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刚走,松江府的作坊又出了事。
晏家作坊自被污蔑成疫病的罪魁祸首后就一直不太平。百姓们的无助与愤怒无处宣泄,便发泄在晏家作坊头上,每日都有人去砸东西。
后来虽然澄清,大家都知道是宁王造的孽,但依然有人不依不饶。前两日夜里,不知惹了哪路的贼,竟遭了水,作坊里的织机,蚕丝,还有织好的布都被泡毁了。
如何处理善后得问过东家或家主,松江府发了两封信,一封送去扬州府,一封送去北都城。
晏川行自顾不暇,只能等晏长风拿主意,可偏巧这个时候她要生了。
阵痛之前,她其实没把生娃当回事,不就是疼吗,有什么能比刀剑刺破皮肉,比骨头断裂还疼?可当那痛感袭来,且一波比一波疼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天真了。
“我的娘,这哪里是生娃娃,这是下十八层地狱历劫啊!”
晏长风疼得浑身是汗,她已算是比较能忍痛了,竟还是受不住。
“那怎么办啊姑娘,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如兰急得团团转,恨不能替她去疼。
“你非要帮我就多说点废话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吧。”晏长风抽着凉气说。
如兰:“啊?我哪里会说废话?”
“你十句里八句半都是废话。”晏长风道,“张家长李家短的,随便说点什么吧。”
“哦哦!”这种事如兰张口就来,“隔壁礼部侍郎前段时间才弄了房外室,背着侍郎夫人纳的,那夫人是个厉害的,知道了以后让侍郎大人跪了一天一夜,还让侍郎大人喝了她的洗脚水!”
晏长风:“噗……”
“哎呦如兰丫头,这哪里是说笑话的时候!”
姚文竹得了信儿匆匆赶来,拆开了靠说闲话止痛的主仆俩,“你快去熬点参汤,后面且要消耗体力呢。”
如兰忙离开,“那麻烦您帮我照顾我家姑娘了。”
姚文竹:“这么见外做什么,快去吧。”
惦记着晏长风生子的不止姚家姐妹,不一会儿,许氏跟王嬷嬷也来了。还有在侯府照顾大长公主的徐嬷嬷。
徐嬷嬷领了两个太医并两个稳婆,加上府里事先准备的稳婆,一共三个。三个婆子个个都想表现,围着晏长风叽叽喳喳,差点儿没把她脑袋吵炸了。
也不知小崽子是不是真的喜静,越是吵他越不肯出来,足足磨蹭了一天一夜。外面等消息的许氏急得头发白了好几根。而姚文媛见了这阵仗,已经提前开始替自己发愁了。
如此折腾到第二日天亮,太阳初升之时,这磨人的崽子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晏长风这辈子没这样疲累过,累到想睡他个天荒地老。
小崽子倒是很乖,哭了一嗓子就不闹了。他被姚文竹抱着,襁褓中露出粉粉嫩嫩的小脸,十分可爱。
看在他挺可爱的份上,晏长风原谅了方才遭的罪。
“是个男娃。”姚文竹抱着孩子给长风看,“好像长得不太像你,怪漂亮的。”
晏长风心里哀呼,又是个祸国殃民的二公子。
“可真乖啊。”姚文竹稀罕得要命,“我家大姐儿二姐儿生下来都闹腾,还特别丑,没他讨人喜欢。”
乖点好,晏长风想,符合他爹的预期。
确认小崽子健康,她放了心,眼皮子就撑不住了,“表姐,烦你抱出去给我家老太太看看,我得歇会儿。”
“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姚文竹笑道,“你想睡多久睡多久,咱们一大家子人,照顾个小娃娃绰绰有余。”
外面的人早等不及,待姚文竹抱着孩子出去,纷纷围上去瞧。
许氏看着曾孙,眼睛笑开了花,“瞧瞧,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啊!好看像他爹,但也有娘的英气,可会长呢!”
姚文媛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竟也看得笑眯眯的,“还不哭,怪讨人喜欢的。”
“是真的讨人喜欢!”三个稳婆跟在后面七嘴八舌,一号稳婆道,“哥儿长得面相太好了,这是我接生过的孩子里面相最好的!”
二号稳婆说:“是啊,我接生过的孩子里也没有这样好面相的,还特别健壮,我抱着他的时候啊,小腿蹬得可有劲儿了!”
