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只管点头附和,一点没往心里去。
赵氏:“你们别嫌我烦,这么多年我从没麻烦过你们,如今你们大哥遭了难,我眼见着就绝了后,难免伤心牢骚。”
众人毫无感情地说没有。
这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宫里的情况。
“夫人,公爷被圣上宣进凤鸣宫了!”
赵氏神情一震,“真的?看来圣上心软了,快去再探!”
晏长风心里摆了一个天平,一边是秦惠容会回来,一边是不会。方才一直维持着平衡,听到这个消息后,天平歪了,秦惠容回来的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今日她让陶英几个一起写了一份诉状,裴二帮她们递交了官府,不知道现在这诉状有没有递到圣上面前。
如果递上去了,圣上还让宋国公起来了,那证明秦惠容多半能回来,如果还没有,那就还有变数。
此时,凤鸣宫。
裴延庆跪在大殿上痛哭流涕:“圣上,臣就这么一个嫡子,他犯下滔天大祸罪不可恕,可往日也曾征战沙场,为大周朝出生入死过,您就看在这点苦劳上,给他留个后吧!”
圣上叫他进来,是有话要问:“你私下里为秦王办事,可知道你的儿媳妇是秦王的人?”
哭嚎中的裴延庆嘎地停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臣,臣没听懂圣上是何意。”
圣上刚刚从吴循那里确认,秦惠容是秦王培养的死士,一切不合理都有了解释。
他现在是在试探,宋国公是否知情。
“你当初为何同意秦惠容嫁给你唯一的嫡子?”
裴延庆心下飞快地思索着圣上方才的话,一边回:“臣与他母亲原都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是实在拗不过那逆子,又听闻秦惠容颇有才名,这才不得已同意了。”
圣上:“那裴钰帮着秦郡王刺驾,你可知道?”
裴延庆舍了儿子保秦王,自然不能说实话,他不假思索道:“臣不知!”
圣上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上元夜刺驾与老大有关,不过是心里有这样的怀疑,所以诈宋国公,“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父子表面中立,私下为秦郡王做事,裴钰帮着秦郡王刺驾,你说你不知情,让朕如何能相信?”
“臣惶恐!”裴延庆此时只能磕头表忠心。
“少跟朕来这一套!你若不说实话,朕将你跟裴钰一并治罪!”
“臣,臣真的不知那逆子要刺驾,否则便是亲手结果了他也断不能让他铸成大错!”
裴延庆倒也不算说谎,他事先不知道裴钰跟秦王筹划刺驾,后来虽然知道了,但太晚了,若能早一天知道,他必定要拦下。
“你的意思是说,秦郡王更信任你儿子,很多事情都瞒着你?”
裴延庆:“臣,在此之前从没这样想过,若圣上您说的是真的,那恐怕秦郡王确实更信任我那逆子。”
圣上对宋国公的忠心倒是不怀疑,但也知道他油,话不能全信。
“你们裴家为大周朝出生入死,朕便为你留下这个嫡孙,只是秦惠容窝藏冯氏与秦淮月,罪不可恕,她生子之后,依旧要被治罪。”
这结果再好不过,裴延庆当即叩头谢恩:“臣谢陛下隆恩,臣与宋国公府必定世代为君效命,万死不辞!”
然而他这头磕下去还没抬起来,吴循便拿着陶英等人的诉状进了大殿。
“圣上,城中姑娘失踪案有眉目了。”
“当真?”圣上很是关注这件事,闻言很是激动,“说来听听!”
城里近些年常有姑娘失踪,最开始人数不多,官府便当成普通的失踪案糊弄,直到后来有个官家小姐丢了,这小姐的父亲将冤情诉到了圣上跟前,这才引起了重视。
圣上一边命府衙明察,一边叫白夜司暗查此事,但除了找到几个姑娘尸体,还有多半对不上号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吴循道:“去年查封了东市刘记胭脂铺子后,臣就怀疑姑娘失踪案与宋国公世子有关,只是可惜城外找出来的尸体已经无法查明身份,便不能定案,今日上午都城府衙忽然接到了报案,有四个姑娘亲口指认宋国公世子绑架并囚禁虐待她们,这是诉状。”
诉状被陈公公亲手递交给圣上。
裴延庆看着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当即眼前一黑。
裴钰屋里藏了四个姑娘的事他昨天也知道了,他今日特意吩咐了不准放她们出府,谁知竟还是没能防住。
“这四个姑娘从裴钰屋里的密室里找出来,宋国公总该知道吧?”圣上将诉状甩到裴延庆面前,“你看看你的好儿媳都干了什么,再来为她求情吧。”
裴延庆快速浏览诉状上的字,冷汗一点点从额头往外渗。
诉状上写几个姑娘都是被绑架来的,其中还有一个是在喜乐园与秦惠容有过交集后被绑架的,虽说没有明确说是与秦惠容有关,但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这样提一句,都可能会改变圣上的主意。
“圣上,诉状只说与秦惠容在喜乐园有过交集,可不能证明她绑架人家姑娘啊!”
