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鹤也忙吩咐属下一起跟去查验。不多时,两方人一起回来,证实湖边的鞋印跟安和王的鞋印对得上,那蛤蟆也确如晏长风所描述的,被刀扎成了碎块。
至于安和王身边的下人们,当着大皇子妃的面怕是不会说实话,得带回白夜司审讯。
“恐怕也得烦请裴少夫人跟我等进宫面圣。”吴循朝晏长风颔首道。
晏长风来到凤鸣宫时,天已经黑了。此时,殿外跪了不少人。
最外层跪着的是裴延庆,他已经在此跪了有半日。也是运气不好,原本圣上只打算晾他到天黑之前,谁知道安和王死得这么不是时候,噩耗传来后,圣上悲痛万分,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忘了。
陈公公好心出来劝过两句,让他先回去,明日再来,不然依着今日的情形,怕是见不着圣上。但裴延庆不甘心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了,知道的是圣上忘了,不知道的定然以为是国公府不占理,何况赵氏堂堂国公夫人,在白夜司过夜也不像样,短短一宿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中间跪着的是大皇子。他本是被禁足在家,没有传召不得出门,可今日听闻爱子噩耗,莫说只是禁足,便是被关了大牢恐怕也要闯出来。
他跪求圣上严惩凶手,给安和王一个交代。圣上还没召见,他自己还闹心着,不想再听“苦主”诉苦诉冤。
而跪在最前面的便是哭得最大声的“苦主”容贵妃。容贵妃听闻孙子没了,哭得几欲晕厥,比亲爹去的时候哭得还心碎,毕竟后半辈子最大的指望没了。
她越是哭得厉害,圣上越闹心,哭不解决问题,只会添乱,他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此时大皇子妃一来,婆媳俩更是抱头痛哭,大晚上的哭声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上驾崩了。
晏长风随着吴循往大殿里走,因为贵妃跟大皇子妃堵在门口,大家都不好进去,只好在殿外请见。
陈公公帮忙传了话,圣上也宣了,可容贵妃就是不肯起来,歪坐在地上只管哭,一边指着晏长风怒道:“这个妇人三番两次害我孙儿,实是蛇蝎心肠!恳请圣上严惩此毒妇!”
吴循微微皱眉,容贵妃这样闹,不是无脑,是想将圣上逼烦了,不得不发落阁主夫人,哪怕只是暂时将夫人关起来,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此时不好出面辩解,容贵妃不会听,只会借故闹得更大,在大殿门外吵只会对夫人不利。
晏长风也是一样想,她能在侯府怼大皇子妃,却不能在宫里怼容贵妃。容贵妃痛失爱孙,圣上与她感同身受,感情上自然更偏向贵妃,不论她怼得是不是有理,都成了没理。
不过好在她脸皮厚,向来不怕别人骂,也就没所谓。
“贵妃娘娘,”陈公公此时躬身朝容贵妃劝道,“虽是暑天,但地上凉气也大,您无论如何先保重自己是要紧,要是连您也倒下了,那圣上怎么办,圣上跟您是一样的心啊!”
晏长风抬眼瞄了眼陈公公,心说不愧是伺候圣上的,是真的会说话。这不知道的人听了,定会以为容贵妃是圣上最要紧的人。
不过,陈公公为何帮她说话呢,是看外祖母的面子吗?大概是吧。
陈公公这番话说到了容贵妃心里去,也断了她继续闹的理由,容贵妃若是再不管不顾地闹,那不就是承认自己不看重圣上的龙体吗?
容贵妃虽不甘心,也只好借坡下驴地叫大皇子妃将自己搀扶起来,一边弱柳扶风地说给大殿里的人听:“陈公公说的是,为了圣上,我便是心痛如刀绞,也不能作践了自己~”
晏长风有点起鸡皮疙瘩,心说果然贵人不是人人当得,每天这样做张做致地演戏也够累的。
进得大殿,吴循跟刘鹤分别跟圣上交代了查案经过。两人所言基本没有出入,皆是指向安和王是凶手,这叫圣上很是惊讶。
“安和王一个小孩子,真能杀人吗?”
吴循回道:“即便不能一刀毙命,多捅几刀也是能做到的。”
圣上微微皱眉。
“父皇!”大皇子妃叩拜在地,哭声恳切,“麟儿一向乖顺听话,即便他有些贪玩任性也断不会去杀人,何况他只有一只手了啊,如何能制服一个成人?儿媳怀疑是有人恶意引导他用刀捅人,实为栽赃,然后再将他杀害,来个死无对证!”
