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惊讶:“小舅你也去呢。”
杨小舅笑了:“我不去的话你们仨儿怕是就得干巴巴带一天了。再说,最近村里没事干,去县城也没啥。”
楚沁不懂杨小舅说的“干巴巴”是啥意思,但他去就他去吧,可“咱们”又是啥意思?
所以说她也得去?
杨小舅点点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你不想去学学吗?”
他觉得说不准楚沁比楚小叔学得还快,毕竟楚沁胆子大且机灵灵活。
楚沁骤然心动,快速同意。
于是——
她今早才得早起,早起的怨气比那猪圈里的臭气还要冲人呢。
冰凉的山泉水泼到脸上后楚沁才算彻底清醒,看看远处的雪,听听打谷场上传来的话,楚沁叹声气。
她先去厨房烧火,蒸一笼昨日做的包子,再到山丘上把鸡蛋捡了。
包子是昨天做的,用的是荠菜。
是的,就是荠菜。
楚沁万万没想到,她先前盲盒抽取到的菜籽种出来后竟然是荠菜。
天降大饼!
楚沁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要晓得她将菜籽撒到菜地后就随意洒点水儿,后来就没管了,可这些菜籽生根发芽,短短几天的时间就长成小苗苗。
楚沁进入菜地后一眼便辨认出来,随即大喜过望,而后特意把菜籽再翻出来,撒到院子旁边的空地上。
还好她一个月前把空地的杂草给除了,还洒上草木灰养地,否则这些菜籽都不晓得该撒在哪里。
荠菜长得快,还脆嫩无比。
楚沁原先还嫌弃这包不知有何用处的菜籽呢,这几天瞧着不需要施肥打理不看天气气温,只需要洒洒水就能自主生长出一片的荠菜喜爱非常,毕竟冬日里少有绿色青菜。
于是楚沁吃了凉拌的,清炒的,甚至煮汤的,终于在昨日摘了好些来做包子吃。
荠菜配着猪肉,楚沁包了将近四十个香喷喷的包子。
昨天中午一口气吃十个,晚上有点积食只吃六个。又给楚婶儿家八个,见杨小舅来同样给他八个让他带走。
这会儿家里剩的不多,楚沁干脆一口气全给蒸了当早饭。
天还不算太亮,楚沁来到后山丘,把鸡窝里的鸡蛋捞出来。
最近所有母鸡都已经开始下蛋,楚沁每日都得挎着篮子到山中,一来一回就是最少十个鸡蛋进入家中。
是的,十个。
有时甚至12个。
就这,还不包括那些后院篱笆里“老母鸡”们下的蛋。
短短半个月里,楚沁攒下上百个鸡蛋,深觉得在这灾荒年间自己的鸡蛋大业会给家里带来一笔不菲收入。
鸡蛋捡完,再把衣服围巾等等穿戴好。
她穿的是及膝盖的厚棉袄,因为骑自行车是膝盖会冷。
“风有点大啊。”在院里感受一番的楚沁喃喃道,于是又去把帽子从衣柜里翻出来,配着火红的围巾差点把她整张脸都给遮挡住。
这还不够,楚沁把手套放在桌上,然后坐着吃早饭。
包子已经热完,整整八个。
楚沁喝的是红糖鸡蛋汤,里头还放了些去红枣一同煮,喝着格外暖肚驱寒。
透着股清香的包子实在好吃,关键是有野菜的鲜香却没野菜的苦涩,因为有猪肉,还添了股猪肉独有的油香,与荠菜十分搭配。
吃饱喝足,准备出发。
楚沁洗洗手,擦干后将手套戴上,推着车出门,将房门锁上。
“也不知道小舅来了没。”她边走边嘀咕。
杨小舅已经来了,此刻正在打谷场上听八卦,还听得津津有味。
而楚沁经过打谷场时,就瞧见杨小舅和村里人说得热火朝天,说啥事?
说解散食堂的事。
“按我的意思,这食堂就不该解散!”
忽然有个人大声喊道。
此时,楚沁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垮一下掉下来了,变得冷淡无比。
说话的是张老大,楚沁心说不需要看脸,她就晓得肯定是张老大那大嗓门说的。
张老大昂着脑袋继续道:“就问问,大锅饭给咱们节省多少的粮食,反正你们家粮食是够吃但我家不够,我宁愿五分树皮三分水两分米的吃,省得往后饿死。”
楚沁撇嘴,心说:你在家也可以。
参与进去的杨小舅却道:“我们村倒是把食堂解散了,也没咋浪费粮啊。自己晓得自己家嘛,家里多少粮食吃多少饭,活半辈子难不成还能没个规划?”
