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想了想也有道理,朝陈公公说:“让吴循来见朕,另外告诉禁军,全城搜捕刺客之时,也寻一寻柳四姑娘的下落。”
陈公公:“是,奴才这就去。”
太子瞥了眼秦王,朝圣上说:“父皇,今日刺杀一事颇为蹊跷,儿臣觉得不像是冲您去的,倒像是冲儿臣母后去的,后面的弩箭,可多半都射向了母后。”
当时场面混乱,大多数人只顾着自己保命,或是保护圣上,没人关注谁挨箭更多。太子之所以看得那么分明,是因为他一直盯着秦王。
刺客朝圣上刺出第一刀时,太子被蜀王扒拉到了一边,没能第一时间以身护驾。他当时心绪非常复杂,他一面懊恼自己动作太慢,被秦王抢先献了殷勤,一面又庆幸自己没抢先,这以身挡刀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一命呜呼了那得不偿失。
同时,他又盼着那些刺客擦亮双眼,最好能一刀结果了秦王。
但很可惜,那些刺客仿佛被秦王屏蔽了一般,没有再攻击圣上,甚至后面的弩箭也躲着秦王跟圣上走,兵荒马乱了半天,愣是一点皮也没破。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刺客刺杀圣驾,目标却对准了皇后,这不得不让太子怀疑这些刺客的立场。
圣上蹙眉看着太子,又看向身边的禁军,“可是如此?”
那禁军说:“回圣上,属下当时就在皇后身边,除了第一个刺杀皇后的人外,射向皇后跟蜀王方向的一共有六箭,裴二夫人挡掉一箭,蜀王挡掉两箭,方才统计得知,现场一共有十支箭头,除去那六箭,另外四箭有一箭射向了救人的裴二夫人,一箭射向了安阳侯家的小小姐,但当时小小姐跟您方向差不多,所以不能确定是否是针对您。”
也就是说,真正射向圣上的只有两箭而已,这的确很奇怪。
太子越发确定此事与秦王有关,“父皇,我们几个兄弟皆不以武艺见长,倘若刺客真的针对您,恐怕是不那么容易挡开的。”
圣上想骂太子不出力就知道落井下石,可事实摆在面前,确实叫人费解。倘若刺客针对的是皇后,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圣上!”皇后后怕地捂着心口,“当时若不是晏家那丫头发现了刺客,蜀王又及时赶来护在臣妾身边,臣妾这会儿怕是就见不着您了!”
圣上瞥了眼秦王,这孩子不置一词,不邀功也没有要替自己辩解两句的意思。
“圣上,柳四姑娘来了!”
圣上的目光当即转向了报信儿的陈公公,“快请!”
与此同时,秦王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
柳清仪被一名禁军引来面圣,她按照裴修所教的说:“民女见过圣上,我是来找我家小姐的,不知她可在?”
秦王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圣上纳闷儿,“怎么,柳四姑娘不是从国公府而来?”
柳清仪面露诧异,“我今日一早进宫,未时六刻才出宫,然后又随秦王妃去了秦王府,一直到方才才离开,路上我听闻西市这边出了事,我担心我家小姐安危,于是就赶来了。”
圣上的目光再次看向秦王,问道柳清仪:“朕午时之前就放你离开了,为何未时六刻才出宫,又去秦王府上作甚?”
皇后回道:“是这样的圣上,臣妾听秦王妃说柳姑娘医术好,便请她去凰宁宫给臣妾还有容妹妹诊脉来着。”
柳清仪肯定了皇后的说法,“民女自宫中出来后又被秦王妃请了去给世子看病,而后又给府上的妾室一一诊脉,王妃热情,留我吃了饭,但我惦记着我家小姐,便不告而别。”
圣上越听神情越凝重,什么叫不告而别?这不就是说她是被迫留下吃饭的?
这却是奇怪,这大过节的,姑娘家定然想出门游玩,秦王妃做什么硬要留她在府里?
此时吴循过来,回禀:“圣上,方才裴大人托臣去宫里找柳四姑娘,臣没来得及说,柳四姑娘早就离宫了。”
秦王看了眼吴循,方才裴霁清来过?他不是在东市吗?