“你倒是会替她开脱,是不是她干的,让白夜司审了便知。”圣上再也不提放秦惠容回去生子的话。
裴延庆心里没底,如果白夜司真的审问了出来,那他的孙子还能保住吗?
“圣上,臣……”
圣上摆手,“天儿不早了,你回去吧。”
裴延庆心一沉,不敢再说什么,“臣,告退!”
国公爷垂头丧气两手空空回了府,赵氏哭得大街上都能听见。
晏长风心里的天平终于摆正,她觉得只要不出意外,秦惠容是回不来了。
“圣上后来不是叫你进去了吗,怎么还是不同意呢?”赵氏抱了很大希望,现在是伤心加倍。
裴延庆叹气说:“原本圣上已经同意让她回来产子,可是后来吴循带了一纸诉状进来,就把我打发了。”
“什么诉状?”
裴延庆看向老二跟老二媳妇儿,眼神凌厉,“那几个丫头的诉状是怎么飞到府衙去的?”
“什么!”赵氏愤恨地看着他们,“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这府里能接触到她们的就只有你们二房!”
裴修不慌不忙地承认,“回父亲母亲,是我帮忙递交的诉状。”
“你们安得什么心!”赵氏立时就扑上去跟二房拼命,“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两个赶尽杀绝的贼!”
裴修跟晏长风两人默契地同时出手,一人挡住赵氏一只胳膊。赵氏滑稽地举着双手,又是羞恼又是恨,龇牙叫喊,“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们怎么死不劳母亲费心。”裴修放手推开赵氏,“母亲请自重。”
“你们就这么巴不得你们大哥断子绝孙吗!”裴延庆指向他们的手颤抖着,“你们大哥纵有百般对不住你们,横竖也活不过今年去了,你们还要如何?秦惠容生了孩子也逃不过罪责,你们还要如何!”
“一码归一码。”晏长风说,“大哥大嫂罪有应得,但我们对未出世的孩子没有恶意,同样的,四个受害姑娘有冤也应该诉,她们无缘无故被绑了来,他们的爹娘家人得多么崩溃?早些报官,也好早些给他们一个交代,父亲您说是不是?”
“呵!终于承认了是吗?”赵氏骂二房虚伪,“说得那么好听,你们是巴不得那孩子不要出生,如此你们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国公府,我也是瞎了眼,以为你们都是好的,竟是两头活生生的白眼狼!”
两头白眼狼一起看着赵氏,没有要跟她争论的意思。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裴延庆对赵氏说,“等着给他们料理后事吧。”
“不行!”赵氏不放过二房,“既然你们野心如此大,我们国公府装不下你们,你们趁早搬出去吧。”
“母亲是要分家吗?”裴修问,“如果要分家,那我这就去跟祖母说一声。”
“少拿老夫人来压我!”赵氏恨透了这个老太太,“我是这府上主母,我说撵你们出去就撵你们出去!”
“撵出去?”晏长风朝裴二摇摇头,“搬出去我倒是没意见,撵出去那不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犯了什么事了呢。”
裴修附和:“夫人说得有道理。”
赵氏:“你们与国公府为敌,就该被撵出去!”
“母亲莫要说笑,谁看见我们与国公府为敌了?”晏长风摇摇头,“倒是大哥大嫂啊,险些让咱们整个国公府陪葬。”
“夫人不要怪母亲。”裴修与她一唱一和,“母亲向来是偏向大哥的。”
晏长风:“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母亲可是个为了保住大哥世子之位,能对府里其他子嗣下毒的人。”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赵氏慌了,打死也没想到他们这时候会说这些。
裴显跟裴安,还有裴萱也都目瞪口呆,怀疑二房是要疯。
晏长风还是不争辩,“母亲说是胡说就胡说吧。”
裴延庆却不放过,“到底怎么回事!”