三号稳婆拿胳膊肘把二号撞开,“你抱他了吗,分明是我接生出来的!”
二号:“我帮夫人按摩了肚子,你才能顺利接生,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再说我也抱了啊。”
一号:“我剪的脐带我说什么了吗?”
三号:“你还没说什么呢,你上一家接生的时候也说人家是面相最好的!”
三个婆子吵出了一台戏,谁也压不过谁。吵到正酣时,只听一直笑呵呵的小崽子“嗷”一嗓子,洪亮的啼哭声压过了满屋子的嘈杂。
“哎呦我曾孙怎么哭了。”许氏打发那几个吵闹的婆子,“你们都有功都有功,都下去领赏吧。”
三个稳婆吵半天就等着落赏呢,闻言立刻都不吵了,皆喜滋滋道:“哎!多谢老夫人赏!”
三个婆子一走,小崽子立刻不哭了,小嘴吧唧吧唧的,可爱极了。
姚文媛噗嗤一笑,“得,性子随娘了,鬼精鬼精的。”
精不精不知道,反正很懂事。晏长风睡了一日,他不哭也不闹,是个叫人稀罕的孩子。
睡了一觉,晏长风精力恢复了七八成,便叫大表姐把小崽子抱来喂奶。
“你何必要自己喂奶?”姚文竹从来没见过大家族里的妇人自己喂奶,“两个奶娘呢,方才他喝了一回,好着呢。”
晏长风说没关系,“就养这么一个,喂就喂了。”
姚文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姑娘,您倒是自己先吃点。”如兰端了一堆汤汤水水过来,“两天没怎么吃呢,换做平日,您早饿得嗷嗷叫唤了。”
晏长风朝托盘里看了一眼,那一碗碗的汤似曾相识,“这谁吩咐熬的?”
“嗯,我,是夫人临走前吩咐的。”如兰支吾道。
“这话你自己信吗?”晏长风估计她娘都叫不上这些汤的名字。
“嘿……”如兰就是不说。
晏长风知道是裴二吩咐的,这人事事都想在前面。她怀到六个月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娃娃的名字想好了,若不是怕她多想,怕是连这小子到了几岁该做什么都得一一交代了。
那日裴二在看书,忽然说起裴姓不好,“叫什么都赔来赔去的,怪不吉利的,还是晏姓好,以后小崽子就干脆叫裴晏好了。”
“裴晏?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尽管晏长风也想不出什么不随便的名字。
“你要说随便,裴修也很随便。”裴修又想了想,“那叫晏之吧,三个字听起来没那么随便,他自己如果不喜欢,以后自己取字。”
“裴晏之,听起来不错。”晏长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可如果生女娃怎么办?”
裴修看着窗外想了想,“那就叫念之吧。”
晏长风也很喜欢念之,不过应该是用不上了。
她喝完了裴二让她喝的补汤,然后披上厚斗篷,抱着晏之去到裴二所在的房间。
“来,小东西见见你爹。”她把襁褓中的晏之放在裴二身边,然后跟他吐生娃的苦水,“这小子可把我折腾惨了,我体力耗尽的那段时间,感觉死亡就在眼前,我特别慌,我那时候就想着,如果咱们以后都好好的,说什么也不能再置身危险中了,没有什么比咱们俩好好活着更重要,你说呢?”
姚氏临走前嘱咐过,务必让晏长风坐足了月子再管生意上的事。可事不由人,第二日晏长风就见了天衣坊的齐掌柜。
“齐掌柜,得麻烦你跑一趟松江府,算一算总损失报给我,然后报官,务必让官府严查此事,我怀疑是某个竞争对手干的。”
“好的二姑娘,可报官有用吗?”齐掌柜深知这里面的猫腻,“敢动我们晏家生意的,多半也有些背景,小小知府能动得了谁。”
“不是让他们动谁,我只是让这件事闹起来。”晏长风轻哼一声,“报了官,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管对方有多大本事,怎么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等他露出马脚才好反击,此其一,其二,最近污蔑咱们作坊的谣言怎么也压不住,如果忍气吞声,倒是做实了那些污名,得闹一闹表明态度。”
齐掌柜想想是这么个理儿,“还是二姑娘想得周全,我这就去。”
支走了齐掌柜,天衣坊就没人管,晏长风得亲自过问,她叫来如兰:“以后你每日去天衣坊把帐本子拿来给我过目,别让老夫人瞧见了。”
许氏为了照顾孙子媳妇儿,便搬来了尚书府住着,把身边的嬷嬷丫头都派了来。等于说晏长风现在身边一堆眼线。
今日齐掌柜来就没瞒过老太太。齐掌柜前脚走,许氏后脚就来了。
“你这孩子,昨日才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说好生养着,怎么还过问起生意来了!”
