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即将升起,叔侄两人挖出汗来。
按照规律,再有两个多小时野猪怕是就得归洞了,楚沁不禁加快速度。
因为成年野猪大,又有逃脱陷阱的经历,楚沁不得不把洞挖得更深些。
挖到最后,楚沁都差点爬不出来。
终于,将近挖了四小时,他们俩终于把四个洞挖好。
挖好洞,还得将洞遮盖。
遮盖物就用树枝,再在树枝上铺一层厚厚的落叶,以此蒙蔽野猪。
做完这些,楚沁心中生出危机感来。
她只觉得后背汗毛直竖,像是被掀开衣服灌了回冷风,恨不得立刻离开逃走。
救了她好几回的第六感又出现了,楚沁似乎听到些许动静,赶紧对楚小叔道:“叔咱们快躲起来吧,我怕野猪要回来了。”
楚小叔一哆嗦,复又转头看:“回来啦?”
楚沁“哎呀”一声,实在看不上他,拉他起来道:“我说快回来了,赶紧躲开吧。”
说着也不管楚小叔了,急忙跑到不远处,跑到前几日早就选中的大树边,飞快爬到树上去。
楚小叔到底不算傻,也跟着楚沁跑,选的同样是粗壮的大树。
最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一眼后,牢牢抱住树干,各看着一个方向。
野猪是从更深处来的,三人中楚沁头一个发现它们。
总共三只野猪,两头成年,一头身形更小些,大概还没成年,不过却比麻袋里的两头要大不少。
楚沁临时起意,为了抓住这几头野猪,还特意把还有两头小野猪的麻袋分别放在两个陷阱中,这样一来,不怕野猪会逃离。
她发现野猪,却没贸然出声。
很快,楚婶儿两也发现了。
三人不禁屏住呼吸,恨不得将自己和树干融为一体。
或许足够幸运,或许他们藏得足够远,野猪并没有发现他们。
野猪倒像是发现了两头小野猪的哼唧声,不由得急躁起来,加快速度前行。
很快,到达陷阱边。
楚沁就看啊看,看着一只野猪在陷阱边观察,似乎有所警觉。
而另一只野猪呢?
似乎横冲直撞往洞中而去,然后毫不意外地摔到楚沁所布置的陷阱中。
另外两头野猪被吓到,发出叫唤声。
楚沁都不由得抓紧树干,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边看。
看到野猪掉下去的那刻,楚沁直接大松一口气。
漂亮!一头成年野猪打底,这趟就不算白来。
而楚婶儿和楚小叔似乎没见过如此阵仗,面对快冲到大树附近来的野猪,吓得表情紧绷脸色发白。
楚沁蹙着眉看他们,很怕他们摔下去。只是她倒是能理解楚婶儿如此,可怎么楚小叔也这样?
他没冬猎过吗?
楚沁猜准了,楚小叔还真没冬猎过,胆子完全没楚沁的一半大。
她略感无语,重新把眼神放在野猪身上。
三头野猪掉下去一头,另外两头瞬间跑远。
奈何经过优胜劣汰的野猪即使机灵,但硬件设施放在这儿,就那猪脑哪里能想那么多。
于是跑远的野猪再次回来了,听到幼崽的动静,那头成年猪终究躲不开被人类捕捉的命运,摔到专门给它们定制的陷阱中。
最后逃出生天的,反而是那头体型更小些还没成年的野猪。
这只野猪跑远后再没回来,楚沁在树上呆半小时,楚婶儿和楚小叔动都不敢动,被楚沁严肃的神情所震慑,丝毫不敢出声。
等楚沁动了动,开始爬下树后,他们才敢跟着,艰难地爬下树。
“得快些,我闻到血腥味了。”楚沁道,“怕有其他的东西来。”
在山里打猎,特别是这深山,还是灾荒中的深山,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否则楚沁也不需要喊上楚婶儿和楚小叔。
楚婶儿忙不迭点头,把藏在一旁的麻袋绳子通通拿出来,楚沁则用杀猪刀补刀。
她把杀猪刀绑在木棍上,狠狠捅进还没死透的野猪身上,看着血流满一整个陷阱,浸入土壤中,她“哎”一声,隐隐露出可惜之意。
正拿着绳子准备把野猪吊上来的楚小叔看到楚沁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木愣住。
天呐,这动作可比徐老屠利索啊,他对这侄女的害怕程度又添一层。
【??作者有话说】
小楚:好可惜的猪血
小叔:好可怕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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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沁力气大,拖了最重的那头。为此喜爱面子的楚小叔还跟她争了一番。
最后楚沁撒手,把随意搭的木板给他, 结果楚小叔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将拖动分毫,完全没有楚沁拖时的轻松样。
楚小叔讪讪,将绑在木板上的绳子松开, 沉默地拖起第二重的野猪。
楚婶儿捂着肚子哈哈笑:“没那金刚钻,还揽那瓷器活,你羞不羞人。”
“你懂啥!”
