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这么个儿子,谁也得气背过去。晏长风往集福院去,“我去看看老太太。”
许氏歪在榻上,身边的丫头给她揉着额头。晏长风进来了老太太都没听见。
“祖母如何?”
丫头道:“老夫人刚喝了药,眯着呢。”
“那就先歇着吧。”晏长风叫丫头继续揉捏,又退了出去。
正碰上秦氏前来,她见了晏长风就忍不住控诉道:“世子夫人,可不能叫那女人在咱们府中过夜,她可是个妓女,要留下了她,咱们国公府的脸还要不要了,我们妤凤还没嫁人呢,本来就不好说亲了,再叫她这么坏了家里名声,人家更不肯要她了!”
如今统一对外,秦氏倒是又记起一家人这三个字来了。
晏长风笑道:“三叔纳妾,我一个晚辈哪里插得上嘴,还是等老夫人定夺吧。”
“那老太太人呢?我去跟她说去!”秦氏说话就要往屋里去。
“诶,二婶留步。”晏长风挺着肚子挡住秦氏,“祖母气得不轻,才喝了药歇下了,就莫要去打扰了,等她醒了再说。”
秦氏急得一刻也等不得,“等她醒了,那妓女就在家里安了窝了!”
“那也不能进去打扰。”晏长风一点余地也不商量,“这样吧,我跟二婶去三叔那里瞧瞧,看三婶怎么说,说到底是三叔屋里的事,如果三婶儿不介意,三叔自己不肯走,那谁说也无用不是?”
“也是。”秦氏烦得要命,“那走吧。”
晏长风与秦氏去到三老爷院中,见到了那位慷慨解囊有情有义的妓女姑娘。
跟想象中不一样,这人长得没有很漂亮,也没有狐媚的气质,是个面相很舒服的姑娘,言谈举止也很得体,当真看不出是个妓院里出来的。
“呦呵,这是谁来了?”裴延喜见了晏长风就阴阳怪气,“这不是咱们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世子夫人吗?”
裴延喜被剃了头,头发只有两寸长,支棱八叉的十分搞笑,他抄着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晏长风,“怎么,世子夫人是来撵人的?”
第276章 赐婚
晏长风不理会裴延喜的冷嘲热讽,笑了笑道:“三婶儿可在,自来了府上就不怎么见她,今日特意过来看看她。”
裴延喜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颇是无趣,“找她啊。”
“是长风来了。”杨氏闻言自屋里出来,请晏长风跟秦氏进屋说话,“快进屋坐。”
“三婶。”晏长风笑着走进屋,“近来事忙,没顾上来看看三婶,近来可好?”
秦氏看看裴延喜再看看那妓女,心说不是来发落这脏女人的吗,怎么还进屋聊家常去了?
“我说慧卿,你这院子就这么大,添一口人够住吗?”秦氏挺胸抬头地越过妓女进了屋。
杨氏听出来了,长风来是征询她的意见,秦氏是来挑拨她闹事的。她朝长风笑了笑,“在府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吃好喝好住的,岂有不好的道理,只是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又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心里过意不去。”
晏长风便知道,杨氏对裴延喜是不闻不问的态度。不过也是,裴三爷那个混账样子,亲娘也不能约束,三婶一个依靠他的妇人又能如何,闹不得好,又不屑迎合,不如不问。
“三婶儿,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真要说麻烦,我才有事要麻烦你,你给我带的那些干豆角蕨菜干什么的,特别好吃,我还想多留点,你若得闲,再帮我晒制一些可好?”
“这个容易。”杨氏知道侄媳妇是想让她心里舒服些,很是感激,“家里院子大,晒多少都使得,娘也爱吃这些,索性多做些。”
“那就有劳三婶儿了。”晏长风起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近来祖母身子不适,倒也不必一日三省地去打扰,一家人谁有心谁无心,她老人家心里有数,不在面子上。”
杨氏看了眼外头的女人,“我知道了,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去打扰她老人家。”
“侄媳妇儿,那就这样走了啊?”秦氏朝外面的女人翻了个好大的白眼,“我这指望你来主持公道呢,谁知道你来做好人来了,看来,求人不如求己!”
