时恒湫这人不常有什么表情,所有动作的幅度也不大,所以?也很难有泄露心绪的时候。
时恒湫侧眼,盯着房门上的雕花,忽然很突兀地问了?句:“你们和?好了??”
他这句问得没?头没?尾,也实在不符合他此?时的立场和?身份。
但季言礼捏着手?里的镜架嗯了?一声,让时恒湫的这句问话仿佛又很合理。
“她明天晚上和?我回去?。”季言礼说。
语落,没?再有任何声息。
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一时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片刻后,时恒湫闭了?一下眼睛,从怀里抽出一盒药扔给季言礼:“她有很严重的胃病,如果下次回来再让我看到她瘦了?......”
时恒湫的话没?有说完,季言礼已经低头扫了?眼药盒,把盒子收了?起来接口:“不会。”
“最好是。”时恒湫眸色阴沉,视线转回来对上季言礼的眼睛。
“还有事吗?”季言礼微微眯眼,眉宇间的情绪较时恒湫而?言松散很多,“没?有的话我要回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两?秒后,时恒湫收了?目光,他单手?松开西装前侧的扣子,转身离去?。
对于衣服一向穿得板正的人来说,解扣子这个动作往往意味着他此?时心绪的烦躁不安。
季言礼手?搭在门框上,突然喊住已经走出去?两?步的时恒湫。
“虽然你知道,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他懒散地靠在门框上。
季言礼的拇指在手?中镜架的鼻托上按了?按,偏眼看过去?。
他眸色沉静,不带任何情绪:“我跟她是合法夫妻。”
“而?你只是哥哥。”季言礼说。
季言礼折回?房间时, 沈卿果然已经?醒了。
她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用手背去揉眼?睛:“谁来了?”
“你?哥。”
季言礼走过去捏上沈卿身上的毯子, 往上拉了一点,然后转身半靠在桌旁,对着手里的药盒拍了张照片,给段浩发去了一条消息, 让他找人按这个?药的疗效和配方配成?中药。
沈卿听到是时恒湫, 嘴上嘟囔了一句,没太在意, 打着哈欠想再次睡过去。
接着却被季言礼弯腰, 摸了摸鬓角,叫醒。
“干什么?”沈卿抚开季言礼的手, 对睡到一半把人喊醒这事困惑不解。
季言礼俯身,把人从?椅子上抱起来:“既然醒了, 换个?地方睡。”
沈卿眼?皮直打架,勾着季言礼的脖颈,把头往他怀里埋:“去哪儿?”
“隔壁酒店。”季言礼答。
从?宴会厅到酒店房间, 洗澡换衣服, 折腾一番下来, 沈卿已经?没那么困了。
毕竟刚刚睡的那觉, 时间也不短。
她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时, 看?到躺在床上的季言礼。
男人侧躺着,没盖被子, 左臂往前伸出去垫在侧脑,头发半湿,凌乱的压在胳膊上。
他合着眼?,鸦羽般的睫毛遮在眼?前,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沈卿走过去,弯腰,用手里的湿毛巾戳了戳季言礼的鼻尖。
戳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被季言礼捉住了手腕。
他仍旧是阖着眼?的,唇角勾了勾,握着沈卿的手翻了个?身,嗓音慵懒沙哑:“你?别招我。”
“咦,怎么睡了?”沈卿故意趴在他耳边,轻声,“我还以为你?要等我做点什么。”
季言礼沉笑一声,睁了眼?睛。
他坐起来了一些,一条手臂枕在脑后,半靠着床头,另一只手把玩着沈卿的手。
“做什么?”
他语调里带了些喝了酒才有的酣意,问得随意。
床这侧并没有开灯,从?斜后方的浴室散出来的昏黄光线,勉强照明。
靠在床头的人,脸一半被拢在橘黄色的光晕,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
季言礼抵着沈卿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还不想睡?”他拨开她耳边的发丝,眉宇温柔,吐出的字却又坏又混,“刚没伺候好你??”
