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懊悔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劝着钰儿的。”
晏长风直忙到深夜才完,回房间的时候,正赶上裴修回来。
“这么晚?”晏长风洗了把脸就往床上一趟,眯眼问,“你跟秦王去见蒙古使节吗?”
裴修“嗯”了一声,“可惜我不知道秦王跟莫日根聊了什么。”他看出她累,想帮她揉揉肩,但想到今日摔得稀碎的期待,又收了心思,“秦王肯定想要马,许给对方什么就不好猜了。”
“无非就是钱粮,要么就是兵器。”晏长风眼下不是很在意这个,她问裴二,“我有事一直没想明白,今天八角拿到的那些字条,是你安排的?”
裴修洗完了脸,坐在床边,趁她闭着眼,偷看她的脸,“秦惠容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她不可能让这样的证据留存,不伪造就没有突破口。”
“那你怎么知道老黄是那样写字的?”晏长风问,“还有,你既然伪造了,却没写听到的内容,这必然无法拉裴钰下水,是另有什么安排吗?”
“夫人聪明。”裴修看着她扬起嘴角,“我之前见过老黄写字,大概能模仿,没写听到的内容是怕刻意,再说万一牛嬷嬷心态不行,被那几张字条吓招了,写多了反而容易露马脚,我是另外安排了证人,可惜没用上,对了,账房怎么会忽然帮忙?”
“那谁知道,反正无端示好,必有所图。诶,裴二我问你……”晏长风忽然睁开眼起身,冷不防对上了裴修注视她的视线。
第116章 给媳妇儿化妆
晏长风感觉自己是一头撞进了裴二的视线里。他的眼神专注,温柔,还有一种挣脱不开的执拗。铺天盖地的,让人逃不开。
只是一不留神,她就被他的视线层层围住,像只缠进蛛网的小虫,身不由己地困在其中。
她惊慌着挣扎出来,还没闹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心里先生出一阵后怕。她不喜欢这样被动的事情,她的本能提醒她这很危险,她想,不能继续这样了。
“裴二,你……”
“夫人是想问我关于祖母的事么?”裴修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漾出了一点水汽,他用含着水汽的眼神看着她,全无方才的专注,只剩疲倦,“你且等我沐浴回来同你说。”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晏长风:“……哦。”
她是想问裴家老夫人,但现在……
算了,明日再说吧。
有些事过了那个时机,再说就张不开嘴了,第二日她到底也没找到机会说。
裴家老夫人是用过早饭后到的,彼时晏长风正在厨房整顿。厨房没了管事,大家又受昨日事情的影响,犹如一盘散沙。
晏长风先做主给每人发了二两银子以慰辛劳,然后亲力亲为地领着大家做事,很快就调动起了大家的劳作热情。
做了半天粗活,她一身脏污,恰好老夫人到了门口,没时间回房去换,就这样跟老太太见了面。
裴家老夫人意外地很慈善,眉眼与宋国公很像,但脸上的纹路却是照着弥勒佛长的,母子俩站在前一起,乍一看不像亲生的。
“一年不见,母亲的身子骨瞧着越发硬朗了。”裴延庆亲自搀扶着老夫人进门。
赵氏跟在后面陪着笑,“到底是南边养人,气色瞧着也好。”
“你们啊少哄我。”老夫人许氏笑呵呵道,“我这一路舟车劳顿,水路上耽搁了好几天,不然也不至于今日才来,坐在船上啊整日腰酸背痛的,也没心思吃饭,能硬朗到哪去?”
“母亲南北两头跑,着实辛苦了。”裴延庆道,“往后不然就留在北都,儿子实在不忍心让您受这样的罪。”
许氏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依旧是笑呵呵的,“其实啊我是喜欢瞧路上的景,身体不舒服但心情好——诶,我那两个孙媳妇儿呢?”