她朝杨氏道:“原本小叔子房里的事我也过问不着,但如今影响到了咱们家的名声,这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老三找小女人谁也没有意见,那南边家里还养了好几个呢,咱们也没说过什么,可这次找的那是个什么,是个妓女!凡是要点脸的人家谁会纳一个妓女进门?那连累的是一家人啊!”
杨氏道:“二嫂,谁也不想自家男人纳小妾,我若能管早管了,我若能反抗,也不至于受气到今日,你把气撒给我,无用。”
噎得秦氏气绝,“那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啊,你一个正妻还发落不了一个小妾吗?”
“我自然能发落一个小妾,可这位姑娘还没过门呢,她是三爷请回来的友人,不归我管。”杨氏反问秦氏,“二嫂要有什么好法子,不妨指点一下?”
友,友人?秦氏也是开了眼,这三爷这么会玩呢?
裴延喜领着“友人”乔氏进门,说:“二嫂啊,您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我赌坊输了钱,差点儿被人砍了手足,家里人都见死不救,只有乔氏肯仗义相救,拿出所有的钱帮我还债,这样的情义,换做是谁不得动容啊。”
秦氏只觉得荒谬,“我们可没有三叔这样的艳遇,便是有,该报答报答,断没有再叫人家委身做妾的,怕只怕三叔你中了人家的美人计,他们妓院里出身的,不缺银子,缺的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碰上落魄的你,这岂非是天上掉馅饼?”
“便是她有这样的想法,又有什么错?”裴延喜不听秦氏那些挑拨之言,“天下那么多有想法的妓女,可只有她替我还了债,我裴延喜没别的好处,别人对我有情有义,我就不能辜负,中了美人计我也认了。”
“你认了你别坑害我跟你二哥啊!”秦氏横竖看那什么乔氏不顺眼,“我们妤凤眼看着就要说亲了,这节骨眼上三叔弄一个妓女进门,这叫什么话?”
“二嫂不必多说。”裴延喜做出请走的手势,“裴家已经分家,说白了三房二房关系不大,人家要是不介意二哥的家世,自然不会介意我这个三叔如何,二嫂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这是骂二房打肿脸攀高枝,反正自己已经是个笑话了,也就别嫌弃别人了。
秦氏辱人不成反被辱,险些吐血。
杨氏适时解围:“二嫂慢走,我就不送了。”
秦氏强撑着笑脸走了,“慧卿别送了。”
晏长风也告辞,“三婶,我改日再来。”
秦氏的话提醒了晏长风,这个乔氏出现得太及时了,过于巧合就可能有猫腻。
回到屋里,晏长风便叫葛天去查乔氏。葛天速度倒是快,傍晚裴修回来时就有了消息。
“阁主,夫人,这个乔氏表面上没有问题,是妓院从南边买来的,家境贫苦,爹娘都已不在,只有哥哥嫂子,是哥嫂将她卖了的,入妓院有三年,因为琴技了得,颇受欢迎,确实存了些家底儿。”
裴修的脑子转了一日,粗略听了听没细想,问道媳妇儿:“怎么,你怀疑这个女人有问题?”
“是怀疑。”晏长风握住裴二的手,如今入将入六月,他的手总算没有冰得吓人,“三叔赌坊欠钱是被人下套,这个女人又这样及时的帮三叔还了债,巧合了些。”
“确实巧合,但现在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便先不想。”裴修有别的要事讲,“盛十一今日跟圣上请赐婚,没成。”
晏长风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是意料之中,可又能怎么办呢,表哥肯定要提,圣上必定会拒,死扣。”
“是啊。”裴修摇摇头,“拒了还罢,还要另赐他一个姑娘,是翰林学士之女。”
“翰林学士之女,这婚事不错啊。”晏长风听得出来,圣上有心立蜀王为储。
裴修叹气,“的确不错,听闻那位小姐也是知书达理,品貌端庄,可盛十一他不乐意,差点儿没把圣上气死。”
这可难办,圣上有心给蜀王铺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十之八九出自翰林院,娶了翰林学士之女,意义不言而喻。
可若拒婚,等于拒了天下文人。蜀王打仗得来的民心怕是要消耗殆尽。
晏长风:“你私下没跟他谈利弊吗,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你看我这模样,像有的吗?”裴修揉了揉眉心,他近来添了头晕的毛病,不能思虑过甚,盛十一这一遭是个大难之局,他百思不能解,“人事可转,人心难啊。”
那本是个高寒之位,上位者最好冷酷无情,不为情累,方能理智治国。可偏偏蜀王殿下他情根深种,说错不算错,只是误君。
裴修扪心自问,换做是他,恐怕也想为情一博。
晏长风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都不是无情之人,很难劝人无情,“那结果会如何,圣上会因此不立蜀王吗?”