想到刚刚在那个?二楼的包间,沈卿脸上的温度再次陡然升高。
她耳朵动了动,躲开季言礼的视线,不想看?他。
她的手无意识地揪着被单的一角,脑子里不由得被那意.乱情迷的场景塞满。
是伺候好了的......沈卿不禁想。
季言礼垂眸看?了下沈卿压在被子上的手,把那可?怜的被单从?她手里扯出来,紧接着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坐进怀里,
若有似无的声音,拖沓着在她耳边:“等会你?自己动好不好。”
“轰”一下,沈卿的耳朵再次灼烫起来。
季言礼每一句都问得很随意,但每一句又都是极致的撩拨。
沈卿手抵在季言礼的前胸,对这种事有些抗拒。
“我不要......”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季言礼已经?压着她的后腰把她带到了正确的位置。
沈卿轻呼一声,挣扎着,声音带了羞恼:“你?干什么?”
季言礼按着沈卿,手指帮她挑开眼?角的头发,他明明是笑着的,语气里却是不容反抗的强势。
“你?当我问你?,是真的给你?选吗?”
沈卿这个?时候才知道抱着她的这个?人,恶劣的时候究竟有多恶劣。
屋子里开了暖风,即使是穿得单薄,却也一点不觉得冷。
季言礼自始至终都很懒散地靠在身后的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是在沈卿想要罢工时,压着她的后腰把她重新带回?去。
然后在她做得好时,很轻柔地帮她把头发拨开,夸赞地轻声喊她“乖乖”。
淮洲话里喊小女孩儿的称呼,没想到都在这个?时候被季言礼喊给了她听。
第二天的活动和前一天的差不多。
拍卖、歌舞和晚宴。
晚上在侧厅有评弹,沈卿受家?里熏陶,从?小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
八点半的戏,沈卿拉着季言礼八点二十准时在内场给他们留的席位上坐下。
刚坐下没五分钟,林洋带着女朋友也过来了,身后跟着的还有林行舟。
“听戏不喊我?”林洋挑了沈卿和季言礼前排的位子坐下来。
沈卿跟林洋的女朋友笑着打了声招呼,撕了手里的画报叠纸船:“怕你?们嫌无聊。”
她手腕上有些痕迹,今天穿的是长袖。
季言礼对评弹和南音这种东西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被沈卿拉着来就来了。
此时他左臂搭在沈卿的椅背上,正低头看?她叠纸船。
光滑的杂志硬纸在她手里被翻来折去。
季言礼发现沈卿好像有些很喜欢这些,叠纸、黏土,在华元府的时候还见过她晚上十二点在家?烤纸杯蛋糕。
林洋的女朋友是个?很温婉的美女,除了林洋,她跟在座的几个?都不大熟,和另外两?个?男人不好搭话,只能试探着跟沈卿交流。
她把头发挂在耳后,腼腆地冲沈卿笑笑:“今天冬至,你?们刚刚吃汤圆了吗?”
她话音落,沈卿还没反应,林洋突然鬼嚎了一声。
“我草,最近忙的日子都忘了,”他看?向季言礼,“今天你?生?日啊!”
林洋本来嗓门就不小,此时因为惊讶语调提得更?高了些。
林行舟在旁边踢了下他的椅子,实?在受不了似的说了句:“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
沈卿手指按在叠纸上,动作顿了顿,抬头往身边看?过去。
然而被看?的季言礼眼?神还在她的叠纸上,像是根本没听到刚林洋的话。
沈卿盯着季言礼那张没什么神采的脸看?了看?,试探着问了句:“今天你?生?日?”
季言礼像是刚缓过神,伸手,指腹压在沈卿手里那折纸上,把翘起的一角按下去。
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不咸不淡的“嗯”。
沈卿对季言礼的反应不太满意,伸手拉他的手腕:“是你?生?日,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
季言礼早过了“生?日快乐”的那个?年纪,甚至于?近两?年和今天一样,不是旁人提起,他自己压根都不记得。
他薄薄的眼?皮抬了抬,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眼?睛里带了点浅薄的笑意睇着沈卿:“有什么好兴奋的,不过人又不是会死。”
林洋本来正在问林行舟有没有给季言礼准备什么,闻言转过来:“说什么丧气话!我下周去巴黎把你?喜欢那画给你?拍回?来。”
季言礼嗯了一下,看?起来兴致缺缺。
他伸手,把沈卿那折纸重新翘起的一角再度按下去。
沈卿嘶了一声,把季言礼的手抬起来:“那个?地方是叠错的,你?不要捣乱好不好??”
