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头摇得像拨浪鼓,“别别别!少奶奶使不得,我年纪还小,娶媳妇儿还早呢,怎么也得等小少爷小小姐出生,照顾他们长大了再说。”
晏长风逗人不成,反叫人逗了一把,她瞥眼看着裴二,对方也看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她给了他一肘子,“笑屁,这是跟你说的,早点完成大业跟你的少奶奶生一个,免得耽误人家小八角。”
裴修附身在她耳边说:“遵命,少奶奶。”
晏长风:“……”
这人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上了马车,她同他解释:“裴二,我是说你未来真正的少奶奶。”
裴修点头,“我知道,我也是对臆想中的未来的少奶奶说的。”
晏长风被他绕晕了。
裴修不等她绕明白,又接上了方才撂下的话题,“那院子不是我娘的,是玄月阁的总堂所在。”
晏长风的思绪被他扯回到方才,才想起来今天出来是为了做戏给秦王看的。
“那院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她对那院子记忆颇深,那么简陋,居然是总堂?
“是为了不惹人注意。”裴修说,“但该有的都有。”
那多半是有密室吧。晏长风不方便细问。
重新回到寿康街,马车一路驶向胡同口。
下车后,晏长风偷偷私下观察,这地方就是普通的民户区,现在是午食时间,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那些探子都藏在哪?
裴修牵着她的手走进胡同,小声同她讲:“对面胡同第一家院子里有棵枣树,藏了一个,这条胡同尽头拐角后面也有一个,等待会儿咱们进去了,他们肯定会近距离查看,应该会藏在隔壁院子里,隔壁的邻居是一对儿年轻夫妇,皆在外面做杂工,白天家里没人。”
晏长风自叹不如,她在事先知道有人的前提下竟然都没发现。
“你没发现很正常。”进到院子里后,裴修说,“秦王派来的人也都是经过训练的,视觉听觉都异于常人,又在这附近蹲了好几天,一切都比你熟,如果他们埋伏在你熟悉的扬州城,就没那样容易隐身了。”
“你还挺会安慰人。”晏长风在院子里四下观望,以她的眼力,怎么看都是一间普通的民院,“咱们就来吃顿饭,能打消秦王的疑虑吗?”
“秦王当然没这么容易糊弄。”裴修心说,我就是想跟你在这里吃顿饭而已,“主要是给他心里添点堵,你想,如果有人告诉你这院子里藏了金子,你来寻了许久屁也没找到,却只看到主人休假日过来悠闲地吃顿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像个被骗的冤大头?”
晏长风:“……”
这人是真他娘缺德啊。
但这缺德劲儿用在秦王身上,她倒是挺喜欢的哈哈哈哈!
“少爷,少奶奶,锅子在哪摆啊?”八角抱着个大铜锅进来问。
裴修看了看天,“今日日头好,就摆在廊下吧。”
八角:“哎!”
在探子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吃暖锅,晏长风心想,这是得把秦王气吐血啊。
也是巧,身在别院的秦王今日也是吃暖锅。
他素来只吃素,锅子里没有一点肉香味。前来报信儿的密探还沉浸在裴二少爷院子里飘出来的牛羊肉香气里,被咕噜咕噜的锅子一勾引,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秦王看了他一眼,“饿了吗,要不要吃点?”
“属下不敢!”密探心说,等他交代了,秦王恐怕就吃不下去了。
秦王也不勉强,一边吃着绿油油的菜叶,问:“有何发现?”
密探交代:“属下在寿康街蹲了几日,皆无发现,靠近小院也没有人出现,小院里只有个看院子的老仆,夜里我几次潜入,里面陈设简单朴素,看起来就是一处闲置的私产,是挂在宋国公二姨娘白氏名下的。”
秦王微微皱起眉。
“今日午时,裴二少爷跟二少奶奶带着一个小仆去了院子,在廊下吃,吃暖锅。”
秦王伸进锅子的筷子一顿,斜睨回信儿的探子,“哦?他们煮的是什么?”
密探回:“煮的,煮的牛羊肉……”
秦王挑起嘴角,“牛羊肉啊,你想吃吗?”
“属下,属下不想吃!”
