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改换了入口。
一说找人那老鸨就不那么热情,“找谁啊?”
晏长风说:“我找裴家二公子。”
老鸨又笑了起来,“是裴二公子啊,不巧,他刚走。”
刚走?看来这货今日又来醉红尘寻乐子了。早上咳成那样还不忘寻乐,那应该是暂时死不了。
晏长风朝老鸨笑,“呦,那真是不巧,那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品醉红尘的好酒。”
老鸨目送她离开,又匆忙去了秦王所在的房间,“殿下,那姑娘方才在外头徘徊片刻,进来又说是找裴二公子的,但是……”
秦王挑眉,“直说。”
“殿下,我别的本事没有,眼力还有几分,没看错的话,这姑娘应该就是上次闯入密室闹事的人之一。”
秦王眼神一眯,“几分确定?”
老鸨:“七分。”
秦王:“今日可有什么货运送进来?”
老鸨:“是桃花马。”
秦王手指瞧着桌面,若有所思。
晏长风离开醉红尘便回了天衣坊,此时天色已见黑,街面上已经热闹起来。
算算时间,再有那么不到一个时辰圣上的车驾便会经过天衣坊的门口。据说圣上跟宫里贵人可能会下车观灯,她怕齐掌柜应付不来,便守在店里。
第135章 刺杀
酉时正,圣上乘坐御辇自宫中出发,沿着中轴平康街,再绕东西市巡游观灯。按照计划,应是先往东市再去西市,但出发前临时改了计划,要先去西市再去东市。
今年太子,秦王,蜀王一同伴驾,皇后与容贵妃陪行。太子骑马居右,秦王蜀王居左。近来太子受宠,话也多,自出宫起便与圣上大谈盛世繁华。
“父皇您瞧,今年平康街与往年可有什么不一样?”
圣上放眼望去,宽阔的平康街修整一新,灯火璀璨,两边商贩整齐排列,个个笑容满面,街面上舞龙舞狮上下翻飞,活灵活现得像是下一刻就能活过来飞你脸上。
繁华是繁华,热闹也是真热闹,但圣上总觉得太规整太刻意了,像是搭台唱戏,再加上那条随时可能活过来飞脸上的龙,让他想起了去年启明楼上的幻术龙,继而又想起了夭折的孙子,顿时什么心情也没了。
不过大过节的他也不好扫兴,便点头称赞,“修整得不错。”
这就完了?太子为了修整街道,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就为了让这些商贩脸上由衷地洋溢出幸福喜气的笑容,他可是整整叫人训练了半个月!
“父皇,这皆是工部的功劳,儿臣为了赶在上元之前修整完毕,把他们逼得嘴上冒泡,儿臣以为应当论功行赏。”
蜀王在一边替太子捏把汗,这两年国库空虚,上个月又为着蒙古使节割了好大一块肉,正是拿银子当眼珠子的时候。今年上元节之所以选择游街,也是为了省些银子,谁知道太子为了讨好,擅自斥巨资让工部修缮街道,说好听点是孝顺,说难听点是没眼力见儿。
修就罢了,还非要给工部讨赏,这要不是在外面过节,太子这会儿怕是要挨骂。
“父皇。”秦王插嘴道,“您瞧今年西市比往年热闹得多,商铺多了近两成,百姓的日子是眼见的好。”
秦王这话说得讨巧,近年是频繁受灾,但那都是北都城外的事,城内闹市区繁华不减,商铺甚至多了起来。虽说是表面光,但这个节骨眼上说百姓日子过得好,比太子那一心邀功请赏的强出了十万八千里去。
圣上那差点儿拉下去的脸又提了起来。要么说秦王讨圣上的喜,就这受冷落的时候都比太子让人顺眼。
“如此甚好。”圣上满意地看着街市上的百姓,冷不丁的,他瞧见一个捏糖人的,捏的糖人那叫一个惟妙惟肖,顿时来了兴致,“小十一,你去替朕买一个糖人来,就照着朕的样子捏,像不像的没关系,钱照给。”
对盛明宇来说,只要别问他朝政,让他干什么都行,“得嘞父皇!”
盛明宇从马上下来,走向那商贩,乐呵呵道:“听见没有大兄弟,给圣上捏好了糖人,你可就发达了。”
他大兄弟好悬没给吓尿了,扑通跪地讨饶:“小人惶恐!小人手艺不精,断不敢捏龙颜!”