楚沁点点头,果然是她的好舅舅。
作为小辈的韩胜利小声说:“其实树皮被快被扒完了,再想吃树皮都没得吃了。”
众人:“……”
是哦,树皮是会被吃完的。
韩胜利又补刀:“还有,我看食堂的菜地里好像菜也不多了。”
是吗,这大伙确实没发现。
但因为粮少的关系,最近这半年以来每日的菜量远大于饭量。
张老大依旧不乐意,哼哼道:“队长嘴巴一张一闭咱们食堂确实是解散了,但好些人家里可都没锅呢。”
是呢!楚沁瞪大眼睛才反应过来。
因为当初炼钢铁的事,村里不少人家可被收了锅。
楚沁正想继续听,就见杨小舅朝着她快速走来:“你可算是来了,咱们走吧。”
“不再听听?”楚沁忙道。
杨小舅拉着她:“还听啥啊,解散食堂是大势所趋,就算你们村里一半的人家都没锅也无法阻止的,放心吧。”
他话说得很小声,像是怕被人听到。
楚沁虽还有点困惑,但点点头,只要能解散就好。
杨小舅低声解释:“其实还因为上头估计没粮食的局面会持续到明年年底……你无论怎么坚持,都没办法把大锅饭坚持到明年年底的,得早点让其他人适应和习惯。”
楚沁震惊,瞪大眼睛看着杨小舅。
杨小舅嘚瑟道:“没啥事是你舅我打听不出来的,晓得我的厉害了吧。”
楚沁顿时无语:“晓得了晓得了。”
两人推着车往楚婶儿家走,快到楚婶儿家时楚沁忽然问:“小舅,那你家的粮食够吗?”
杨小舅:“我既然晓得这事,那么粮食哪里还会不够。”
其实原本是差点的,必须得勒紧裤腰带才能挺过去。
但因为帮楚沁卖野猪肉倒是让他意外换得些粮食,而这些粮食一来就够了。
楚沁点点头,够就行。
楚小叔挺磨蹭的一人,楚沁和杨小舅到时他才刚刚吃完饭。
“来了来了。”穿戴好的楚小叔跑出来,坐在杨小舅的背后。
杨小舅:“从哪条路走啊?”
楚小叔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楚沁想想说道:“走机械厂那边吧,那边路又宽又平。”
“得嘞!”
楚沁转个弯打头去,杨小舅跟在后边。
三人顺着小路来到机械厂,随后并未停留而是绕过机械厂进入大路。
杨小舅看着机械厂很是感慨:“还没一年的时间这里就大变样。”
楚小叔吹着风大声道:“可不吗,我们可是玩命儿的在埋头苦干啊。”
楚沁注意观察一番,果然,比之之前看这里又多建完两栋楼。
离开机械厂,进入大路后楚沁和杨小舅就加快脚下的速度。
等到太阳升起,阳光洒在每寸土地上时三人才到达县城。
运输队在县城东边边缘处,刚好来的路就是处于县城东边,所以楚沁三人甚至都没有进入县城,而是直接到达运输队。
“到了!”
杨小舅停车,扬起笑容和看门大爷打个招呼,然后朝楚沁挥挥手:“进来吧,车也一起进来,别被人偷了。”
他熟得都跟自己单位似的,熟门熟路地带着楚沁把车推到停车处,这里有许多自行车,还有人坐着边看报纸边看车。
楚小叔有些惊讶,悄声说道:“这里可真是大。”
杨小舅指着远处说:“那片地还是运输队的呢,那些大货车通通停在那边。”
说着,又带两人继续走。
运输队很大,惹得没见识的叔侄俩边走边打量。
打量完了感慨,瞧瞧这平坦宽阔的路,瞧瞧这篮球场,瞧瞧这一间一间的办公室,嚯,运输队果然阔气。
侧面也可以看出,司机确实有钱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6 18:59:25~2023-09-06 23:3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茶 20瓶;般般、壹诺 10瓶;一人斋、天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陈文刚早就等着了, 边修车边等着。
“刚子!”杨小舅瞅见有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货车旁边,“今天咋又是你修车。”
陈文刚听到动静后起身,转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门牙来:“我说你们咋还没到呢, 可算是来了,我闲着没事干就修修。”
说完看着杨小舅旁边的两人,笑容更加灿烂了, 走过去说道:“这就是你那亲家吧?”