自尊心狠狠受挫的楚小叔气得脸都红了,索性没再和楚沁争, 他咬紧牙关, 用力拉着绳子, 将绳子绕过前胸径直往山下走去。
楚沁无所谓, 看楚婶儿虽吃力但到底能解决那两头小的, 便自顾自拖着最大的那头走。
她粗略观察, 觉得身后这只野猪能有两百来斤。灾荒时能保持如此体重,看来这些野猪有自己的食物根据地啊。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但拖着野猪,下山比上山难多了。
到底是两百多斤的东西, 楚沁拖得汗水都出来。
特别是一边走一边得防备着有野物出没, 更是惹得三人心力交瘁。
连楚沁也不例外,心中甚是焦虑。
她是个谨慎的人, 每每走出一段路,就得爬到树上去观望片刻。
幸运的是这一路来都没遇到啥有攻击性的野物,将近一个半小时后三人带着四头猪, 终于走出林子。
走出林子, 就是楚沁经常来的清泉峰还算安全的范围。
她悄悄松口气, 这会儿自己后背已被汗水打湿个彻底。脖颈处被冷风一吹, 只觉得如被冰镇着般。
她虽松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
找平缓的小路慢慢往山下走,时不时还要防备着身后拖着野猪的木板会撞到自己脚跟。
楚沁累得身心俱疲,心里叹声气,休息半分钟后再次提起精神来继续拉。
她都这般累了,楚婶儿和楚小叔只能够比她更累。
夫妻俩走走停停,若不是想着身后那百来斤的猪肉,他们早就累倒了好吗。
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肉的诱惑力远比楚沁想象得多。
下山的过程,将近三个半小时才完成。
楚沁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微微担忧,三人都没去食堂打饭,也不晓得有无人发现。
“婶儿,咱们先停停,我先去看看附近有没人守着。”楚沁忽然道。
她可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前前后后花费那么久的时间、那么大的力气才得到的野猪肉分给村里人。
山里得到的野物,若是如野鸡野兔这般,可以自己留着。
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毕竟交给村里一人也分不上一口的肉。
到还不如自留,毕竟谁都有可能抓到野鸡野兔。
但野猪这种自留不得,被发现就得上交,半点没得商量的。
年景好时都是如此,何况现在正值灾荒家家户户都保持着三分饱以下呢。
楚婶儿和楚小叔同样不愿意,两人都不是啥大公无私之人,于是点点头。
楚小叔皱着眉道:“该死,现在这时间点大家都吃完饭了!”
他也想到这层,惹得楚婶儿死死拽紧手上的两麻袋,更是忧心忡忡。
楚沁放轻脚步,慢慢走出隐蔽的山林,来到山脚。
她认真查看一圈,正要离开时又忽然杀个回马枪查看了一圈。
特别一提,她重点观察了黄豆子。
但黄豆子似乎没在家,楚沁在黄家旁边看了又看,看完还看,确定黄家没动静后才彻底放心。
就这般查看又验证,最终才敢点头让楚婶儿楚小叔他们出来。
其实楚沁不晓得的是,黄豆子确实是有点疑心的。
他多细心的一人啊,在食堂时就忽地发现楚沁连同她叔婶儿都没在后就起疑心了。
三人都没在家,楚沁家门紧闭,就是楚婶儿家的门都是微微掩着的,而向来喜欢往知青院跑的楚红今日竟然没在知青院,和楚建一起乖乖待在家中,除吃饭外再没踏出家门一步!
