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你做事我向来放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朝我开口就是。”
裴修:“谢外祖母信任。”
聊完了正事,大长公主说:“晚饭你们俩就在家里用吧,今日府上有客,你俩也该见见。”
晏长风好奇:“什么客?”
大长公主笑说:“是浙直总督胞弟黄炳忠。”
那不就是姚文琪的未来夫婿?
这可真是要见见。
离开世安院,晏长风跟裴二一起去往二房。路上她问:“我听着你好像对世子之位胸有成竹了?”
裴修不瞒她,“六七成把握吧,只是眼下有了这么个立功的契机,具体结果未可知。”
“你一个户部郎中能有啥功劳?”晏长风以她对官场贫瘠的了解瞎蒙,“该不会是贪污案吧?”
“诶,我媳妇儿怎么能这么聪明。”裴修与有荣焉地说。
晏长风拿胳膊肘戳他,“去去,别成日给我灌迷魂汤。”
裴修趁机抓住她的手,正色说:“如今朝局动荡,我瞧着圣上有心重新洗牌,索性就帮他一把,现下国库空虚,前线钱粮吃紧,正是挑起贪污案的好时机,届时拔起萝卜扯起一串泥来,这不就捧上臭脚了么。”
“那你这要得罪多少人?”晏长风光是听着就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事,她要是那些贪官,非刨了裴二的祖坟不可。”
裴修笑了,“干不掉那叫得罪人,干掉了那就是成王败寇。”
说的就是怕他没干掉人家之前先被干掉了啊!
晏长风觉得裴二这次恐怕凶多吉少,这才当了几天的官,这不是玩命吗?
“其实不必这么着急上位,想办法不让秦惠容回来就好了。”
裴修歪头靠近她说:“你又担心我了。”
晏长风噎住,这人是什么关注点!
“夫人记挂我,我就不会有事。”裴修贴近她耳朵说,“我能感觉到的。”
带着蛊惑意味的话轻轻柔柔地吹进耳蜗里,晏长风如遭雷击,从耳蜗开始,全身麻了个透。
“雪衣姐,你脸好红啊哈哈哈!”
姚文琪刚巧从院子里出来,看见表姐表姐夫在说悄悄话,不知说了什么,她表姐那脸就跟掉进红色染缸里瞬间捞上来似的,唰地红了一片。
裴修笑得脸开花。
晏长风拧他的手臂,“再笑揍你。”
“还有你!”她走上前捏姚文琪的脸,“还会编排我了,等会儿不怕我报复你啊。”
“那你可报复不着我。”姚文琪揉着脸怪没劲地说,“我对黄炳忠可没那方面的意思,不会脸红也不会心跳加速。”
晏长风:“听这意思你是见过了?”
“嗯,前两日我爹带我偷偷见过一面。”姚文琪很是心累地叹了口气,“长的啊,那真是一言难尽。”
晏长风:“……”
这丫头果真是以貌取人的。
“那人如何啊?”
姚文琪没兴趣知道,“我就看了那么一眼,看面相倒是还好吧。”
晏长风有点愁,这丫头在男人身上迟早要吃亏。
“雪衣姐,我知道你要说我以貌取人,可我不能控制啊,你说如果一个人的脸完全让我没有接触的兴趣,那人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你这是在同我找借口,还是给自己找理由?”晏长风无奈,“你分明也觉得自己以貌取人不妥当对吧。”
姚文琪低着头看鞋尖儿。
晏长风知道劝人不爱听的讨嫌,便不说了,且先看看那黄炳忠如何再说。
今日黄炳忠上门,是以拜访二老爷姚启政为由,不涉及朝政,也不算是上门相看。当然,主要目的就是上门给大长公主相看孙女婿,但不这样说,这样如果最终婚事没成,大家不伤颜面。
午时前两刻,黄炳忠上门。姚启政亲自接了,然后引着他去世安院见大长公主。
除了姚文琪,家里所有人都在,一屋子的人眼睛都放在了进来的陌生男子身上。
这人中等个头,面相有几分质朴,形容举止各方面都跟大家子弟不沾边,能看出来是穷苦人家出身。
他举止得体成熟,寒暄有度,毫无小家子气,对着大长公主这样身份的贵人也没有卑微之态,是那种稍微一接触就能叫人忽略他平庸样貌的人。
以晏长风的眼力看,此人多半很小就混迹江湖,他身上带着历经世事的从容。这样的人不好以好坏来评判,因为他早已磨掉了本真,所表现出来样子都是审时度势。
一时间她也有些不好判定姚文琪与他合不合适,倘若他能一心待文琪,应当是不错的,比裴安强得多。可如果他是别有用心,姚文琪恐怕得被她卖得底儿掉。
大长公主倒是觉得这孩子不错,是个有出息的样子,遂有心多问了几句:“你如今是做什么生意的?规模如何?”