“就跟在您后面呢。”赵氏让两个媳妇儿上前给老太太瞧瞧,“这个雅静些的是老大媳妇儿,叫惠容,那个高一些的是老二媳妇儿,叫长风。”
秦惠容立刻福身见礼,“惠容见过祖母。”
晏长风则微微颔首,“长风见过祖母。”
“长得都怪好看的!”许氏上了岁数,就爱瞧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盯着两个孙媳妇儿打量了半天。
秦惠容今日穿得鲜亮,唇色脸颊都比往日深了些,颇得许氏的青睐。许氏握着她的手问了两句,然后当众赏了一副镯子。
再看晏长风,素面朝天,一身的脏污,比府里丫头还像丫头。老夫人素来体面,见不得孙媳妇儿这样,“哎呦,老二媳妇儿这是去哪蹭了一身的脏污,泥猴似的。”
早上裴修跟晏长风介绍老夫人,说她爱干净,喜欢老实安分的人,还特意嘱咐她得鲜亮些。
但晏长风一早要去厨房,就随意穿了一身儿,脸上没涂粉没抹胭脂,完美地避开了老太太喜欢的样子。
不过她没有刻意讨好的意思,就没所谓,正要回答,裴修握住她的手代答:“让祖母见笑了,在厨房蹭的。”
许氏见小两口感情好,也就不怎么计较孙媳妇儿不体面了,“怎么还跑厨房去了?”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又要牵扯到牛嬷嬷,裴延庆便接了话头,长话短说:“老二媳妇儿最近帮着她母亲管家,这两日寿宴都是她操持的,委实辛苦。”
“原来是这样。”许氏笑着打发晏长风,“那必定是因为我来了没功夫换,快回去换身儿干净的去。”
裴修依旧拉着她的手,“那孙儿跟媳妇儿就先行告退了。”
许氏笑道:“去吧。”
晏长风回房换了身衣裳,坐在镜前上妆,一边问道喝茶的裴二:“老夫人好像挺喜欢你的?”
裴修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眼色呗。”晏长风用油面塌往脸上扑粉,十分不得法,扑得一块厚一块薄的,“老太太跟夫人关系明显不太好,想必也不会太喜欢裴钰,她全程没跟你说话,可眼睛往你脸上瞥了好几眼,大约是关心你的身体,她人前抬举秦惠容,是给大房面子,也是变相保护你,至于对我么,估计是真没看上,她喜欢我大姐,这我是知道的。”
二姑娘这眼力真是没话说。
裴家老太太之所以搬去南边跟没爵位的二老爷三老爷住,就是不喜欢赵氏。赵氏不是个安分的,没分家的时候打压两个妯娌,要不是她背后撺掇宋国公,这家也不能这么早分。
刚分家那会儿老太太在府里住了几年,眼见着赵氏闹得家里乌烟瘴气,家里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夭折,预感再住下去迟早要气死,就以养身体为名搬去了南边,每年也就儿子过寿的时候回来住一阵子。
老太太也不喜欢被赵氏惯出来的长孙,裴钰傲慢好欺负弟妹,霸王似的,她看着闹心。她原本也不喜欢裴修,因为他娘白氏出身青楼,青楼里出来的女人能安分到哪去,妖精似的,只会勾引男人。
但后来她瞧着裴修这孩子老实安分,身子又不好,还老受赵氏母子欺压,怪叫人心疼的,私下里就多疼他一些。
裴修走到镜前,拿走二姑娘手里的油面塌,拍掉上面的厚粉,帮她修容,“老太太不是糊涂人,相处久了她会喜欢你的。”
晏长风被油面塌定住,僵硬地抬着脸,“喂,你别瞎扑啊,你会上妆吗?”
“不好说,反正是第一次。”裴修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像捧着一个瓷器,轻柔地匀着她脸上的粉。
晏长风无语,“那你这不是添乱吗,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她抬手去抢油面塌,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她愣了一下,抬眼瞪着裴二,心说这人是要造反怎么着?
“别动。”裴修松了些力,以舒服的力度禁锢着她的下巴,“夫人最好别开口,我第一次扑粉,手上没准儿,扑到嘴里可就不好了。”
晏长风:“……”
裴二公子第一次扑粉,也不知道会不会,捣鼓了半天,晏长风差点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二松开了她,“差不多了。”
晏长风迫不及待往镜子里看,一下子就愣住了。
镜中的脸十分精致,粉扑得很自然,薄薄一层,比起时下的妆容,算是淡妆,但意外地很好看。是哪里好看呢?她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好像胭脂口脂涂得重些,很提气色又不突兀,眉毛画得精神大气,跟她的气质很相配。
“可以啊裴二。”她对裴二瞬间刮目相看,“你真的是第一次画?”
