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贵媳—— by淮西
淮西  发于:2023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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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管事,预算我会尽早拨的,最迟不超过明日。”秦惠容有心表现,人前表现得十分从容,“还请各位尽心,这个月我一定不会亏待了各位。”
送走各位管事后,裴钰又回来讨钱:“小容,借我三千,我得出去应酬一下,另外,得给兵营里的兄弟发点年货。”
秦惠容顺从点头,“世子爷稍等,我这就去拿。”
“为难你了小容。”裴钰也觉得过意不去,“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还你,你最近管家可还顺利?”
“世子爷跟我说这些岂非见外了?”秦惠容将银票交给裴钰,“咱们夫妻一体,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管家也挺顺利的,您放心就是。”
裴钰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就说小容不比那女人差,若是有什么难处就跟母亲说,家里没钱也尽管找她就是,咱不能管个家把家底儿掏空了。”
秦惠容笑了笑,“知道了世子爷,您去忙吧。”
裴钰走后,秦惠容收了笑,她如果去跟赵氏要钱,怕是再也没有管家的可能了,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国公府握在手里。
秦惠容随后离了府,乘马车去了秦怀义所在的小院,找到赵权说:“折子钱的事可有眉目?”
赵权:“世子夫人放心,都办妥了,不过利息可能高点,您短时间内要这么多银子,这也是难免的,我尽量帮您谈了,借三万到手两万六,要三分利。”
三万才给两万六,还要三分利,秦惠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这也太黑了!
可她现在着实没了法子,再黑也只能借。
她咬牙道:“行吧。”
“姐!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借利这么高的债!”秦怀义站在门口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父亲留给你那么多钱,你怎么会这么快都花光了?”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秦惠容一点也不希望唯一的弟弟陷入这些事情里。
“那你说我该过问什么?”秦怀义眼睛泛红,“你从小就只会与我说这种话,让我安心当主母的儿子,让我安心读书,考取功名,建功立业,自己却受尽欺负,你有考虑过我是怎么想的吗?如今家败了,我功名没了,成了个只会靠你养着的废物,你又来跟我说这样的话,那你告诉我,我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当个什么也不过问的傻子吗?”
秦惠容紧握双手,嘴唇颤抖着,半晌移开脸,“是国公府的事,不能同你说,怀义,你活着就是我活着的最大意义,以前我把你当小孩子,想着尽可能为你好地安排你做什么,今后不会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秦怀义怔怔地看着姐姐离开,然后仰天苦笑,他想他们姐弟好好的,他想他的姐姐不要抗下所有,哪怕穷点也认了。
可是现在,他连姐姐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呢?能为她做什么呢?
秦惠容第二日便把账上的亏空补了。钱忠只觉得奇怪,世子夫人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大一笔钱?
据钱忠所知,世子的亏空更多,没钱,夫人如果要掏腰包,不会经过世子夫人的手。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外面借。
世子夫人没了娘家,不会有人借她这么多钱,除非是借了折子钱。
钱忠歪嘴一笑,果然他看人没错,这个世子夫人是个没本事的,那么多嫁妆抬进来,不能钱生钱就罢了,居然这么短时间内都没了。
还是二少奶奶能耐。
他心里一盘算,决定把这件事透露给二少奶奶。要知道,世子夫人在外面借折子钱,传出去了名声可是要坏掉的,届时,二少奶奶就有机会再把掌家之权给夺回来。
但晏长风今日不在家。她最近在天衣坊跟喜乐园之间两头跑,励志在过年之前把冤大头亏了的钱赚回来。
她去天衣坊的时候,裴修还有机会以送饭的名义去看看她,去喜乐园就完全没法子了。今日恰好去的喜乐园,于是晚上就剩下裴修一个人吃饭。
钱忠就是这时候来的,以送钱的名义。前些日子,老夫人叫他补了二少奶奶的账,他刻意分了三次送来,就是为了多跟二少奶奶套近乎。
谁知道,今日不在家。
“二少爷您吃饭呢。”钱忠恭恭敬敬地站在饭桌前问,“我是来给二少奶奶送银子的,她可在家?”
