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妹你来得正好,文琪不见了!”
那么多人看着,她还能插翅跑了不成?
“嗐,说到底是咱们大意了。”姚文庭有些愧疚道,“今儿一早四丫头就出了府,说是一个人闷得慌,想去国公府找你,二房里没人管她,祖母这两日也不大过问家事,竟就叫她套车走了,结果半路上她要下车去买吃的,说是买给你的,车夫自不能拦着,就这么会儿工夫她就跑了。”
晏长风一听就明白了,侯府如今是大舅母管家,姚文琪要出门,必定绕不过大舅母去。往日兴许上些心,多过问几句,大概姚文琪就走不了了,可如今二房在府里地位尴尬,说白了就是众叛亲离,无人待见,除了几个兄弟姐妹关心一些,其他人根本就是冷眼旁观。
晏长风插不上家事的嘴,只过问姚文琪,“她大概在哪走丢的,有多长时间了?”
姚文庭:“就是西街那家馄饨摊子附近,大概小半个时辰了。”
小半个时辰不短了,晏长风心想不能再耽搁,得叫玄月阁的兄弟去找。
她与姚文庭分头,先叫车夫先送老夫人回府,又叫葛天去找徐风。
西街附近有不少玄月阁的兄弟,姚文琪一个富家妇人,又是一大早出门,十分惹眼,很快就有了结果。
姚文琪去了刑部大牢。
约莫半个时辰前,姚文琪独自进了刑部大牢,她拎着一些吃食,说要来探裴安的监。
她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又是来看自家夫君,且上头并没有明令不可探监,相反太子还下令优待,牢头就让她进去了。
裴安住在单独一间牢房中,虽得了优待,但状况并不好。他挨了五十大板,皮开肉绽的就只敷了些伤药,血都没完全止住,趴在一块木板床上,像条半死的狗。
姚文琪站在牢外看了片刻,与牢头请求说:“可否让我进去给我家夫君上些药?”
牢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四姑娘莫要久留。”
姚文琪塞给牢头一锭金子,“不会叫你难做的。”
牢头的腰立刻为金折,点头哈腰好不殷勤。
开了锁,牢头等人皆退下,姚文琪独自进去,唤了一声:“裴安?”
裴安发着热,人昏昏沉沉的,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做梦似的看着眼前的人,“文,文琪?”
“是我。”姚文琪轻声应着,跪坐下来打开食盒,“我特意买了早饭过来看你。”
裴安精神一振,猛地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
他原以为姚文琪对他失望了,不会再管他,如果连她也不管他,他出去的希望就渺茫。
姚文琪笑了笑,抽出手来,端出热乎乎的一碗馄饨来,拿勺子舀了,喂到裴安嘴边,“我不惦记你,谁还惦记你。”
“文琪!”裴安就算心里再没有姚文琪,此时也生出了一些感动来,“文琪,你身子如何,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病了?咱们的孩子还好吧?”
姚文琪手指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还好,就是担心你没睡好。”
裴安挡开那一勺馄饨,握住她手急切道:“先不吃了,你听我说文琪,你若真担心我,就去求祖母开恩,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做下糊涂事的!”
馄饨被摇到了地上,可有可无的样子像个笑话,姚文琪看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没有了任何情绪,“可是我爹让你做的?”
“我就知道你理解我!”裴安心中急切,又打心眼里觉得她好糊弄,因此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往日我顾及着岳父的脸面,没有告诉你,岳父他,他早就与大皇子勾结了,大皇子叫他去杀姐夫跟太子,他自己不想沾手,就威胁我去,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要做主休了我!”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跟你分开的,莫说去杀人,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我就只想着日后出人头地了,就带着你离开侯府,咱们不掺和他那些破事了,可谁知道……唉!是我没用,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这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是么?”姚文琪强忍心里的难过,问出了这句话。
她想起了晏长风曾经说的话。她说裴安如果在意你,做任何事都应该先考虑你的处境。
当时她没能理解这句话,或者说她选择性地忽视了,她沉浸在裴安编造的谎言里看不见其它。
裴安如果在意她,当初就不会找各种理由与她私下相见,可她那时候心里只有欢喜,并不在意。
裴安如果在意她,就不会以她的名义办一个“妓院”,她那时候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他自私,可她还是自欺欺人,幻想着以后裴安会有所改变,会为了他们的孩子改变。
谁知,他转头就去杀姐夫与太子。杀了姐夫,叫她如何面对二姐姐,如何面对家人?杀了太子,她就站在了祖母的对立面,叫她今后如何自处?
