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跟裴修对看一眼,感觉要坏菜。蜀王昨日当众拒婚,表面看确实有动机。
“司夜大人,我跟你走一趟。”晏长风觉得有必要去给蜀王作证。
吴循侧身让开,“裴夫人,请。”
裴修抓住晏长风的手,用力握了握,“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裴二能想什么办法,连安慰人的手都是凉的,晏长风知道他不过是宽慰,但心里还是因为他的举动升起一股暖意,“嗯,我对白夜司还挺好奇的,进去逛逛也挺好。”
言外之意,想不到办法也没关系,她不在乎那些个忌讳。
裴修忍不住歪了歪嘴角。
把白夜司当街逛的,天下恐怕只有二姑娘一人了。
白夜司比想象中大许多,占地与一个国公府相差无几。偌大的院子中间有一道贯穿始终的过道,将院子分作两院,一院为白,一院为夜。
晏长风被带去了白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吴循对她很客气,将她带去了一间非常干净的暗室,有椅子可坐,甚至还上了茶。
“裴夫人,将您带来是不得以,您请见谅,也希望您能配合,将您购马的目的与经过详细告诉我。”吴循坐在她对面说。
晏长风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打算做马车租赁生意,有官府的批文,蜀王殿下他入了股,将我介绍到了马市,见了管事李有诚,然后李有诚又介绍我们认识了杨广茂,从他手里定了二十匹汗血马,这些都有字据为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交集。”
吴循:“定的是汗血马?”
晏长风:“对,是汗血马。”
“但李有诚跟杨广茂都一口咬定,你跟蜀王殿下弄了五百匹蒙古黑马,请他们帮忙从马场洗白,订货单子上有你的签名。”
吴循将一张订货单拿给晏长风看。
那单子上明晃晃地签着晏长风的大名,按着她的手印,跟先前她签的单子一般无二。
“能查出拓写痕迹吗?”晏长风认为这绝对是拓写的,“这种证据是不是得考虑双方,我手里的单子还有杨广茂的签字呢,再说五百匹蒙古黑马,我跟蜀王哪有本事弄到手?”
“是否是拓写,我们会查。”吴循收起伪造的字据,说,“裴夫人,得辛苦你在这里待一会儿,回头可能还要面圣。”
晏长风问:“蜀王现在如何?”
“关着。”吴循一副很麻烦的表情,“蒙古使节团正闹呢。”
圣上此时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先是被小十一私吞贡马涉嫌谋反刺激了一把,又被蒙古郡主的死讯惊得心慌,现在更好,蒙古使节集体闹上大殿,叽里咕噜地嚷嚷着让他严惩凶手,吵得他头就快要炸了。
“皇帝陛下,我们蒙古国诚意满满地将郡主送来贵国,谁知先是被蜀王殿下当众拒婚,后又被他派人杀害,这明摆着是打我们的脸,跟我们蒙古国过不去!我们务必要讨一个说法!”
“三王子,此事尚有疑点,朕正在调查,还请王子少安毋躁。”圣上安抚道,“朕保证一定给贵国一个说法就是。”
莫日根:“皇帝陛下,我看得出来您很宠爱蜀王,若您包庇他又当如何?”
圣上被他这通污蔑逼出了怒气,“事情还没查清楚,王子倒是先给朕扣上了一个包庇的罪名?”
“皇帝陛下莫要误会,本王只是合理担忧罢了,并没有冒犯陛下的意思。”
圣上哼了一声,“王子带着这么多人来闹,难道还是跟朕客气不成,朕说会给贵国一个交代,定不会食言,王子先退下吧。”
莫日根道:“既然要查案,应当有一名我方的人参与,还请陛下应允。”
这是明晃晃的不信任。圣上心里窝火,但人家郡主死在天子脚下,理亏,有火也得憋着,“朕应允你就是。”
莫日根自宫中出来去了一家茶铺,见了早已等在此处的秦王。
“我妹子是你杀的!”莫日根恶狠狠指着秦王。
秦王的属下齐齐抬手挡住莫日根,以示警告。
秦王旁若无人地喝着茶,对莫日根的无礼毫不在意,“王子去宫里大闹一通,想必已经领会到我的良苦用心了,郡主活着,你最多得一份聘礼,郡主死了,你却可以得到更多的安抚赏金,何乐不为?”