“那你把这一锅吃了吧。”秦王搁下筷子碗,起身让开位子,“一口汤也不要剩。”
密探浑身一抖,手心渗出了一层汗,“是,王爷。”
秦王随即又召见了埋伏在非烟阁的探子。
“非烟阁里有什么动静?”
密探回:“属下接连几日查探,均无异常,看起来那就是一间普通的铺子,今日上午,裴二少爷跟夫人去过,听起来是裴二少爷前些时日定制了胭脂水粉,今日来拿货。”
又是今日。
秦王素来警惕,他敏感地觉得裴修今日的行踪有些不寻常,怎么偏偏就去了这两个地方?是巧合还是刻意?
但今日休沐,他们小夫妻结伴出去玩一玩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再盯些时日。”秦王的眼睛眯出了几分危险气息,“找个机灵点的跟着非烟阁的掌柜,没有异常便罢,如果有就抓了审问一下。”
“是,王爷!”
“王爷。”杨义随后进来说,“宋国公世子求见。”
“不见。”秦王脸色冷淡,“谁给他的胆子私下跑来见本王,你去警告一下。”
“是,爷。”
裴钰这几日等得着实心焦,小容去秦王府已有好些时日,可秦王这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按照秦王的性格,就算什么也没查到,也应该有所动作,或者抓几个非烟阁的人严刑审问,或者一把火烧了寿康街的小院。
况且他有六成确定裴修一定有问题,以秦王的本事,不会什么也查不到。他实在想知道秦王的态度,所以趁着秦王不在北都城中,亲自跑来探探口风。
他在门外等了有一刻钟,越等越焦躁,就在他想着直接进去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杨义的身影。
“秦王可方便见?”
杨义淡淡道:“世子请回吧,王爷来别院修养期间不见外客,如果有急事我可以代为转告,没急事的话日后再说不迟。”
裴钰心里一沉,秦王对他态度冷淡,不会是什么也没查到吧?
“杨首领,不知上次我家夫人来求之事可有眉目了?”
杨义:“王爷的事不容人打听,世子好自为之。”
裴钰瞳孔一缩,听得出来这是秦王的警告,不敢再探口风,“是我逾越了。”
离开秦王别院,裴钰快马加鞭回了府,他一身的戾气,府里凡是见了他的下人皆不敢问安,噤若寒蝉地躲着他。
裴钰今日连踢人的兴趣都没了。他径自回到屋里,急匆匆叫来秦惠容,“那日秦王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今日竟是连门都不肯叫我进去。”
秦惠容一怔,神情凝重地瘫坐在椅子上,“怕是没有查到什么,那日他就有些不信我,说如果咱们不能自圆其说,以后就不要再去见他了。”
裴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竟是又没查到裴修的把柄!这怎么可能呢,我特意让父亲的贴身侍卫出面,代替赵权将所有的发现告诉秦王,这已经就有三成的可信度了,就算秦王暂时没有查到什么,也应该对老二不再信任,至少对我的态度应该好些,何况我不相信老二没有问题!秦王怎么能这么快就否定咱们呢?”
秦惠容比裴钰了解秦王,以他的本事,这么多天应该是已经有所发现了,恐怕是真没有查到什么。
没查到什么不代表裴修没问题,可秦王对他们本就没有耐心,几日什么都没查到,足够秦王对他们失望了。
除非将来真的证实裴修有问题,否则他们夫妻俩怕是再无翻身的可能。
不行,秦惠容想,她好容易才爬到今日,不能前功尽弃,得想个法子挽回些许败势。
首先,她想,不能再伏低做小,是时候接管国公府的家事了。
第125章 国公府权利被架空
晏长风交了管家权的当天,侯府过来帮忙的厨子就回去了。结果这日晚上,老夫人许氏就吃不下饭了。
许氏不知道厨子是打侯府借来的,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她懒得同赵氏讲话,就派身边的嬷嬷去喊二孙子媳妇儿来集福院。
赶巧,晏长风跟裴修才从外头回来,听说老太太吃不下饭,就一道来了集福院。
“给祖母请安。”
两个小人儿金童玉女似的站在一块请安问好,看得老太太心里欢喜,晚饭没吃好的闹心劲儿也就散了大半。
“你们俩晚饭吃了吗?”