甚至到吃午饭的点时,兄妹两人都是一个在家里守着,一个去吃,吃完后再回来调换。
连打饭都不去打!
这说明啥?说明他们不仅得看家,还怕因打饭太突兀而被村里人所注意啊。
天呐,黄豆子越想越不对劲。
但他不敢招惹楚沁,丝毫都不敢,甚至都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就怕楚沁那天夜深人静时也捅他几刀。
亲眼目睹楚沁捅人的黄豆子对她是由害怕变成惧怕了,深深无法理解为何村里人对楚沁都这般亲近。
但偷偷偷窥,黄豆子还是敢的。
于是吃完午饭后,他就躲在家里,注意着楚沁家的方向。
奈何楚沁家坡上种植了些树,把坡上的路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有空隙,他的视力也不足以让他从空隙中看到路上情况。
黄豆子就只能来到院里盯,盯着山坡脚的位置。
可事情是真的巧了!
就在楚沁几人到达山脚的十分钟前,村里忽然出现则大消息。
啥消息?
机械厂的副厂长是他们新明县的人!
还是距离他们扬子沟还算近的乐水公社的人!
天,全村沸腾,躺在床上冬眠的人都跑出房间,聚集在打谷场上,围着最先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急切询问。
这般大的动静,黄豆子能不晓得?
他当然知道,他毫不犹豫地放弃盯梢楚沁转投打谷场。
就问问,整个公社,哦不,整个县城有谁会不想去机械厂呢?
摆明了的大厂,福利绝对好,还离家近,黄豆子也想进去啊,即使当个看门的人。
不止黄豆子去,黄家夫妻拖着不算健康的身体都去了。
这两人也算是小小的奇迹,因为被雪压倒还被冻到,身体不健康,不仅住院,回家后还在床上躺了好久。
更艰难的是遇上灾荒年,而他们竟然就在这一年里身体慢慢恢复。
年中之时,能下床走路。
等到八月份,更是能下地干农活了,楚沁看了后直呼厉害。
他们就这般病殃殃的,只是能干的活都能干,惹得村里人都忍不住怀疑黄家是不是还想贪那份补贴。
因为他们重伤,村里是有补贴的,和钱家奶奶一般,主要是村里怕他们活不下去。
就连楚沁也这般怀疑。
但韩队长终究还是心软了,该给就给,即使不多也能吊住夫妻俩一条命。
阳光温和,虽刺眼却不灼热。
楚沁三人拖着野猪往坡上走,耳边还能听到从打谷场中传来的动静声。
“村里这是咋啦?”
楚婶儿有些好奇。
楚小叔累个半死,能坚持到现在全凭借脑袋里的红油赤酱的红烧肉吊着,喘着气道:“管他咋了,事儿再大还能有咱们的野猪大?”
也对!现在最要紧的是野猪。
楚沁开门,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猪肉拖到院子中,随后撒手,整个人靠在门框上像死去般。
她额前和鬓边的碎发全被汗水打湿,脸蛋也红彤彤的,就跟一口气跑完十公里似的。
楚婶儿和楚小叔两人比她还惨,到院子后直接倒在地上。
幸好她家院里铺了青石板,否则又是土又是汗的,不得把身上搞脏了。
休息片刻,楚沁提起力气去关门。
关完门,回堂屋喝水。
小白闻到血腥味儿,只一个劲儿地围着野猪转。
“走开走开!”楚沁把小白赶去后院。
她嗓子跟破风箱似的,说话时都是沙哑且有气无力的。
大约休息十多分钟,地上夫妻俩才彻底缓过这口气,好似重新活过来。
“猪……今天杀?”
楚婶儿坐在板凳上问,眼神灼灼。
楚沁端着搪瓷杯再喝口水,点点头:“我觉得今天杀了最好,免得憋坏了。”
楚婶儿一拍腿,欣喜道:“那我去烧水!”