不等杨小舅开口说话,又把眼神移到楚沁身上说:“这是你外甥女?”
杨小舅直点头,拍拍他肩膀,对着楚小叔介绍道:“这是楚大河, 我外甥女的叔叔。”
又转身指着楚沁:“这我外甥女, 楚沁。”
楚小叔忙伸出手:“陈师傅。”
楚沁也跟着叫人。
她暗暗打量陈文刚几眼, 算是看出来了, 陈文刚是个挺健谈的人。
那为啥杨小舅还说怕他们三人冷场, 所以才得跟着来?
楚沁疑惑, 可疑惑几分钟后就明白了,明明是杨小舅自个儿也想跟着开车呢。
出乎意料,杨小舅竟然会点车技。
开的不算好, 但却真算是能开的。
阳光渐大, 等陈文刚把手上这辆车修完后就带着他们去练车。
练车的地方就在运输队旁边的空地上,面积颇大, 陈文刚说运输队里的新手都是在这里练车的。
于是,楚沁就眼睁睁看着杨小舅进入这里后像饿犬扑食似的,猛地就跑到一辆车上, 跳到驾驶座上, 而陈文刚也不管, 他来到副驾驶座, 随后呢?
那辆车竟然开动了?
楚沁瞪大眼睛,看得懵逼。
楚小叔同样被吓到,不禁转头问楚沁:“你小舅啥时候学会开车的?”
楚沁摇头,同样疑惑:“我哪晓得啊,大概也是跟着他朋友学的吧。”
杨小舅开一会儿后就慢慢把车停了,感慨道:“过了把手瘾感觉还不错。就是这玩意儿一段时间不开手感渐渐就生疏了,现在连拐弯都得小心着来。”
陈文刚打开车门跳下去:“这不是废话,如果学了就一直会开,那司机咋会这么少。”
可别小瞧司机,如今司机可算是技术型的人才,和厨子军人一样,属于相亲市场上特别好的相亲对象。
杨小舅道:“你就多帮帮忙,帮我把我外甥女她小叔教会教熟,我外甥女挺机灵的,你让她在旁边看着,也不需要你多管,她自己怕是就能学会。”
陈文刚不太信。
楚沁和楚小叔走了过来,陈文刚收了楚小叔好几斤的粮食,甚至还有两斤肉,对楚小叔自然是尽心尽力。
陈文刚道:“对,你先练方向盘。”
他把方向盘怎么使的告诉楚小叔,楚沁就在旁边跟着听。
方向盘不是在车上练,场地上有单独的方向盘。
楚沁听一遍,又上手两遍,立刻就会了。
和杨小舅猜想的一样,岁数渐大不如楚沁灵活的楚小叔还在记动作和方向。
陈文刚就在旁边看着,没几分钟立刻意识到杨小兴他为何要让自己教一拖一了。
原来并不是只为了他外甥女也能蹭着学,而是为了给自己减少工作量!
瞧瞧,他本以为是陪读的楚沁,在此刻能深刻领略到他所教的知识,然后把知识掰碎且揉成末了再告诉给楚小叔。
这是啥?
这就是他和楚小叔之间的沟通桥梁啊,不知为何楚小叔总是很难听懂他的意思。
“叔,你往左边转,再转回来,手别松,再往右边……”
楚沁是万分不解,为何这么简单的转方向盘楚小叔得练许久。
旁边的杨小舅深藏功与名。
他早就发觉了,楚沁在这方面很机灵的,她没骑过自行车但是头回接触自行车就骑得溜溜的。
要晓得她从上车的磕磕绊绊到骑的顺畅还没半分钟呢,也是厉害。
但楚小叔就不成了。
杨小舅有回来高树村时把自行车给楚小叔骑过,若非他手疾眼快把人和车扶住,连车带人就得摔到水坑中。
后来他教半天,都没把楚小叔教会。
自行车都学得艰难,那大货车还了得?!杨小舅转头一想,想出个一箭三雕的办法。
那就是把楚沁也打包送去。
他好哥们儿因此能松快些,他好外甥女能趁机跟着学,而他好……呸,而楚小叔也能不浪费自己的几斤粮食几斤肉,把这项技术给真正学会。
楚沁这种聪敏的学生是所有老师都很喜欢的学生,在楚小叔还在练方向盘时,胆比天大的楚沁被同样胆大的陈文刚撺掇到车上去了。
陈文刚大手一挥,兴冲冲道:“你就试试,反正这里空地大,也不怕你撞到什么。”
楚沁眨眨眼,把手放到方向盘上:“真的?那我就真试了?”