“别惶恐啊你。”蜀王忙上前将人扶起,“让你捏你就捏,捏成什么样都赏你。”
这捏糖人的胆子小,腿吓软了,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趁机在蜀王耳边说:“裴钰跟秦王要在西市刺驾。”
盛明宇心里一怔,立刻明白过来,这大兄弟是裴二的人。
裴修此时人在东市,他之所以能确定裴钰要在西市刺驾,全靠秦惠容。他拿着裴延庆的私印领家里府兵时,故意闹得挺大动静,让秦惠容知道他要去拦着裴钰。
秦惠容在他离府之后就出了门。裴修断定她一定知道裴钰在哪,就派人暗中跟着,这一路就跟去了西市。
唯一可惜的是不知道具体安排在西市什么地方,裴钰狡猾得很,他并不亲自出面,只是待在酒肆中看热闹。
不过只要确定在西市,吴循那边应该就能保护好。裴修现在是担心二姑娘,到时候一旦闹……他想到这里忽然一愣。
坏了,裴钰很可能安排在天衣坊刺驾!
御驾即将驾临西市,早早就有官兵跟西市的商户打招呼,该清场的清场,该拉出来装门面的装门面,奏乐的奏乐,舞龙的舞龙,不消片刻就搭好了繁华盛世的台。
西市的一家酒肆二楼,裴钰临窗而坐,悠闲地喝着酒。
秦惠容坐在对面,有些不放心,“能确保万无一失吗?我听那意思,父亲正找你呢,二弟带了一百府兵去了东市,万一他要是回过味来,再跑来西市如何?万一父亲去提醒了圣上又如何?”
裴钰摆手,说她多虑,“父亲没那么傻,他兴许会拦着我,但不可能去跟圣上说,说了我们宋国公府就是谋逆大罪。至于裴二,他猜到了也不会来,你想,宋国公府的府兵冒然出现在西市这叫什么?这叫造反,到时候没拦住我,再把他自己还有宋国公府搭进去,他除非脑子让驴踢了才会过来。”
秦惠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总有不好的预感,“我在想,二弟跟父亲是怎么知道你的计划呢?这件事只有咱们俩,还有你安排的心腹,以及秦王知道,你我不会说,还能有谁?”
这事裴钰也纳闷,他能确定自己的那些心腹不会有问题,秦王更不可能卖了自己,那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那小子自己查到的吧,可查到了,却查到了东市,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惠容锁眉思索,神情有些凝重,“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秦王?”
“这怎么可能?”裴钰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秦王会把这件事告诉老二,“这对他没有好处啊,我安排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
秦惠容摇头,“主要还是为了咱们自己,秦王不傻,这件事有风险,万一不能成功,闹开了未见得不会影响他,而且,他也未必完全信任你。”
“可他为什么要告诉老二?还是错误的信息?”
秦惠容摇头,秦王是个疯人,他做事的用意只有他知道,即便猜准了,也未见得能改变什么。说白了,他们现在都已经是秦王的棋子,进是自己选的,退却不由他们。
此时天衣坊外站满了围观圣驾的百姓,外围是一队官兵,带刀带枪地跟这街上的热闹多少有些违和。
晏长风跟裴萱,姚文竹,还有姚文竹的两个姐儿站在铺子门口。两个姐儿一直闹着要上前去,但晏长风怕人群拥挤,不让她们去。
“等圣驾走了,这里就没那么多人了,表姨母再领你们去街上玩。”她摸着两个小脑袋哄着,“听话的话,这些漂亮的灯就先让你们挑,如何?”
两个姐儿眼巴巴瞅着那些灯,听表姨母这样说也就不闹了。
她们不闹,裴萱心里闹,她闹心二哥怎么还不来!真是个没脑子的,就不能直接来天衣坊死缠烂打吗!
“表姨母,你看!”二姐儿忽然指着街口过来的御驾,“好大好漂亮啊!”