裴修回:“祖母,晚饭没吃呢,中午我们吃了热锅子,不小心吃多了。”
“呦,什么好吃的热锅子啊,说得我都想吃了。”许氏空着肚子,叫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您想吃那好说。”裴修看了媳妇儿一眼,“回头抬个锅子来,出去买点羊汤,让长风调个酱碟儿,您在屋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许氏喜得合不拢嘴,“长风还有这手艺呢,怪不得我瞧着霁清气色好了,脸上也有肉了,有了媳妇儿就是好啊。”
许氏开始是不大喜欢晏家这二姑娘,可经过几日观察,这孩子大方懂事,也能撑事。最主要的是霁清跟她在一块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气色好了也爱笑了,这比什么都能让许氏高兴。
晏长风不好意思道:“我也就会调和小料,反正现成的料拌在一块怎么都能吃,他脸上那点肉啊全靠我小厨房里的厨子喂的。”
孙媳妇儿这点也好,不虚伪,有什么说什么。许氏笑说:“你那厨子是南边带来的吧,霁清打小口味就淡,准是合了口味!说起这厨子来,大厨房的厨子怎么回事,今儿中午做得就不好吃,我叫他们给我煮了碗面,对付了一顿,谁知今儿晚上更是离谱,大晚上的给我这老婆子做什么烤羊腿子,烧肉,这么油腻我哪吃得下去啊?”
晏长风说:“是这么回事祖母,厨房换了厨子,之前掌勺的是打侯府临时借来的。”
许氏恍然大悟,“我说呢,这厨子不行,不会来事就算了,做得也不好吃,辞了重新找一个。”
晏长风为难说:“祖母,这恐怕得母亲做主,我今儿刚交了钥匙,不管家了。”
“怎么又不管了?”许氏起先以为是二孙媳妇儿抢了大孙媳妇儿的管家权,对她印象不好,后来觉着这孩子确实是管家的料,也就没了偏见。
家族兴旺仰仗能者,拘泥身份眼皮子就浅了。
晏长风:“我原就是替母亲管两天的,我还年轻,哪里管得了这么一大家子,没得耽误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许氏心里嘀咕了,赵氏一向是不放权的,又是这么重要的寿宴,怎么忽然放心让孙媳妇儿管家了?
她琢磨着回头找账房来问问,是不是府上又缺钱了,想让孙媳妇儿掏钱的。
“长风啊,明儿早上,我老婆子想厚着脸皮蹭你院子里的早饭,可使得?”
“这是求之不得!”晏长风欢喜都写在脸上,“您想吃什么告诉我,一时想不出来呢我就让厨子看着做几样。”
许氏乐得什么似的,“好好好,就让厨子看着做吧,正巧明儿我去侯府,再厚着脸皮跟大长公主把那厨子讨回来,外头找的啊就是不让人放心。”
说到这里许氏又想起死了的厨子老黄来,他在府上做了好几年,手艺人品都信得过,居然是没得善终。可见大孙媳妇儿没选好,但凡她懂点事,也断出不了这样的事!
晏长风心思一转,老太太这倒是无形中帮了她的忙。侯府借调的那个厨子家里还有个能干的婆娘,是侯府的一个管事。外祖母不会干赔本的买卖,送一个不管事的厨子来未免太亏,但若是连带着把那两口子都送来,就等于在国公府安排了一个心腹,这都是给她将来管家铺路。
第二日许氏去国公府找闺中老友叙旧的时候,先提了厨子的事。
“我知道你府上不缺厨子,就厚着脸皮跟你讨要一个,就是前阵子去我府上帮忙那个,他做的饭菜啊实在合我口味,昨日刚换了一天,我就没吃好饭,今儿早上还是蹭了长风屋里的早饭。”
“这还不简单,待会儿让他跟着你回去就是。”大长公主朝厉嬷嬷说,“你这就去把刘顺夫妇的奴籍给他们,既然去国公府,就一家子一起去吧,总不能叫他们夫妻俩分家。”
转而又对许氏道:“刘顺家婆娘也是个能干的,现在我府上是器物房管事,你要是看得上她,随便给她安排个活就是。”
“那敢情好!”许氏对大长公主调教出来的人很是放心,“正巧我府上厨房管事也缺了,就让他们夫妇一起去厨房得了。”
“能帮上你的忙就好。”大长公主目的达到了,又替外孙女谦告罪,“让长风嫁过去没跟你商量,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那孩子些,她啊叫家里人惯坏了,没个体统。”
“不瞒你说,我是更喜欢长莺些。”许氏跟姐妹一向不避讳说什么,“但长风有她的好,这孩子各方面都是个当主母的料子,倘若我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秦家那个庶女做世子夫人,不过话说回来,长莺到底是怎么了?”