“真的,试……啊——”
他话还没说完,楚沁眼底含着两团火,油门一踩,直接冲了出去。
那瞬间,楚沁仿佛飞了起来。
陈文刚死死抓紧把手,而场地上的杨小舅惊得心脏都快从胸口蹦出来,直接跑远躲开,跑开是还不忘楚小叔,把他也给拉开。
“楚沁够可以啊。”杨小舅眼睛跟着车的移动而移动,眨也不眨。
“啥,开车的是楚沁?”楚小叔顿时吓得两股瑟瑟:“楚沁才学几小时啊,就敢上手开车,胆子忒大了吧。”
杨小舅倒不觉得有什么。
开车嘛,头一个就是要胆大。
你刚开始的时候不能瞻前顾后,否则压根就学不好。
太阳升至头顶,明明是深冬,却在此时感觉到热意。
楚沁不管开得咋样,不管有没有把坐在车上的陈文刚吓得没了半条命,反正她磕磕绊绊的倒是会开上一段路了。
当然,拐弯是不会的,她目前只会一顿一顿地开直线。
但她会练啊。
楚沁在练习拐弯时楚小叔在练习方向盘。
楚沁在练习倒车时楚小叔在练习方向盘。
楚沁在练习怎么看故障时楚小叔依然在练习方向盘。
此时的杨小舅已经离开了,说是去找胡威说话去了。
嗯,不过楚沁猜想杨小舅大约是被楚小叔缠得紧,不想教楚小叔怎么把握方向盘。
学车是没这么快学好的。
太阳西移,时间来到下午两点。
陈文刚开始把精力着重放在楚小叔身上,收获颇丰的楚沁则揣着钱票去到供销社。
她有工业票,还有先前没花完的粮票和肉票。
奈何现在这种情况,粮票肉票没啥用,就算去国营饭店也买不到什么。
哦,若是想吃麦麸饼还是能买到的。
楚沁边往供销社走,边想着自己待会儿要买些啥。
她其实还想买双胶鞋的,不过不是她此刻脚上的棉胶鞋,而是不含棉的。
胶鞋其实就是适合下地干活时穿的鞋子,因为鞋底是胶所以才叫它胶鞋。
但它鞋面是布面,还是军绿色的布,楚沁甚是喜欢。
耐脏好洗嘛!
但胶鞋挺难买的,不晓得还有没有。
楚沁很快到达供销社,她进门后先是直奔卖粮的地方。
有粮食吗?没有的。
售货员撑在柜台上说:“现在咱们这里不卖粮食了,你想买粮食得去粮油门市买。”
楚沁眼睛一亮:“粮油门市,咱们县城也有这地方啦?”
售货员点点头,有气无力的用长路拍去赶着糖和盐上方的苍蝇,实在不明白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会有苍蝇。
她抬眸看眼楚沁,又道:“不过你是咱本县城的还是公社的,如果是公社的去也白去,因为现在的粮票买不了粮食,得用粮本才行。”
楚沁不解:“这样啊,那同志你晓得咱们手上的粮票该咋办吗?”
售货员指指门外:“还是粮油门市,去那里换时限更长的粮票。”
楚沁若有所思,点点头:“谢谢了。”
说完,就拐个弯去卖鞋的地方。
她来到一处货架旁,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眉毛微挑,微微惊讶,是最近公社里赤手可热的副厂长。
他在干啥?