晏长风循声望去,明黄色的玉辇浩浩荡荡而来,像是一尊众星捧月的佛,圣上端坐其中,手里还捏着个几乎与本尊一模一样的糖人。
御驾一到,禁军立即开道清场,以供宽大的御辇通过。御驾过去之后,敲锣打鼓的舞龙队又会立刻占据街道。
皇后一直盯着天衣坊的花灯,待看见那花样时新的灯时,果然眼前一亮。
皇后关注了哪家的灯,底下自有人会意,然后再传到圣上跟前的陈公公耳朵里。陈公公会酌情跟圣上提。
天衣坊如今的东家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是宋国公的儿媳妇,是裴大人的夫人,这面子无论如何要给。
“圣上您瞧,这家的花灯真是别致,皇后娘娘跟容贵妃好像都很喜欢呢。”
圣上抬头一看,还真是,他当即大手一挥,“那就下去瞧瞧去,那门口站的是谁,那不是姚家大姑娘,还有那谁……”
“是姚家表姑娘,裴修裴大人的夫人,晏长风。”
圣上:“哦,对,是她,我想起来了,这姑娘不会行礼。”
盛明宇听见了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父皇您记性真好。”
他陪着笑,一边关注着四周。他一路都在琢磨裴钰会在哪里刺驾,时时警惕着。
圣上也笑,“由不得不好,这世上朕就没见过第二个行礼比她难看的人。”
惹得身边人大笑。
晏长风见御驾停在了天衣坊门前,心里那叫一个乐,御驾光临过的铺子,以后门槛怕不是要踏破了。
她领着两个姐儿退到一边,低着头做出恭迎之态。圣驾在前,一般人不能直视龙颜,可二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她就想看圣上长什么样,水灵灵的圆眼睛一直盯着走过来的圣上。
“那是谁家小丫头?”圣上见了二姐儿十分喜欢,笑着问。
二姐儿立刻自报家门:“我是安阳侯府的冯嫣,我娘是姚家文竹。”
“原来是朕的侄孙女,到朕身边来。”圣上稀罕二姐儿,又是姑母的重孙,便要抬举她。
姚文竹十分惶恐,担心二姐儿冲撞圣上。而晏长风觉得这是个给她们母女仨抬面子的好机会,便轻轻推了一下二姐儿的肩膀。
冯嫣听表姨母的话,上前见过圣上,奶声奶气地十分讨人喜欢。
圣上弯腰想将她抱起来,谁知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一把刀自周围的百姓中伸出来,直刺向圣上的前胸。
因着今日圣上要做出与民同乐的样子,他周围没有层层护卫,只有一个陈公公。而这刺客的位置刚好在陈公公不在的那一边,这一刀连个缓冲都没有。
一时间惊慌声四起。
“圣上!”
“二姐儿!”
“救驾,快救驾!”
盛明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先将离圣上最近的太子扒拉到一边,正欲拽住圣上的胳膊闪躲,可没成想秦王抢先一步挡在了圣上跟前,并将冯嫣挤到了一边。
那刺出来的一刀对着秦王的后背一顿,而与此同时,一根绳索自百姓群中飞出来套住了刺客的脖子,像挂灯似的,噌的将人拎到了半空中。
这当街吊人的正是事先隐藏在百姓中的白夜司的兄弟,他们一出手,刺客断无再行刺的机会。
就在所有人以为危机过去了的时候,另一边人群中又飞出一名刺客,他手握匕首直刺向了与圣上相距不远的皇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圣上跟那个吊起来的刺客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皇后。
只有晏长风看到了。她觉得刺杀圣上那一刀放弃得未免太快了,几乎是秦王动的瞬间,那一刀的去势就弱了,不像是为了刺杀圣上。
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刺客在声东击西,于是一双眼睛不假思索地转向了另外两个贵人,刚巧就捕捉到了这一幕。
可惜,她距离不近,恐怕不能及时阻止。
第136章 邪魔
危急时刻,晏长风一把抓住墙边挂灯笼的杆,刺向了刺杀皇后的刺客,一边大喊:“盛十一!救皇后!”
盛明宇亦感觉到这场刺杀有些儿戏,正警惕着,闻言立刻转身同时一跃而起,一脚踹向了那刺客。
这刺客被晏长风戳了一杆,第一刀没能刺成,正要捅第二刀,又被盛明宇精准踢开,最后被终于反应过来的禁军死死制住,没了再出手的可能。
可还没完,这名刺客刚被制服,街道方向又射出了两支弩箭,一支朝着蜀王,一支朝着皇后。
晏长风瞳孔一缩,当即跃身而起,她抽出了藏在靴中的匕首抛向了空中的弩箭,那弩箭轨迹被撞偏,险拎拎地落在了皇后身边。与此同时,大批赶到的禁军将皇后层层围住。
可依旧有弩箭射来,这些弩箭方位不一,有的自百姓群中而来,有的自舞龙舞狮队伍中来,白夜司的兄弟刚制服了一个,另一个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空中飞刀的晏长风刚落地,便见一支弩箭朝自己射来,她就地一滚险险避开,可就在此时,她余光瞥见另一支箭射向了无人保护的二姐儿!