而事到如今,他竟还在昧着良心骗她,利用她!他心里哪里有她呢,分明就只有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有他自己!
“我自然是为了你!”裴安说得无比坚定,连他自己都感动了,“我自从见了你就决心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不去依靠你父亲,依靠我过上好日子。”
姚文琪再听这些话,只觉得他们俩都是蠢人,他把别人当傻子,她竟然就真成了他想要的傻子。
“可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呢?”她轻声呢喃,好像是问他,也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裴安:“什么?”
姚文琪摇头,“没什么,我先帮你上药吧。”
“倒也不必上药。”裴安一心只想出去,“只要能快些出去怎么都好,在这里总归没办法周全,你走了还不是没人给我上药。”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姚文琪跪久了腿软,扶着床板起身,“你趴好,我给你上药,明日我就求祖母放你出去。”
裴安放了心,安心趴好,“你轻些,裤子都沾住了皮肉。”
他不见,背对他的姚文琪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紧咬嘴唇,拿出身上藏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他的脖颈。
一切不过须臾,她没来得及害怕,裴安也没来得疼。他只觉得有冰凉的东西刺穿了他的喉咙,紧接着有一股热流自喉间涌出,他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再也无法动弹。他的目光定格在地上的那碗热馄饨上,他没吃上一口,错过了此生最后一份真心。
晏长风一得到消息就赶到刑部大牢,确认姚文琪在里面,立刻就叫牢头带她去。
按说姚文琪来找裴安,起码保证她是安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
那牢头不大情愿,觉得新任的宋国公世子夫人不会来事,竟如此理所当然地指使他做事,“世子夫人,裴安是重囚,不好一次性放两人进去。”
晏长风没工夫跟他周旋,厉色道:“你要不想倒霉,就不要再说一个字的废话。”
裴夫人悍名在外,牢头不敢招惹,只好自认倒霉。
很快,牢头便庆幸自己认了这倒霉。
两人进到牢房时,姚文琪手里的刀正架在脖子上,只差一步就抹了脖子。
晏长风见此情景头皮一炸,当即抢走了牢头手里的钥匙甩向姚文琪。钥匙砸在姚文琪的手腕上,她的手吃痛一哆嗦,刀锋便歪了,只划破了一层油皮。
晏长风立刻冲进去,夺走她手里的刀,后怕地朝她吼:“姚文琪你干什么!”
如果再晚一步,她进来就是给她收尸了!
可姚文琪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对她的愤怒毫无反应,像被抽走了魂儿,软塌塌地跪坐在地上。
晏长风心里咯噔一下,一把将她拉起来揽在怀里,朝牢头吼:“愣着干嘛,去叫辆马车来!”
牢头早吓得魂不附体,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他吓跪了,“哎,哎哎,我这就去!”
“回来!”晏长风忘了嘱咐,“你只管叫车,这里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另外派人去德庆侯府接厉嬷嬷过来!”
“哦哦……”牢头早没了主意,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只能听凭晏长风的差遣。
牢头走后,晏长风才看了眼血泊中的裴安。他后脖颈中刀,生生被扎出了一个血窟窿,已经死得透透的。
姚文琪一个弱女子,得需要多大的恨意支配才能做到如此。
晏长风叹气,“文琪,你何苦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命。”
“表姐……”姚文琪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流着泪,无助地看着晏长风,“怎么办呢,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怎么办……”
一夜之间失去一切,对一个还不满十七的姑娘来说是致命打击。这时候怎么劝对她来说都很残忍。
晏长风反问:“可你甘心死吗,陪一个不在意你的混账去死,你甘心吗?如果你情愿陪他死,那我把刀给你,等你死了,我给你们合葬,如何?”