他在买鞋。
楚沁看到还有几双,也放心了,伸手找找有没自己码数的鞋子。
还真有,于是楚沁又检查检查质量,见没有开胶问题后就拿在手上。
这双鞋子只需要用到两张工业票,她手上还剩一张。
楚沁思来想去,没买肥皂,而是买香皂。
没办法,冬天到了,今年又缺水缺得紧。在家猫冬时她不会再日日洗澡,而是隔几天再洗。
这样一来,洗澡时再不能只冲冲就行,香皂还是要用的。
楚沁买了两块,然后去柜台付钱。
她出门,此刻纪竟遥也买完东西付完钱跟着出门。
楚沁去的是粮油门市,走出一段路后她察觉到不对劲了,转头一看,后头可不就是跟着人吗!
跟着谁?跟着纪竟遥。
楚沁蹙眉,只疑惑地看他几眼,没停下而是继续走。
换票要紧,管他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6 23:35:18~2023-09-07 19: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宣 20瓶;晗晗包、玖玖 10瓶;昼夜颠倒到心梗 6瓶;胖胖熊 5瓶;兰 3瓶;涧水、霞光、大富翁、舞明遥、包包、月满西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并非特意跟着楚沁, 而是他也得去换新粮票。
楚沁和售货员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他,好不容易来趟县里确实得早换早安心。
粮油门市离供销社离得有点远,和供销社简直就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即使是绕小路快步走也需要走上将近10分的时间。
新开的门市其实和供销社并不属于一个部门,所以它并非是从供销社中独立出来的。
它属于哪个部门?
属于粮管所。
说实在话,粮管所的岗位简直是楚沁的梦中情岗啊, 这里就是每个公社的公粮在县里最终要到达的地方。
它不但管着收粮,还管着分粮。
县里供销社从前售卖的粮食和油就是粮管所给的,现在因为灾荒的原因,农村人倒罢, 有山有地的, 能活下去的可能性比城里人大。
可城里人没田没地, 靠的只有粮票粮本。
为了使更多人存活, 不管是市里还是县里干脆都把粮票先给暂停了, 买粮必须用粮本, 而粮本只有城里人才有。
这种作为并非是不管农村人,其实这阵子在秋粮收上来后,公社中有几个实在难以存活的村子已经有救济粮发放了。虽然不多但能救命, 也不晓得是怎么挤出来的。
楚沁快到粮油门市, 下意识回头看,那位副厂长果然还跟在身后。
后半截路时她就已经猜到, 副厂长大约也是来换新粮票的。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粮油门市门口,看见门口有六七人正在排队。
粮油门市在粮管所旁边,粮管所的大门非常气派, 两边有两米多的围墙, 大门是铁门, 铁门上挂着“粮管所”三字。
而旁边有间面积较大的平屋, 还没有挂牌名,但从里面的一个个粮桶中就能看出这就是粮油门市。
楚沁自觉地站在队伍后等待,纪竟遥同样如此。
队伍慢慢移动。
随着太阳西斜,阳光渐渐离开楚沁所站的区域,她也往前走。
快到她时,她掏出口袋里的粮票。
不多时,轮到楚沁。
办理换粮票的地方有个柜台,柜员二话不说直接让给粮票。
“三张明年2月到期的粮票,总共……五斤四两对吧?”柜员确认问。
楚沁:“对的。”
“油票有没有,油票也是这里换。”柜员很是尽职尽责,再次询问。
楚沁摇头:“没有。”
说完,柜员特别利索的给楚沁两张新的粮票,像是新印出来的,一张3市斤,一张2市斤5两,拿到手上后一股油墨的气味儿直冲鼻子而来。
楚沁拿到后就自觉走开,转身时余光一瞥——
嚯!副厂长就是副厂长,一沓的票。
她顿时就放慢了脚步,只见柜员也不禁愣住片刻,然后才接过票开始数。
“您是军人?”柜员问。
纪竟遥:“退伍军人。”
柜员点点头,表示懂了:“难怪这么多军用的流动粮油票。同志,你这种粮油票能直接购买部分,现在需要买吗?”
纪竟遥还真不知道可以如此,要早晓得他早带军用的出来了。
他点点头:“能买的都买了吧。”
于是另外个柜员前来帮忙。
不多时,慢悠悠走着的就看见纪竟遥拎着两袋不知是什么粮食的粮食出来。
她有些羡慕,她觉得他肯定有换油,人家粮油票比粮本还好使呢。
但这羡慕几秒后也就消散了,毕竟自家存货充足,除菜籽油少些外,她也不缺别的必备物资。
纪竟遥腿长步子大,很快赶上楚沁。
只是让楚沁没想到的是,纪竟遥竟然还认识她。
“你叫楚沁。”他忽然说道。
正在琢磨着去哪儿搞点菜籽油的楚沁差点被吓到,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继续走。
他说:“我叫纪竟遥,是乐水公社的。”
楚沁心里暗暗疑惑,但面上没表露出来,终于开口:“我知道,您还是机械厂副厂长,我们扬子沟也传遍了。”
纪竟遥:“我听闻你在市里的钢铁厂干过几个月的活?”