黄炳忠答:“回大长公主,我主做盐茶生意,一直以来没什么经商头脑,勉强糊口罢了,近来走了一些运,生意稍微有了起色。”
大长公主:“你只怕是谦虚,你哥哥如今是浙直总督,总能帮你一二。”
黄炳忠轻轻摇头,“不瞒大长公主,家兄颇为严厉,从小就教导我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不肯替我开后门,我只好自己瞎琢磨。”
“如此甚好。”大长公主又放下一层担忧,听起来黄家家风不错,又没有上人,对四丫头这种活泼跳脱的再合适不过了。
“生意可是在浙江一带?”
“大长公主有所不知,我的生意的根子在山西。”黄炳忠说,“我是山西人士,所以首先想惠及同乡。”
“原来是如此。”大长公主对这番寒暄很是满意。
午饭吃得也颇为和谐,侯饭桌上侯爷与二老爷,以及姚文庭与裴修负责与之喝酒交谈,此人不愧是生意人,应对得当,跟谁都很聊得来。
待饭后黄炳忠离去,一家子齐聚世安院,互相交流对他的印象。
侯爷姚启年说:“我瞧着此子还不错,比北都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强得多,倘或他上进,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我也觉得很不错。”齐氏难得客观地说句好话,因为黄炳忠的家世还到不了让她嫉妒的程度,“唯一的毛病大概是黑了点,模样也不算出众,恐怕不招咱们四丫头喜欢。”
这话说到了姚文琪心里去,她今日多次偷偷观望,实话说人确实不错,但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长到她心坎里去。
哪怕白点也好,不说比表姐夫那般赏心悦目,起码比她爹白点也强——姚家最数二老爷肤黑——可竟是连她爹也不如!
她一点也不想后半辈子对着块黑炭过日子,更不想将来的儿女也黑黢黢的。
大长公主问道外孙女跟外孙女婿,“你俩觉得如何?”
晏长风看了眼裴二,他跟黄炳忠接触多,应该比她看得全面。
裴修接收到了媳妇儿的目光,先道:“我觉得人尚可,只是一切还要看文琪心意,倘若两人有缘,倒是门不错的亲事。”
这跟晏长风想的差不多,家世上合适,人尚可,只看缘分。
“外祖母,我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让他俩多接触一下,所谓日久见人心,这一时片刻的也看不全面不是?”
大长公主点头,“我的意思这孩子不错,确实比大多数的公子哥儿强,只是成不成还看老二跟老二媳妇的意思,文琪丫头还小,她这会儿正是凭着容貌判定喜好的年纪,若是由着她,定要挑一个绣花枕头回来。”
“外祖母,连您也这样说我。”姚文琪撅着嘴嘟囔,“我好歹也分得清草包跟绣花枕头的。”
当着裴修的面,大长公主没好意思直接点裴家老四的名,“你要看上个纯绣花枕头倒也罢了,就怕你看上个道貌岸然的绣花枕头,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姚文琪知道她老人家说的是裴安,她心里就有些不服气,人人都不看好裴安,可她就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好。人家也没利用她什么,没要钱也没要前途,哪里就那样不堪了?
余氏感激道:“多谢母亲您帮我教这不开窍的丫头,我跟她父亲也是这意思,挑选夫君哪里只能看脸,黄家兄弟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能得了今日成就,比出生就站在高处的公子哥儿们强了不知多少,那好样貌能留几年,没出息可是一辈子过不上好日子的。”
晏长风看向姚文琪,听家里商议这意思,这门婚事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姚文琪心有预感,那脸丧得难看。
又过了两日,姚二老爷正式安排了姚文琪跟黄炳忠相看。姚文琪非拉着晏长风一起,期间她自己一句话不说,摆明了不喜欢的态度,倒是晏长风跟黄炳忠两个生意人聊得来。
黄炳忠对喜乐园很是喜欢,想与晏长风合作在浙江一带办一个分园。晏长风跟此人还没熟到那份上,不可能一口答应,只说考虑一二。
至于婚事,黄炳忠倒是满意,可姚文琪死活不同意,回家就绝食抗议。
绝食到第三日时,事情忽然就有了变故。
“姑娘!可了不得了!”