许氏气鼓鼓地责问如兰,“你这丫头,坐月子不是闹着玩的,你凡事得劝着你家姑娘才是,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
如兰知道老太太关心姑娘,也不敢顶嘴,只管认错,“是如兰做得不周全了,这就扶着我家姑娘回房歇息去!”
说着,她挽起晏长风的胳膊,“姑娘,快回床上去歇着去,可不敢再下床了知道吗?”
晏长风心说如兰管家出息了,还学会打哈哈了。她配合着道:“祖母您放心,我定好生养着,再也不下床了。”
许氏叹气,到底也不忍心苛责,“你年纪轻,身子一向又好,不知道妇人是最脆弱的,月子里思虑过重,或是着了凉,都容易留下病根儿,头疼腹疼,这疼那疼,你身子再好也遭不住的。”
“哎,我记住了祖母。”晏长风立刻躺回床上。
许氏:“你别怪我多嘴,霁清身子不好,瞧瞧,媳妇儿生孩子他都顾不上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这老婆子还怎么活?”
说到裴二,晏长风沉默了。
“长风,你与我透个底,霁清这个样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许氏自从来了就没见过孙子,越是见不到她心里越没底。
晏长风不敢说他在生死关头,只道:“祖母,他这病啊只有柳家四姑娘能治,现在四姑娘身陷夷国,得等她回来才行。”
“那她要回不来呢,霁清岂不是……”许氏一想到孙子可能没了救,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回不来,裴二就没救。晏长风不敢再说粉饰太平的话,默认了,“如兰,叫王嬷嬷来把祖母扶回去歇着。”
许氏受了打击,好几日没吃好睡好,自己身子骨儿撑不住,便也没多少精力约束孙媳妇儿。
晏长风体会到了裴二的难处。当身边的人身边的事都要靠自己的时候,即便知道劳累一分思虑一分对身体没有好处,也难以停下来。
这一个月,她没再见什么人,屋门也没出,只由如兰把铺子里的账本,以及鸽谷传回来消息拿给她,她在房间里看账本回消息,没有一日得闲。
虽说耗费心神,但也有好消息,柳清仪得救的消息提前传了回来。
距离裴二五感尽失已经月余,悬了许久的心总算稍安。
出了月子第二日,柳清仪终于回来了。
晏长风没敢声张,悄悄领着柳清仪去到裴二的屋子,惴惴不安地问:“可有了法子?”
柳清仪先检查过二公子的状况,回说:“法子有了,但还要等。”
晏长风:“为何还要等?”
“因为瑶琼草还没长出来。”柳清仪说。
“瑶琼草?”晏长风惊道,“你种出来了?!”
柳清仪说不是,“其实算不得我种出来的,我爹生前用心头血培育成功了一棵,但一直没有发芽,我根据我爹留下的种植记录,又结合一些古方,终于让它发了芽,只是它长成需要一年,到明年春末才能采摘配药,我这次回来之前回济南府看了看,长势良好,应该没有问题。”
“还要这么久,那裴二他能撑到那时吗?”晏长风担心道。
“能。”柳清仪肯定道,“我做了两手准备,我用玄青果配制一种,你可以理解为万能解药,玄青果不能替代瑶琼草,此药只可解他体内八成的毒性,如果瑶琼草最终没能成功长成,便用它来解燃眉之急,能维持他十几年的寿命,但不论是用哪一种,都要等到明年春末再说,这期间我会让他进入假死状态。”
假死状态。晏长风心里有些不安,“不会出什么差错吗?你之前不是说假死可能会落下心疾?”