“这我具体就不知道了。”晏长风看着赵氏说,“知晓内情最多的牛嬷嬷跟赵权已经被母亲撵出去了。”
裴延庆审视着看着赵氏,“可是如此?”
“公爷莫要被他们挑拨,他们都是胡说八道!”赵氏急于否认,“二房这是打量着连我也除掉呢!”
“除掉你有什么用!”裴延庆看赵氏的反应,十有八九是被说中了。他今日跪了大半天,又接连受打击,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无心再应对家里的鸡飞狗跳,摆手打发儿女们离开,“这件事我自然会查,都别争了。”
赵氏顿时顾不上孙子了,想的都是怎么让公爷相信她什么也没做。
晏长风抛出引子去,裴延庆自然会查,赵氏短时间内应该没精力再跟二房闹了。
确定诉状起了效用,接下来要商议的就是陶英什么时候打掉孩子。
晏长风:“陶英,我觉得你应该尽早打掉,月份太大就不好打了。”
陶英知道,但她有顾虑,她说:“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打。”
“不行!你等不了。”晏长风知道她的心思,她恐怕担心自己打胎有生命危险,所以想等案子结束后再打。
可托到那时候打只会更加危险,一个弄不好就没命了。
“长风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这条命真的不重要。”陶英自嘲一笑,“我是个残花败柳了,这辈子已经没了指望,我也不想活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让那对狗男女遭到应有的报应。”
“他们会遭到报应,你也该活着。”晏长风掰着她的肩膀说,“他们罪有应得,但你没有罪,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陪葬?你没有死在那肮脏的暗房里,好容易重见天日,就该漂亮地活下去,名声没了就不要了,谁爱说谁说去,你可以赚钱,可以自食其力,管别人如何说?”
陶英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长风姐,我也想好好活着,可我能做什么呢,这个世道它不允许一个污了名节的女子好好活啊!”
第151章 断子绝孙
晏长风将哭成泪人的陶英抱在怀里无声安抚,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说:“你要是信我,就跟着我一起做生意好不好?别的不敢说,保证你吃喝住行是没有问题的,咱们女子不是非要依附男人,完全可以像男子那样自食其力,等你有了钱,比大多数人过得都好的时候,那些闲言碎语就都成了恭维。”
陶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此时这些话像是在茫茫绝望的尘世里出现的一根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了,企望它能带她上岸。
“真能这样吗长风姐?”
晏长风:“有什么不可以呢,咱靠自己过活又不丢人,你若是实在担心承受不住,我可以送你离开北都,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如何?”
陶英渐渐止住了哭泣,她心动了,想过那样的生活。
“长风姐,求你救我!”
“我自然会尽所能帮你,可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晏长风说,“如果你愿意,我找身边的柳姑娘帮你,我家表姐当年生子九死一生,就是她救回来的。”
陶英咬着嘴唇纠结一番,最终点了头,“好,我听你的长风姐。”
确定了尽快打胎,晏长风就把小柳喊来了偏院,让她查看陶英的状况。
柳清仪一边发着牢骚:“我不擅长给妇人诊病,叫我来不是耽误事吗?”
一边又认命地给陶英诊脉,“她身子太虚了,且要养两日再说。”
晏长风忽悠道:“诊病不行,打胎你肯定行,一般的郎中我又不放心,陶英月份这么大了,万一弄不好再伤了身子,只有你能有本事保命。”
柳清仪朝她翻白眼。
晏长风脸皮厚,多少白眼都照单全收,“不过话说回来,养两日够吗,再拖几日会不会更危险?”