“不巧,她不在,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转交。”裴修慢条斯理的,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二少爷您折煞我,我怎么能不放心您!”钱忠将虾着腰指着地上的大箱子,“这是一万两,您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必了,钱先生做了这么多年,不会连银子也数不明白。”裴修终是没胃口,将碗推掉一边,抽了帕子擦着手指,“钱先生还有什么事?”
“这个,不知道当说不说。”钱忠想,告诉二少爷也是一样,于是说,“二少爷,我发现世子夫人她,她好像在外面借折子钱。”
裴修抬眼看他,“钱先生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个钱忠虽说有投靠二房之意,但心眼儿未免太多。他发现了秦惠容借折子钱,暂且说是真的吧,那他现在去告诉夫人或者老夫人,比站在这里跟他私下告状更有用。
不上报,拿来做好人,既能送二房一个人情,又能不担罪名。将来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掌家,他都不出错。
果然是拨算盘的,账算得可真好。
“二少爷,我没别的意思。”钱忠很聪明地不再提,“就是跟您多一句嘴,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裴修笑了笑,“八角,送送钱先生。”
送走了钱忠,裴修对回来的八角说:“去查查秦惠容借了谁家的折子钱,不要跟你二少奶奶多嘴。”
秦惠容在选择借折子钱的那一刻就已经迈向了自毁的路,等着她自己作死就好,不需要二姑娘再去费心思。
“是,少爷。”八角瞥见桌上剩下的大半碗粥,见怪不怪地收拾了。
他家少爷最近添了不少毛病,比如少奶奶不在家他就吃不下饭,少奶奶不回来他就睡不着觉,少奶奶回来了他又会莫名其妙地添一些毛病,什么头疼胃疼胸口疼的,娇弱得不行。
他见识浅,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媳妇儿的男人都这样。
“少爷,今儿厨房准备什么夜宵?”八角先前还唠叨两句,说什么不吃饭不好,现在也懒得说了,反正少爷就是想找借口跟少奶奶一起吃宵夜就对了。
裴修赞许地看了八角一眼,心说这小子可算上道了,“煮点鸡汤吧,再拌点小萝卜丝。”
“知道了。”八角端着剩粥出门,腿刚迈出门槛去,就瞥见老夫人进了院。
坏了!少奶奶大晚上不在家,老太太肯定要不高兴了!

屋里的裴修一愣,隔着窗户看去,老太太已经走进院子了。
“这么晚了,就你们院子里还灯火通明的,倒是好看道。”许氏笑呵呵扶着丫头的手往屋里走,“诶,八角啊,你们才吃饭啊,怎么就端了一个碗?”
“啊哈,那个老夫人,是我才吃。”八角怕老太太看见少爷不好好吃饭,藏着掖着地端着粥碗往厨房走,“剩了点粥底子,少爷赏给我了。”
“祖母,您吃了吗?”裴修从屋里出来,上前扶着老太太,一边朝八角使眼色,让他出去拦着少奶奶进门,“厨房炖了鸡汤,要不要喝一碗?或是煮碗鸡汤面?”
“你一说鸡汤面,我还真有点馋了,你们院里的厨子煮的鸡汤面真是好吃。”许氏不是来吃饭的,却被勾起了食欲,“给我煮小半碗解解馋吧,我吃过饭了——诶,长风呢?睡了吗?”
裴修:“啊没有,长风她没在家,她今晚上在侯府过夜。”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在院门口喊:“如兰,快给我煮碗面,饿死我了!”
裴修:“……”
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许氏愣愣地转过身,看着风尘仆仆进门来的那准备在侯府过夜的二孙媳妇,“这……怎么回事?”
裴修朝二姑娘挤眼睛,“夫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晏长风打小就跟老爹配合打掩护糊弄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嗐,是外祖母把我撵回来了,说出了嫁的姑娘不好随便回娘家过夜——诶?祖母,您大晚上怎么过来了,可是来吃宵夜的?”
许氏看看孙子又看看孙媳妇儿,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两日大孙子媳妇儿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她说长风忙,忙得见不着。她以为大孙子媳妇儿没安好心挑事,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竟是真的,还忙到晚上才回来!
这就太不成体统了,都嫁做人妇了怎么好成日这样随便,瞧瞧那一身的土,八成还骑马了!