“夫人想让我是第几次?”裴修不会上妆,无非是依着心里的想象给她画,大概是他心里的二姑娘好看,所以画出来的就好看。
“你是不是跟醉红尘的姑娘混久了,所以无师自通?”晏长风不信他是第一次,一个男人第一次怎么会画得这样好?
裴修笑起来,“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叫她说是就是?
晏长风看他笑得开心,八成就是真的。她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顿时又觉得自己的脸不那么好看了。
两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去到北定院,一进门就听见老太太在发火。
“这些不省心的奴才!居然敢这样污蔑主子!”
晏长风一听就知道牛嬷嬷的事叫老太太知道了。
方才她不在,赶巧厨房的人过来请示几点上菜,被许氏听见了,就多问了一句。
许氏对二孙媳妇儿是有些不满,她觉得晏家这二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她听闻原本要嫁到裴家的晏家大姑娘换成了二姑娘,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这个二姑娘抢了大姑娘的好婚事。
大概是她在后宅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姊妹相残,心硬了,本能地就会往坏处想。再加上晏长风居然越过老大媳妇儿管家,于是就更加误解她。
她怕二孙子这媳妇儿野心太大,坑了孙子,所以就打算寻个错处,不让她再管家。岂料一问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二少奶奶之所以弄得那么狼狈,是因为厨房没了管事,她亲自接管,凡事亲力亲为,还跟下人一起干杂活。
厨房为什么没管事,因为牛嬷嬷犯了事。再往下一问,许氏好悬没气死。
裴延庆跟赵氏不敢说裴钰指使,只说是牛嬷嬷与赵权对二少奶奶不满,所以挟怨报复。许氏一听这还得了?这要不是有个厉害的媳妇儿帮衬着,二孙子早叫这些个恶仆赶出家门了。
她当即叫了牛嬷嬷来,准备亲自过问这件事。
此时牛嬷嬷在屋里跪着,被许氏骂得抬不起头来。她昨天被账房的口供判了死罪,自知这次没了翻身的可能,所以也不打算反抗了,任凭许氏骂。
可被骂着骂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听许氏的意思,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是世子跟世子夫人操控的。
这牛嬷嬷不能答应,凭什么让她一个人顶罪?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她儿孙都没了活路!
忽的,她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大声辩驳:“老夫人!这事不是我的主意,是世子夫人的主意!”
许氏一愣,“什么?”
牛嬷嬷简直佩服自己,她知道公爷跟夫人想保护世子的名誉,但世子夫人就无所谓了。她只说是世子夫人指使,既不得罪国公爷跟夫人,也能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过。老夫人是个慈善人,知道她是被指使的,说不定大发慈悲就饶了她。
“回老夫人,是世子夫人指使我污蔑二公子的,还让我配合给梅姨娘下药,不然我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老夫人,您大发慈悲,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我后半辈子一定为国公府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啊老夫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许氏看向儿子与儿媳,从他们躲闪的目光里,似乎窥到了真相。
秦惠容走到牛嬷嬷身边,扑通跪下,“祖母,此事都怨我,怨我耳根子软。母亲前些日子生病,不能管家,本应该是我替母亲分担,无奈我不懂这些,只能劳累弟妹帮忙。后来呢,因着赵权的事,府里出现了一些怨言,大家错信我,请我出面主持公道,我只听了些片面之词就认为是二弟妹不够宽和,就答应了。”
“我本意是想私下找弟妹聊聊,然后从中调和,当个和事佬,但后来牛嬷嬷私下与我说起当年二姨娘的一些事,她说二姨娘当年不是早产是足月产,怀疑二姨娘外面有人。我当时也是没多想,一心想着这样的事得告诉父亲母亲才行,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些事,祖母,您罚我吧,我对不住二弟跟弟妹,我认罚,无论怎么惩罚我都没有怨言!”
“至于梅姨娘,我有一事没敢告诉世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实不是世子的,是同她一个远房表哥私通怀上的,我起初怕世子不信,所以想等孩子生下来再查验,可是又怕生下来坏了世子的名声,所以才出此下策,世子若是不信,尽管去查。”
“什么?”裴钰被这顶绿帽子扣得先是一愣,后又火气上头,“这个不要脸的娼妇!看我不剁了她!”