莫日根的气顿时瘪了一半,他承认秦王说的是对的,“可你也不能杀了郡主,使节团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杀郡主!”
“贵国的阿娜日郡主不过是一个私生女,在贵国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侍女,她不过是一个棋子,物有所值就好,何必管怎么用呢?”秦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子吵了半天,先坐下喝杯茶润润喉。”
莫日根的气焰被打压得不剩多少,他没好气地坐在秦王对面,看着秦王说:“你是个疯子!”
秦王照单全收地歪了歪嘴角,“心慈手软又怎么能成事呢。”
“我听说你们的白夜司很是厉害,秦王这样明目张胆,不怕被他们查到吗?”
“王子放心,查不到本王头上。”秦王亲自帮莫日根斟了杯茶,“少安毋躁,王子就等着满载而归吧。”
裴修先亲自跑了趟德庆侯府,将二姑娘被抓一事告诉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听闻外孙女被抓去了白夜司,立时就坐不住了,一个妇道人家进白夜司走一趟,那名声还想要?于是,当即进宫面圣。
有大长公主出面,应该能先把二姑娘捞出来,只要她安全了,裴修就没了后顾之忧。
随后,他又乔装去了白夜司。
吴循知道他着急,就不多废话,直接说:“阁主,眼下的证据对蜀王还有阁主夫人很不利,几个证人皆一口咬定是蜀王所为,连车驾司的郎中张廖生也指认蜀王,说贡品单子是他造假。”
“她还好吗?”裴修不放心媳妇儿。
“哦,阁主夫人好得很。”吴循说起晏长风,不由失笑,“说早上吃多了,在暗室里练拳脚呢。”
裴修也笑了起来,庆幸早上带她吃了热乎乎的羊杂,在暗室里抗冻。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蜀王,反而是好事,圣上心里清楚,蜀王没有那样大的号召力。”他换了副语气说,“只是怕这其中有什么所图。”
吴循被这么一点,也想通了关键,“阁主是说,是莫日根故意杀了郡主,栽赃给我朝,然后趁机讨要好处?”
裴修点头,“讨要好处是目的,不过凶手是本朝人,应该是秦王派人杀的,玄月阁有个姑娘是杨广茂的女人,她可以作证是杨广茂栽赃,但杨广茂给谁办事没有证据。”
裴修是在二姑娘被带走后想通了关键,猜想那日秦王见莫日根,许下的好处应该就是给蒙古使节团争取更大的利益。
吴循:“阁主可是知道些什么,只要有方向,查到秦王不是问题。”
裴修却摇头,“秦王曾带我去城外驿馆私见过莫日根,此事连你也不知道,可见他做事缜密,如果你这样快查到驿馆,他头一个就会怀疑我,如果此举能一举干掉秦王也就罢了,可分明不可能,圣上不会为了五百匹战马动秦王。”
“阁主,”吴循犹豫着,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您可是也要站太子?”
这个也字是相对老马说的。
裴修想起马睿,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否认了太子,但也没说是谁。
可吴循却一下子猜到了,是蜀王。怪不得阁主近来的许多动作,获益的都是蜀王。
裴修的思绪不由回到了前世。前世他没有参与党争之心,也就没有去争玄月阁阁主的位置,是老阁主的义子掌控了玄月阁。
传闻玄月阁能左右皇位,并不是虚传,倒不是玄月阁也参与党争,而是如果玄月阁认为哪一任皇帝不配为君,那白夜司就不会再为皇帝服务。
这也是太祖皇帝给第一任玄月阁阁主下的诏,目的是想让玄月阁成为悬在子孙后代头上的一把刀,督促他们奔着明君的方向努力。也可以使得一旦有昏君继位,让他不能长久。因为玄月阁的势力遍布朝堂与江湖,这些势力或许不能把皇帝拉下马,但时不时添点堵,也够昏君头疼的。
而前世玄月阁的阁主却与秦王穿了一条裤子,当时以吴循为首的白夜司集体抵制无果,最终叛离了玄月阁,甚至遭到了玄月阁的追杀。
“有没有办法让杀害郡主的人招供?”裴修收回思绪。
“不好办。”吴循抱臂靠在桌边,冷峻的脸上难得一见地出现难色,“那人是秦王的死士,无亲无友,只有一条可以为秦王去死的命,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口,折磨个十天半月的兴许有可能,但圣上只给我两天时间。”
“那就放弃这条线。”裴修双手撑着桌子,看着暗黑的石墙,“把杨广茂放了,派人跟着,此人是商人,重财,替秦王做了那么多,肯定会上门讨要好处,然后你亲自审问李有诚,他是内官,一切荣辱都系在宫里,跟杨广茂不是一路人,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我明白了。”吴循点头。
“五百匹马不能把秦王如何,查出来查不出来关系不大。”裴修的眼中隐含杀意,“最主要的是要让这件事在圣上心里埋下隐患。”
杨广茂刚从白夜司放出去就去了刘记茶铺,点了两碗碧螺春。茶铺掌柜收了钱就立刻通知了线人。
不消片刻,消息就传到了秦王府张管事耳朵里。张管事上午才听说杨广茂被白夜司抓了,居然中午就放了出来,预感此事不简单,于是没敢擅自去见,转而去找了秦王。
秦王听说被杨广茂放了出来,笑了,“钓我呢。”
“王爷,您看要怎么办,不见也不是办法,那杨广茂为了钱可什么都能干出来。”
秦王冷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事还用问我?”