季言礼笑了下,手收回?来。
眼?尾挂着的那点笑像是给沈卿找“麻烦”多有意思一样。
沈卿腮帮子鼓起来,冲季言礼翻了个?白眼?,把折纸从?他手底下抽走。
紧接着拿起刚刚那本画册,翻来翻去,挑了张海边风景图的一页撕下来,压在桌面上翻翻折折,步骤和刚刚那个?纸船不一样,像是要叠什么新的东西。
“就这幅,你?看?看?喜不喜欢?”林洋举着手机扭过来,给季言礼展示他给他挑的那副油画,“不喜欢我换一副拍。”
“都行。”季言礼语调很缓,目光落在远处的戏台上。
林洋觉得季言礼这人真是无聊,给他选礼物?他还不上心,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季言礼对这些画,陶瓷之类的确实?应该不感兴趣。
他那么有钱,什么买不起,还用别人送?
林洋撇了撇嘴,想不出来究竟送什么才会让这少爷开心。
看?戏不如逗人有意思。
季言礼盯着戏台没看?两?秒,转回?来手指勾着折纸边沿继续给沈卿捣乱。
沈卿折两?下就被他手指压着拆开,再折两?下,再被他拆开。
“季言礼??”沈卿忍无可?忍,托着椅子往旁边坐了坐。
季言礼笑了下,收回?手,转回?去接着看?戏。
一曲老调结束,沈卿手里的东西也折好,她搬着椅子重新坐回?来。
淡蓝色的海边风景图被沈卿从?中间撕开,折成?了两?个?核桃那么大的千纸鹤。
沈卿手心朝上,摊开伸过去。
季言礼瞄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斜看?过来。
“送你?的生?日礼物?。”沈卿弯着眼?睛,语音甜糯娇俏。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长袖针织衫,下面深色的高腰阔腿裤。
针织衫的袖口是喇叭袖,抬手的时候往下滑了些,露着一截莹白的腕子。
季言礼眸光在沈卿手上的千纸鹤上落了落,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对。
他对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很淡地应了声。
“有没有钥匙之类的,”沈卿拍季言礼的手臂,“穿在上面,可?以当钥匙扣。”
硬卡纸叠成?的,有个?什么链子在边角打个?洞,穿进去就可?以。
季言礼无可?无不可?,把西裤口袋里的东西递过去。
沈卿接到手里,低头摆弄着季言礼钥匙最上面的那个?银圈。
林行舟被季言礼带的也是个?工作狂,看?戏的这一会儿不得安生?,用手机给季言礼传了两?份文件,问他一个?工程项目的投资预算。
季言礼想了想,把问题和方向跟他说了一下。
结束对话时,对面台子上的戏正好进入尾声。
季言礼伸手去摸沈卿的头,想问她刚让应侍温起来的酒还要不要。
下一秒,耳边撞上来一个?清甜的女声。
沈卿勾着那串钥匙举到他面前,嘴巴凑近他的耳朵,笑嘻嘻地小声道:“千纸鹤的寓意是祝你?心愿成?真。”
“生?日快乐,季言礼,”沈卿手笼着,在他耳边说,“我送你?一个?可?以找我兑现的愿望。”
“希望你?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她声音很甜,又很清澈,软软的,像山间甘泉。
前方戏台上,用古琴和琵琶弹奏的老调还在继续,有名的戏台班子做的和声通过不损坏任何音质的音响传过来,在这礼堂里几乎是三百六十度环绕的立体声。
但季言礼好像在这一刻,只能听到沈卿的声音。
生?日快乐,因为你?什么都不缺。
所?以我送你?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沈卿声音太小,像是只想说给他一个?人听。
前面的林洋转过来手轻点了下远处的戏台,评价这场戏不如先前在淮洲戏院看?的那场好。
季言礼没理林洋。
他很轻地动了下身体,收回?搭在椅背的手,有史以来第一次收了那松散惫懒的样子,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神采。
他眉眼?微垂,低声笑了一下,很温和的样子。
沈卿一手搭在季言礼的肩膀,还趴在他的耳边。
她头往后退了些,看?着男人的侧脸。
“笑什么。”她贴过去,不太满意地说。
季言礼抬手摸了摸沈卿的头,从?她手里捡过自己那串钥匙:“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这礼堂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两?场戏结束,灯光亮起来,台下的观众零零散散地都退了场。
林洋半侧了身子,再度转向身后时,季言礼的手刚从?沈卿头上拿开。
“要不要去隔壁喝点酒,听说有蓝带的厨师做的甜点,”林洋提议,“好不容易放松两?天,我是真的不想再加班了。”
他苦着脸的样子像是季言礼平常多压榨他似的。
季言礼淡淡地点了下头,嘴上道:“明天放你?一天假,可?以后天再去公司。”
林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季言礼这会儿好像有点好说话。
他盯着季言礼的脸看?了两?眼?,突然道:“今天股价暴涨吗?”