她不得不强行跃起,将呆愣着的二姐儿护在怀里,可勉强之下,速度受了影响,她抱着二姐儿再次翻滚避开时,被弩箭擦伤了手臂。
这点疼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她没在意,将二姐儿抱到安全的地方,交给了姚文竹跟裴萱。
“雪衣,你受伤了!”姚文竹先是被二姐儿吓了个半死,而后看见晏长风受伤,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差点儿急哭了,她紧张地拉着表妹的胳膊看伤,“快让我看看,伤口这么深,这怎么办啊,小柳姑娘也不在!”
“没事表姐,一点小伤。”晏长风死死盯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她要知道是哪路王八蛋敢朝她放箭!
“这怎么能没事呢嫂子!”裴萱也急了,“这乱糟糟的也找不着个郎中,小柳姑娘关键时候又被留在了宫里,我二哥要知道了不得急死啊!”
晏长风的视线固定在了街面上的一队舞龙队中,这只队伍还在不断行进,但根据他们行进的轨迹以及弩箭射来的方位,基本可以断定弩箭手就在这其中!
“枝枝,表姐,你们带着大姐儿二姐儿进铺子里去,齐掌柜会派人保护你们,我去去就来。”
“雪衣!你上哪去啊!”
“嫂子你别去啊!”
晏长风穿过吃屎总赶不上热的层层禁军,以及乱成一锅粥的百姓,直向那只舞龙队伍而去。
而就在她冲出人群的那一刻,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纵马而来,手中的马鞭直朝着舞龙队伍中的龙头位置甩了出去。
那马鞭裹挟雷霆之势,精准地卷在了那舞龙师的脖子上。
当街甩鞭的不是别人,正是急疯了的裴修。
他骑着马自东市赶来,可今日哪哪都是人挤人,骑马的速度并不比腿跑着快多少,等赶到西市之时,圣驾已经因为刺杀乱做了一团。
但不论是圣上还是皇后,裴修谁也没看见,在那一锅粥似的人堆里他一眼就看见了忙着救人的二姑娘。
在那只箭射向她的时候,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倘若那一箭真的射中她的要害,他那一口气可能也就回不来了。
他的惊慌在确认二姑娘没事之后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怒气,这一鞭子带了毁天灭地的戾气,几乎把那暗箭伤人弩箭手的脖子当场勒断。
那弩箭手被马鞭卷到了裴修面前。他俯身狠狠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活生生将人拎了起来。
“谁让你放箭的,嗯?”
那弩箭手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他翻着白眼珠子,本能地张开口,破风箱似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裴修一眼就看见他舌底咬了毒,他捏着他的下颌骨看似轻柔的,却又毫不客气地那么一扭,瞬间卸了他的下巴。他嘴角勾起一个温柔到近乎残忍的笑,“想死啊,我会让你死得记忆深刻,转世难忘的。”
这样的裴修晏长风从没见过,那温和的总带着三分笑意的裴二公子,此时活像是要毁天灭地的邪魔,陌生到叫人胆寒。
她愣在当场,许久没说出话来。
“裴大人!”吴循被这一幕吓得瞠目结舌,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杀得眼睛猩红的少年,这样的裴修不能让人看见!
他飞奔至裴修马下,抓住裴修攥出了青筋的手臂,低声警告:“裴大人!刺客还是交由我们白夜司处置妥当!”
裴修眼中的戾气尚未褪去,手劲儿不减半分。眼看着那弩箭手即将被他掐死,吴循只好强行夺人,“裴大人,得罪了!”
“裴二!”晏长风终于喊了一声。她看出了吴循的焦躁,似乎是想隐瞒裴二的身份。
她这一声“裴二”犹如一阵清风,瞬间扫清了裴修眼中如魔怔了似的戾气。他松开了手劲儿,将那弩箭手交给了吴循。
“不要让他轻易死了。”
吴循点头,“裴大人放心,我们白夜司不负责杀人。”
晏长风走向裴二,还没开口,胳膊便被他抓了去。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力气之大仿佛要把她胳膊拧断。
她想起了方才被他掐住的那人的脖子,不由浑身一哆嗦,“你想捏死我啊,轻点!”