这话戳中了姚文琪心里的痛,她嗷得哭将出来。
谁会甘愿死呢,谁会甘愿为一个混账搭上自己的命,可她没有办法,她恨,她恨裴安的欺骗与利用,更恨自己糊涂,只有杀了他杀了自己才能发泄这些恨意。
“如果不甘心,那就先活活看。”晏长风任由她大声哭,“看看没有了父亲,没有了男人,没有了孩子,老天还能拿你如何,万一不小心活出个人样来,你就赚了。”
姚文琪趴在她身上哭得昏天黑地,几乎断气,她本就体虚,经不住大悲大哭,很快就哭晕过去。
厉嬷嬷闻讯赶来,饶是她见惯场面,看见此情此景也惊了,“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晏长风叫厉嬷嬷来善后,自要把实情都告诉她,“可惜我晚来一步,虽说裴安多半会被判死,可哪怕杀了死囚也是犯法,横不能真叫文琪给这么个东西偿命,您经历的事多,也有面子,得先想个主意将此事压下来才好。”
厉嬷嬷闻言也叹气,“这傻孩子是何苦!罢了,表姑娘你先送她回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厉嬷嬷某种程度就是大长公主的代表,在各处官署衙门里都极有分量,有她在,晏长风就放心离开了。
侯府外,姚文竹跟姚文庭姐弟俩焦急等着。
晏长风顾不上解释,先跳下马车喊他们来帮忙,“表姐,快去请太医来,表哥,你帮我把她抬进去。”
姚文竹一边答应着往府里跑,姚文庭冲过来,一个人抱起姚文琪,边往府里走边说:“二婶还不知道她不见了,为免她受刺激,先把她送去竹芳园吧。”
晏长风:“好!”
待到竹芳园,太医过来瞧了,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悲伤耗心神,若不能解了心病怕要落下病根儿。
可心病哪里那么容易就解了。
“文琪去大牢做什么了?”太医走了,姚文庭气道,“那脖子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裴安那混账伤害她了?”
晏长风摇头,“不是,文琪杀了裴安,又自杀,差一点就要给她收尸了。”
姚文庭瞠目。
姚文竹直接吓懵了,“杀,杀了裴安?”
“此事不妙。”姚文庭震惊过后冷静分析,“祖母如果保了文琪,太子恐怕要大做文章了。”
晏长风正是担心这个,姚家肯定想保文琪,可杀人偿命,保了就是把柄。太子如今急于立威,可以预见,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外祖母脸的机会。
姚文竹:“那怎么办,难不成叫文琪给那混账偿命?”
“先看厉嬷嬷跟外祖母如何解决吧。”晏长风看了眼床上面同死人的姚文琪,心里隐约有个想法。
厉嬷嬷至午时才回,她先去了世安院回禀:“主子,我没敢说要保四姑娘的话,只说她才小产大出血,先回来保住命再从长计议,刑部尚书很为难,只给了两日的时间,再长时间太子那边就兜不住了。”
大长公主皱眉沉吟,“进刑部大牢杀人是死罪。”
厉嬷嬷一怔,“主子,您的意思是放弃四姑娘……”
“我是想保,叫文琪给那狗东西偿命我如何甘心?”大长公主无奈道,“可你说怎么保?她父亲勾结大皇子在逃,她不出事都免不了受牵连,何况杀了人,便是太子不找茬儿,朝中大臣的嘴也堵不住。”
厉嬷嬷的肩膀缓缓沉下。
不巧,厉嬷嬷才把事情压下去,太子就得知裴安死了。
北疆战事火烧眉毛,蜀王不鸟太子,太子情急之下又想到了裴安。
太子把裴安当成个知己,他长这么大从没遇上个懂自己的人,只有裴安句句都能说到他心里,也事事为他考虑,他对裴安的衷心从不怀疑,早就打算找个机会把人放出来。
既然迟早要重新启用他,不如就现在。
他派人去刑部放人之前,先下了个通缉叛贼姚启政的令,他将姚启政归为大皇子余孽,命各省不计代价全面通缉。
这一步是为裴安脱罪,也是为了堵住大长公主的嘴,她姚家出了一个板上钉钉的余孽,没有立场再来质疑他的决定。
这之后他才叫人去刑部大牢放人。
刑部尚书收着裴安的尸体战战兢兢,一边盼着大长公主那边能尽快给个说法,一边期望太子不要这么快发现。谁知佛祖神仙都不待见他,没有一个保他愿望成真。
太子的令一来,刑部尚书差点儿没哭了。他没第一时间将裴安被杀的事上报,就算是站在了大长公主那一头,等于得罪了太子,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
他害怕大长公主,但也得顾及前途,不得已做出事情刚刚发生还没来得及上报的样子来,只字不提厉嬷嬷来过的事。打发了太子的人,又一边叫人去德庆侯府送信儿。
太子那边得知裴安被姚文琪杀了,堪称痛心疾首,握拳在桌案上猛垂了三下,比亲爹死了还难受。
“饭桶!一群饭桶!在大牢里都能叫人杀了,他们还能做什么!传本宫的令,今日看管牢房的狱卒全部立即处死!”