许氏拍开孙子的手,自己进了屋。
裴修跟晏长风对视一眼,双双苦笑。
没瞒过去。
晏长风拍了拍裙摆上的土,走向裴修悄声问:“老太太生气的时候打人吗?”
裴修摇头,“但是会罚人跪祠堂,抄经书。”
晏长风:“……”
这还不如打人呢。
“没事,”裴修捏捏她的手,“有我呢。”
“算了,认就认了。”晏长风一向是能瞒则瞒,瞒不过去就认,大不了就是挨顿揍。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进了屋,舔着脸笑:“祖母,我错了。”
许氏一张得天独厚的慈祥脸,生不生气看着差不多,她像往日一样笑呵呵地看着孙媳妇儿,“你哪里错了,虽说出嫁的妇人没事回娘家住着是不太好,你这不是又回来了么,没事。”
晏长风打小挨骂,最会察言观色。她娘姚氏生气挂在脸上,她会根据生气的程度哄,多半都能混过去。外祖母生气是气势压人,对着她老人家就不能玩花样,趁早认错认罚。
许氏这人外慈内厉,拿糊弄姚氏那一套不行,错肯定要认,但也不能就这么认了,毕竟她还是要出门做生意的。
裴二这时站到她身边,她忽地醍醐灌顶,想到了对策。
“祖母,我跟您说实话吧,我没回侯府,我去铺子忙生意了,本来不需要忙到这么晚的,但是我……”她苦涩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许氏被她的话头引了去,“你怎么了?”
“您别问了。”晏长风低头耷拉脑的,看起来失落又委屈,“有点丢人,不好意思说。”
“你瞧瞧你这孩子!话说一半这不是急人吗!”许氏看向孙子,“你媳妇儿怎么了这是?”
裴修心里偷笑,二姑娘这一招装可怜用得好,深得他真传。他用手背碰碰媳妇儿的手,“祖母问了,要不你就说了吧?”
晏长风这才硬着头皮说:“祖母,我前几日赔了将近两千两银子,手头没钱过年了,所以这才起早贪黑地补亏空。”
“两千两?”许氏皱起眉头,“怎么会一下子赔这么多钱?”
晏长风的肩膀又耷拉几分,“这不是前几日管家,我从柜上挪了不少银子,又朝二舅舅借了一些钱,为了尽快还债,我就,就,私下做了一笔小买卖,谁知道看走了眼,赔了,我又不敢跟家里说,只能趁着年底多赚些……”
许氏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没想到孙媳妇儿贴补家里的钱竟然都是借的,这就太丢人了,不知道的人听了去,得以为国公府是那等吃人喝血,连骨头都要刮出三两油来的恶魔。
“你这孩子!”许氏此时哪里还有气,只剩下愧疚与心疼,“你有难处怎么不跟我说?咱们家再如何,也不至于叫媳妇儿出去累死累活地赚银子!”她惭愧地叹气,“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先给你补上两千两的亏空,你给府上花的那些钱,账房都还给你了吧?”
“不用不用的祖母!”晏长风推拒,“账房把钱都给我了,我这几日也赚得差不多了,后面不会再这样起早贪黑了,就,就可能还是会出去抛头露面,您也知道,我们二房手头没什么钱,怎么也要攒一些,我呢不会做别的,也就会做生意,所以……”
许氏还能说什么呢,家里有个偏心的儿媳妇,只顾着自己儿子,对庶出的这几个孩子不管不顾,他们没钱,家里帮不上忙,人家当然要自食其力。
“罢了罢了,”许氏摆摆手,“家里帮不上你们,我也没脸说什么,只是长风啊,你今后出门多注意些,换上男装再骑马,别叫人拿了把柄去,这年月啊,妇人总归是妇人,世人看待咱们的眼光总是挑剔的。”
这下子换晏长风心里不是滋味了,她不怕挨揍,就怕人家跟她说掏心窝的话,如果是老爹,她能厚着脸皮没大没小地遮过去。可许氏对她来说是外人,这一下子戳到了心里,弄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修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祖母,在我眼里女子不该被束缚,我一直支持长风做自己喜欢的事,流言蜚语一定会有,可我们都不是会在意的人,我始终觉得,流言蜚语只能伤害弱者。”
晏长风歪头看他,她明知道裴二陪她演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比老太太的话更戳她。她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霁清啊,你是长大了。”许氏欣慰地看着孙子,这个孙子一直柔柔弱弱的,被欺负了也不吭声,谁能想到他不反抗不是弱,是心里撑得住,这样的孩子将来定有大出息。“好,好,你们都很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吧,别的不敢说,有我老婆子在,在这个家里就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裴修看着二姑娘,手指轻轻抠她的手心,“还不快谢祖母。”
这人也不知道抠哪了,晏长风的手心痒得要命,她“啪”地拍掉了他的手,“我知道知道,痒死了!”