“娶不娶翰林学士之女,跟立太子无关,但带来的连锁反应后患无穷。”裴修说,“比如眼下,惹怒了圣上,就可能被其他人趁虚而入,咱那位圣上啊,偶尔脑子不太够用,一念之差就可能换人。”
自来婚事是遵父母之命,蜀王虽拒了婚,架不住圣上他坚持,两日后就做主正式赐了婚。
盛明宇差点儿没疯了,“强买强卖,这不是拿人家姑娘名誉开玩笑吗?”
裴修瞅他,“你不是还想拒婚吧?”
“那不然呢,换做是你,你难道就老老实实成亲吗?”盛明宇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拒婚,如何善后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局,可我觉得,大局也不是定在娶谁不娶谁了,我不喜欢的人娶了必定不会珍惜,怨怼从生,矛盾无穷,难道就与大局有益了么?”
“问得好,确实无益,可那是远虑,不娶是近忧,近忧怎么解?”裴修觉得就算他感同身受,恐怕也博不成了,“不赐婚到底还有余地,如今赐了婚,昭告天下,世人眼中人家姑娘已经是你的夫人了,你拒婚是为何?不负责任,不是东西,我要是姑娘他爹,我能让天下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盛明宇无言以对,站在人家姑娘的角度,确实不妥。
可他如果娶了她,他这辈子怕是就死了。
赐婚后没几日,晏长风收到了翰林夫人的邀请贴。
先前她与翰林夫人没有往来,因为她是裴夫人,立场敏感,与哪家都不宜私交过密,有结党之嫌。如今圣上赐了婚,可以名正言顺地往来。
与学士夫人结交本是好事一桩,可因为蜀王殿下不想娶,晏长风就很尴尬。这要是以后表哥妥协就罢了,若不妥协,两家交好又结仇,还不如不交。
裴修劝她:“该交还得交,你先接触一下学士夫人与小姐,或许有余地也说不定呢。”
“还能有什么余地?”晏长风知道那些大家小姐把名声看得比命重,赐婚又被退,等于要人家的命,怎能指望人家姑娘舍身成全?
“走一步看一步吧。”裴修道,“起码先代蜀王拖一拖订婚之期,学士那边的意愿,圣上还是会听的。”
“得,那我走了。”晏长风认命道,“不过你可跟表哥说好了,不想娶归不想,别表现得那么明显。”
裴修点头,“他这点数还是有的。”
蜀王殿下虽然有数,但他有心仪的姑娘这不是什么秘密,因此随着圣上赐婚,他想拒婚的话就四下传开了。
晏长风见了学士夫人没说两句话,就被问及蜀王殿下的那位心上人。
“今日请裴夫人来,除了久仰大名想结交一二,还想请问你一件事。”学士夫人笑问,“听闻蜀王殿下有一位意中人,不知是哪家姑娘?”
这问得太客气了,外面谣言传得明明白白,都知道是柳家四姑娘,晏长风她名义上的丫头。
“夫人,既然圣上已赐婚,再聊过去的意中人就没必要了,您说是吧?”