楚沁连忙放下杯子,拦住楚婶儿:“婶儿先等等。”
她指了指天,无奈道:“大白天呢,咱们仨儿消失这么久,而我家又忽然有烟,总有聪明人会猜到点的。”
楚婶儿惊住,“哎呀”一声,后怕地拍拍胸口:“还是楚沁你谨慎聪明。”
楚沁叹气,揉揉被磨破的肩膀:“只能等到傍晚的时候杀了,到时候点两火把慢慢杀。”
楚婶儿:“没关系,最难的都熬过来了,还怕最后这一哆嗦?”
“不过……”
她忽然站起身,看着远方脸上带着疑惑:“打谷场上在干啥呢?”
楚沁:“……”
是她小看了楚婶儿的八卦心,几百斤的猪肉放她面前,她还惦记着听八卦。
乐水公社。
纪竟遥是副厂长这事是瞒不住人的,不止乐水公社的人蠢蠢欲动,其他公社也如此。
他待在家里看文件,刚刚才送走一位据说帮他妈挑过两担柴的人。
纪竟遥实在无语,要是真记这人情,到时候就会出现帮他妈挑过两担子水的、两担子土的,也会出现帮他妈干过活的,帮他妈怼过欺负他妈人的。
拉倒吧,纪竟遥不管真假,干脆都不管。说他心硬也随便说,他巴不得自己心硬的名声传遍公社传遍县城。
乐水公社本地的因心虚加理亏不敢上门,其他地方的却敢。
不知怎的,还打听出兰白和纪竟遥他妈当年处得不错的消息来,不少人特意到兰白家。
兰白心里暗暗叫苦,这算什么事儿嘛!
来的都是她亲戚,甚至还有长辈,她赶也不好赶,但让她去帮忙和纪竟遥说?
她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她自知和纪家没好到能指点人家做事的份上,也就是纪竟遥和公社人关系都不好,才显出她来的。
于是牵桥搭线当媒婆十多年的兰白,嘴巴在这两天都快磨破了!
“哎!立秋啊,你说该咋办?”
兰白送走一批亲戚,火急火燎地跑到杨大姨这里来躲灾。
杨大姨差点没笑背气去:“这我哪里晓得,总归都是你亲戚,就按照你这两天的说法推托呗。”
兰白愁得不行,头发都被抓掉半把。
“这说法……顶不住啊。”
来个重量级的顶不住啊。
她简直一语成谶!
当天下午三点,她那满头白发的80岁姥爷拄着拐杖亲自来了。
兰白好悬没呕出一口血来!
“三妹儿啊,姥爷不常求你事儿,这次来你得帮姥爷忙啊。”
兰姥爷颤颤巍巍坐在凳子上,对兰白恳切道。
杨大姨就偷摸着趴在墙头上,捂着嘴巴看热闹。
兰白都快哭了:“您别不是也来喊我帮忙找纪竟遥说情通融的吧?您找我没用,我和老纪家那孩子真没多厚的情分啊。”
兰姥爷哀声:“咋会呢,你算他干妈啊。”
可我到底没帮扶他什么啊!
兰白心里呐喊,杨大姨则撇撇嘴巴,心说看两天下来,兰姥爷段数最高,还能放下身段呢。
啧啧,兰白顶不住的。
果然,兰白看见兰姥爷眼泪直流,又是哭她姥姥,又是哭她早逝的娘。
兰白被逼无奈,外加一群舅姨拱火,最终还是去了纪竟遥家。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她阳奉阴违,反正他们又没办法跟进来,又不晓得自己说的啥。
兰白在去往纪竟遥家的路上,心思一转,忽然想起自己还担着做媒这事儿。
这两天,杨立秋明里暗里地跟她打听纪竟遥的事,兰白也算听出来了,这人啊,怕是心里有点意思了啊。
她本来还想端着点的,毕竟一开始她跑前跑后嘴皮子都说干了杨大姨却看不上。
瞧瞧,终于认可她的人选了吧,那我干脆就抻着你,反正现在是你着急而非我着急。
可这事一来,她被赶鸭子上架,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找纪竟遥说话,只能找这话题。
“什么?兰姨你说什么。”
纪竟遥给她倒水的动作顿住,不可思议地转过头,表情惊讶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我今天有事~(嘻嘻,我约好久的布料到了,找成衣店做旗袍,晚上去量了尺寸(~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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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竟遥实在惊奇。
当然, 他惊奇的不是兰白要给他说媒,毕竟他今年马上就27岁了,他并不排斥这件事。
在部队里确实也有战友领导跟他提过婚姻大事, 但他平常忙碌,外加出的几乎都是危险人物,在没安定下来之前哪能嚯嚯人家姑娘。
作为从小父早丧, 和母亲相依为命的人,纪竟遥很清楚如今这个年代单亲家庭过的是什么日子。
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无论结不结婚,也没人逼他。
那他惊奇啥?