许氏先是被吓得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小两口在打情骂俏,又笑起来,“行了甭谢了,天儿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祖母,别着急走啊。”晏长风说,“吃碗面再走吧,我没吃饭呢,您就当陪我了?”
许氏拍拍她的手,“霁清也没吃呢,让他陪你吃,我那一碗就带走吧。”
晏长风看着裴二。
裴修躬身送老夫人,“祖母,您慢着点,院子里叫人拿灯笼照着点路。”
许氏:“哎哎,知道了!”
裴修送老夫人出了门,回头朝二姑娘拱手谢罪,“夫人对不住,方才我挠得轻了些,让你手痒了。”
晏长风:“……我谢谢你啊。”
裴修谦虚:“不用客气。”
晏长风笑,“我说谢谢可是认真的啊,既然裴二少爷这么大度,那我就收回了。”说完转身就走。
裴修一愣,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那个夫人,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客气一下好。”
晏长风拍掉他的手,“我谢的是你那些话,不是这个,以后抓手意思意思就得了,别又抠又挠的。”
“诶……夫人,我这手迟早要被你打废了。”裴修可怜兮兮地握着被拍了两次的手,“哎呀好像没法拿筷子了……”
晏长风扭头笑了起来,“裴二,你想等我一起吃饭就直说,一天天的这疼那疼的,累不累?”
裴修的手指微微一颤,感觉到她的语气不是排斥,是接受。
晏长风不傻,她知道裴二天天找借口陪她吃宵夜,她装作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越来越分不清裴二对她的好是真情还是假意,越是分不清就越不想面对。
可是方才裴二的那番话点醒了她,能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管他是虚情还是假意,她晏长风都把他当朋友了。
“去厨房吃才出锅的面怎么样?”她笑看着他,下巴指着门口,“现在筷子能拿了吗?”
裴修的嘴角迟疑的,愉悦地展开,“唔,我试试吧。”
除夕这日,各家命妇皆要进宫请安。
早上不到卯时晏长风就起了,平时懒点就罢了,这日不得马虎,得认认真真洗脸梳头上妆。
但人是起了,魂还睡着,她任由如兰给她擦脸,一边嘟囔:“这诰命啊,钱没给多少,事倒是挺多,像我这种五品诰命,站在人堆里脸都看不清,纯是凑数的,也不知道去的意义在哪,你说是有脸面吧,脸在哪呢?就剩脑袋了,宫里贵人们是不是就喜欢看人头?”
裴二在换衣裳,笑得肩膀颤抖。
如兰不同意姑娘的话,“跟宫里贵人面前那是没什么面子,再风光的诰命也得行礼问安,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就说在国公府,您就比世子夫人有体面,按说她见了您这身诰命服,得行礼呢!”
那倒也是啊!
晏长风一下子就不困了,今儿这日子,秦惠容可没有进宫的份儿,她有没有体面没关系,秦惠容没脸就行了。
“姑娘,今儿妆得厚一点。”如兰同她商量,“喜庆的日子淡妆不合适。”
晏长风可以忍受早起,但不想忍受白面似的脸,“又不是去选秀女,淡点没事。”
“今儿得浓一些。”裴修换好衣裳从里间出来,说,“如兰,你去厨房端点吃的,我给你家姑娘上妆。”
“啊?”如兰震惊,“姑爷您会上妆?”