“嗐,一言难尽!”大长公主叹了口长长的气,“长莺那孩子命不好,忽然就生了场重病,险些救不回来,还是请了护国寺主持给化解的,说是这辈子只能皈依佛门,才能保长命百岁。”
许氏心疼道:“怎么会是这样!那孩子我打小就喜欢,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可见老天爷有时候也是不长眼的,好孩子不得好报。”
大长公主心说,没再次嫁给裴钰,才是老天爷长了眼。
“你调教的孩子总归是好的,个个我都喜欢,长风好,你家四丫头也好。”许氏总算说到了正题,“我今儿来啊,讨要厨子是次要,主要是来跟你讨要孙女的。”
大长公主心里一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许氏:“我啊,想替我家孙子裴安提亲,提你家四姑娘!”
裴安?大长公主想起之前来府上的那个小子,心里几万个嫌弃。
“你家四小子不是还不满十六?这么着急说亲?”大长公主诧异。
许氏:“十六说小也不小了,本是没打算这样早给他说媳妇儿,这不是他自己看中了你家四姑娘,跟我提的,我想着早些定了婚也好,不知你家四姑娘可说了亲?”
“那倒是没有。”大长公主笑了笑,“我家几个孩子说亲都迟,大孙子快二十了还没娶呢,小子呢趁着年纪小,先叫他们修身养性,建功立业是正经,闺女呢,年纪长些出阁生子对身体好,不瞒你说,要不是长莺出事,我是不打算让长风早早嫁人的。”
这是在点许氏,你家裴安既没建功也没立业,想娶高门的女儿怕是难些。
许氏何尝不明白,大长公主眼光高,裴安出身不行,也没什么出息,实在很难入她的眼。
“那就不着急定亲。”许氏也不能勉强人家,“横竖两个孩子都小,先处处看,若是他们两个看对了眼儿,咱们当上人的总归还是得答应。”
大长公主可是一点也不想答应这门亲,倘若今日来的是赵氏,她一准儿一口回绝了。
“你说的也是,我啊回头也问问她爹娘,我家二房就这么一个姑娘,她爹娘宝贝着呢,我不好替他们做主。”
许氏:“那就先这样定了!”
老夫人去侯府提亲的时候,赵氏为了管家一事头疼不已。
不过放了一两个月的权,她发现家里的权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今日早上她照例把府里的管事们招来问话,询问前两个月的进出以及府里大小琐事,然后安排今日事宜。这是她管家的习惯,银钱进出数额必须要掌握在手里,府里大小事宜,各房动向都要知晓。
可今日一问,每个管事都已经对近一个月的事宜做了提前规划,账房也依着他们的规划提前拨了银子,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赵氏这个人,既大方又小气,她可以为了脸面自己掏腰包补贴家用,却不能忍受家里的财产有一文钱不在她的掌控中。她为了堵住那些知道她把柄的管事们的嘴,可以默许他们贪墨家财,却不允许他们不听话。
王嬷嬷了解她,怕她拿了二少奶奶的不是,说话十分谨慎,“是二少奶奶给他们定的规矩,她因着早上起不来,就免了每日的例行问话,只在月底月初各见一次,每月的事宜都交由各管事负责列条陈,负责打理善后,出了问题也都由他们自己负责,预算呢就由采买与账房一起算,她过目之后,提前拨款。”
“这像什么话!”赵氏心说,怪不得从牛嬷嬷跟赵权吃了亏之后,府里的管事们就都老实了。原本她以为是老二媳妇杀鸡儆猴起了效用,没成想是做了老好人。
由着管事们自己主事哪里能行,那些管事们从来阳奉阴违,嘴上哄着你,背地里往死里坑你。还有账务事宜,那账房钱忠也不是什么手脚干净的人,他仗着自己知道府里没钱的事,背地里偷偷贪钱,放手让他去算预算,还不知道要往自己腰包里塞多少!