说实话,圣上也将信将疑,他没看到那个场面,无论如何想象不出一个孩子怎么能把成人杀了。
他看向跪着的晏长风,“你可有话说?”
晏长风叩地回道:“回圣上,臣妇已将事发经过如实告知,臣妇相信白夜司跟大理寺能证明臣妇清白。”
她明白,今日这个局,重点不是谁是凶手,是太子与大皇子的博弈,端看圣上相信是谁,或者他更希望不是谁。如果圣上的心偏向大皇子,那她无论说多说少都不能改变什么,圣上一定会将她关起来,甚至有可能像裴钰那样,做大皇子的替罪羊。
临出侯府之前,裴二暗中提点过她,他说不要跟大皇子妃扯皮,也不要太强势,如此只会逼着圣上站大皇子,因为圣上最想摆脱的就是外祖母的强势。
她代表了外祖母,但同时也代表了被操控的圣上,她只有示弱,圣上才会同情她,而不是像讨厌外祖母那样反感她。
圣上见她态度诚恳,没有作妖之态,感官上对她印象不错。但她到底是姑母的人,不可能置身事外,安和王两次出事她都在,未免太巧合了。
“案子继续查,确认杀害安和王以及侍女的凶手为止。”圣上对吴循跟刘鹤说,“事情未明之前,所有嫌犯皆暂且关押,伺候安和王的下人皆去白夜司审讯,晏氏则关在大理寺,刘卿,务必好生对待。”
刘鹤惶恐道:“是,圣上。”
这结果已经比晏长风想的要好,一句好生对待,就说明圣上关她只是做给外祖母看的。
消息传回侯府,大长公主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她今日特意叫人留意安和王的举动,见他性情不稳,动辄对府里的丫头小仆打骂,甚至身上还带了把匕首,便趁他独自跑去映月湖时,安排了一个丫头往他的枪口上撞。
安和王自断了一只手臂后就性情大变,最近大皇子府病死了几个丫头小仆,难保不是让这祖宗出气弄死的。只要他杀了侯府的丫头,暴虐无常的名声就会彻底传出去,圣上再偏爱大皇子也没用,一干朝臣不会同意安和王这样的人有机会坐上储君之位,哪怕他们是支持大皇子的。
今日的布局本万无一失,谁知道安和王意外死了。他这一死性质就变了,从侯府是受害者,变成大皇子是受害者。原本之前太子就刺杀过安和王,如今太子势弱,大皇子又有了复出之相,完全有可能再次冒险刺杀。
是以,即便查明安和王杀了侯府侍女,那对于安和王之死,侯府,乃至太子也难逃干系。
“主子,要不要先把表姑娘弄出来?”厉嬷嬷请示。
大长公主一时没说话,她何尝不想把人弄出来,可这次不同,圣上偏心偏信大皇子,长风是她的人,注定要成为“靶子”,越是私下把长风弄出来,越对孩子不利,对太子更是不利。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让刘鹤不要怠慢了。”
厉嬷嬷暗叹了口气,“是。”
甭管对谁不利,裴修是不可能让媳妇儿在大理寺过夜的。
他让吴循即刻带人去大皇子府调查,务必将上午打发走的安和王的乳娘找到,并在一个时辰内审出结果,证明安和王有虐杀倾向。
而他自己则私下去找了刘鹤。
刘大人平常忙于公事,为便于上职,在署衙附近租了一处宅子,通常忙到很晚的时候便会在这个宅子过夜。
这宅子巷前有一家牛肉汤铺子,他每次路过都会进去喝一碗,今日也不例外。他顶着一身疲惫归来,打着哈欠托着沉重的脚步,隔着老远就喊:“一碗牛肉汤加两块饼子!”
到得铺外,他自行掀开门帘子进去,看见角落里已有客人,没在意,这家铺子汤做得极好,附近常有人过来喝。他将视线移到放饼子的笸箩上,正想问有没有才出炉的,忽地一愣,视线错愕地转回角落。
角落里的客人正是在此守株待“鹤”的裴修,他注意到刘鹤的视线,转头与他一笑,“刘大人,巧啊?”