一边入了春,晏长风计划着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草,趁着这日天好,特意打发徐嬷嬷去请侯府的花匠。
谁知她刚去了没一会儿就自己匆匆跑了回来。
“怎么了嬷嬷?”晏长风少见徐嬷嬷急成这样,以为外祖母出了什么事。
徐嬷嬷气喘吁吁跑到廊下,将姑娘推进屋里去说话,“姑娘,花匠没请来,大长公主正气得摔茶碗,我也没敢进去说话,只问了厉嬷嬷,说是二老爷改了主意,要将四姑娘说给裴家老四!”
“啥?”晏长风以为听见了玩笑话,“怎么会这样?”
“我这不是也纳闷儿呢,跟四姑娘条件合适的说少也不少,挑裴家多少有些草率。”徐嬷嬷在裴家时间久,家里几个兄弟,除了二少爷还像个样子,她觉得其余的都不太行。
这岂止是草率,以晏长风看,这是糊涂。
她立刻换了衣裳回了德庆侯府,先去了世安院。此时嬷嬷丫头们都聚在门外,没人敢进去。
“厉嬷嬷,我来瞧瞧外祖母。”
厉嬷嬷朝她摇摇头,“方才大少爷大夫人来都吃了闭门羹。”
“是吗,还没消气儿?”晏长风说,“我进去试试吧,也不能叫她一个人老这样闷着。”
厉嬷嬷想着也罢,表姑娘是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勇士,叫她试试没准儿行。
晏长风走到门前意思着敲了两下,“外祖母,我进去了啊?”
她外祖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晏长风就推门进去了。
听见门声,大长公主一愣,“谁让你进来的!”
“您也没说不让嘛。”晏长风不请自来,去到榻前一屁股坐在外祖母身边,捏着拳头给她锤腿,“快别气了,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点事不至于。”
大长公主让这厚脸皮气得都忘了生气了,她抬腿蹬了她一脚,“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禁不住你这么大的手劲儿,来给我捏捏肩吧。”
晏长风屁颠屁颠换了个位置捏肩,一边看着眼色问:“外祖母,到底怎么回事啊?二舅舅不是挺中意黄炳忠吗?”
“谁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说起这个大长公主气不打一出来,“今儿早上忽然过来跟我说,要把四丫头说给裴家老四,说是那丫头绝食三天,拗不过她,我岂会不知他这是拿话敷衍我,文琪那丫头就不是个吃苦受屈的性子,绝食三天了不得了,要不了明日她就该放弃了,你二舅舅又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相中了黄炳忠无非是看中他做生意的本事,保不齐两人已经有了什么合作,那裴家老四又有什么?要前途没前途,要本事没本事,在国公府里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庶子,比黄炳忠这个穷苦人家出身的还不如,他能随随便便把唯一的姑娘说给他?”
这正是晏长风困惑的,二舅舅那人说难听点,他是拿女儿做生意,没有巨大的利益在前,他是断然不可能将女儿出手的。
那裴老四又能给他什么?国公府穷得没眼看,不能带来利益不说,还要赔上一大笔嫁妆,便是裴安明日成了国公府世子,也不见得有本事赚钱,二舅舅不可能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还有余地吗?”
大长公主:“他已经拒了人家黄炳宪,答应了四丫头,还能反复无常不成?”
这么着急,明摆着是先斩后奏,二舅舅这是怎么了?
外祖母气的应该是二舅舅先斩后奏。
“外祖母,我去二舅舅那边看看,如果已成定局,您气也是气自个儿,不如看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横不能照看他们一辈子不是?”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也罢,你去瞧瞧吧。”
晏长风随后去到了二房。今日二舅舅跟二舅母都在家,却不见二舅母早早出来迎他,便猜她心里定然也不痛快。
“二舅舅,二舅母?”她自己进了门,只见二舅舅在屋里喝茶,“我二舅母呢?”