“是,假死对心对脑都可能有影响,但影响多少因人而异。”柳清仪说,“二公子体内蕴藏巨大的内力,这股内力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他的心脉以及脑子,但即便有影响,也比没了命好。”
这倒是,哪怕他痴了傻了,也比没命好。
“二姑娘,得给他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屋子要恒温。”柳清仪说。
晏长风想想说:“就在这里可好,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来打扰,这屋里有地龙,地窖里有冰,维持恒温不是问题。”
“你说可以就可以。”柳清仪道,“你先出去,我要开始了。”
晏长风出去关上屋门,让葛天守着。
柳清仪回来的消息,许氏很快就知道了,她着急忙慌地过来问:“听说柳四姑娘回来了,霁清是不是有救了?”
“祖母,是有救了。”晏长风现在敢说这样的话了,不管是活十几年还是彻底解毒,总归是有救了,“不过啊,他这病治起来很麻烦,得小一年的功夫呢,这期间他只能待在四季如春的屋子里,不能被打扰。”
“要小一年呢?”许氏听了心里怪没底,“孙媳妇,你可别糊弄我,霁清的病真能治?”
“能治。”晏长风肯定说,“他病了这么些年,哪是说好就能好的,总归是柳四姑娘特殊的救人法子吧,我也闹不明白,但既然她说能治,我就信她。”
“倒也是。”许氏想想也就想开了,“这么多年没一个能治好的,可见不是寻常的法子能救治的,四姑娘能治就行,能治就行啊。”
裴二有了救,盛明宇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夷国惨败,大王子战死,夷国不得不议和停战。
如今的夷国国主是原先的二王子。老国主在柳清仪离开后的第二日就因为纵欲过度身亡——当然,是不是真的纵欲过度不可考证,总之,二王子成功捡漏,趁着大王子在外打仗夺取了王位。
夷国无条件议和,谈判桌上,条件随便大周朝开。
但盛明宇不是掠夺者,他的目的只是杀鸡儆猴,让四邻安稳,因此没有趁机剥削。只让夷国年年上贡,并永远不得关闭国门,不可限制珍贵药材的贸易。
随着与周边国家商道的开通,朝廷急需赚钱,选一个靠谱的皇商就成了燃眉之急,
第307章 竞争皇商
距离太子许诺的一月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朝臣们日日去凤鸣宫外跪求太子登基,只差把殿外地板跪穿。
直到西南捷报传来,满朝上下这才知道即将登基的太子殿下居然跑去西南打仗了。
“刘阁老,此事您可知道?”
朝臣们纷纷围着刘鹤追问,他们觉得刘阁老似乎是共谋,太子不在这段时日,唯有刘阁老兢兢业业毫无怨言,仿佛朝堂是他们家的产业。
刘鹤否认,“我若知晓,怎么可能任由太子如此胡闹,这幸而是太子战术了得,完胜夷国,若有个差池可如何是好!”他说着不住叹气,“胡闹,太胡闹了,以后万不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他装得跟真的似的,把同僚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朝臣们心里不免嘀咕了,如果刘阁老不知此事,那证明未来新帝是个极有主见且果决之人,不好惹,更不好拿捏。
于是,一些个叫嚣太子不登基就要动摇国祚根基,恨不得以头撞柱逼太子现身的朝臣们不敢再现眼了,老老实实等着太子回朝。
又半月后,盛明宇秘密回了北都,又连夜进宫。第二日顶着黑眼圈,神情哀伤地出现在朝堂上,任谁看这都是守了两个月灵的德行。
“诸位对不住,父皇驾崩,我哀伤不已,一不小心就陪了父皇两个月,叫大家担心了。”
众朝臣心情非常复杂,本以为太子殿下会高调凯旋,借机立威,场面上再解释一下擅自离宫之事,跟大家客气两句,以安抚百官。哪知人家根本懒得交代。
这无疑是在告知大家,他决定的事,无需置喙。
以余太傅为首的一干老臣,本想趁机劝太子要以国为重不可轻易冒险之类的话,可人家根本不挑明。太子不承认,谁敢那么没眼色地戳穿?
想说不能说,还拿太子没辙的滋味很是憋屈,但也只能忍着。
刘鹤出列,高举太子至孝大旗,“太子殿下孝心感天动地,乃社稷之幸,百姓之幸,更乃吾辈之幸!”