“世子!”秦惠容拉住他,“她已经食了恶果,便叫她在偏院自生自灭就是,何苦您再沾手人命?”
她又转而朝许氏跪地磕头,“祖母,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一切都是为了世子,为了国公府,您罚我吧,我认罚!”
许氏看出来了,这个长孙媳妇很会收买人心,替牛嬷嬷开脱,替裴钰担罪,又讨了公婆的好。她知道国公府为了颜面不会轻易处置她,担了责任去也不会怎样,却又能得一个仁义的好名声。
更要命的是,裴钰似乎很吃她那一套,她说姨娘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居然查都懒得查。
好个虚伪心机的丫头!
许氏想,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当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第117章 给二房撑腰
“都不说实话是么。”许氏看着满屋的儿孙,视线落在晏长风身上,“霁清媳妇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霁清你不许多嘴。”
晏长风的余光跟裴二碰了一下,他微微点头,大约是告诉她不要顾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眼下这个局面,话很不好说,说实话无疑会得罪了国公爷跟赵氏,不说实话又对不起自己。
晏长风当然要对得起自己,她回:“回祖母的话,我所知道的真相都是从账房钱忠口里得知的,您不妨亲自问问他。”
昨日寿宴过后,钱忠也被关了起来,看赵氏与宋国公的意思,大约是想逼着钱忠改口供,以保裴钰清白。
污蔑二房血脉这事虽说是家事,只要二房不追究,厨子家人不追究,裴钰跟秦惠容便不会有事。可坏就坏在昨日诸多权贵都在,罪名在大家心里,坏了名声也落了把柄。
是以,宋国公跟赵氏拼命想给裴钰洗白。
晏长风怎么能叫他们如愿呢?自然要千方百计地保钱忠。
许氏听闻有重要证人,立刻打发赵氏将人带来。但赵氏却道,“母亲,账房昨日又改了口供,说自己听到的都是假的,可见此人证词并不可靠。”
许氏眼角和善的皱纹微微一压,压出了几分威严,“你只管带人来就是,可靠不可靠我自有判断。”
赵氏不敢再反驳,只好打发王嬷嬷将账房带过来。
片刻后,钱忠被带了上来。一宿不见,他憔悴了许多,发髻凌乱,面色虚白,身上衣裳也有破损,不知经历了什么。
许氏一看就明白了,目光射向赵氏,“咱们家何时也搞逼供这一套了?”
赵氏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钱忠见夫人在老夫人面前这样老实,心里就有了底。加上方才他听王嬷嬷说,是二少奶奶找机会将他带出来的,便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他昨日不惜得罪世子,是看中二房不是等闲之辈,将来必定大有前途,甚至取代世子也不是没可能。如果他能在危机时刻送一个人情,二房必定会感恩,这就好比皇位站队,那他就相当于有了拥立之功。
他当即跪地,求道:“老夫人,请您替我做主!我昨日眼见二少爷被污蔑,不忍心所以冒着得罪世子的危险出来作证,可事后就被关了起来,还被逼着改口供,我如果不改,前途就没了,但改了良心又过不去,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若是让我说假话,我情愿以死明志!”
听到这里,晏长风似乎明白了昨日钱忠为什么站出来帮二房。他好像是在押宝,他压了二房,而昨日的口供就是投名状。
许氏隐隐压着怒气,“你且把昨日的事与我交代了,敢有欺瞒我定不饶你。”
钱忠便将昨日的口供一字不落地又交代了一遍。
饶是许氏脸照着弥勒佛长的,这会儿也挂不住了,她阴沉着脸看向裴钰,“杀人灭口,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裴钰一点儿也不当回事,不就是一条人命吗,别说不是他亲手杀的,便是他亲手杀了又能如何?“祖母您何须大惊小怪,厨子的家人已经花钱打发了,不会有什么事。”
“你糊涂!”许氏怒道,“你年轻不知轻重,昨日全北都的权贵都知道了这件事,这是多么大的把柄!如今宋国公府如日中天,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可一旦你往下走,这些把柄罪过统统都会变成巨石砸得你爬不起来!”