惊奇兰白给他说的相亲对象。
“你才回来没多久, 怕是不晓得这姑娘。”兰白笑着介绍, “楚沁是真的很能干, 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跟你还有点像。
她大姨就是我隔壁的杨立秋, 杨立秋你应该也有点印象, 她是咱们公社少有的性子爽快人,很是喜欢楚沁,我也是因为楚沁经常来看她大姨, 才入了心想给你两牵线的。”
杨立秋纪竟遥哪里会没印象。
印象就是杨立秋是公社里少有没欺负过他妈的人。
当年家里的地能顺利分下来, 还多亏杨立秋的公公帮忙。
巧了,楚沁他也有印象。
毕竟这姑娘在机械厂周围无事转悠还被他打听过, 都快把这人忘了,哪里晓得还能在兰白这里遇上这事儿。
他天生脸皮厚,很难害羞, 即使是兰白当着他的面说他婚事他也不会脸红。
纪竟遥把杯子端给她, 想想说道:“您也说了, 人姑娘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不一定就能看上我。”
打过一照面,纪竟遥就觉察出来楚沁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而自己也是,他心中暗想他们两人应当是合不来的。
两位都是她看好的后生,兰白想做成这桩媒的心愿达到顶峰,忙道:“这话说的,有滋有味还能有尽头不成?你真可以去和人姑娘处着试试,我也是琢磨着咱们乐水和扬子沟近,我看你家这样……你想是往后都住在厂里了吧,高树村那边去机械厂可近多了,到时候就算楚沁没办法进你那厂,她也能待村里啊。”
纪竟遥:“……”
等等,照兰姨话说,他要是真和楚沁处成了,到时候他在厂里,反而留楚沁在村里苦哈哈下地干活挣粮食吃?
这事不地道啊。
兰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连忙解释:“楚沁在干活上确实有一手,回回都是满工分,别说扬子沟公社,就是附近七八个公社的男人拎出来,都找不出一个比得上她的。”
紧接着又描补一二:“当然了,你大小也是副厂长嘛,家属就业情况不得解决?我听说很多厂里不但得管工人,还得管着工人家属的。”
如今附近好些人家进不去机械厂,就琢磨着歪门闲道,把目标放在成为人家厂里工人的家属身上呢,兰白都能想象得到自己往后几年能有多吃香了。
纪竟遥觉得兰姨越解释越有点离谱,似乎他都和楚沁成了,下一步就该娶亲似的。
于是坐回座位,思考片刻道:“兰姨我现在事儿又多又忙,暂时还没时间考虑这些。”
兰白睨他一眼:“这还要咋考虑,你们见一面,看对眼了不就成了吗?”
这天底下大部分的夫妻不都是这样吗。
兰白又说:“难不成,你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纪竟遥无奈道:“我是真忙,也真的不急,楚沁……这姑娘似乎也才20出头的岁数吧。”
兰白“哎”一声:“你们这岁数才是刚好的,都是年轻人。但你既然说忙,那就再等等吧,你啥时候不忙了再讲。”
纪竟遥想说什么,看到兰白那一脸坚定的模样点了点头。
“往后再说吧。”他说自己忙,也不是敷衍兰姨,他是真的忙。
忙得前段时间脚不沾地,今天将将好些,即使如此还得在家看文件,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兰白就笑了。这种私事上,纪竟遥还是很好说话的。
等她从纪竟遥家出来,乐呵呵地回家时,脚步不禁顿住。
等等,她刚刚跟纪竟遥说过楚沁的年龄了吗?
兰白望天回忆一番,没有啊。
她真没提过,那纪竟遥怎么就晓得人家楚沁是20岁出头的年纪?