“该死!”裴修即刻翻身下马,喊下了还没走远的吴循,“司夜大人,箭上有毒!”
说着他撕开了二姑娘的衣袖,双手捏住她的手臂挤毒血。
晏长风先是被“箭上有毒”吓得一哆嗦,又被手臂上的疼刺激得呲牙咧嘴。
“忍着点!”裴修嫌挤血太慢,直接用嘴吸。
“你疯了!”晏长风一瞬间头皮发麻,她怀疑裴二是脑子坏了,不然怎么会不要命地帮她吸毒血?
裴修吐掉一口血,说:“没事,我百毒不侵。”
吴循亦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当即去搜那弩箭手的身,虽然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有解药,还是不死心地想找一找。
“别找了,劳烦司夜去宫里叫柳清仪回国公府!”裴修撂下这一句,便将二姑娘抱上马,挥鞭打马而去。
吴循不敢耽搁,交代了手下保护圣上,便亲自回宫去找柳清仪。
晏长风第一次感觉自己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被一个人抓来抱去的毫无反抗余地。也是第一次,她没有惊慌,只有安心。
“你感觉如何?”裴修焦躁地挥鞭开道,一边低头确定她的状态。
晏长风窝在他怀里,随着他的身体上下颠簸,她说:“我有点晕。”
裴修紧抿着唇,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匹,任由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他手里没有第二颗救命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柳清仪回来。
“我说你慢点,我头晕!”晏长风觉得还是自己骑马好,坐别人骑的马简直能把五脏六腑颠出来。
裴修怎么敢慢,二姑娘骑马比他野,也没听她说过头晕,必定是中毒所致。
他将她的头固定在怀里,尽量稳住她的身体,以免血气翻涌的厉害。
晏长风觉得中毒症状跟上次有一点像,但反应更厉害,头晕头痛腹痛,还想吐。不知是毒性强,还是因为没有了裴二的救命药。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散,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无意识地抓住了裴二的衣襟,像是握住了她还活着的唯一证据。
完蛋,这次可能小命真要玩完了。
裴修觉察到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尽量不去想那些坏结果,强压着心绪奔往国公府。
或许是老天爷懒得收那磨人的二姑娘,裴修回府的时候,刚巧在门口遇上了从墙上跳下来的柳清仪。
柳清仪这一天没干别的,诊脉开药治病救人,简直能凑一个功德圆满出来。她被皇后与容贵妃叫了去,又是诊脉又是寻医问药,折腾了一溜够没完,又被秦王妃领去了秦王府,给世子看病。
秦王世子除了断了胳膊,只能用一只手摔盘子摔碗之外,没有一点毛病。她诊了脉要走,却又被秦王府上的小妾们团团围住,这些女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的,顶得上一百只乌鸦,烦得她头顶冒烟,若不是看在晏长风的面子上,早撂挑子不干了。
她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天黑,但秦王府还是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她觉得事情非常不对劲儿,于是趁着吃饭的时候偷偷跑了,没有马,人又太多,她选择了飞檐走壁。
也是巧,她又遇上了吴循,她做好了再被司夜大人揍一顿的准备,谁知吴循告诉她二姑娘中了毒,特别批准她可以在上元夜飞檐走壁。
“快把二姑娘抱回去!”
柳清仪看晏长风没了意识,二话不说便冲进府去拿她的药箱。她今日进宫,身上带的鸡零狗碎都被白夜司的人搜刮了去,连药渣子都没剩。
两人与生命争时间,速度都快到了极致,像两抹魂儿似的穿梭在国公府中,府里的下人们还以为活见了鬼,愣是没认出二少爷来。
两人配合默契,裴修刚把晏长风放在床上,柳清仪就拿来了药箱。
“还是砒石。”柳清仪找出了解药给二姑娘服下,“但这次见了血,剂量大,比上次严重,明日不知道能不能醒。”
“能醒就行。”裴修一直看着晏长风,“会不会有别的后遗症?”