晏长风佩服老太太看得通透,可惜为时已晚,砸落裴钰的巨石已经不止这一块了,这狗东西迟早是爬不起来的。
裴钰年轻气盛,听不进老人家的劝诫,“没有这样严重的祖母,咱们这样的人家,谁手上还没几条人命,谁又能拿捏得了谁。”
许氏早知长孙是这德行,便就不劝了,她朝儿子说:“眼下没人敢动你儿子,这事如何处理你们自己拿主意,但这些在府里兴风作浪的东西断不能留,都撵出去吧。”
“老夫人!”牛嬷嬷急了,他们世代都依靠国公府,出去了可没法混,“求老夫人大发慈悲,不要撵我们出去啊,您就看在我们不得以为之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不得以?你若没有私心,谁能逼着你杀人灭口不成?不追究你罪过已经是万幸。”许氏摆手,“撵出去吧。”
“母亲!”赵氏不想将牛嬷嬷夫妇放出去,这两口子知道太多秘密,如果怀恨在心挟怨报复,会有无尽的麻烦,“您看在赵权夫妇为国公府操劳多年,又是咱们家奴的份上,且宽恕他们这一遭吧,不必撵出去,就打发到庄子上罢了。”
“你这会儿却是知道宽和了,对待账房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许氏当着一家人的面,不好直接帮着二房得罪大房,只能拿下人说事,处置了牛嬷嬷,杀鸡儆猴,就是给二房立威了。
赵氏后悔莫及,她若知道老太太一回来就过问此事,说什么也要把账房处置了。
“是,母亲。”
牛嬷嬷被带了下去,许氏叫跪在地上的人都起来,“账房先生且先回去将养两日,完了还回账房继续做事,惠容跟钰儿也起来吧,我路上乏了,要歇一会儿,等午时开宴再叫我。”
许氏住集福院,说完便扶着身边丫头起身。裴延庆躬身在后面跟着,一路陪着去到集福院。
“母亲,儿子多句嘴,此事是钰儿不懂事,做了错事,但事已至此,得往后看,儿子觉得赵权夫妇还是留在府里的好,以免这些奴才怀恨在心出去乱嚼舌根,母亲您也说了,这事不能落人口实,最好是能走官府走明面,给钰儿洗白,您看呢?”
许氏蓦地停下脚步看着儿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就只管顾着长子是吗?”
裴延庆一愣,“这……母亲话不能这样说,钰儿是咱们国公府的世子,是将来的家主,一些事情上还是要以他为主的。”
“本末倒置!”许氏对着儿子就严厉许多,“你难道不应该先教会你的长子如何积德积福,如何为人处事吗?他那样的做派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你也知道落人口实徒留后患,为什么就不能待人宽和?你堵住了赵权夫妇的嘴,堵住账房的嘴,也能堵了老二的嘴,可你早晚有堵不住的时候!”
裴延庆的腰又弯了几分,“是,母亲教训的是。”
“家里孩子都大了,你也要想想他们。”许氏语重心长,“霁清如今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婿,又入朝为官,将来前途未必不如钰儿,也是要体面的,这次的事受委屈的是二房,你却只顾维护大房的名声,你让他们心里怎么想?”
裴延庆频频点头称是。
许氏最后说:“赵全一家必须要撵出去,这算是给二房一个交代,至于裴钰媳妇儿,我今日不处置她是看着你们的意思,这个女子不是善辈,将来必祸及国公府,我知道我如今说了你们也是不听的,那就做好承担恶果的准备吧。”
裴延庆不敢再言。
老夫人虽然明面上没有处置大房,但依然令裴钰不满,他回去院子便踹倒了一个小仆,发了一通火。
“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做事情不知道斩草除根,还满口自以为是的道理!”
秦惠容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世子不要这样说,好歹是长辈,她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既然已经放出去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弥补。”
“还弥补什么,杀了就是!”裴钰眼中露出杀意,“赵全夫妇还捏着母亲的把柄,留着没有任何好处,还有二房那俩碍眼的东西,所有挡我路的人都不能留!”
“世子,我觉得牛嬷嬷还有用。”秦惠容轻声道,“世子可是忘了,咱们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裴钰一愣,是啊,他差点儿忘了那消息是马奎从非烟阁探查来的,不是假的!