秦王今日将裴钰要刺驾的消息告诉裴修,是想试探他会不会通知白夜司,事实证明裴修与白夜司没什么关系。可现在,吴循的话又让他觉得他们似乎是有些情分在,至少他跟吴循就说不上任何话。
柳清仪急问吴循:“二公子找我做什么?是不是我家小姐出事了?”
吴循:“裴夫人中了毒箭。”
柳清仪这就要走,“圣上,民女告辞!”
“且慢。”圣上说,“蜀王也中了毒箭,你先替他看一看吧。”
盛明宇中毒了?
柳清仪心里有一丝古怪,说不上是嫌麻烦还是什么,烦躁得很。她有些冷淡漠地说:“人在哪?”
陈公公朝圣上的玉辇指引,“柳姑娘请随我来。”
柳清仪看向那华丽到闪瞎人眼的玉辇,惊了一下。圣上这么不讲究吗,自己的玉辇随便就给儿子坐?
圣上还真不怎么讲究这些,之前赐给蜀王的那架玉辇也是他曾经坐过的,讲究的都是别人。
柳清仪上玉辇查看盛明宇的伤势,他比二姑娘麻烦些,伤在了肩膀,箭头是没入的。不过不深,外伤没有一点妨碍。
她对陈公公说:“外伤无妨,中的是砒石毒,我身上没有药,得把他送去国公府。”
“是砒石!”陈公公惊得浑身一哆嗦,“这,这这岂不是……”
“有救,快点送去,再耽搁就没救了。”柳清仪不是吓唬人,再晚点就真没救了。
陈公公立刻招呼人来:“快快,快来人!”
圣上不放心,派了十几个禁军护送,并让陈公公亲自跟着蜀王去了宋国公府。
听闻是中了砒石之毒,圣上私下问道吴循:“上回晏家那丫头中了什么毒来着?”
吴循:“砒石。”
圣上一愣,眉间几道深深的纹拧出了一团阴沉,“去查裴家老大今日在哪,别打草惊蛇。”
吴循:“是!”
裴修守在媳妇儿床前,拿着不冷不热的湿帕子给她净面,那仔细小心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伺候一尊价值连城的瓷器。
八角忽然在院子里喊:“少爷,陈公公护送受伤的蜀王殿下来咱们院了,还有柳姑娘!”
裴修的手一顿,盛十一也中箭了?他忙将帕子丢回水盆里,走出屋门。
此时,抬着盛明宇的御辇刚停在院门口,几个禁军一起抬着昏迷的蜀王进了院子。
柳清仪在旁引路,“抬去东厢房!”
陈公公跑得满头汗,他先上前同裴修说:“叨扰裴大人了,蜀王殿下中了毒箭,竟是砒石之毒!除了柳四姑娘没人能解,只能鸡飞狗跳地来您这里了,您可担待!”
裴修称不敢,“救命要紧,不必在意虚礼,我夫人亦中了箭,正四处寻找小柳姑娘,还得谢谢您把她带回来了。”
陈公公:“哎呦!我差点忘了裴夫人也中了箭!她可要紧?”
裴修摇头,“一直昏迷着,小柳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但您一说是砒石我就放心了,上回我夫人也是中了此毒,小柳姑娘有解药。”
陈公公脑子快速转了几圈,上回裴夫人好像是被府里丫头下的毒,是世子夫人那个逃犯姐姐指使的。如果中砒石不是巧合的话……
他被得出的结论吓了一跳,难道今日刺杀会跟宋国公世子有关?
那宋国公世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刺驾——确切的说是刺杀皇后。
莫不是为着党争!
柳清仪捏着盛明宇的下巴喂了一颗解药,动作十分粗鲁,看得屋里的禁卫集体下巴疼。
喂完了药她就没了继续看这货的心情,站起来交代禁军,“看好他,有问题立刻叫我。”
她又装模作样地去了二姑娘的房间,给二姑娘喂了一颗糖豆。最后去跟陈公公汇报:“蜀王殿下已经吃了解药,不过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您只管把他抬回去就成。”
陈公公哪里敢就这样把个昏迷的蜀王抬回去,那是擎等着挨骂。
“小柳姑娘您体谅,我这样把蜀王抬回去没法交差,起码得等他醒了,不然只能委屈您去蜀王府了。”
柳清仪冷脸一抽,脸上写满了无语,这些皇族里泡大的就是金贵,毒解了不算完,居然还要等人醒来才能送走。她此时不禁后悔把盛明宇带去了她房间,如果他一两日醒不来,那岂非还要伺候他一两日?