不过呢,说到底钱是人家老二媳妇掏的,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她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这样不成体统,往后还是要日日同我汇报。”
赵氏怕老二媳妇放权的两个月,家里要乱了套,一整个早上都在查账,虽然钱不是亏了她的,但她可以以此教训警告各位管事。
谁知查来查去,非但没有亏损迹象,还比她以往更俭省,府里各项事宜也井井有条,就连花园子都比她管家的时候像样。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老二媳妇什么都不管,大家还都如此听话。
而且看起来,她似乎完全没有了过问的必要。
好个晏家二姑娘,不声不响的,竟是把府中权利架空了!怪不得她当初那么痛快地掏银子呢,竟是存了这样的心!
就在赵氏闹心要怎么体面的,把权利再收回来的时候,老大媳妇来了。
秦惠容端了一碗燕窝进来,关心道:“听闻母亲早上只用了半碗粥,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哦,我身子没事。”赵氏不便说太多,只说,“这不是老二媳妇不管家了么,攒了一两个月的事我得过问,没顾上吃。”
秦惠容眼波一转,笑着将燕窝放在赵氏面前,坐下来说:“那也不能不吃饭,您看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就交给我,这一两个月我跟着弟妹也学了不少,正想找机会练练手呢。”
赵氏岂会看不出来,老大媳妇儿这是有了管家的心思。倒也正常,老二媳妇都管了家,她一个世子夫人还没管过,自然眼红。
若是往日,赵氏是看不上秦惠容的,一个庶女,什么都不会,哪能管好家?可现在不一样了,老二媳妇把家里整治得不好插手,倒不如把烂摊子交给老大媳妇儿。
等到老大媳妇儿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的时候,她这时候再接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新整治,恢复以前的规矩。
而且,为了娶老大媳妇儿过门,不知道多花了多少冤枉钱,好在那些聘礼又都充作嫁妆抬了回来,是时候让这些钱补贴家用了。
“还练什么手,干脆就交给你罢了!”赵氏笑道,“原本就是要你来管家的,之前你推脱不会,如今既然学了,就直接上手得了。”
“这……”秦惠容装作为难道,“我恐怕给母亲添麻烦。”
“无妨。”赵氏说,“谁还不是从新媳妇儿过来的,你只管放手去管,出了问题我给你担着。”
秦惠容:“既然母亲信得过我,我只好尽心尽力去做了。”
晏长风终于摆脱了府里的破事,可以全心去忙自己的生意了。
之前从马市定的二十匹汗血马赶在年底前到了,她怀着对汗血马的好奇之心去马市验马,谁知一看见马她就惊呆了。
这些马,说它们是马都抬举了,个头儿竟比驴子还小些!
不过体型却是极为优美,皮薄毛细,毛呈白色,透着粉色的皮,光下缎子似的闪着光。若将它们当作观赏性的玩物,倒是挺好看。
可是,她买来是让它们日行千里的!就这娇弱的模样,怕是连驴子也跑不过!
晏长风深吸了口气,扭头问道如今马市的管事朱谦:“朱管事,这就是所谓的汗血马?还是马驹子?”
朱谦人生的富态,一张圆脸笑眯眯的,“裴夫人,是成年马,如今的汗血马是这样的,您这二十匹俗称小桃花。”
晏长风:“这玩意儿是那种能日行千里的汗血马?”
“当然不是。”朱谦解释道,“如今的汗血马都是这种观赏性的,供人取乐用的,跑起来速度也可以,只是没什么耐力。”
晏长风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冤大头,居然以为如今还有正宗的汗血马。“也是怪我,没仔细问,现如今都是什么人会买这种汗血马?”
朱谦了然地笑了笑,“也不能怪您,您不知道内情,又是那种一看就不吝啬钱的主儿,便是问了他们也会含糊其辞,来这里买这种马的,多数都是知道内情的。”
这内情二字,听起来就不单纯。似这种中看不中用价格还高的东西,恐怕就只有那些个钱多烧坏了脑子的达官贵人才会需要。而什么事跟这些需求畸形的人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朱管事,问句逾越的,这种桃花马是正规渠道来的么?马市应该不允许这种马被交易吧?”