张管事斟酌着王爷的意思,做了个砍的手势,“可是……瞒不过白夜司的人吧?”
秦王:“让老六去。”
“老六是太子府的管事之一。”吴循把杨广茂的死讯告诉裴修,“他去刘记茶铺跟杨广茂见面,大庭广众的,跟着的兄弟根本没以为他会杀人,没能把杨广茂救下来,看来,秦王是要把火引向太子府。”
“好手段。”裴修捏着鼻尖踱步,“牵扯的人越多对秦王越有利,一个蜀王加太子,圣上不可能为了一个蒙古郡主把他们俩怎么样,一定会尽快将事情压下,那样秦王就可以全身而退。”
“还有,李有诚刚才招了。”吴循说,“他说杨广茂之前还干过一票,但他不知道是谁,这家伙聪明的很,只拿钱不过问。”
“他的口供先压下。”裴修停下脚步,“让秦王把水先搅浑,闹得越大,圣上越不会相信是蜀王跟太子干的,这时候再把李有诚带去面圣,他越是模棱两可,圣上越会怀疑秦王。”
吴循抬眼看着阁主。当初裴修上位,他是存疑的,他觉得这小师弟挺邪性,怕他将玄月阁引上邪路。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裴修会把玄月阁引向何处,这小师弟太聪明了,太懂得拿捏人心,正邪都在他一念之间。
但吴循庆幸当初不是老阁主的义子上位,那短视的家伙只会拉帮结派,玩不过秦王,玄月阁会毁在秦王手上。
“我明白了,阁主。”
裴修离开白夜司已是傍晚,他乘马车去往寿康街小院,在路上换掉了衣裳,又去了附近的一家铺子买了只烧鸡。
出来后正待往小院走,眼角忽然瞥见街头有个人盯着他。
晏长风是傍晚被放出来的,走出白夜司就被厉嬷嬷请上了大长公主的马车。
“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外祖母会出面救她不意外,但亲自来接是她没想到的。
“我怎么能不来!”
大长公主焦躁地上下打量她,见她毫发无伤,连头发丝都没乱,稍稍放了心,“你被他们抓的时候为何不派人告诉我,有我在,你根本不用进白夜司。”
晏长风挽着外祖母的胳膊浑不在意地笑,“没事外祖母,白夜司也是奉命行事,再说人家对我挺客气的,好吃好喝伺候我一天,对了,您去见圣上了吧,他怎么说的?”
说起这个大长公主就没好气。如今圣上大了,越发有主意了,她亲自出面捞外孙女出来,愣是给拖了小一天,要没她出面,这丫头今日怕不是要在白夜司过夜?