陈公公闻言眼皮子一抖,那么多狱卒说杀就杀,未免残暴了些,但他不能劝,太子刚愎自用,不听劝,劝不好自己倒霉。
“是,太子殿下,老奴这就去传令。”
“你先留步。”太子叫下陈公公,“这种话叫手下孩子们去传就行,你带人去一趟德庆侯府,客气一些,把姚文琪收押了,如果姑祖母拦着不放人,你莫要强行带人。”
陈公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如果大长公主不放人,太子就要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是,老奴这就去。”
陈公公来德庆侯府之前,刑部尚书的消息先一步到了。
厉嬷嬷去往竹芳园传达大长公主的意思:“不知四姑娘身子可还撑得住?太子已经知道了,怕是很快就会派人来带四姑娘走。”
晏长风早有预料,心里没什么波动。
姚文竹跟姚文庭也都知道祖母的做派,可到底于心不忍,试图争取一下。
姚文竹:“厉嬷嬷,实在没有能保的可能了吗?”
姚文庭:“是啊,那裴安是大皇子余孽,又曾经刺杀太子,文琪也算是清除余孽,就算太子大做文章,咱们也可以用这种话术开脱一二。”
厉嬷嬷摇头:“主要还是碍着二老爷,按道理说,二房乃至咱们侯府都要受牵连的,主子已经顶着压力在保侯府了。”
姚文庭立时就明白了,祖母这是要弃二房保全家了。他身为侯府世子,已经没有了置喙的权利。
姚文竹任命地叹了口气。
晏长风道:“嬷嬷,文琪情况不太好,至少让四妹妹醒了再带走吧,能否劳烦您帮忙争取些时间。”
厉嬷嬷也于心不忍,“老奴尽量争取吧。”
送走了厉嬷嬷,姚文竹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我本以为我的命已是苦了,谁知文琪比我还苦。”
“表姐,先不要哭。”晏长风冷静道,“让我来想办法。”
姚文竹跟姚文庭精神一振,“你有办法?”
“我不知能否行得通。”晏长风说,“劳烦表哥表姐先帮我顶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如果祖母或是谁问起,只说文琪情况不好。”
姚文竹跟姚文庭没有犹豫地点头配合,“行!”
晏长风即刻回去国公府找柳清仪。
柳清仪自回来后,只要没事就闷在房间里摆弄她那些毒药,她专心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晏长风从不会来讨嫌,可今日情况紧急,她只好很没眼色地敲房门。
“小柳是我,救命的事请你帮忙。”
片刻后,柳清仪顶着一张“我很不好”的脸开了房门,“何事?”
晏长风看她不像单纯的生气,“你怎么了小柳?”
“没事。”柳清仪让开门,“进来说吧。”
“哦。”晏长风进门,往桌上瞥了一眼。上面摆了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看不懂的草,她搞不懂这些,更看不出来小柳因为什么苦恼。
她问:“小柳,你可有法子让人假死?”
“有。”柳清仪像说吃饭似的轻易,“你要死几个时辰的,还是死几日的,还是死几年的?”
“还有死几年的??”晏长风的关注点偏移,“难道不会饿死吗?”
柳清仪:“这个要求就比较高了,得内功深厚的,配合内功心法,可以不吃不喝维持几年。”
“哦,那用不上。”晏长风又问,“死几日的可有要求?”