此时,裴延庆在书房焦急踱步,不过才小半天,他感觉自己活活老了十岁。他今日亲自出去找裴钰,谁知连个影儿也没找到!
更糟糕的是,圣驾竟然真的遇上了刺客!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国公府快要完蛋了。
赵氏匆匆来到书房,问道:“公爷,圣上的玉辇抬去了二房,陈公公也一道跟着来了,这是要做甚?”
“你说做什么!”裴延庆找不着裴钰,一肚子火气都喷在了赵氏脸上,“都是你那儿子干的好事!干的灭族的好事!”
赵氏愣住了,“这怎么话说的?”
裴延庆压低声音,说:“裴钰今日在大街上刺杀圣上,估计是谁中了毒,被送到了小柳姑娘这里。”
赵氏眼前一黑,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这……他,他怎么敢?”
裴延庆神情颓败,“现在恐怕说什么都晚了,你去托你娘家能用的关系,死马当活马医吧,最好裴钰不要留下什么证据,这样还有余地,如果证据确凿,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身在酒肆的裴钰,强压心中惊慌,诧异地看着突然而至的吴循,“司夜大人巧啊,你也是来此喝酒的?”
吴循看看裴钰,又看看秦惠容,“还是世子跟夫人会找地方,今日满城皆乱,西市又出了刺杀事件,别说看热闹了,稍不留神就可能小命不保,而二位坐在这高处,既能赏景,又没有危险,实在是惬意。”
“竟有此事?”裴钰装模作样地往窗外探头看了一眼,“我说那边怎么乱糟糟的,谁被刺杀了?”
吴循胳膊撑着桌沿,聊天似的说:“世子想知道,不如随我进宫去听听,请吧,圣上还等着呢。”
裴钰的心咣当沉了下去。
第138章 你喜欢我
晏长风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坐在裴二的马上朝着天边一路狂奔。这货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肯停,她被颠得七晕八素,五脏六腑翻飞,她不得不抱紧了裴二的腰,像片被狂风贴在他身上的树叶。
她无论怎么喊,裴二就是不肯停,似是要跑到天荒地老。
就这样一直跑啊跑,直到临近一处深崖,他一边纵马跑着,低头在她耳边蛊惑似的问:“愿意随我一起死吗?”
“你疯了吗裴二!”晏长风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死?
裴二在她耳边低声笑着,没有要减速停马的意思,她大声制止,他也只是笑。直到跑近崖边,再有几步便要掉下去时他才说:“如果你说不喜欢与我在一起,我立刻停下来。”
晏长风本能地要说不,可话到嘴边却好似被狂风堵了回去,如何也说不出来。
裴二大声笑起来,在落入悬崖那一刻他说:“二姑娘,你喜欢我。”
晏长风一下子就惊醒了,她喘着粗气,心悸而惊慌地睁开了眼。
落入悬崖那一刻的失重感还在,她头晕目眩,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可同时,又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她被裴二死死地抱在怀里,她感觉不到半分濒死的恐慌,甚至有一种同归于天地的圆满感。
她猛拍了几下发胀的头,怀疑那毒药有致人脑子发昏的功效。
“姑娘!你醒了!”
如兰端了一碗粥进来,看见她醒了,顿时喜极而泣,“姑娘,你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你一身血地被姑爷抱回来,我还以为你,以为你没了呜呜呜……”
“我哪那么容易没了?”晏长风撑着身子坐起来,挣疼了胳膊上的伤,她“嘶”了一声。
“姑娘你别动!姑爷说了,不让你乱动!”如兰如临大敌地跑到床前,“快躺好。”
提起裴二晏长风就牙疼,“你到底是谁养的丫头?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如兰回答得非常智慧:“我是姑娘养的丫头,但我觉得姑爷这次说得对。”
晏长风无语但是又很欣慰地看着自家丫头,“我们如兰终于长心眼儿了,可见来国公府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如兰心说,全赖姑爷教得好。
“什么时辰了,让厨房煮碗酱肉面送去书房。”晏长风不打算在正房躺着。
如兰拦着她起来,“姑娘你躺着吧,姑爷搬去书房了,让你睡这屋。”
晏长风一愣,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就像昨夜裴二给她吸毒血时的感觉一样。
这王八蛋就不能真王八蛋一点吗?这一天天的,活像个讨债鬼。
她强行把裴二从脑子里赶出去,问道:“昨夜刺驾之事怎么说的?”