刘鹤多精明啊,他一下子就明白,裴二公子是特意来等他的。他脑子里飞速转着,思索裴修这时候来找他是为何事。
与其他人对裴二公子的轻视不同,刘鹤觉得他不是一般人。从一个不受重视的,以废物著称的庶子,竟然在短短不到两年内,先是越过世子娶到了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又入了户部,领了去太原府征粮的外差,只两个月就搅动得太原府改天换日。
更奇怪的是,宋国公府世子居然也那么巧的就没了,要知道裴钰可是身上有军功的人,便是刺驾,圣上都没舍得将他立刻处死,甚至差点儿将他派去前线。
这一切让刘鹤对裴修不得不谨慎相待,不过这只是在心里,表面上他只当遇上了一个不怎么熟的同僚。
“呦,这不是小裴大人?”刘鹤略显吃惊道,“这么晚了你跑来喝牛肉汤,可见此间牛肉汤的香味已经飘到南城了。”
裴修眼下又降级成南城兵马司副指挥,叫大人是抬举,他摆摆手,“我如今当不起大人二字,刘大人叫我霁清便是。”
他在刘鹤这个九卿之一面前跟无名小卒差不多,但不论是气质还是气度,他都更像是上官。而反观刘大人,形容举止倒像个平头百姓,与这简陋的汤铺子适配度极高,不提刘大人三个字,谁也不会以为他是当官的。
“得,那你也叫我冠秋吧,不上职期间,大人来大人去的听着烦。”刘鹤不请自来地坐在裴修对面,“不介意同桌吧?”
“当然,”裴修往一个空茶碗里倒了茶水,推给刘鹤,“我这大晚上跑来,可不就是特意跟冠秋同坐的。”
刘鹤一愣,没想到这裴二少还挺爽快,他平日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心里也着实腻歪,冷不丁遇上个开门见山的,稀罕得紧,对裴修这有了几分好感。
“哦,不知霁清是有何事?”
裴修:“实不相瞒,是为着安和王的案子。”
刘鹤不意外有人会给晏长风求情,但他以为会是大长公主,毕竟她的话才有分量。
他瞄了一眼店家,虽然他常来此,也相信店家不是多嘴之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音量:“霁清可是担心贵夫人受委屈?那你放心就是,我连牢房的门都没让她进。”
裴修却摇头,“多谢冠秋对我家夫人照顾,但我此番主要是为你而来。”
刘鹤心里打了个问号,这个裴二少要做甚?
“刘大人,您的汤!”
店家端来了热乎乎的牛肉汤。刘鹤借着喝汤琢磨了一番,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霁清不妨直说。”
“冠秋入内阁大概有三四年了吧,依我看是时候进一步了。”裴修慢条斯理喝着汤,聊天似的说。
可这话却在刘鹤心里搅起了风浪。
刘鹤寒门出身,本身没有任何势力依靠,爬到如今的地位,除了最初有大长公主的提携,全凭自己经营。他的人生目标就是爬上首辅之位,是为权,更是为天下。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世家权贵,还有只擅玩弄权术,再用权势中饱私囊的官。他自认也不是什么清廉纯善之辈,为官数年干过不少自己不齿之事,可他不曾失掉初衷,他想为这天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想要做事情,必要手中有权,官矮一级就要处处被掣肘,唯有那个一人之下的位子才能最大程度地放开手脚。
他如今在内阁是资历最老的人。前段时间因着魏国公的那桩案子,圣上给内阁大换血,首辅成琨被圣上劝回了老家,其他四位也因着种种原因或是外调或是降级,只留了他一个。
按照常理,他应当顺理成章地坐上首辅之位,可就因为他是大长公主一手提拔的,圣上就对他忌惮,越过他,破例提拔了刑部尚书谢岳。
他心里自然不甘心,可也没法子,只要圣上还在,他便没有出头之日。
“霁清可是来挖苦我的?”他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明白人,知道我最多也就这样了。”
“此时下结论未免过早。”裴修说,“谢岳不堪大任,立场不明,在我看来他坐不长久。”
这短短一句话,内情甚多,刘鹤吃惊不已,几度怀疑自己这些年官场白混了。
“谢岳难道不是圣上的人?”