柳清仪:“有我在,死不了。”
有她这句话,晏长风就放心了,接下来就是变着法给四个姑娘补身子。柳清仪最近在国公府里闲得发慌,她见闺门里的女子大多体弱,就研制了许多补身的药丸,刚好派上了用场。
除此之外,晏长风学着裴二投喂自己那般,一日喂她们五顿汤水,不过两三日气色就肉眼可见地好了。
那边赵氏听闻几个姑娘正在拼命补身子,以为陶英改了主意,也每日往偏院送补品。
而也一样怀着身子的秦惠容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她最近每日都面临长时间的审讯。
吴循:“你如果想平安生子,唯一的出路就是交代更多秦郡王的事,你该清楚,你如果不是进了白夜司,现在已经被秦郡王灭口了。”
秦惠容始终不承认自己跟秦王有关,因为只有她知道秦王的可怕,即便他被流放到荒蛮之地,也一样有能耐杀了他们这些死士。
如果她不出卖秦王,出去之后或许能争取活命,如果出卖了之后出去,那才是真正没有了一点活路。
“我平日只跟秦王妃接触,跟秦王不熟悉。”
吴循很遗憾地说:“那对不住了,我们已经查到你帮助裴钰绑架姑娘的证据,圣上意要严惩,你的孩子没有机会出生了。”
秦惠容沉默不语,连孩子也不能让她动摇。
好一个死士,真是宁死也不出卖主子。
吴循暂时放弃这个女人,转而去审讯裴钰。
裴世子被关了一个多月,已经不复往日的养尊处优,胡子拉碴的十分憔悴,但身上的傲气不减,眼睛还是放在头顶上看人。
“司夜大人居然还不死心吗?”
吴循如今跟裴钰混熟了,审讯也像是朋友聊天,他抱臂坐在桌子上说:“裴世子,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夫人就快获罪被斩首了。”
裴钰一声嗤笑,“司夜大人整日诈口供有意思吗,一时说她有孕,一时说她要被斩首,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瞧见,谁知道她在不在白夜司。”
“想看她头发丝儿容易。”吴循弹了下响指,跟外头的兄弟吩咐,“去带世子夫人的头发来。”
裴钰眯了眯眼睛。
“哦,对了。”吴循又道,“再去请太医院院正来一趟,让他给世子夫人诊脉,免得裴世子不信。”
太医院老院正德高望重,他的话有分量,可信度高,比吴循诈一百句有用。
大概半盏茶后,秦惠容的一束头发被带到了裴钰面前,头发上绑着秦惠容惯用的发带,裴钰认识。
又过了两刻钟后,老院正亲自过来,告知了裴钰诊脉结果。
吴循抓了个果子啃着,欣赏裴钰的丰富表情,“看得出来裴世子听闻世子夫人有孕,还是很高兴的。”
裴钰自然高兴,他喜欢秦惠容,只把她的孩子当作亲生,第一次当爹的人,激动喜悦之情压也压不住。
吴循:“可惜啊,她本来是有机会生下来的,可你猜怎么着,她竟然藏匿了秦夫人,你家里那个暗房又被找了出来,那四个姑娘告她绑架,圣上气得要命,勒令严惩,怕是要死在你前面。”
“那是我绑架的,跟她没关系!”裴钰极力帮媳妇脱罪,“那秦夫人也是我帮她救出来的。”
裴钰最初对秦惠容藏匿秦淮月颇有微词,可因着太喜欢她,后来也就原谅了,现在更是甘愿为她顶罪。
“哦,对了,还有一事得告诉世子。”吴循大喘气似的说,“世子恐怕不知道,贵夫人其实是秦郡王的死士吧,如果没猜错,刺驾的主意是她帮你出的,然后秦郡王利用了你刺驾的机会,安排弩箭手刺杀皇后,最后将屎盆子扣在你头上,你一心等他来救你,殊不知他只想灭你的口。”
裴钰顿时如遭雷劈,他无法相信秦惠容是秦王的死士,他丝毫看不出来秦惠容接近他是别有用心,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怎么会!
“贵夫人知道太多秦郡王的秘密,若非关在白夜司,恐怕早就被灭口了,就算活着出去,下场也可想而知。”吴循接连的打击让裴钰几乎崩溃,“所以世子,你现在的坚持毫无意义,除掉秦郡王,你才能保住你的妻儿。”
裴钰死死盯着吴循,“你怎么能证明她是秦王的人?”