说起这个如兰就兴奋了,“世子跟世子夫人都被抓走了!昨晚上白夜司的人来通知的,好像还搜查了世子的院子,今日早上世子夫人被放了回来,但世子没有消息,你是没瞧见夫人急成了什么样,一早就出了门,四下托关系去了。”
昨夜晏长风看见刺客刺杀皇后时,脑海里隐约就猜想着刺客会不会与秦王有关,这刺杀意图太明显了,对圣上是做样子,对皇后是下死手。而皇后一死,太子就失了宫中靠山,获益者就是秦王。
可这个猜想在她心里没站住脚,因为她觉得这场刺杀过于直白,不像是秦王的风格。去年秦王设计杀太子的儿子可谓计划周密,用各种“意外”来掩盖他的布局,若非遇上柳清仪,还有后来她才想明白的,裴二与玄月阁的参与,秦王根本不会露出破绽,也就没有后来太子的报复。
而昨夜的刺杀明显带有冲动特性,虽说安排得还算完善,但远不到周密的程度。如果是裴钰的手笔,这就说得通了。
而此时身在白夜司的裴钰却只觉得冤,他是安排了刺杀,但没有安排弩箭手。
吴循亲自盯着他审问:“裴世子,还不肯承认么,那刺客之一是你的老部下,对你可衷心得很,要不是拦得快,他就咬毒自杀了,现在进了白夜司,他死是死不成的,只会生不如死,你就忍心看着他受尽折磨?”
裴钰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他能坦然接受死亡,但不忍心见自己的生死兄弟沦为俘虏,所以他让他们咬了毒,关键时候能死个痛快。
但他没想到白夜司这样厉害,远距离护驾,居然还能活捉刺客。可是,他再不忍心兄弟受辱,这时候也只能死咬着不认,他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司夜大人,贵司办案难道就是凭借刺客跟谁熟来判断吗,就算他是我老部下,这能说明什么?昨天我在圣上面前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宋国公府世代忠良,为大周朝出生入死,怎么可能刺杀圣上?”
“既然裴世子不肯配合,那只好对不住了。”吴循朝手下招手。
片刻后,有两个人被带了过来,一个是裴钰的那个老部下李峰,一个是弩箭手。
裴钰不认识这弩箭手,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弩箭手可能是秦王派来的。
“裴世子,你现在招认还来得及。”吴循翘腿坐在椅子上,“被指认的话可不好看。”
裴钰心里非常忐忑,他相信李峰不会出卖他,可那个弩箭手就不一定了。如果是秦王安排的弩箭手,恐怕一定会让他当替罪羊的。
不,他不能认,他不认识这个弩箭手,白夜司根本没有证据,而且白夜司查不到秦王头上,一切都还有机会。
“司夜大人说笑了,我问心无愧。”
吴循朝李峰弹了个响指,“你主子不信你说的,你就受累再告诉他一次。”
裴钰瞳孔微缩,他看着李峰,但李峰不敢抬头看他。
“少帅,我,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坚持住!”李峰情绪有些激动,满怀着自责与愧疚,他的头偏向一边,没有脸再面对裴钰,“我打小怕水您是知道的,他们把我关在水牢里,我实在是生不如死,但凡我能来个痛快的,也不可能说出一个字!”
裴钰的心彻底凉了,如果连李峰也指认他,那他无论如何狡辩怕是都没有用。
吴循欣赏着他表情的微变化,又朝弩箭手弹了一下响指,“该你了。”
那弩箭手更是没有犹豫,把裴钰卖了个干净,“对不起世子,你交给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死我们不怕,但我们受不住白夜司的手段,我劝您也别抵抗了,这里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裴钰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他知道这是秦王的人,可偏偏他不能否认,他安排这次刺杀是翻身的最后一张牌,不能成功便要成仁。
“世子,你可还有话讲?”吴循说,“如果没有,我可就要走流程了,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此时,求路无门的赵氏颓然地瘫坐着,哭都没有了力气。
“竟是没有一人说得上话!平日里个个都来巴结我,求我做的事我都尽量满足了,可谁知换我求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指望得上!”