第181章 改口供
刘鹤说完这句就有些后悔,他四下瞄了一眼,铺子里没人,外面也没有脚步声,而店家正提刀剁牛骨,为着明日的汤做准备,大约听不见,这才稍稍放了心。
他反观裴修,却毫无避讳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心大还是完全不在意。他一时有些佩服此人的性情,气定神闲之态全然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可方便去冠秋家中一坐?”裴修看出刘大人谨慎,问道。
敢情他才意识到大庭广众地说这些不合适?可都已经说半天了!
可其实回家也不妥,似他们这些天子脚下的官员,家中附近皆有白夜司的人盯着,若只是在铺子里还能说成是偶遇,若一起回了家那就说不清楚了。又是在裴夫人被抓之际,这时候跟裴修私下见面,任谁都得怀疑他收人家好处。
“在这里倒也无妨。”刘鹤做出了一番气定神闲来,“这店家不是多嘴之人。”
裴修没有意见,横竖都行,“谢岳是谁的人,知晓不难,你只需今夜连夜传谢家三子谢澜来对证即可。”
刘鹤对那个谢三公子还有印象,今日在侯府他还为裴夫人作证来着。可他替裴夫人作证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他是大长公主的人?
这倒确实能给谢岳致命打击,圣上信了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必定会严惩。可同样的,大长公主跟太子也失去了一个支持者,这裴修到底是站哪边的?
“冠秋只需记得,不论谢三公子作何口供,你只需尽早如实上奏圣上即可。”
刘鹤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只是心累,好容易下职回家,热汤还没喝上几口就又要去审讯!
不过他也着实好奇这个二公子到底如何能将他推上高位,一想到此,他就又有了动力。
“也罢,我这就重返署衙。”刘鹤端起还烫嘴的热汤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烫得龇牙咧嘴,喝完抓起两块饼子,一边啃着一边朝外走。
“刘大人您好走!”店家放下剁骨刀,收了刘鹤的铜钱,点头哈腰地将人送出门。
待人走,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钱,少说有五百文,是所谓的封口费。
“店家今日好赚。”裴修自座位上起来,手执帕子擦着嘴说。
店家乐:“哎,托您的福!”
裴修点点头,“正好我就不用给了,没带铜钱,再给我打包一份吧。”
店家抽了抽嘴角,腹诽阁主真是会讨便宜。
刘鹤一回到署衙,便派人去谢府请谢澜来,又提了晏长风连夜升堂审讯。
晏长风被刘鹤安排进官署的一个供官员休息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比牢房好了百倍。还有吃有喝伺候着,比住客栈滋润。
她吃饱喝足正要睡一觉,便被衙役叫了起来,说是要连夜过堂。
通常连夜过堂,要么是圣上下令,要么是案子有了什么变故。但看圣上的意思,是要关她几日给外祖母看的,那就是有了变故。
她隐约觉得,这变故是对她有利的。
重新审问就是过程重复,刘鹤翻来覆去也还是那些问题,毕竟没有新的证据,是裴二公子撵他回来加审的。
审到证人环节,刘鹤传讯了谢澜。
谢三公子不知是不是被人从睡梦中薅起来的,精神十分不济,他本就有些面白体虚之态,像那种纵欲过度的纨绔子弟,这会儿更像是快要躺进棺材了似的,嘴唇都泛着白。
晏长风在谢澜身侧,她倒是没先看到谢澜那张快进棺材的脸,而是看见了他衣袖上的几点血迹,不多,像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今日下午不是还好好的?
“谢澜,”刘鹤问道,“今日申时六刻到酉时二刻,你是否能证明晏氏不在映月湖?”
跟下午的主动积极的态度不一样,这时的谢澜回答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升堂更谨慎了,“申时六刻啊,我好像,好像在喝酒?啊,我下午喝多了有点记不清,我跟裴夫人就见了一面,没聊几句。”
晏长风微微皱眉,谢澜怎么忽然改了口供?
刘鹤也是一愣,他好像明白了裴修让他连夜审问的用意。谢澜回家一趟就改了口供,极有可能是谢岳的意思,那说明谢岳是大皇子的人。
裴修又让他即刻进宫将审讯结果报于圣上,是为了向圣上表明他在大是大非上立场是客观的,关键时候不会因私偏向大长公主,这也变相迎合了圣上的心思。
这一步走得好,不刻意,润物细无声,尤其当圣上知道自己对谢岳看走眼的时候,就会想起他的好。
可裴夫人怎么办?这一来对她就不利了,还是说,裴修还有后招?