“秦郡王的死士身上都有一处专属烙印,我想你应该见过。”吴循说。
裴钰浑身一震,他知道,小容背后有一处烫伤,上面刻着“贱人”二字,她说是秦夫人虐待她烫伤的。
遭遇了打击与背叛的裴钰整个世界都塌了,他崩溃地狂吼一声,震得牢不可破的审讯室都抖了三抖。
又过了两日,秦郡王被废除郡王头衔,禁足府中,非传诏不得出府。宋国公世子夫人被判秋后问斩。
此诏书一出,太子党高兴得只差普天同庆,一个被剥夺所有封号的皇子,基本上就是被踢出了皇位争夺战。
连一向谨慎的大长公主也松了口气,叫了孙女外孙女,孙女婿外孙女婿回家,高高兴兴办了一场春日宴。
而赵氏听闻秦惠容再也不能回府,便决心放弃了她腹中的孩子。虽说秋日后孩子能降生,可大牢里生出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如果是个男丁,便养着传宗接代,如果是个女娃,那就权当没有了。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陶英的肚子上,据她观察,陶英肚子里的孩子十之八九是个男胎,待孩子降生,她就做主将陶英扶正,如此就有了嫡孙名份。
赵氏心里有了底,心情也好了许多,更叫她高兴的是,赵权夫妇失踪了,她派人找了几日,都说没了音讯,只要公爷找不着他们,她就是安全的。
府里知道她给白氏下毒的就只有王嬷嬷,王嬷嬷绝对不能背叛她,没有证据,凭二房怎么说都是造谣。
俗话说乐极生悲,赵氏刚高兴了没两天,便听说二房请了稳婆去偏院,不是来待产,是为落胎。
赵氏当时就疯了,领着几个嬷嬷炮仗似的杀去了偏院,势要跟二房拼命。
徐嬷嬷将她拦在院外,“夫人火急火燎的这是做什么?”
“让晏长风给我滚出来!”赵氏中气十足地朝着偏院里狂喷唾沫星子,“我倒要问问她凭什么杀我孙子!”
“夫人这怎么话说的。”徐嬷嬷跟吴嬷嬷并排挡住赵氏,“陶英姑娘是自愿落胎,老夫人都是知道的,怎么成了我们姑娘要杀你的孙子?”
赵氏重重地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她挑唆的!陶英根本是想生,我竟不信,还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宁愿赔上性命也要打掉孩子!”
徐嬷嬷不无讽刺道:“荣华富贵自然谁都稀罕,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说句不好听的,夫人倘若被一个男人祸祸地有了身子,您也不想给他生孩子。”
这话对宋国公夫人说是大逆不道了,赵氏深感冒犯,气得不行,“你个恶婆子说话未免太没有礼数了,你虽体面,但如今在我宋国公府,也要以我为尊,这在我们府,早就掌嘴了!”
徐嬷嬷是大长公主跟前的体面嬷嬷,根本不把赵氏放在眼里,“夫人要掌我的嘴恐怕是不能够,我是奉大长公主的命过来伺候我家姑娘的,吃喝拉撒,每月的利钱都是侯府管,跟贵府可搭不上边。”
赵氏懒得跟她说,“我不跟你说话,叫我儿媳妇出来,我管不着你,管我儿媳妇管得着!”
徐嬷嬷:“我家姑娘这会儿忙着呢,没空。”
“你们是诚心拖延时间!”赵氏急得够呛,再拖下去孩子就打落了,她招呼身边的嬷嬷硬闯,“给我进去拦住他们!”
每个府里都会养几个粗壮的婆子,用来护主以及教训府里的女眷。赵氏一下子带了五六个过来,个个犹如一堵墙,地动山摇地往里闯。
徐嬷嬷带的人战斗力不足,根本拦不住,眼见着要闯进去,晏长风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呦,这是要拆院子啊?”晏长风个子高,站在几堵墙面前气势丝毫不弱,“要拆也等分了家再拆,这院子是二少爷一直住着的地方,好些东西都没收拾,现在拆不得,几位嬷嬷都退下吧。”
“是我让她们进去的。”赵氏拉开一个嬷嬷,跟晏长风面对面说,“没我的同意,谁也不准打掉陶英的孩子,你擅作主张,又把徐嬷嬷这尊佛摆在院门口,我惹不起她,只好强行进去。”
“这样啊,可母亲您来晚一步,孩子已经打掉了。”晏长风遗憾地说。
“你说什么!”赵氏音调陡然拔高,“晏长风,你安的什么心!是诚心不叫我活是吗?”
晏长风说没有的事,“您长命百岁才好呢,怎么能不让您活,陶英想打掉孩子,我们都尊重她的要求。”
“那是我孙子,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打掉!”赵氏简直要疯了,她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喊,“陶英你休要听他们挑唆,只要你生下孩子,我就将你扶正做世子夫人!”