裴延庆平日里颇为反感赵氏利用国公府替她的娘家人办事,这是个挖苦的好机会,可现在他也没了挖苦的心情。
他搓了一把失去了精神气的脸,“这种时候没人能替裴钰说上话,原本咱们有个最能说得上话的亲家,可之前因为秦淮月给老二媳妇下毒,已经把大长公主得罪惨了,又因为喜乐园投毒,藏匿秦淮月,裴钰在圣上那里已经是戴罪之身,我把裴家三代忠良的脸卖得干干净净,才给他换了一个不追究的机会,这次我便是拿这条老命去换,圣上也不可能原谅了裴钰。”
赵氏要崩溃了,“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等着给裴钰收尸了吗!”
“收什么尸,还没到那一步!”许氏一得了信儿便赶来了北定院,她扶着丫头,脚步匆忙又蹒跚。
“母亲,怎么把您惊动了?”裴延庆站起来搀扶着母亲。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瞒着我,你们但凡早告诉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步田地。”许氏推开他的手,自己坐在椅子上,她平日慈眉善目,此时俨然是整个家里的主心骨,“去把老大媳妇儿叫来,我有话问她。”
裴延庆不敢再说什么,立刻朝屋里的王嬷嬷使眼色,让她快去叫秦惠容来。
片刻后,秦惠容站在了老夫人面前。
“不用多礼了。”许氏沉着脸问,“你把所有的事给我交代清楚,我知道你也参与了。”
秦惠容的手微微颤抖地捏着衣角,“老夫人,我,我只知道世子今日刺驾,是为了秦王。”
许氏眼神犀利,“是秦王指派裴钰做的,还是裴钰为了讨好秦王做的?”
秦惠容深吸一口气,“是为了讨好。”
“你们糊涂!”许氏简直恨铁不成钢,“讨好秦王有的是法子,做什么非要冒这样的险?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你们就那么肯定秦王不会卖了你们?万一他事前把你们刺杀的消息告诉了圣上你们可想过后果?”
秦惠容没吭声。
许氏站起身,“备马车,我走一趟德庆侯府。”
裴延庆跟赵氏一起抬头看着老太太,一方面不忍心打击她,一方面又寄希望于老夫人跟大长公主的交情。
人的悲喜并不相同,此时大长公主心情愉悦,只管等着看裴钰这个宋国公世子跌落在地。
许氏来找她,她不意外,裴家就这么一个嫡子嫡孙,再没脸也要厚着脸来求情。
“老姐妹,我今日是撕碎了脸皮来向你求情的。”许氏今日姿态摆得很低,“我那不争气的孙子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也不是替他开脱,只是想说,他对圣上是绝无二心的,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跟错了主子?”大长公主把话摆在明面上说,“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就该知道这里头的牵扯,他的主子是断不会出面救他的,他只能是个替罪羊。”
许氏无奈地点头,“所以我说他糊涂,可自家孩子,再糊涂也要救,放眼这北都城,就只有你能在圣上那里说得上话,我也知道那糊涂东西往日对你,对长风多有得罪,我厚着脸皮替他给你赔不是,将来他要是能活着出来,我把他押到你面前磕头谢罪,任凭你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怨言。”
“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大长公主握着她的手拍了拍,“他得罪我是小事,我这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跟小辈制气?可你知道,他们当初可险些毒死了我的长风,这件事在我心里始终过不去。”
许氏还真不知道这事,府里上下竟是谁也没跟她提!甚至长风什么也没说!
“竟还有这样的事!”许氏气得手直哆嗦,“都说贤妻旺三代,裴钰这个媳妇儿真是娶了个祸害!也是难为长风识大体,表面上还跟那两个糊涂东西客气着,我若早知道这些,说什么也要押着他们俩给长风磕头谢罪!”
把该点的都点了,大长公主才松口,“但说到底咱两家是亲家,我外孙女在你们家当媳妇,我便是为着她积德,也不能坐视不理。”
原本已经灰了心的许氏神情一震。
“罢了,我便替裴钰进宫跑这一趟腿,但我丑话说在前,他这是谋逆大罪,便是我出面也未见得有用。”
大长公主乐得做这个人情,一来她看许氏的面子,二来是为着外孙女婿将来上位时少一些诟病,反正裴钰就算不死,这世子位也保不住,她何苦当个恶人呢?