其实他想问的倒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是楚沁是不是真的一人能单挑好几个壮年男人。
许是因为兰姨给他介绍过楚沁的原因,纪竟遥这阵子在旁人提起楚沁时总会多注意那么一些。
楚沁也是附近名人了。
最有名的事迹有三:
一是拿满工分的能力,据说她在干活这途属于全县无敌手。
二是一人抓两贼的能力,这事属于附近人常说常新的话题了。
但凡提到哪家姑娘最厉害,楚沁总是要被拉出来溜溜的。
纪竟遥就从其中听说过楚沁不仅抓到两个男贼,还把人家兄弟打得半死的事迹。
他佩服非常,没觉得人家哪里跋扈。
三就是她提刀砍砍砍,把来村里偷玉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反正只要犯在她手上的全被她用刀子捅出个洞来。
这件事使得楚沁名声不太好。
特别是经过那些被捅的人的家人一传播,楚沁如此行径甚至被别人说成恶毒非常。
但纪竟遥觉得认为捅得好。
同时从里头得出楚沁的三大优点,够狠心够果决,还有刀法够好。
瞧瞧看,捅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是重伤或者失血过多的,可见她刀下有分寸。
这是什么?这是人才啊。
她甚至还精力旺盛体质好!
是完全能够担任机械厂巡逻队队长的人才啊。
得知这些事后,纪竟遥再想起楚沁时就不是兰姨给他介绍楚沁的事了,而是楚沁的种种优点。
时间应该快三点了,楚沁脚下脚下加快速度。
听闻纪竟遥问的是钢铁厂,楚沁点头:“其实是代工,而且还是在后厨代工。哦,铲煤炭也铲了几日,干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楚沁本以为纪竟遥会继续问钢铁厂的事,谁曾想他话题一转,说道:“乐水公社的小满姨是你大姨。”
楚沁惊讶,瞅他一眼:“对。”
他语气肯定,明显是知道的,那还问她做什么?
纪竟遥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楚沁心里直嘀咕奇怪。
两人后面又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话,到达一处分岔路口时就一人一条路地离开了。
纪竟遥直接回家,而楚沁得再去趟运输队。
运输队。
楚小叔还在苦哈哈地学习,他反正是没想到原来学车这么难。
这事急不得,快到三点半时杨小舅也回来了,三人便急急忙忙回家去。
一路猛骑,最终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中。
楚婶儿特意没去食堂,在家里等着楚小叔的归来。
见到楚小叔连忙跑上去,兴奋问:“学的咋样,你学会了吗?”
楚建只躲在屋里偷笑,深觉得自己老爹和从前刚开学没两天的自己重合了。
都得被追问学得如何。
楚小叔仿佛被吸了精气般,整个人躯壳还有力,但是精神被掏空。
像极了刚考完试的楚建。
对此状态非常熟悉的楚婶儿不禁怀疑地盯着他:“没学好?我可是花了几斤粮几斤肉的,你得好好学!”
楚建捂住嘴巴,疯狂拍被子,怕自己会狂笑出声。
楚小叔有气无力坐在凳子上,因为屁股长时间抖动还“嘶”了声。
“学了,咋就没好好学。”他提起精神说,“这玩意儿又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我瞅着楚沁学的不错,要是这个冬天我还学不会,往后就找楚沁学。”
楚婶儿白眼一翻:“原来是你没学过楚沁,难怪整个人跟打蔫儿似的,无精打彩,半死不活。”
“啧!咋说的话。”
楚小叔不乐意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憋半天问:“咱家的肉都腌完了没?”
楚婶儿都无语了,找话都不会找。
她点头:“还用你问,等你想到这事,黄花菜都凉了。”
又说:“我问过楚沁,楚沁说她不需要腌,我就去娘那边腌了,毕竟娘家屋子大,又有阁楼没人会注意到,不像咱们家,上午刚腌下午全村就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