“她身子不舒服,歇着了。”姚启政笑呵呵看着外甥女,“你这丫头,说好的做生意呢,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了消息,我的钱可不能白耗着。”
“最近事多啊,不过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我计划着上巳节就开市。”晏长风试探问,“二舅舅您要是急需用钱,我就先从喜乐园柜上支一些钱出来。”
姚启政摆手,“不差那点钱,你留着就是。”
不缺钱啊,晏长风实在想不出二舅舅图裴安什么。
“那成,到时候开市时还得劳烦二舅舅多宣传,您路子广,认识的人多,咱这生意就是要靠个人脉。”
“这容易。”姚启政痛快应了,“我只管把人往你铺子里招呼,怎么留客就靠你了。”
“您擎好吧,保管不叫您赔钱。”晏长风笑着起身,“我去瞧瞧二舅母跟文琪。”
姚启政:“你去吧,你二舅母今日没吃饭,劝她看开点。”
这口气,是根本不给外人反驳的机会。
晏长风识趣,就不再问了。她先去看了余氏,她歪在软榻上,没上妆,气色显得很不好。
“二舅母?我放叫人去熬粥了,我今儿没吃早饭,您陪我一起吃点可好?”
余氏听见她来了,从榻上起来,“你这孩子,都快中午了还吃什么早饭,我叫厨房做点好的,中午就在我这里用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晏长风劝着她肯吃饭了,目的就达成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余氏坐在榻上,揉着额头说,“我这个样子丑吧,早上脸都没洗。”
晏长风:“您要是这么说,我一年里有大半年是丑的,我常常不洗脸。”
余氏扑哧笑了出来,“你这丫头啊,怨不得招你外祖母喜欢!”
“咱们家的孩子外祖母哪个不喜欢呢。”晏长风拿着湿帕子服侍余氏净脸,“她今日因着四妹妹的事在榻上躺了大半天,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
余氏叹气,“叫她老人家操心了,我原该去给她请安的,又实在没脸去,你是自家人,有些话我不瞒你,我不中意这门亲,可我没有插嘴的份儿,你外祖母心疼我们二房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所以不强行干预,但我倒是希望她这次强势一些。”
到了这个份上,晏长风再说亲事不好,反倒是徒增焦虑了,“至少是如了文琪的意,她自己喜欢才愿意好好过日子,不然强扭成一对儿怨偶,日后烦心事也是多。”
余氏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认了,“如今只希望裴家那小子别是个道貌岸然的,日后能对文琪好。”
晏长风知道二舅母是想拜托她照顾文琪,但在裴家,这保证她还真是不敢下,“咱们文琪不是高嫁,有侯府撑腰,您还怕她受欺负不成?”
余氏认命地点了点头。
晏长风随后又去看了姚文琪,这丫头饿了三天,气色不好,但心情眼见的好,大概全家上下,就属她最中意这门亲了。
“雪衣姐,我可太高兴了,我跟你成了妯娌,以后就能天天一处玩了!”姚文琪拉着晏长风转圈。
“你可是如意了。”晏长风笑道,“但你多少收敛些,去给外祖母请个安。”
“我知道知道。”姚文琪高兴了,什么都不在意,让她去世安院跪三天都使得,“好希望快些出嫁啊,我在家快要闷死了!”