兰白忍不住瞪大眼睛,脚步一转,若非看到她那讨债的姥爷颤颤巍巍朝她走来,她指定是要回去问问情况的。
“三妹儿,说得咋样啊。”
兰姥爷的声音在颤抖。
兰白深吸一口气,挤出个僵硬的笑来:“姥爷,咱们回家说。”
说完,不管不顾,腿上像装了风火轮似的搀扶着她姥爷快速回家。
高树村。
傍晚,天色暗沉。
晚霞已经消失,黑夜渐渐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将村子显得静谧无比。
打谷场上的热闹已过,楚沁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休息,休息起来后就磨刀和喂鸡,直到楚婶儿来她家时才晓得今日打谷场上发生什么,为何吸引如此多的人。
楚婶儿坐在灶炉前开始烧火,松明被她点燃,因为油脂多,还能听见油脂在火中滋啦滋啦的声音。
“可惜咱们和纪家扯不上什么关系,要不然走人家的门路进机械厂那该多好啊。”
楚婶儿连连叹道,表情确实透着可惜。
叹息完把松明送到灶炉里去,然后往里头填木头。
楚沁表情淡淡,回想起自己好似见过那位目前是好几个公社中最具影响力的纪副厂长,摇摇头道:“婶儿你别想了,就是有关系也走不了。”
楚婶儿惊讶,又添根柴火转头看她:“这话咋说?”
微微火光映在楚婶儿脸上,楚沁给她分析道:“他是本地人嘛,您觉得安排他当机械厂副领导的更大级领导能想不到这局面吗?”
楚婶儿还没听懂,满脸不解。
楚沁“唉”一声,继续分析:“他不敢开这个口子的,再亲近也不敢。
这口子一开,到时候咱们附近得进机械厂去多少人啊。咱们附近多是不识字的,进去后干力气活都嫌文化低。到最后要是这个人进,而那个人不进,事情会闹到不好收场的地步。”
楚沁就想:还好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要不然这副厂长怕是当得也艰难吧。
楚婶儿依旧不信:“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呢。”
楚沁“切”了声:“您过几天瞧瞧吧,你们想的各种亲近人家的法子,通通都是白做工。”
楚婶儿咬着牙:“那我就等着看。”
她摸摸口袋,本来还想着偷摸贿赂人家些粮食的呢。
相处的这几年,楚沁对楚婶儿也处出深厚感情来了。
看楚婶儿还是没死心,干脆把话点透,转头认真道:“那位副厂长没可能放开口子的,毕竟机械厂占那么一大块地,有些地方是从附近几个村里腾出来的,而且修的路也占了部分地方,若他放开口子,被占地的这些村里就会蜂拥而上的找他,所以他不会开后门,也不敢开后门。”
“我真的不是吓婶儿你,若是真这样,闹到最后县里都压不下来这件事,保不齐会闹到市里,甚至省里!”楚沁继续说。
说完,其实打开锅盖,给锅里添水。
既然杀猪,就得多烧些水,两个锅都给添满满了。
楚婶儿愣住好几秒,呐呐点头。
原来如此啊。
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她回神,纳闷问:“楚沁啊,你又是咋晓得这些的?”
楚沁眉毛微挑,心说我聪明嘛。
“这是多难想到的吗?”楚沁还是稍微收敛了点,没自卖自夸到这种地步,又道,“再说,你们是身在庐山,而我又不想着进机械厂,跳出来看问题就会看懂许多。”
听完她的这番话,楚婶儿似在思考。
最终,楚婶儿长呼出一口气,一拍大腿忍痛道:“那这事儿我就再不掺和了,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你叔儿学完驾驶技术正正经经进去吧。”
楚沁点点头,就该这样。
没得到时候因为你先前的走动,人家还把你这正儿八经进去的当走后门了呢。
夜渐渐深了。
没有电灯的冬日村庄,不到七点就黑得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月黑风高夜,烧水杀猪时。
刀磨好,水烧好,动手杀猪。
杀猪杀过好多回的楚沁依旧是“主刀”,正所谓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她在再次把刀捅到猪身上的那一刻,深深觉得自己下辈子或许能搞个老师来当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