“那起子不张眼的东西,扣屎盆子也不看看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够不够硬,竟是想把蜀王跟太子一起拉下水,白白牵扯了你!圣上让蒙古使节团逼得昏了头,险些把太子也送进白夜司审讯,幸而吴循还算办事,从李有诚口里问出了话,又有杨广茂的女人作证,证明你跟蜀王是被栽赃的,栽赃蜀王跟你,这明显不会是太子所为,圣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应该有数。”
秦王这盘棋下得够大的。
但秦王最后好像也没捞什么好处,五百匹马肯定是没了,还凭白在圣上心里落下了怀疑。看来白夜司办案确实有一手。
只是,晏长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白夜司一日之内就破了秦王的局,更像是从一开始就在针对秦王。为什么?是一开始就掌握了一些证据,还是他们的立场就是针对秦王?
后者似乎有悖白夜司的原则,可如果是前者,为什么他们最终没有把证据拿出来呢?
还有裴二,裴二知道秦王私下见了蒙古使节,他为什么没有告诉白夜司,或者告诉外祖母?
“外祖母是说,这是秦王的手笔?”她装作不知道问。
大长公主戳她的脑子,“亏你被人坑了还没看明白局,你这样以后我怎么放心?”
晏长风捂着头傻笑,“我是没想到秦王能真私吞贡马,这可是谋逆啊,被圣上发现了,岂非得不偿失?”
大长公主笑她单纯,“争夺那个位子,骨肉相残都是小事,谋逆又算什么?只要能坐在那个位子上,做什么都有可能,秦王也算聪明,居然连白夜司都没抓到他的把柄。”她斜睨外孙女,“倒是你跟霁清两个,凡事多长几个心眼,秦王你们暂时碰不得,先把裴钰解决了再说,只要拿到北疆大营的兵权,秦王就不足为惧。”
晏长风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外祖母。”
大长公主的马车一路回了德庆侯府,为了给晏长风今日的行踪寻个借口,对外便称是大长公主带着她进了宫,又回德庆侯府用了晚饭,这才回去国公府。
巧的是,晏长风进府的时候,正碰上要外出的秦惠容。
“呦,大嫂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呢?”
秦惠容不慌不忙地拢了拢披风,反问:“弟妹一早出门,才回来呢?”
两人意味深长地互相一笑。
“可不么,陪着外祖母进宫请安,坐得久了些,耽搁到现在。”晏长风装模作样道。
秦惠容了然地点点头,“进宫确实是身不由己,那弟妹快回去歇着吧,我去趟醉红尘,我家世子爷喝多了,我去瞧瞧去。”
“是吗,世子真是有闲情逸致。”晏长风闪身让开,让秦惠容先走,“大嫂慢走。”
目送秦惠容走远,晏长风才进府,先去集福院给老夫人请安告罪,又去北定院跟赵氏解释了一番,这才回到自己院子。
“姑娘!”如兰不放心姑娘,一直在廊下等着,见她进院,立刻抱着手炉迎上去,“怎么这么晚,回侯府怎么也不说一声?”
晏长风知道是裴二寻的借口,“啊,是外祖母忽然叫我回去的。”
“哦,我说呢,姑娘快进屋吧,姑爷回来好一会儿了,还买了烧鸡。”
晏长风抱着手炉进屋,见裴二坐在桌前看书,桌上摆着烧鸡还有羊汤。
“你特意买的吗?”她洗了手坐下来,喝了口羊汤,热乎的,温度刚好。
卖羊汤的铺子跟裴修去衙门并不顺路,裴二每次买羊汤都要绕好大的弯,平日就罢了,今天她进了白夜司,裴二不该这么平静,好像她一定会不受影响地回来吃鸡喝汤一样。
“嗯。”裴修放下书,“白夜司大牢定然冷,喝羊汤能暖暖身子,我去找了外祖母,猜想她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找外祖母确实是个好法子,谢谢你啊裴二,今天为我忙前忙后的。”晏长风撕了只鸡腿,一边啃着说。
裴修眉头微微一拧,他感觉二姑娘应该是怀疑他了。
秦惠容乘马车去了一处院子,这院子在醉红尘左近,是当年她母亲买下的私宅。
她抓着门环扣了五下,片刻后,门从内打开。
开门的是牛嬷嬷,她一改往日管事威风,恭敬道:“夫人。”
秦惠容撩了她一眼,径自走去正屋。
屋里有两人,一个是秦怀义,一个是赵权。
“姐,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秦怀义低头编着竹筐。
秦惠容不喜欢他摆弄这些,脸色有些不好,“这么晚了,你还摆弄这些做什么?”