晏长风想起上回裴二的手艺,眼神一亮,“我差点儿忘了,裴二手艺好得很,如兰啊,你去拿点蒸饺吧,容易入口,不会花了妆。”
如兰将信将疑,“哦。”
晏长风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补觉,完全把脸交给了裴二。
裴修看着她笑了一会儿,从妆匣子里拿出非烟阁的胭脂水粉,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给她画了起来。
晏长风打了片刻盹儿,待听到如兰的脚步声进了屋时睁开眼,意外的对上了裴二近在眼前的脸,她一惊,险些咬了舌头。
他同她脸对着脸,专注地看着她的唇,手指轻轻在他嘴唇上蹭。
她身体蓦地僵硬,下意识朝后仰。
“别动。”裴修的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固定,手指继续在她嘴唇轻轻涂抹,“很快就好了。”
脑后的手与嘴唇上的手指叠加成了顶级定身术,将晏长风点成了一尊人形石头,她整个人都僵硬着,一动也不能动。
裴修专注地抹完了口脂,一抬眼,对上了二姑娘愣怔的眼睛。方才她闭着眼,他心无旁骛,可这会儿对上了她晶亮的眸子,他的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一颤,身体本能地生出了一些冲动。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嘴已经靠近了她的唇,近到稍微一动就能贴上去。

如兰端了蒸笼疾步进门,一抬头瞥见梳妆台前的一幕,又淡定地退了出去。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种场面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刚关上门,八角过来了,疑惑道:“你还关门做什么,老夫人在催了,少爷少奶奶好了没?”
“嘘!”如兰朝八角疯狂使眼色,“别吵,再等会儿没事的。”
“啊?”八角的小眼睛滴流转向窗户,似乎明白了什么,“哦……”
虽然但是,这一大早的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那个,一时半会儿能完事吗?”
按照少爷的习惯,完事可能得沐浴,最少也得擦擦身,还要更衣上妆什么的,这时间得耽误到哪年去?
如兰心想,亲个嘴儿应该很快就好了吧。她点头,“能的。”
八角想起上次马车里,少爷好像挺长久的,这丫头分明是没有经验,“如兰丫头,你知道什么啊就很快能完事?”
“我碰见过啊!”如兰一副我很有经验的表情,她捂着嘴说,“少爷少奶奶感情很好的,我碰到过不止一次呢,你放心快得很,就是亲热一会儿罢了,不耽误事。”
八角顿时心生佩服,看不出来,如兰见识比他多啊!
不过,少爷他经常太快了也不好吧,是不是得找人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关门的声音惊醒了晏长风,她浑身一震,本能地抬起手要推开他,可手刚抬起来,裴二的唇便退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抬也不是,落也不是,就好像她一直想跟裴二挑明但是总也找不到机会说的那些话,过了那个时机就再也张不开嘴了。
她的犹豫在裴修眼里是退让,他抓住了她犹豫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我想亲你。”
晏长风:“……”
这货是疯了么,她拿他当朋友,想的都是怎么尽量委婉地拒绝他,他这么直接让她怎么委婉?
裴修的眼睛好似一湾盛满深情的泉,要将他眼中的一切都融化,蛊惑,他收起了往日的戏谑,认真得让人心颤,“夫人,你看出我每天等你吃饭,看出我想亲你么?”
晏长风的心好像被他一把攥住了,连带着喉咙也被扼住,近乎窒息。那些拒绝的话滚在舌尖,像是被他的眼神封印了,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的沉默在裴修眼中是催情剂,他的唇不由自主地再次靠近,放肆地贴上了她的唇。
占二姑娘的便宜无疑是在狮子头上拔毛,可裴修情难自禁,她涂了口脂的唇像掺了毒的果子,诱人又致命,他只想一口吞掉,管他死活。
他的舌尖抵着唇隙轻轻挑开,辗转亲吻,意乱情迷。
占足了便宜,他缓缓退开,她刚刚涂好的唇被他揉花了,诱得他喉头一滚。他克制住想要更多的欲望,手指沾了一点口脂帮她补妆。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要挨一顿胖揍,搞不好手脚都会被打断,但他认了,反正她也不能打死他。
只要打不死,他就要争取一下。
“裴霁清!你是要死吗!”
终于回过神儿的晏长风一把推开她,她像只终于睡醒的狮子,对着某个得寸进尺的家伙龇出獠牙。
裴修还抓着她的手,举起来放到自己脖颈上,“夫人想怎么弄死我,掐死么?”