“你这才多大。”晏长风说,“裴安前面还有个哥哥,咱们家你还有大哥,还有三姐,你且要等呢。”
姚文琪撅起嘴,“我真恨不能明日就出嫁。”
任谁也没想到,姚文琪的婚事竟真的提前了。
最心急的莫过裴安,他生怕有什么变故,姚二老爷答应的第二日,他便央求祖母跟母亲去侯府提亲。
许氏原本就中意这门亲,没有不答应的,只是她的意思是先定亲,成亲需再过几年。可赵氏心急,一来姚家二房有钱,姚文琪嫁过来,府里也能宽裕些。
二来,她急需拉拢一个儿子跟儿媳妇,如果长房真的绝后,她要扶植一房听话的上位。老三还没议亲,但可以预想,他找的媳妇儿的家世不会比姚家强,身份上不行,就没资本跟二房对抗。
而姚文琪可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亲孙女跟外孙女对抗,她总该多偏向自己亲孙女吧。
赵氏打定了主意,就想法子忽悠许氏,“母亲,如今家里这个样子,正是需要一门亲事来冲一冲不好的气运,再者二房迟迟无子,我跟公爷都急于抱孙子,还有五姐儿的婚事也该议了,说不得就要赶在两个兄弟之前,刚好老四先议了,倒也合适。”
许氏因为中意这门亲,就觉得这么说也合适,她倒是无所谓早晚,总归是喜事,早一些晚一些都好,“这事我们自己决定不好,要看侯府人家怎么想,如果人家没意见,那咱们就早点办也无妨。”
赵氏难得说通了一回婆母,心里畅快得很,喜道:“母亲说的是。”
而侯府那边,大长公主打定主意不管这门亲,就剩了二房自己做主,余氏管不了,姚启政同意,两家的婚事就这么定了,定在今年六月。
晏长风知道了信儿,觉得实在不是事,这也太急了,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合时宜,就好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赶着成亲似的。
可木已成舟,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转眼到了上巳节,晏长风的车马租赁铺子正式开市了。
铺子位置选的好,跟醉红尘相隔不远,这块地方既与达官显贵所在的居住区相邻,又是北都繁华所在,客流量注定好。
这铺子是托了蜀王殿下的福气才买到的,他在醉红尘吃得开,连带着周围人脉也广,加上晏东家如今有钱,出得起价,才得了这块风水宝地。
开市当天,客人爆满,一部分是姚启政介绍来的北都富商,一部分是裴二少爷介绍来的穷酸同僚,还有一部分是天衣坊与喜乐园的旧客。
所谓车马租赁,就是将马车或是马租给有需求的人,下到贩夫走卒,上到达官显贵,中间还有商户,各个阶层都会有需求。
因着本朝对马匹管理甚严,除了一些顶级王侯之家不缺马匹与马车,大部分的人家都需要另外租赁。越是穷,越买不起马的人家越是需要。另外铺子里亦有驴车骡车,租给一些不那么富裕的百姓。
不过来的人多,不代表有生意,毕竟这是有需求才能做成的生意。晏长风想了个主意,她实行预定制,凡开市前三日来预定者,不论什么时候租用,皆享受前两次减免两成租金的优惠。
如此一来,全北都的人恨不能一股脑儿涌来预定,横竖谁家都可能会租赁车马,两次减免租金的好处,谁不想要?
“东家!”王掌柜满头汗地寻到身在后院的晏长风,“租赁单子已经预定到年底了,再定下去,时间就错不开了。”
“才一天吗?”晏长风也是没想到这么火爆,她想了想,“那也没关系,只管发放预定牌子就是,不论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用,日后咱们说不定会扩张。”
王掌柜:“好嘞!”
“晏东家果然会做生意。”
一道熟悉的声音进了后院,晏长风抬头一看,“呦,这不是黄先生吗!”
来人正是黄炳忠。自从上次陪着姚文琪相亲之后,就没见过他,晏长风以为两家婚事闹得怪尴尬,日后不会再见面了。
“先生不敢当,便也以东家相称吧。”黄炳忠很有分寸感,两人不熟,确实互相称呼东家合适,“我今日来还是谈合作的。”
“您是说在浙江一带开喜乐园吗,我回去想了想,暂时不想往那边发展。”
晏长风不是不想,恰恰很想,她想连通南北商路的想法一直在酝酿。如今老爹已经是江南商会的会长,这一条路已在掌控之中,但东南沿海一带她没有人脉,而黄炳忠的哥哥是浙直总督,恰好是最好的桥梁。
可她不知道黄炳忠的底,更不确定他非要合作的目的,加上现在他跟姚家的亲事吹了,她就更不敢贸然合作。
“不是这个。”黄炳忠说,“是往山西以及西北一带开马车租赁,黄某不才,晋商帮里还有些人脉,可以帮你多弄一些马匹,不知晏掌柜可有意向?”
黄炳忠的话让晏长风很是动心。
比起东南沿海,山西再往西北一带她就更没什么门路了,晏家的生意都没能做到那边去,暗桩也没有。想要连通那边的商路,必要先拥有当地大量的商贾人脉,如果能有黄炳忠帮忙,就等于搭上了桥,入了晋商帮的门。
何况她现在很需要更多的马。
但她还是不得不谨慎考虑,她记得裴二说过,他要挑起贪污案,而裴二在衙门里的管辖地就是山西。
夜里回府,晏长风问道裴二:“如今山西一带做生意可使得?”