秦怀义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编,“我功名没了,又干不来粗活,不做这些怎么糊口?”
“我难道还能短了你的花销吗!”秦惠容见不得亲弟弟这样消沉,“你玩也好,去做生意也罢,怎么不比你编竹筐子有体面!”
“姐,”秦怀义曾经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迟暮的笑,“好好做你的世子夫人,不要再被家里人拖累了。”
他说完站起身,出了屋子。
秦惠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不被拖累?从母亲被冯氏害死那一刻,她就已经被拖下了深渊,再也回不了头了。
“赵权,你叫我来什么事?”她神色如常地坐下来,看着赵权。
赵权虾着腰,邀功似的说:“世子夫人,您猜我今儿发现了谁的秘密?”
秦惠容抬眼看他,微微一笑,柔雅的面容无端就有了几分冷意。
赵权后背一紧,不敢再废话,“是裴修,他傍晚从白夜司出来,乘马车去了寿康街,买了一只烧鸡,然后进了一个小院。”
秦惠容锁眉看着他,“就这些吗?”
“他中途换了一身衣裳,我觉得很可疑。”
“可疑?”秦惠容气不顺,这根本不能证明什么,晏长风今日进了白夜司,裴修兴许也是去配合调查的。
不过,他去寿康街,中途还换了身衣裳,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那院子可有什么异常?”
赵权道:“我无法靠近,说来也奇怪,那附近明明没什么人,可一旦我靠近,总能适时冒出一两个人来,我怕被发现就走了。”
秦惠容拧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你继续盯着,非烟阁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哦,说起非烟阁,我今日早上看见非烟阁的掌柜跟裴修有过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食民街的早餐摊子上,看起来是偶然碰上的,但也说了几句话。”
秦惠容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事,她匆匆回到国公府,跟裴钰一一交代,“世子,你说二弟跟白夜司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非烟阁,会不会是什么据点?”
裴钰踱步思索着,说:“没有关系也要有关系!秦王一直想要北蒙古的战马,我听闻此次贡马数量好像有问题,我猜可能是秦王跟莫日根有什么交易,但却失败了,秦王一定心气儿不顺。你还记得父亲寿宴那日,秦王跟老二一起出去了吧,当时我还气老二会邀宠,如今看来,倒是个扳倒他的机会!”
“世子是说,让二弟背这个锅?”
“对!”裴钰想到这里很是兴奋,“你想,如果老二是白夜司的眼线,他替白夜司潜伏在秦王身边,收集秦王的情报,这事被秦王知道了,老二会是什么下场?”
秦惠容心说,裴钰道也不是很莽,关键时候也能想个好主意出来。
“还是世子想得周全,不过得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可信一点,世子得找个能让秦王信服的人来做这一切。”
晏长风在侯府吃了饭,只啃了半只鸡就吃不下了。裴二看起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准备沐浴睡觉。
刚嗦完了手指,裴修开了口:“涉及谋反,外祖母就算能把你捞出来,也没办法洗脱盛十一的嫌疑,我从德庆侯府出来后又去了白夜司。”
晏长风一愣,裴二去白夜司做什么,既然去了为什么没把秦王卖了?
“吴循是我的师兄。”裴修对着她怀疑的眼睛说。
晏长风是真的惊了,裴二跟吴循是师兄弟,却又没在白夜司,那裴二不就是玄月阁的?
裴二居然是玄月阁的??
这震惊程度跟让她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差不多。
“我没有交代秦王私下见莫日根的事。”裴修继续道,“现在秦王动不了,也没必要动,我如果出卖了他,这盘棋就不好下了。”
“你留着秦王做什么?”晏长风脑袋混乱地分析着裴二的话。
裴修看着她的眼睛,带点不易察觉的烦躁,“两虎相争,对蜀王有利。”
晏长风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她早就知道裴二想帮蜀王夺位,但一直没去想结果,或者也有些逃避去想吧,蜀王夺位,就是跟太子对立,裴二跟外祖母迟早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就如同今日外祖母所言,夺位注定是残酷的,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外祖母知道自己被背叛了,会怎么样?