许氏哪还敢多求,“是死是活全凭他自己造化了!”
可惜的是,虽然有大长公主出面求情,裴钰依旧没能回府,不过也没传出什么被惩处的消息来。
眼看着裴钰似乎没有了翻身之日,晏长风松了她来北都后的第一口气,但这仇还没完,还有一个秦惠容。
她隐约觉得,秦惠容不会就这样任凭裴钰完蛋,这个女人才是前世害大姐的幕后推手。
第139章 秦惠容墙倒众人推
晏长风被迫在床上躺了三天,她的丫头已经彻底沦为裴二的走狗,每天按照他的指使以为她好的名义把她当猪养。
这日一睁眼,她又闻到了熟悉的骨头汤味。接连三天,她每早一碗骨头汤小馄饨,中午一碗八珍乌鸡汤,下午还要来一碗什么益气补血汤,晚上还有一碗党参鳗鱼汤,补得她天天上火。
“姑娘,该起来吃饭了,姑爷说了,即便躺着三餐也要按时吃。”如兰拿着湿帕子来到床前,“先擦擦脸提提神。”
晏长风夺走帕子自己擦,“我就是胳膊受了点伤,至于这么养吗?跟厨房说,中午不要汤水了,我要吃烧肉。”
如兰:“好的姑娘,姑爷说了,今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晏长风:“……”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姑娘,不是我替姑爷说话,姑爷对你真是不错。”如兰扶着姑娘下床,“每日那么忙,早上起来自己就啃只包子去上职,却不忘再三叮嘱让你吃好,晚上下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但怕你不想见他,所以不敢进门,姑娘,你到底跟姑爷生什么气啊,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我看着姑爷一天比一天瘦,真真是心疼。”
“……行了,别念了。”晏长风现在对“姑爷”两个字过敏,比当年听她娘念经还头疼,“蜀王殿下醒了没有?”
“哦,刚才好像是说醒了。”
晏长风三两口喝完了小馄饨,说:“我去看看他。”
如兰追着她嘱咐:“姑爷说你可以出去走走,但受伤的胳膊不能着力……”
晏长风捂着耳朵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蜀王自上元夜中毒昏迷后就一直没醒,柳清仪说是毒性深,服用解药时间太迟所致。醒的时间越迟,脑子损伤越大。
三天说短不短,晏长风担心他脑子出什么问题,步子有些匆忙。
刚到东厢房门口,便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啊啊啊——!!!”
晏长风敲门的手一哆嗦,心想这是怎么了?
“蛇蛇蛇!这里怎么会有蛇啊!”
盛明宇一睁眼就看见两条长着白花的蛇盘在身上,蛇头就在他脸上方,滋滋地吐着蛇信子。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他觉得这两条蛇正对着他垂涎欲滴。
“柳清仪你个毒妇!你快来把它们弄走啊!”盛明宇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对屋子里无动于衷的柳清仪怒吼。
“叫这么大声,看来脑子没问题。”柳清仪正在配毒,只差最后一步,没工夫管他。
“你脑子才有问题!”盛明宇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蛇养在房间里,“不是,本王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说你你你你能不能快点啊,我他娘晕蛇!”
柳清仪被吵得不能静心,只好放下手里正在研制的毒,走到床边,先观察了一下盛明宇的状况,确认这货还跟以前一样讨厌,就漫不经心起来,“上元夜你中了毒箭,圣上把你送来我这里,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以离开了。”
盛明宇终于想起了那晚的事,他噌地坐起来,可又被脑门儿上的蛇吓得躺了回去,“圣,圣上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人伤亡?”
“不知道。”柳清仪不关心那些有的没的,但说起圣上,她想起来还有账没跟盛十一算,“蜀王殿下,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跟你两情相悦还要谈婚论嫁了?”
盛明宇:“……”
谁能想到经历了一场生死后,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是这个,早知道他就不醒了!
“这个,嗯哼,那什么你先把你的两条小宝贝儿请走,我慢慢跟你解释。”
柳清仪无动于衷,“你先交代,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它们就不走了。”
盛明宇:“……”
这毒妇根本没有心!没有人性!
“我就是随口瞎扯的!”盛明宇别开头闭上眼,崩溃道,“上回蒙古郡主非要死皮赖脸地嫁给我,我实在不想娶就说我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