“还世子夫人呢?”晏长风都乐了,“母亲您快醒醒吧,谁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当一个获了罪被砍头的死鬼的夫人。”
“你放屁!”赵氏听不得这话,“便是我钰儿没了,那也是体面,她只要生了未来的世子,就是我宋国公府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
晏长风:“那打掉的算吗?”
赵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晏长风吩咐丫头,“去把陶姑娘才打落的死胎让夫人带走,这是世子造的孽,理应归了夫人。”
赵氏捂着头后退着踉跄数步,气得上不来气儿,“混账,恶媳!晏长风,我跟你不共戴天!”
“那不至于的母亲,一家人和气才能生财,咱们府里都那么捉襟见肘了,您可得和气着点,不然该揭不开锅了。”晏长风朝那几堵墙说,“还不快扶着太太回去歇息去。”
“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赵氏骂骂咧咧地被搀扶回去,明明是日头高挂的日子,她只觉得天昏地暗。
可这还没完,今日不知道是犯了哪路丧神,还没走回北定院,又有人来传噩耗。
“夫人,夫人!宫里传来消息,世子夫人她疯了!”
秦惠容疯了。
晏长风觉得这纯粹扯淡,祸害从来只能把别人逼疯,更别说是秦惠容那种极能忍耐的祸害。
“是宫里传来的确切消息?”
徐嬷嬷道:“听说是的,国公夫人听见消息又晕了过去,府里这会儿都轰动起来了,说长房彻底要绝后了。”
晏长风认为秦惠容肯定又在搞什么猫腻儿。
等晚上裴修回来,她问道:“白夜司确认了吗?”
裴修正要说这事,“吴循亲自跟我说的,说是已经疯到自残喝尿了。”
晏长风嘴角抽搐,这么狠?
“就没有办法验证真假吗?”
“有,白夜司有的是法子,但对秦惠容可用的手段有限。”裴修说,“看圣上的意思,是想给裴家留下这个嫡孙,吴循不敢对她动酷刑,而秦惠容又异常能忍。”
晏长风蹙眉,“那,有可能会免罪吗?”
“那要看圣上最终如何决定。”裴修感觉不乐观,“如今北疆未定,圣上还是要依赖宋国公,从他想给裴家留下嫡孙,就能看出来他有恩惠之意,如果最终确定秦惠容真的疯了,那杀不杀她就都无所谓了,圣上很可能好人做到底,赦免其罪,放她回来生子。”
晏长风简直想骂街,这女人比蟑螂还难打。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个人疯得这样突然,任谁都要怀疑真假,定要再三确认才有可能放人。
秦惠容疯了的消息让外祖母有些不安,第二日她老人家便将她跟裴二叫去了侯府。
“我瞧着圣上很可能将她免罪。”大长公主为着这事想了一宿,“原说世子之位不差这两年,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得赶在那女人免罪生子之前定了霁清的世子之位才成。”
这似乎是有点难,晏长风想到赵氏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觉得根本是痴人说梦。申请册封世子,需得是宋国公上奏才行,极少数的情况下,圣上才会干预。
而裴二如今只是个五品官,无甚建树,完全达不到让圣上主动册封的条件。
“外祖母您不知道,我如今已经跟国公夫人撕破了脸,她死也不会叫宋国公上奏的,何况裴钰的世子封号还没废。”
大长公主:“宋国公是个识时务的人,他能放弃裴钰,就可能改立霁清,或者,我找个时机进宫与圣上提一嘴。”
“外祖母且不要出面。”裴修说。
大长公主疑惑:“怎么说?”
裴修:“外祖母越是心急让我上位,圣上越是忌惮,如今大皇子刚刚被废,太子风头正盛,若是再将我推上世子之位,那就等于告知全天下的人,宋国公府乃至北大营都成了太子的势力。”
大长公主最近高兴过了头,忽略了这一点,“你提醒的是,可你如果不能尽早上位,待那女人产下男丁,可就不好办了。”
裴修说无妨,“外祖母眼下无需担心,一切未成定局,尚有转圜的余地。”
大长公主就是喜欢他这幅气定神闲的劲儿,她看出他好像有了应对之法,便暂时不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