朱谦呵呵一笑,似乎是不方便多说,“裴夫人,不然这样吧,您若是不满意,我就把定金退给您,或者,您重新定制别的马种,如何?”
这就是默认了这里头有猫腻。
“朱管事,马不是您买给我的,您来承担后果不合适,这种马这么金贵,若是您转手卖出去之前有个好歹岂不是要赔了,我过意不去。”
晏长风不当冤大头,也不用别人替她承担。
朱谦感激地笑,“裴夫人您仁义。”
晏长风笑了笑,客气道:“不过,得麻烦您告诉我上家是谁。”
朱谦一愣,“这……”
晏长风见他实在为难,便不勉强,“行吧,我自己查。”
“诶,裴夫人!”朱谦犹豫了片刻,说,“我只能告诉您是通州运过来的。”
通州?说好的是西北马场养的呢?通州那地方没有马市,也不适合养马,为何会出自那里?
“多谢朱掌柜告知。”
朱谦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这种畸形的东西本不该存在,总要有人敢于触碰,才有可能将它们驱逐出市场。
他颔首:“您客气了裴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晏长风将二十匹马中贵小姐带回了南郊别远,本想放养在鸽谷给鸽子们当观赏物,可天气太冷,怕它们一夜嗝屁,只能牵到屋里。
柳清仪没见过这等奇特物种,十分好奇,“这是新品种的羊吗,个头好大。”
晏长风郁闷,“这是汗血马。”
柳清仪惊奇,“是特意培养这品种来吃的吗,就像乳猪?”
晏长风:“……”
就算是吃肉,这玩意儿也不如驴!
“小柳,恐怕得麻烦你一件事。”她把冤大头三个字从头顶上一巴掌拍掉,沉了口气说,“这些马来历不明,我怀疑是有人用它们寻求暴利,得请你去通州走一趟,帮我查查。”
“哦,你这是叫马市坑了吧。”柳清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可有调查的方向?”
“暂时还没有。”晏长风说,“我回去就请裴二查查,他在兵马司有人脉,或许能查到运送马匹的人。”
柳清仪没意见,“行,我随时都能去。”
晏长风将汗血马的事告诉了裴二,惹得这货笑了半天。
“哎,我赔了一千多两你笑成这样合适吗?”
裴修是在想,二姑娘居然也有叫人坑的时候,他喜欢发掘她的另一面,那些不必事事争强,事事算无遗策的一面。
“夫人莫气,谁坑了咱们,讨回来就是。”他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回头我叫兵马司的同僚帮忙留意一下,不过恐怕得年后才有消息。”
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的,想急也急不得。
转眼到了年节,元隆二十二年即将到来。
国公府今年的年节要比以往讲究,因着老夫人在府上,一切礼数都不能缺了。
如今是秦惠容管家,一应事宜皆由她来操持,除夕前几日,管事跟账房日日往她屋里跑。
器物房管事:“世子夫人,这月的预算什么时候能拨啊,没有银子什么也办不成啊!”
园子管事:“老夫人前两日说了,年节园子要好好布置一番,要有生气儿,得快些去买一些盆景花景的什么的,不然赶不及栽种了。”
厨房管事:“老夫人点名年夜饭里要有江鱼、嫩笋子、螃蟹,这些东西得提前花钱置办,再晚了就买不到了。”
秦惠容管家,还是延续了二少奶奶的方式,放权给各位管事,她为了拉拢人心,每月每人涨了一两银子的工钱。
效果倒是不错,大家做事都挺认真尽心,看起来似乎跟二少奶奶管家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还因此得了赵氏的夸赞。
可是,秦惠容手头没钱,年底府里是有一些进项,可是有六七成都补了亏空,还有一部分还了晏长风的账——是老夫人做主让还的,她老人家知道二少奶奶自掏腰包给国公爷办寿,将赵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此一来,进项所剩无几,根本不够过年节的。
府里没钱,管家的秦惠容就要想办法,因为赵氏一年一年的就是这么过来的,缺钱的时候自己补贴,有了钱就收回一些来,不过多半也收不回来就是,因为亏空每年都在加大。
可秦惠容没钱,她嫁妆是不少,却基本都补贴了裴钰,还有一部分供给了弟弟秦怀义,根本拿不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