此时不拍马屁何时拍,其他朝臣皆出列附和,好话不要钱地往外送。
场面戏做完了,盛明宇说起正事:“父皇驾崩已有两月,钦天监尽快择吉日出殡,待出殡之后,再挑登基之日。”
“另外,我朝已与夷国以及北疆各国通商,皇商急需确认,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刘鹤道:“若论丝绸茶叶等物,当数江南出产为最好,江南的几大商家中,又以扬州府晏家,苏州府的白家,余杭陆家最为出众,其中陆家纺织规模稍小,晏家与白家不相上下,再论对朝堂的贡献,晏家主在朝堂危难之时仗义疏财,晏家二姑娘又在疫病肆虐之时舍药材救治百姓,实乃义商,为皇商不二人选。”
吏部尚书出列道:“臣听闻松江府晏家作坊最近出了事,损失惨重,是否不足以与白家竞争?”
还有那些与疫病有关的传闻他不敢说,毕竟牵扯了太子殿下。
盛明宇偏不让他藏着,“为何会损失惨重?”
吏部尚书道:“好像是被水淹了。”
盛明宇:“何人所为?又为何为之?”
吏部尚书:“这……臣就不得而知了。”
“不清楚的事以后不要讲。”盛明宇看向其他人,“可有知道因由的?”
吏部尚书讨了个没趣儿,也给众臣提了醒,新帝不听谗言,不受挑拨,以后少拿没用的屁话来烦他。
新帝还未登基,众臣就已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应对,无人再敢轻视之。
大理寺卿道:“臣还未收到松江府上报案情,定会密切关注此事。”
盛明宇点头,“若晏家当真失去竞争资格,便从白家或是陆家中选。”
忠臣附和称是。
晏长风刚刚收到了齐掌柜从松江府传来的信。
信上说晏家作坊损失惨重,织机几乎都被泡毁,蚕丝布料就不必说,泡了水便不能再用。齐掌柜根据她的吩咐报官喊冤,当地知府颇为重视,经过数日严查,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是当地的一个混混小帮派干的。
混混小帮派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必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
看来,背后之人是有备而来,小打小闹的不能把他们引出来。晏长风回信给齐掌柜,让他放出晏家作坊资金不足,要变卖作坊的消息。
数日后,齐掌柜再次回信,说无人肯买,要么就是出极低的价格收购,疑似幕后有人操控。又过了半月,齐掌柜说有人愿意高价收购,但要跟东家当面谈。
晏长风合上信,琢磨着得亲自跑一趟松江府。现在晏家白家正竞争皇商,这个节骨眼儿上晏家作坊出事,于谁有利不言而喻,偏巧又有人愿意高价收购。
这要不是白家干的,晏长风就把白家祖宗供起来。
既然对方要跟她当面谈,她总要会一会,只是……她看向床上的小东西。这小子还没断奶,离不得她。
“如兰!”她稍微一想就做了决定,把如兰叫来吩咐道,“收拾东西,我要带上晏之去松江府。”
“啥?”如兰以为听岔了,“您要带小少爷出远门?”
“松江府有要事必须要我亲自过去,他没断奶,不带上怎么办?”晏长风说,“没事,多带几个人,东西药材备足些,咱们坐船过去。”
“可是……”如兰怎么想都觉得担心。
“别可是了,松江府离扬州府近,刚好把母亲接过去抱抱外孙,一大家子人照顾他一个,没什么不妥的。”
如兰别无他法,只好下去收拾东西。
晏长风给扬州府写了信,让母亲先去松江府。然后抱着晏之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祖母,您这两日可好?”她把晏之抱给老太太,让她老人家亲近亲近。
“我这把老骨头,只要能动弹就是好的。”许氏抱着曾孙又亲又喜,“我一瞧见他啊,就怎么都好了。”
“他见了您笑得也格外欢,可见最喜欢您了。”晏长风坐下来,斟酌道,“祖母,有件事想跟您请示。”
“有事就说,还请示什么?”许氏低头逗弄曾孙,一老一小一块儿咯咯笑。
晏长风为难开口,“祖母,我想带晏之去松江府见见我娘。”
“是该让你爹娘见见外孙。”许氏道,“不知你爹身子如何?疫病可好了没有,若是方便,不如把他们接来北都住几日?”
“是这样祖母,松江府的生意出了点事,得我亲自跑一趟,晏之没断奶,所以我……”
“这怎么行!”不等晏长风说完,许氏便否决,“你才生产,带着还不足百日的小娃娃,哪里能出远门?出点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您听我说祖母,我身体好着呢,晏之虽然小,但也没有那样娇气,身边一堆丫头婆子照顾着,乘大船暖和又稳当,吃的喝的药材备得足足的,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只是得委屈您一段日子见不到他,但我保证办完了事会尽快回来,可好?”