晏长风:“……”
她可是好久没叫人威胁过了,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脾气,这王八蛋仗着她把他当朋友,简直要上天!她挣脱开他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可刚用了三分力,她的心就呕出了半斤血,这货竟是一点都不挣扎!脸憋得通红也不挣扎!一副你掐死我我也认了的表情。
她松开他的脖子,握起拳头往他心口揍了一锤,然后起身,拎着繁重的诰命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修揉着胸口,感觉自己可能忘了一种可能——二姑娘万一不理他了要怎么办?
晏长风不打算再搭理那王八蛋,什么狗屁朋友,见鬼去吧!
她怒气冲冲地踹开屋门,又怒气冲冲地踹开了院门,惊得满院子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如兰还端着蒸饺,一头雾水地喊:“姑娘,饭还没吃呢!”
晏长风:“拿去喂狗!”
“这这这是怎么了?”如兰把蒸笼交给八角,提步追了上去。
八角眼珠子转向屋里,心里替少爷发愁。他听人说,夫妻那方面不和谐会影响感情,少爷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晏长风疾风似的走去前院,跟准备出发的老夫人还有夫人告罪:“祖母,母亲,我起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赵氏笑道:“不要紧,时间充足着呢。”
许氏见她脸色稍有不济,不过当着一家子人也不好多问,“丫头,今儿的妆很是好看,自然又不寡淡,不像是你那丫头画的,是添了新人了吗?”
晏长风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不知道那王八蛋把自己画成了什么样,当然她也不想知道,“哦,祖母,是霁清帮我画的。”
许氏眼神一亮,“他还有这手艺呢?真好。”她越看越欢喜,想着小两口这样恩爱,定然没事,她放了心,“走吧,该进宫了。”
国公府一行三顶轿子,浩浩荡荡进了宫。在宫门口,凑巧遇上了大长公主的车驾。
大长公主的车驾可以进宫,但她在宫外下了车,跟许氏一道往宫里走。她一边回头看了外孙女一眼,“今儿的妆好看,是哪个丫头画的?”
“是好看吧?”许氏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你都猜不到是谁画的,是霁清画的!”
大长公主也惊了一下,随即也笑起来,“他们小两口倒是恩爱。”
“可说呢!”许氏说,“吃饭要互相等着,谁要是说长风丫头一句,霁清保管替他媳妇儿说话。”
晏长风心说狗屁,那王八蛋干什么事都是有预谋的,一步一步放松她的警惕,然后伺机而动,简直是狐狸托生的!
“对了,你家四丫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许氏趁着机会问。
大长公主回头指着余氏说:“她娘在呢,我可做不了主。”
余氏跟赵氏走在一起。赵氏同她套近乎:“我看啊,咱们迟早还得再当一回亲家!”
“这我可不敢说。”余氏笑道,“我那丫头一门心思玩,今儿一个主意明儿一个主意,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姑爷,横竖还小,我跟她父亲都不着急,再调教两年再说,免得她出了阁去婆家丢人。”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了。”赵氏说,“文琪那丫头在我府上的时候可懂事了,我就挺喜欢她的性子,天真烂漫的多好啊。”
余氏:“真住在一块她就原形毕露了!”
姚家推拒的意思很明显,许氏是知道好歹的人,两次提不成,这事八成就成不了。她朝大长公主说:“也是,年纪太小的姑娘是不适合出阁的。”
许氏第一次求亲不成,裴安就知道姚家人的态度了,他知道祖母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今儿年三十,姚家长辈都不在府上,裴安便趁机乔装去了德庆侯府。他前两日去非烟阁斥巨资买了一盒护肤膏子,在里面偷偷塞了字条,然后以裴萱的名义让铺子伙计送上门。他约姚文琪在姚家花园子见面,他会扮作花匠上门见她。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见他,如果不见,要么是她没看见字条,要么是她对他没那个意思。可如果见了,就代表他有机会。
姚文琪收到字条之后就一直在纠结。她对裴安是有那么点意思,可是表姐跟裴萱好像都不看好,爹娘也不同意这门亲,说裴安没钱没出息,将来帮不上爹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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