秦惠容说:“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二弟的身世十之八九有问题,如果这消息不是真的,那必定是有人故意放消息给咱们,总之,非烟阁一定有猫腻,我想着,不如留下赵全夫妇善待他们,让他们为咱们做事,将他们安插在非烟阁附近,说不定能有些什么收获。”
裴钰神色凝重,“你说有可能有人故意放消息给咱们?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秦惠容摇头,“我暂时还想不到,不过或许有蛛丝马迹,世子你想,当年二姨娘常去非烟阁是真,她能有人脉给二弟救命也是真,她必定认识某个咱们都不知道的人,这个人极有可能跟非烟阁有关系,也极有可能有本事给咱们放假消息。”
裴钰额头拧起的纹又深了几分,他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可是又不愿相信。
有没有可能是老二放假消息给他?可老二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因着蒙古使节下午进北都,宋国公与裴修皆要前往迎接,是以中午的寿宴吃得仓促。
吃过饭后,裴修偷偷问晏长风:“要不要跟我去看热闹?”
外使节朝贡是盛事,沿途常有百姓围观,热闹程度堪比皇帝出行。晏长风对这种热闹没什么兴趣,但她想看看那位极有可能成为蜀王妃的郡主。
“你不是在迎接团吗?还能带人去呢?”
“可以带内眷去。”裴修暗戳戳地占二姑娘便宜,“你带着小柳,还有姚家四姑娘也会去。”
晏长风完全没领会到“内眷”二字的暧昧,心里只有狐疑,怀疑他是有什么事,故意试探:“我们自己也能去,位置好不好没所谓的。”
二姑娘真是好不解风情。裴修无奈道:“是为了盛十一。”
晏长风:“啊?”
蜀王殿下为了给蒙古郡主留下一个恶劣的第一印象,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两个姑娘冒充相好。
姑娘人选初步定为醉红尘一个唱曲儿的姑娘,还有姓柳的毒妇。当然,姓柳的毒妇是不得以加上的,一张脸又丑又臭,要不是没有合适的人,才不会考虑她。
盛明宇请姑娘们帮忙,势必要殷勤些,他乘着自家马车,先去侯府接了姚文琪,又去醉红尘接了红印姑娘,最后到得宋国公府。
也是巧,刚到,晏长风跟裴修还有柳清仪就出来了。
盛明宇亲自下车相请,“二妹妹,今日要跟你借——诶,你笑什么?”
晏长风自听了裴二的解释后就开始笑,见了盛十一更是笑不停,“十一表哥,我见了你就开心哈哈哈哈——”
盛明宇:“……”
柳清仪更是无情嘲笑:“正常人想不出来这样的主意。”
“那你想一个!”盛明宇本来还觉得主意挺好,被柳清仪嘲笑了,也开始自我怀疑。
“这还不简单。”柳清仪走向马车,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说,“娶了呗。”
“你个……”盛明宇咬牙切齿地看着这毒妇,“你知道什么我就娶!”
柳清仪上马车前回头,眼神充满怜悯,“我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谁嫁你都挺倒霉的,与其祸害良家女子,不如为大周朝做点贡献。”
“嘿!你这女人会不会说话!”
晏长风笑得直打鸣。
迎接使团在北城门等候,城门口有组织地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既显得北都城繁华好客,又不至于太乱。
盛明宇作为皇家代表,乘坐御赐的车辇姗姗而来。车辇可供五人并坐,四周围着明黄帷幔,华丽又大气。
然而如此充满皇家威仪的车辇,愣是被蜀王殿下衬托成了青楼花车。他自己穿得骚气冲天,衣领故意扯得松散,身边坐了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左拥右抱地好不享受。
当然,如果有人离得近就能发现,其中有一个冷面女子根本不搭理他。
蒙古使节团的车马到了城门口以后,需先经过一系列的盘查,还要与迎接团例行寒暄,颇为繁琐。
蜀王殿下等了半天,风骚的胸口被小冷风吹得齁冷,硬咬牙忍着。好容易等那边啰嗦完,这才左拥右抱地下了马车。
晏长风站在迎接团旁边,从她的角度看,蜀王活像个才从妓院出来的嫖客。虽说大庭广众的有点丢人现眼,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果,就这德行,估计郡主肯定看不上他。
然而忽然的,晏长风往郡主的方向看了一眼的功夫,蜀王殿下就莫名其妙被推了出去,傻不愣登地站在了郡主马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