裴修的后招在白夜司。吴循按照他的意思,连夜突查了大皇子府,今日大皇子不在,他以查案为名直接进入搜查。
但大皇子十分警觉,他在得到噩耗之时就已经清理了安和王的住处,一些重要的证据都没了。不过到底是白夜司,硬是在清理过的前提下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卧房墙角的零星血迹,还有书房抽屉里的一些干掉的猫爪狗爪。
不过这些不能完全说明安和王有虐杀倾向,还是得要安和王身边人的口供。
也是运气好,白夜司的兄弟找到了安和王的乳母,找到她时正有人要灭她的口,若非白夜司的人及时赶到,她肯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乳母再傻也知道,定是大皇子派人来灭她的口,死里逃生的她自然不会再包庇安和王,进了白夜司,把什么都招了。
她说安和王被刺杀那日受了惊,整个人疯癫了好一阵子,整宿整宿的哭嚎,打人摔东西是常态,有时还会自残。后来找大师傅诵经做法才好些,不过暴虐的性情却落下了,正常的时候看不出来,不正常时犹如恶魔一般。
开始只杀些小猫小狗的,杀还不肯给个痛快,必要肢解成数段才行,后来不能满足了就对身边的丫头下手。
乳母大概知道那些抬出去的丫头家在何处,只要找到了他们的家人,就能找到埋葬尸体的地方。
白夜司的兄弟去挖尸体的时候,吴循便审讯安和王身边伺候的下人,这些人伺候安和王整日提心吊胆,本也没那么忠心,稍微用点手段他们就都招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证据便搜集齐全,吴循即刻带着证据进了宫。
此时刘鹤也在,他刚刚回禀了审讯结果,谢澜当堂翻供,与晏长风十分不利。圣上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牺牲了晏氏给安和王替罪,吴循便恰到好处地来了。
吴循将证据一呈交,圣上跟刘鹤都傻了,这事放到哪里都是惊雷的效果。安和王,如果大皇子继位,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私下竟是个不受控制的暴虐狂!
这别说各位朝臣,便是圣上偏爱大皇子,也不敢拿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冒险。
安和王杀害侯府侍女丹桂从理论上已经成立。而今日跟着他的两个丫头也招了,她们皆承认,是她们帮助安和王摁住了丹桂,并在丹桂死后将尸体拖到了木榻下。
这就解释了安和王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能杀了一个成人。
另外,两个丫头还承认她们看见了安和王拿刀追晏长风,也承认晏长风对安和王进行了急救。
事情再清楚不过,晏长风没有一点罪过,圣上没有理由再关着人,当即就下令把人放了。
晏长风离开大理寺时已近子时,踏出署衙的门便看见了站在马车旁的裴二。他朝她伸出手,淡淡地笑着,等她过去。
晏长风本来困得不行,一看见他就睡意全无,快步过去给了他一个熊抱,“二公子,你怎么这么好呢!”
她知道一定是裴二连夜奔波,将她捞了出来,在这充满算计除了利益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地方,除了这个人,没有谁会顾忌她在牢里过一夜是什么后果。
裴修险些被二姑娘的热情扑到马车上,他发现他在制造温情或是暧昧的时候,永远预料不到她是什么反应。
他无奈但也喜欢,回抱住她,轻声说:“我叫如兰烧了热水,放了艾草,回去泡个澡去去晦气,然后喝碗热乎乎的牛肉汤。”
“人好还体贴,二公子,你可真是块宝。”晏长风香了宝一口,又拉着他跳上马车,才想起来问,“这么晚了哪里来的牛肉汤?”
“是刘大人请的。”裴修跟她讲了今夜的事。
晏长风不免吃惊,“一个小小的牛肉汤铺子都是玄月阁的?”
“自然,”裴修说,“官员常出入的地方都有我们的人,不然怎么探听消息?”
“那你们对谢澜了解多少?”晏长风从今日见了谢澜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猜想,“今日在堂上,我发现他小臂受伤了,以我判断那伤口不大,但是一直血流不止。”
裴修挑眉,一时没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我对谢澜了解不多,是谢岳升了首辅之后才关注他,怎么,你发现什么了?”