“倒是没有要求,只是比较伤身。”柳清仪说,“若没有内功护心,可能会落下心疾,几个时辰的相对比较安全。”
晏长风暗自琢磨,几个时辰似乎不太够,文琪如果“死了”,家里不可能马上发丧。
“谁要用?”柳清仪问。
“是姚文琪。”晏长风把事简单一说,“如果有法子立刻叫家里发丧就好了。”
“这也容易。”柳清仪道,“我可以让她身上散发恶臭,或者七窍流血之类,他们大家族里不是比较讲究这些,七窍流血视为不祥,不会停灵。”
晏长风觉得可行,“那就七窍流血。”
再次回到侯府时,陈公公已经到了。厉嬷嬷正同他说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长公主即便心疼孙女,也不会罔顾法度,只是四姑娘才刚小产,几乎丢了命,现在还人事不省,好歹等她醒来吧,或许也可能醒不过来,不管如何,我们德庆侯府不会包庇,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自会送她伏法。”
陈公公唏嘘,“也罢,老奴这就如实回禀太子。”
德庆侯府没有保姚文琪,太子不能借题发挥,又挑不出北征人选,险些怄死。
晏长风回到竹芳园,姚文琪已经醒了。
姚文竹道:“方才厉嬷嬷又来看过了,我说文琪情况不太好,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
晏长风说没事,“没关系表姐,厉嬷嬷不是狠心的人,看出来也不会多嘴。”
姚文竹惊奇,“你倒是第一个说她不狠心的,我担心了半天呢,对了,你到底是什么主意?”
晏长风坐在床边,征求姚文琪的意思,“文琪,我这里有能让你假死的药,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安排你离开北都,只是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
姚文琪愣怔,“假,假死?”
“文琪,这是个好法子啊。”姚文竹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可以解决一切麻烦,万一将来二叔……”
她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不该提这事,抱歉地闭上嘴。
“没事大姐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姚文琪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爹连累了侯府,祖母能保大房就不错了,如果不是太子不追究裴安,怕是不能放过我,我死了,确实一劳永逸。”
姚文竹默然。
“雪衣姐,把药给我吧。”姚文琪没有犹豫,“我听你的,既然老天没让我死,我就活活看吧。”
“那好。”晏长风按照柳清仪的交代,先给她喂了一颗,“这一颗药下去,你身体会变得很弱,可以应付太医检查,到明日天亮再吃一颗才会真正咽气,算是有个过程,不易叫人察觉。”
姚文琪点头,“雪衣姐,这北都城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唯有我娘,我离开后麻烦你帮我照顾她。”
“好。”晏长风道,“我会尽所能。”
吃下第一颗药后半个时辰,姚文琪就陷入了昏迷。请了两个太医来诊脉,皆说生机已弱,药石罔效。
大长公主得了信儿十分震惊:“怎么会忽然不中用了?”
厉嬷嬷道:“太医说四姑娘心病难解,没有求生之心,心死致身体衰弱也是有的。”
大长公主拧眉,觉得事情蹊跷,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只道:“再多请几个太医,尽量治吧,后事也备着。”
厉嬷嬷:“是,我这就办。”
天明后,姚文琪没了气息,太医反复确认后,宣布四姑娘已去。
大长公主闻讯赶来竹芳园,看见姚文琪七窍流血的“死”相,眼皮微敛,“怎么会如此?”
太医说不出个所以然。大长公主也没深究,吩咐厉嬷嬷:“今日便发丧吧,再派人去宫里报丧,让太子的人过来瞧瞧。”
太子这会儿早顾不上姚文琪了,他迟迟挑不出北征人选,又搞不定蜀王,已是没了咒唱,只好再请大长公主出马。
他借着问丧的名义登门德庆侯府,先是假惺惺地去看了看姚文琪,确认她是真的死了,又到大长公主面前假模假样地安慰两句。
“姑祖母节哀,虽说她杀了夫君是死罪,但到底是咱们自家人,怎么都能保一条命,谁知她竟想不开,年纪轻轻确是可惜了。”
大长公主连个笑也欠奉,“去都去了,可惜的话就不要说了,太子特意跑一趟,可是有事?”