季言礼掀眼?皮看?他。
林洋又道:“那是你?家?王八生?小王八了?”
季言礼继续面无表情。
林洋一脸莫名其妙地摸下巴:“那你?为什么跟吃错药了一样,平常我说不想上班的时候你?都让我滚来着,今天还给我多放一天假。”
林洋说着伸手要摸上季言礼的脑袋,脸上一脸关切:“没磕到头啥的吧......”
季言礼一把把他的蹄子拍开。
沈卿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行舟坐在林洋左手边,格外嫌弃地把他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扒拉了扒拉。
两?场评弹结束,厅里的下一场表演是个?童声话剧。
刚晚饭吃得饱,沈卿不大想吃东西,和季言礼一起拒绝了林洋要去隔壁再喝点什么的提议。
一共五个?人,另外三个?人都不去,林洋自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偏音乐剧的童声话剧,讲的是很幸福的四口之家?,一对恩爱的夫妻和一双吵闹的儿女。
夫妻两?人太.恩爱,人到中年了还互相称呼对方为“honey”。
这么干说出来有点肉麻,但放在眼?前正看?的剧里面却让人羡慕。
现实?里能因爱而结婚的夫妻已经?算少,平淡过后却仍把对方视为最初最爱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沈卿托着腮,望着前方的舞台,她忽然很认真地想,她和季言礼这究竟算什么。
她自己心思不纯,但这婚姻对于?季言礼来说,可?能也不过一场露水情.事罢了。
沈卿轻吸一口气,把这无聊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季言礼注意到她的动作,侧了下眸问她“怎么了”。
沈卿摇了摇头,垂眼?去拿自己刚叠了一半的纸船,说“没事”。
不过话音落,她像是有点赌气,指了指舞台,抱怨了一句:“你?看?看?人家?!”
“看?什么?”季言礼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问得不太走心。
沈卿扁扁嘴,两?指翻折,把自己没叠完的纸船叠完,轻声喃了句:“你?就从?来没叫过我什么。”
季言礼轻扬了眉骨,没接话。
林洋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可?能是季言礼今天脾气实?在太好,林洋比平时更?跳。
他点点头,很赞同沈卿的说法:“我第一次见给老婆手机备注,说话都喊大名的。”
“没点昵称吗?不同风情的男人。”林洋批判。
沈卿看?到季言礼轻眯着眼?瞥了下林洋,随后收回?视线接着转他那打火机,一句腔也不搭。
林洋看?到季言礼这个?样子,对沈卿摇摇头,露出“孺子不可?教也,你?趁早跟他离婚吧”的表情。
沈卿被林洋的表情逗笑,手上把纸船翻过来,最后一步叠完。
嘴上念念叨叨地回?林洋,评价季言礼:“他本来就不解风情。”
沈卿一直低着头研究自己的叠纸,没注意到她这话落,一旁转火机的人垂眸扫了她一下。
舞台上正演到兄妹犯错挨了父亲打,母亲从?花园里过来,笑搂着被罚站的小姑娘喊“小囡”。
沈卿把刚刚叠好的几只纸船排排站,在桌子上组成?了一只“舰队”,她手指戳在船头,强迫症似的让五只船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忽听季言礼的火机“啪”的一下轻声倒下,问她。
“淮洲话里,喊小姑娘的时候怎么叫的?”