晏长风摇头,“我不确定是不是有关系,安和王在喜乐园被砍掉手臂后一直血流不止,小柳废了好大劲才勉强止住,那么大的创口,流血不止是正常,可我今日不知怎么,忽然就联系到了一起。”
“你是怀疑,安和王跟谢家……”裴修话未尽,不自觉思考起了可能性,“说起来,安和王的模样跟大皇子确实不怎么像,尤其一双小眼睛,跟谢岳倒是很像。”
晏长风点了点头,“我听小柳说过,有的人天生不容易凝血,会有可能传给子孙后代,我本来只是猜想,但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多了几分可能,不过恐怕还得先证明秦王不能生才更有说服力。”
裴修点头,“这一两日,小柳就该回来了。”
“是吗!十一表哥也回来吗?”晏长风怪想柳清仪了。
“他暂时不回来。”裴修说,“他还没到回来的时候,如今太子跟大皇子双双失利,他带着军功回来会是什么场面?”
晏长风:“现成的箭靶子。”
裴修点头,“两方相争,发现来了个更有危险性的,自然会一起把矛头转向他,现在的盛十一还承受不住,何况北疆边境不稳,只是暂时休战。”
“很难想象,我十一表哥如今居然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晏长风想起盛十一往日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如此看来,他跟司夜大人倒是有了一较高下的资本。”
裴修也笑起来。
蜀王虽然没回来,但带回来不少东西,有北疆各国联军的主将首级,还有北疆大营内部的叛徒,以及只剩下一口气的裴显。
圣上先是因为北疆大捷高兴了半天,又被那不知道砍下多久的脑袋熏了一跟头,然后又被北疆大营内部的各种争斗闹得头晕。
“北疆大营居然还发生了内乱?”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传信的小将。
那小将一五一十地回:“北疆大营皆是宋国公与世子的人,对蜀王殿下执掌兵权十分抵抗,在两军交战的危机时刻不断使绊子扯后腿,蜀王殿下不得已才武力镇压内部叛乱,死伤皆有记录。”
圣上怒从心头起,两军交战的时候还发动内乱,这跟叛徒有什么区别!也亏着小十一命大!
“那这裴显又是怎么回事?”
小将:“裴显勾结外敌,挑动裴家亲信,意图杀害蜀王殿下,若非蜀王殿下有所防备,恐怕早已没命。”
圣上眼前一黑,这都是什么事!
他派裴家人过去是为辅助,怎么反倒成了把刀子!
“他怎会勾结外敌?”
“回圣上,根据蜀王殿下调查得知,宋国公与世子在北疆各国都有内探,裴显与这些人取得了联系,里应外合,意图让蜀王殿下战死沙场,后来阴谋未成,又在蜀王殿下的饭菜里投毒,幸而被柳四姑娘识破,此事柳四姑娘也可作证。”
“真是岂有此理!”圣上气得把捷报都摔在了地上,“此等叛徒还留着做甚,立即砍了!”
小将道:“裴显到底是宋国公之子,蜀王殿下不便随意处置,遂交于圣上发落。”
宋国公,圣上冷笑一声,要没他的授意,裴显哪来的胆子?
好个忠臣良将,这是把北疆大营当成他自己家的了!
“先不着急砍了裴显,立即去招宋国公进宫对峙,免得他狡辩。”
此时,陈公公在旁提醒:“圣上,昨夜宋国公在殿外跪了近一宿,天快亮的时候晕过去了。”
圣上:“……”
第182章 利用太子
晏长风久违地见到了柳清仪,比起上次在太原府见面,她又清瘦了不少,却多了一些“人气儿”,虽然表情还是淡淡的,但不再是块冷清的千年寒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战争的残酷,接触了太多生死。
话也多了起来,晏长风问她盛十一如何,她愣是编排出了一部损人大典来。
“我刚去的时候他脖子以下全不能动,人也晒成了黑炭,还瘦得脱了相,跟块人形肉干似的躺在那,我是不懂画画,不然一定画下来挂在醉红尘门口,让他昔日的相好们欣赏一下。”
“偏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我看他的伤,说什么本王力拔山兮气盖世,再砍他三天三夜都使得,又说什么本王自小练就铜皮铁骨,不过破了层油皮,我二话不说在他伤口上撒了点痒痒粉,他哭爹喊娘地叫了我八百声姑奶奶饶命。”
晏长风:“……”
十一表哥要是哪天嗝屁了,一定是嘴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