裴修挑眉,“夫人这就要把生意做去山西了?”
“哪儿啊,是黄炳忠要与我合作。”晏长风把黄炳忠两次求合作的事与他一说,“我挺动心的,但不知道可否使得。”
裴修拉着她坐在床边,说:“我查过黄炳忠,此人从原籍山西起家,做盐茶生意,但因为过于守规,所以生意做得马马虎虎,后来随着黄炳义去了东南沿海一带,又小打小闹地做了一些海外生意,是近半年才忽然发迹的,他不知从哪得了门路,以丝绸茶叶换取西洋物件,回来高价售卖。”
“听起来,他做生意似乎蛮守规矩?”晏长风知道海外生意是暴利,章家当年就没少从中获利。虽然暴利,但不能说它坑人,市场行情就是如此,有需要才有行市。
不过这种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赚钱的路子只在少部分人手里,黄炳忠极有可能是搭上了什么高人。
“表面上是如此。”裴修说,“至少玄月阁暂时没查到他有什么问题。”
晏长风:“那此人倒是可以合作,只是你不是要挑事来着,贪污案历来是官商勾结的,我眼下去那边做生意会不会被殃及?”
“眼下才是好时机。”裴修说,“贪污案闹起来,晋商帮会重新洗牌,我猜黄炳忠可能也嗅到了这个机会,所以才拉你入伙,你会做生意,又有朝堂上的人脉,最合适不过了。”
如此说来,倒是个好机会。
“黄炳忠是如何嗅到的?”晏长风疑惑。“这人一直老实巴交的,怎么忽然这么灵敏起来。”
“倒也不难。”裴修说,“他只需知道国库吃紧,军饷凑不起来就能大概猜到,这两年山东,江南频繁遭灾,军饷都是往山西还有西北一带挤的,他定然清楚当地官商勾结,人人假哭穷来避税,只要上头被迫严查,必定会掀起风浪,这些消息,二舅舅就能告诉他,甚至二舅舅还了解圣上,知道圣上眼里不容沙。”
“二舅舅必定跟着他赚钱了。”晏长风可算知道二舅舅开始怎么相中了黄炳忠,“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又改了主意,选了裴安。”
“我说句不太近人情的话。”裴修提醒说,“姚文琪嫁了裴安,日后必定夫妻一心,你莫要过于交心。”
晏长风何尝没有这层担忧,如今裴家兄弟各怀鬼胎,赵氏一心排挤二房,姚文琪这时候跳进这滩浑水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生意你可以放心做。”裴阁主用护妻的口吻说,“别的本事没有,给夫人保驾护航还是可以的。”
晏长风想起离家之前,老爹难受的样子。他对自己不能照拂她一辈子耿耿于怀,家里的责任,生意,将来都要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他无奈且心疼。
而此刻,那个孤身北上担起家族重担的姑娘被另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他说他可以为她保驾护航。
晏长风心里滚烫,像被猝不及防地点了一把火,她侧着脸看着裴二,心里的热推着她靠近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这热度通过肌肤传给了裴修,他侧脸看着她,眼中裹着惊喜与炙热。
晏长风被他盯得浑身燥热,犹如置身炎夏,她出了一身汗,忽然想洗个澡,她站起身,“我去洗漱了。”
刚起身就被他抱了回去,他箍着她的腰将她摁在床上,手臂撑在她脸侧,带着热度贴近她的耳边,“我被夫人轻薄了,我要讨回来。”
“你要点脸行吗?”晏长风锤他的肩膀,“这比起你来还算轻薄?”
“我什么时候轻薄你了,我哪次没有先请示?”裴修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轻吐气,“我最近都在等你主动,忍得可辛苦了。”
晏长风都气乐了,“我怎么不知道裴二少这么要脸要皮呢?”
“那是你不了解我。”裴修说,“比如现在,我就要被你点的火烧化了,还在耐心跟你请示。”
晏长风故意逗他,“那你继续烧着吧,请示没通过。”
“啊,夫人好残忍。”裴修贴着她的嘴唇说,“可是已经迟了,你被我捉住了。”
晏长风可不信会被他制住,她偏开头,曲起腿,想以武力强行逃脱。裴修见招拆招,她曲腿他用腿压住,她抬胳膊他用手锁住,她想起身,他用整个身体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