沈卿手捏着船尾,把最后一只船摆好,她拍了拍手,仰脸看?季言礼。
以为是季言礼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对淮洲话不熟悉。
沈卿没想太多,支了下巴回?他:“叫‘囡囡’或者‘小囡’吧。”
“是吗,”问沈卿话的人眼?眸微垂,食指顶在火机的顶部,用拇指拨了下,轻转了一个?圈,“但我更?喜欢另一种叫法。”
沈卿和季言礼的沙发椅紧挨着。
她手肘撑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面朝着他。
挨得很近,季言礼转头,唇就能贴在她的额前。
“什么叫法?”沈卿一时没想起来。
环绕立体声的音响效果实?在太好,清脆的童音在吟唱着极好听的童谣。
季言礼在这清婉的童谣里转过视线,手抬起,揽在沈卿的脑后。
“乖乖。”一片背景音里,他在她耳侧低喃。
“明明在床上的时候叫过,”季言礼的声音带了独属于?他的清冷磁性,他沉声轻笑,“你?又不记得。”
话剧听到一半沈卿困了, 拉着季言礼回了房间睡觉。
林洋说得?对,一年?到头?来难得?休息,趁着这个空档休息两天, 算是度个小假。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在雅间?的那场交涉, 还是因为今晚在戏厅的互动?,总之前两周萦绕在沈卿和季言礼之间?的那点微妙气氛悄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的轻快和自然。
回到房间?,沈卿看到客厅沙发上扔着的礼盒,七八个扁扁的四?方形盒子,里面放的是品牌方送来的礼服。
沈卿本来想整理一下, 或者试试看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但被季言礼拨掉手上的盒子拽着进?了浴室,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浴室里侧是单面的落地窗, 圆形的浴缸, 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旁边放了个和浴缸高度一样的茶几,上面点了海盐茶味道的香薰。
沈卿心情好, 抓着季言礼闹了一番,最后被按在浴缸里, 做了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纤细的手指抓在浴缸边沿,另一只手在零乱中扬起,打翻了放香薰的架子。
燃着火苗的淡蓝色固体块掉在地面上, 沾了水, 一瞬间?熄灭掉。
季言礼把沈卿半湿的头?发拢在她脑后, 微微眯眼, 一副掌控者的姿态, 却又极尽温柔地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沈卿说不出?来话,却又不想认怂, 偏头?咬着唇,手狠劲地拧在季言礼的肩膀上,想要夺回一程。
偏女人手上的劲儿相?对男人来说还是太小了些,非但不疼,且更像是调情。
季言礼任沈卿掐着自己,捏着她的后颈,把着她的身体让她来吻他。
单面的玻璃窗印着两人模糊的身影。
浴缸边沿微凉,沈卿的手按在上面,和身体上的灼烫形成鲜明的对比。
手心凉凉,偏偏身上又热得?不行?。
温热的水拢在身周,让人变得?温吞困顿,很想睡觉。
沈卿发现季言礼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有个很奇怪的癖好,再调整一些事情之前会问她,但在她说“不行?”或者“不要”的时候又不会按她的想法?来,而是温柔又强硬的,以实际行?动?忽略她的回答,蛊惑她做些她做不出?来,或者觉得?“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沈卿模糊中想,这个人骨子里是真的很恶劣。
带着暧昧旖旎的一场泡澡,耽搁的时间?属实是有一些太长了点。
沈卿在最后意识濒临恍惚的时候,听到季言礼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声音带着自若而慵懒的哑。
“遇到事了,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沈卿精神有点涣散,一时没太反应过来季言礼说的是什么,等躺在热乎乎的水里喘息着休息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拿着浴巾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的人时,又把这事给?忘了。
季言礼捞着沈卿的腰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
用柔软的浴巾裹在她的身上帮她擦干身体。
沈卿腰软,腿也虚浮,靠在季言礼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擦头?发。
她身上累,人也困,大小姐脾气上来,嫌季言礼伺候得?不好,眯着眼睛拨弄他的手挑刺。
“不是这样的。”
“你到底会不会......?”
“你再揪到我?的头?发,我?就把你的那些王八都丢出?去喂狗。”
“当然小十七不行?,除了小十七都丢出?去!!”
......