真是奇怪,她居然在担心裴二跟外祖母对立会怎样?她潜意识里觉得裴二会失败,到时候他定然没有好下场。
可是,裴二没有好下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整个国公府都是她的仇人,她或许可以不杀裴二,但裴二死了也不应该跟她有什么关系。
“唔……裴二,你该知道,我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我对你而言并不可信,你对我讲这些,不怕我卖了你?”
她的脑子里又很理智地想着另外一个问题——裴二是玄月阁的人,他很可能一早就做了布局,包括与她合作。
从裴二的立场看,与她合作恐怕没安好心,简单说就是利用。
或许,他对她百般的好,就是想更好地利用她。
她头疼,不知道是不是在白夜司暗室里着了凉。
“我既然与你合作,自然信得过你。”裴修眼中的焦躁更盛,“除非你从来没打算被我相信。”
这话戳了晏长风的心窝子,她从来没把裴二当好人,没打算信任他,也不认为他会信任自己。
“说说你的身份吧。”晏长风把话题拉回到这个根本的问题上,“你一个国公府少爷,怎么会成为玄月阁的人?”
玄月阁,在柳清仪的嘴里还是个触不可及的神秘组织,谁能想到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
裴修的眸子有些失望地垂下,二姑娘在回避他的问题,这让他一直以来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她对他心有芥蒂。
他们之前从未谋面,这芥蒂是哪来的?
难道只是因为当初裴钰让土匪半路绑架她,她就认为国公府没一个好东西?
可明明他早就表明了立场,他跟裴钰不是一路人。
他压下心里的燥意,问:“二姑娘对玄月阁知道多少?”
晏长风摇头,“只是听说过,在这之前,我甚至怀疑这组织只是故弄玄虚。”
裴修笑了笑,“我小时候中毒,险些没命,是玄月阁老阁主捡了我一条小命,从那时起,我就加入了玄月阁。”
中毒,原来裴二身子不好是因为中毒。
但,为什么会被玄月阁的阁主救了呢?宋国公应该不可能结识玄月阁的阁主,那有交情的或许是裴二的母亲。
晏长风不由想起牛嬷嬷污蔑二姨娘有相好的事。
那所谓的相好,会不会就是玄月阁的老阁主?
“夫人可是在想牛嬷嬷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裴修对二姑娘的一些小动作很了解,她走神想事情的时候眼皮子眨得会快一些,而提到玄月阁阁主,她一定会联想到母亲。
晏长风被揪住了小心思,多少有些尴尬,这种问题自己想想就算了,说出来未免显得自己吃饱撑的,管人家这种闲事。
她清了清喉咙,端起茶碗饮了口茶,“那个,我是在想,是不是你给裴钰下的套?”
裴修掩口笑,“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
“噗——”
晏长风刚进嘴的茶又喷了出去。
她这一晚上吃了几辈子的惊,实在是有点撑得慌。
裴修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没来得及躲,被喷了一身茶水。他低头看看身上的狼狈,啧了一声,“诶,夫人,我衣裳染了茶渍,你是不是得再赔我一身?”
“你真是……”晏长风叹气,被这么一打岔,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再也严肃不起来了。她拿袖子擦擦嘴,没好气,“赔赔赔,赔你就是,亏你还是玄月阁的人,这斤斤计较的小气劲儿。”
裴修摇头,不赞同她的话,“我们玄月阁里都是普通百姓,谁也不富裕,我这套衣裳可是天衣坊的,贵着呢,怎么能不计较?”
晏长风无语。
“我娘出身青楼,嫁给裴延庆之前,应该有别的相好,老阁主就是其中之一。”裴修并不避讳说起亲娘的不堪,“她当初求老阁主救我,就说我是他的儿子,后来我活了,她没了,我也没机会求证真假。”
单从外貌看,裴二与宋国公几乎不像,确实不好判定。
晏长风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底层的女子人生多艰,所求所需只能依赖男人。
“裴钰暗中查我,我故意将我娘有相好的消息透露给他,当然,我也是想从牛嬷嬷那里多听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裴修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将自己的算计与不堪都说给她听,“我与你合作成亲,亦有利用你身份的打算,将来或许依旧会利用,这次秦王与莫日根私谋,我刻意没有告诉外祖母,于我有利,却让外祖母失去了一个整治对手的好机会……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
晏长风没想到他这么坦白,大家合作,他隐瞒身份,确实有些不地道,也难免叫人怀疑他另有所图,但他坦白了,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