晏长风说到这份上,许氏还能说什么,她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啊,好是真的好,就是太能干了点,成日跟个男人似的在外打拼,怪叫人心疼的。”
“叫祖母担心了,是我的不是。”晏长风满是歉意,“几次三番地让您老人家替我们操心,我真的过意不去。”
“傻孩子!”许氏把晏之交给王嬷嬷,转身握住孙媳妇儿的手,“是我老婆子过意不去才是,我们裴家是靠你辛苦撑着才有今日,我是感激又心疼,如今霁清倒下了,晏之又小,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操着心,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难受得要命。”
“都是一家人祖母,说这些不就见外了吗?”晏长风笑道,“我不在家,家里少不得还要您老人家操持,柳姑娘在咱们府里配药,您不用管她,只管给她准备吃喝就好,霁清那边您不用担心,只等来年春末就有好消息了。”
“哎!你放心去忙吧。”许氏道,“千万多带几个人伺候着,最好也带个懂医术的,小娃娃状况多,有备无患。”
“我知道了祖母。”
是该带个懂医术的,但牧央跟小柳都离不开。晏长风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人。
临走前,她抱着晏之去侯府告别。外祖母得知晏之要出远门,特意派了个擅长医治小儿病的太医跟着,解了燃眉之急。
一切准备妥当,在北都城落第一场雪之前,晏长风带着裴晏之乘船南下。因为船行得慢,走了近一个月才到松江府。
上次离开松江府前,晏长风在这里置了处宅子,下船后乘马车直奔过去,很是方便。
姚氏提前得了信儿,竟跑到巷子外面迎接,不等马车停下就嚷嚷着要见外孙,“晏之呢,快让我瞧瞧!”
晏长风从没见她娘这样失态过,怕是当年她自己生的也没这样着急,“娘,人都到眼前了,您好歹等马车停下!”
“我这不是心急吗!”姚氏当了外祖母,忽然就抛弃了大家闺秀的矜持,抱着外孙稀罕的什么似的,眼角挤出了一堆褶子都不在乎了。
“哎呀这小东西长得真好看,比你大姐小时候还讨人喜欢。”姚氏把老大挂在嘴上小半辈子,逢人就要搬出长莺来炫耀,如今有了外孙,果断换了人,“我家老二虽然自己长得一般,倒是很会生。”
“您这话我听了可没多开心啊。”晏长风推着老娘进家门,“快进去吧,在大街上齁冷的。”
姚氏自己生了两个,加起来也没抱几回,自从抱上了外孙就不肯撒手,除了喂奶,事事亲力亲为。
裴小少爷又是个见人下菜碟的鬼灵精,对着该亲近的人从来都很配合,不哭不闹,笑呵呵的哄得人心甘情愿伺候他。
有老娘带着,晏长风便放心出去忙生意了。
去晏家作坊之前,她让葛天驾马车,带着她在城中逛了逛。经过近一年的经营,松江府已十分繁华,此地近海,海上贸易一开,热闹程度不亚于扬州府。
城中的商铺无一空闲,晏长风估计铺价起码翻了三番。绣坊布庄不计其数,规模较大的大概四五家,包括晏家天衣坊在内,皆是南边叫得上名号的铺子。
其中有一家叫仙绣庄,在苏州府很是有名,正是白家的产业。除了在苏州府,仙绣庄的生意皆比不过天衣坊。但在松江府,因为晏家纺织作坊出事,所以影响了天衣坊的生意,因此相较于天衣坊,仙绣坊外门庭若市,生意好得不得了。
到了晏家作坊,晏长风问道作坊的胡掌柜:“如今白家家主是谁?”
胡掌柜道:“是白毅,白家大少爷,白家老爷子前两年交了权,在家享福,如今白家一切事宜都是大少爷做主。”
白毅,听闻此人颇有生意手段,白家这两年发展极快,皆是这位大少爷的功劳。只说白家的纺织作坊,在白老爷子手上的时候还不能与晏家比肩,如今已经齐名,其能力可见一斑。
“与我们谈条件那人是什么来路?”晏长风问。
胡掌柜道:“他自称是北地来的,家里做布料生意,想要盘一个纺织作坊自产自销。”
晏长风:“可提了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