“你骂我呢。”柳清仪瞥了裴二一眼,“我制的解药怎么会有后遗症,除非她吃解药的时间太迟。”
裴修对自傲的柳四姑娘一点意见也没有,这种时候她傲上天才好,“有劳柳姑娘了,两次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了。”
柳清仪不以为意,“我是冲二姑娘,我的小命是晏家主救的,我跟二姑娘又投缘,你不用客气。”
“不。”裴修坚定道,“你是救了我两次。”
柳清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头没脑地说:“我曾经在山崖下碰上一对殉情的,骨头摔得四分五裂,但手是握在一起的,我一度非常不理解男女之间为什么有会有这种堪称邪教一样的感情,这会儿,我似乎是懂了。”
裴修笑了笑,殉情他不会,更不会拉着她一起死。如果她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他会一刻也不停歇地活着,让该死的死了,该上位的上位,直到他将生命耗尽。
“柳姑娘,或许还要劳烦你回去秦王府。”他说,“圣上那边如果有中毒者,必定会派人找你,但你要注意安全。”
柳清仪一下子就明白了,今日秦王将她困在府里,恐怕就是为了阻止她在现场及时救人,如果圣上发现她被困在秦王府,那秦王必定会受质疑。
“行,我这就去。”
晏长风走后,圣驾依旧乱着,刺客比想象中多,白夜司一共抓了五六个,竟还有弩箭射出。圣上怒不可抑,当即要求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刺客。
这个上元夜可谓彻底乱了套。去年圣上死了孙子,他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歌舞升平,可今年是刺杀到了他自己头上,这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造反。
倘若不是秦王护驾及时,他恐怕要交代在了这里。
“圣上!蜀王殿下中了箭,箭上,有,有毒!”陈公公语无伦次地说。
“什么?竟然还敢放毒箭!”圣上气得简直要升天,“传旨,后面抓到的刺客格杀勿论,一律就地正法!”
陈公公不敢应,因为圣上糊涂,今日这乱象,下这样的命令,也就意味着是宁可错杀都不放过刺客。
这意味着定会有无辜百姓受牵连,说不定还会有人趁机公报私仇,杀任何人都可以说他们是刺客,这岂非乱了套?
“父皇不可!”秦王请求道,“今日上元节,公然大开杀戒必定影响恶劣,有失民心,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秦王的话圣上听进去了,心里不由夸赞秦王仁义,顾大局。
“朕知道了,让他们只管先抓人,回宫再审,”圣上又询问起蜀王,“随行太医可有给蜀王瞧过?”
陈公公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瞧过,但无解。”
圣上眉间暗沉,“去把柳家四姑娘请来!”
第137章 裴钰要完
柳清仪按照裴修的指示,再次回到了秦王府。而此时,秦王府里的人正在寻她。
她跳上院墙外的一棵树,借着夜色隐藏在树丛中,观看府中情形。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吩咐府中府兵,“兵分两路找,一队在府内搜,全府上下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队出府去找,今日街上人多,她不一定能走远,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务必不能让圣上的人先找到她!”
府兵领头道:“如果她跑了又如何?”
管家沉思片刻,“她只是来府上诊脉,并不能证明什么,有王爷在,应当能应对的。”
柳清仪听到这里,当即离开了秦王府,飞檐走壁往西市天衣坊而去。今日上元夜,秦王府兵不能上高处搜查,她在高处最安全。
意料中的,她又在半路遇上了白夜司的兄弟,不过没人阻拦她,想必是得了吴循的指示。
可吴循为什么这样帮裴修跟二姑娘?在柳清仪的概念里,玄月阁跟白夜司就如同世外之人,跟寻常人不应该有任何人情往来。
她想不通,就不想了,说白了这世上,除了毒是她必须要弄清楚的,其余的都没所谓。
“柳清仪找不着了?”圣上拧眉看着前来报信儿的禁军,“她不是裴二夫人的侍女吗?不在国公府能去哪?”
陈公公察言观色,正想替裴夫人辩解一二,却被容贵妃抢了先。容贵妃道:“圣上,我瞧着裴二夫人也中了箭,如果箭上一样有毒,柳姑娘会不会正在替她解毒?”
这话诛心,等于说裴修夫妇只顾自己的命,没把圣令放在眼里。
圣上抿着唇,脸色很不好,“再去请,人不来没关系,能有救命的药就行。”
皇后此时道:“圣上,未必是这样,说不定柳姑娘出去玩了呢,今日上元节,不在府上也很正常。”
皇后今日被晏长风救了两次,于情于理不能由着容贵妃这样给人家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