她语调轻软,连倒抽气的声音都娇滴滴的,倒是一点都不惹人烦。
但伺候人这种事对季言礼来说,本来就是看心情,现在被沈卿左一句右一句的抱怨,也失了最开始的那点耐心。
他抽着沈卿把人抱到洗手池上,低头?从她还沾着水汽的锁骨吻下去:“这么娇?那不擦了。”
男人声音懒洋洋的,响在耳边格外好听。
洗手池是那种深褐色带了花纹的大理石,带了未干的水渍,沈卿身下被猛得?凉到,她扬手捶季言礼的肩膀:“你说帮我?吹干的!”
季言礼握着沈卿的手腕把她的手压在台子上,他顺着刚刚的路径一路吻下去,声音混得?不行?:“我?刚还答应你不做了。”
接着一面说一面手往下探下去,丝毫没有兑现刚刚这承诺的意思。
沈卿察觉到季言礼的意图,惊呼一声按住他的手,声音气恼:“说了刚刚是最后一次的!”
“是嘛,”男人声音慢条斯理,“我?说了就会兑现吗?”
很淡的嗓音响在此时格外安静的浴室里,仿似带了回音。
水龙头?上滴下的水珠掉在陶瓷水池,发出?很轻微的“滴答”声。
沈卿脸颊发烫,她抬起垂在台子一侧的腿去蹬季言礼,被他扬手握住脚踝,更是方便?了动?作。
柔软地浴巾还围在身上,却有一半已经掉了下去,露着肩头?。
沈卿很轻地抽了一下气,气得?想哭。
她一委屈,声音格外软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扔。
“季言礼,你别碰我?!”
“你敢,我?明天?就从华元府搬出?去。”
“分居你信不信!”
.....
一句两句,季言礼抬手摸到沈卿眼角的水痕。
轻笑着,低了声音去哄她。
叫她“乖乖”,又很轻地揉在她的头?顶让她配合点说“一会儿就好”。
.........
事实证明,男人嘴里说的一会儿就好,这个“一会儿”真的很难定义。
沈卿腿轻颤着,斜剜着季言礼。
但她眼睛里的潋滟水波还未散去,瞪人的这一眼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她抬手指向门外,指使站在门框处夹着烟的人出?去给?自己拿睡衣。
季言礼抽的烟味道很淡,带着很甜的果?香。
沈卿一直觉得?季言礼和这种烟有说不上来的违和,但仔细想想,貌似在千百种浓烈激荡,又或者浅淡贵气的种类里,最适合他的好像又确实是这种。
被满足的男人此刻脾气比刚刚还要再好上几分。
衣服拿过来,还任劳任怨地帮沈卿穿上。
被抱怨绑带的蝴蝶结系得?太丑时,甚至拆开重新帮沈卿系了三次,直到坐在洗手池上的人盯着那蝴蝶结勉强满意为止。
“你出?去吧,”沈卿指指外间?,“我?要涂精油。”
季言礼点头?,把台子上放的褐色小罐子扔给?她,捡了架子上的手机往外走。
沈卿吐了口气,拨开肩后的头?发,撑着洗手台从上面下来。
肤质问题,她用很多东西都过敏。
精油护肤品方面,她用的大多都是私人订制。
沈卿靠在洗手台前,用力拧手上的小瓶子。
拧了两下没拧开,沈卿轻嘶了一声,再次想隔着门板瞪季言礼。
刚刚体力消耗太大,她现在手和腿都还是抖的。
又试了两次,沈卿还是没拧开。
她手摸到一侧的浴巾,擦掉手指上的水,用毛巾盖在瓶子上再次尝试。
很轻的“啪”一声,瓶子开了,紧接着还有被扔在台面上的手机的震动?声。
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个时间?能往她这个私人号码来信息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沈卿很轻地皱了下眉,放下手里的瓶子,用浴巾擦了擦手,拿过来看。
果?不其然,是余曼的消息。
余曼:[现在方便?吗?]
余曼:[能不能接电话?]
沈卿皱起的眉心并未展开,反倒是因为这两条消息蹙得?更深了些。
余曼会这么问,多半是因为要说的这事需要背着季言礼。
沈卿下意识偏头?,通过浴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这么看,看不清外间?,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挺的黑色人影。
沈卿盯着那人影看了几秒后,片刻后视线收回来。
她把搭在身前的白色浴巾往远处推了些,手指在手机边框上轻点了两下,像是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