太子讪笑,“倒确实有事要请姑祖母拿个主意,北疆战事又起,蜀王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满朝找不出一个合适的领兵人选,您看如何是好?”
大长公主早聊到如此,“蜀王长途跋涉地从北疆归来,又马不停蹄地平了北都的乱,身体自然受不住。”
太子被挖苦得脸臊,偏又不承认自己干了蠢事,“若非把蜀王召回来,北都之乱怕也没这样容易平息。”
大长公主:“既然太子知道处处要指望蜀王,就该对他多加关怀,而不是卸磨杀驴,你卸磨杀驴在先,想指望人家再替你卖命,总要拿出些诚意。”
太子听懂了,是叫他登门求蜀王出征。
求人的事太子没干过,心理上先排斥起来。做臣子的,还不是听君之言,君说什么他做什么,倒叫君上门请求,是何道理?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必定他还不是君,只好硬着头皮去盛十一家里求人。
盛明宇可不就是为了拿捏太子才装病,只请一次他是不会松口的,起码要三回。
太子吃了闭门羹,气得想打人,可火烧眉毛的时候尊严不值钱,别无他法,第二天只好再次登门。
这回他意识到干巴巴的上门用嘴请还不够,于是赏了一堆好东西,金银器物就不提了,还赏了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可谓投其所好。
盛明宇估算着北疆的战况,不容再耽搁,便借坡下驴,决定暂时放过太子。不过东西没收,收了倒成拿人手软了。
决定出征便是刻不容缓,第三日,蜀王再次领兵北征。临走之时,沿途无数百姓相送,山呼凯旋,那场面把太子嫉妒得冒泡。
盛明宇离开北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海上。
大皇子,如今的自封上皇,盛明轩,他站在岛上最高处,遥看着北都城的方向,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对身边的人说:“待盛明宇到了北疆,就叫他们撤兵,然后东海乱起,朝廷无将领兵,必定大乱。”
身边的人领命:“是,上皇。”
盛明轩脸上又现阴霾,“可惜,我在北都城的心血都毁了!”他冷眼瞥向身边人,“李瑶娘,你教了个无用的东西,我叫他去杀季临风,他非要自作聪明地去杀老二,老二杀不成,又弄了个北都之乱,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嗯?”
李瑶娘跪地,面具后的脸面无表情,“自当任凭上皇处置,只是,属下认为北都的事有蹊跷,固然长青自作主张,也最多搭上一个姚启政还有朝中几个官员,可您在北都经营数年的心血,怎么会一夜之间被拔除?属下猜想,北都城必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钉子,不将他拔掉,后患无穷。”
盛明轩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是那日拦他出城的裴修。那日的裴修莫名叫他生出忌惮之心。
说来,现任的玄月阁阁主从未有过讯息,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其身份,难道会是裴霁清?
第218章 偷偷说亲
姚文琪出殡当日夜里,晏长风派葛飞与葛天两兄弟潜入姚家祖坟把人挖出来,暂时送去了南郊别院。
南郊别院里没有外人,平日也无人来,藏个人不成问题。
保险起见,晏长风也没过去看她,只叫柳清仪去送了些药。
柳清仪最近越发像个闭关的武林高手,那日送了药过去后,足有五日没出门,不管是盛明宇离京还是吴循变着法地邀她出门,她皆推脱不去。
“裴二,你说小柳是不是发现了那味已经消失的毒草?”晏长风想到那日在房间里的所见,“她前些时日四处寻药,是为了给你研制解药,如果顺利,她不会如此,能叫她那样困扰的,或许就是柳悬自己研制的那些草药。”
裴修觉得不无道理,“该发现的终究会发现。”
晏长风:“只希望她别往柳悬身上想就好。”
刚说完这话,便听陈岭在廊下道:“柳姑娘,世子跟夫人都在呢。”
晏长风吓了一哆嗦,做贼心虚地看向裴二,“不,不是吧?”
裴修失笑,“该来的终究会来。”
晏长风叹气,“你倒是看得开。”
陈岭在外询问:“柳姑娘来了。”
晏长风:“快叫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