学士夫人笑起来,“裴夫人说的是,只是我没有阻拦的意思,横竖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如果这位姑娘果然不错,待蜀王跟我纾儿成婚后,纳了她也无妨。”
晏长风知道学士夫人这是示好。圣上属意蜀王大家心知肚明,若蜀王将来称帝,小柳怎么也是个妃,小柳又是她的丫头,这是大恩惠。
但她之所以刚才岔开话,就是因为蜀王他不一定娶学士小姐。如果蜀王不娶,明面上的理由一定不能是小柳,这会让小柳被诟病。
所以她不能承认蜀王喜欢小柳。
“学士夫人,蜀王殿下娶谁纳谁,恐怕得由圣上裁定,何况婚还未成,现在聊妾室多少有些扫兴是吧,说不定蜀王殿下与贵小姐情投意合,容不下旁人,您现在帮她做了这样的主,日后会遭埋怨的。”
学士夫人没想到裴夫人年纪轻轻竟滴水不漏,她是有示好之意,但更多的是想打探一下这位意中人。都说蜀王殿下为了她想拒婚,如此祸端怎能不了解清楚?
“裴夫人这话极是。”学士夫人不好再问,“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后的事就由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花厅里喝过茶后,晏长风随着学士夫人跟小姐去花园子里游逛。无人之时,学士小姐公孙纾道:“裴夫人是想保护柳姑娘是么。”
晏长风侧目打量这位学士小姐。她与姚文媛有些像,不是样貌像,是那端庄的气质,还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同的是,公孙纾多了几分文人的傲气。
“姑娘想说什么?”
“没什么,欣赏裴夫人罢了。”公孙纾朝晏长风莞尔,“他们都说裴夫人只通生意之道,无礼无学识,今日得见,我觉得传闻或许对,但你也很好。”
晏长风笑起来,“姑娘别夸我,我容易上头。”
“坦白说我也不是很中意蜀王。”公孙纾转而道,“他浪荡成性,不是良配,但既然赐婚,我就必须嫁,我想请裴夫人转告柳姑娘,蜀王中意的人,我是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晏长风心说完蛋,余地彻底没了。
第277章 孤君之路
晏长风以为文人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或许会好讲话一些。哪知这位学士小姐理智到了极点,她跟蜀王互看不上,知道不会有幸福可言,便将婚姻当作安身立命的活计来经营。
只是,还未过门就先跟夫君搞对立,不让夫君心爱之人进门,多少有些不够聪明。
晏长风没有顺着她的话答应,只说蜀王私事她不便多言。学士小姐跟夫人见从她这里撬不开嘴,也就不再费劲了。
傍晚,盛明宇来院里吃饭,晏长风把学士府的态度告诉了他。
“反正我是一点余地也没抠出来,学士府看中未来皇后之位,看起来不会妥协放弃。”
不让小柳进门,盛明宇笑了。他原本还想着想个折中的法子,如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这婚不可能成。
“我仔细想过了,有得有舍,大不了就背一背骂名罢了。”
“你背个屁!”裴修毫不客气地飙脏话,“没背上的时候都有勇,背上了能压死你,别的不说,朝臣若有半数以上不同意,四大家族有一块牌子凑不齐,你就别想上位!”
“我大周朝的朝臣若只凭着党朋立场立君,不顾朝局,不顾君主贤明与否,那这位不上也罢!”盛明宇也有了火气,“我上位只管尽心理政,娶谁不娶谁又有什么关系?我娶了那能代表天下文人的翰林小姐,眼下是可获利,以后呢?佛爷似的供上一辈子,为累为赘!”
晏长风从未见二人互呛,可见这次是真的为难。裴二想让蜀王走一条更顺遂的为君之路,但蜀王觉得这条顺路有违己心,想博一条险路。
两难之局,谁站在这里都不好抉择。但理智之外,晏长风觉得蜀王能有这样的血性是为难得。
裴修揉着额头沉默许久。他想给蜀王铺一条好走的路,但今后的路毕竟是盛十一自己走,或许他自己的选择才是更应该考虑的。
“受制于人的君主谁也不想当。”他沉默后,道,“如果你能永保清醒,走一条孤军奋战的路,不妨去试一试。”
盛明宇猛地抬头,“裴二……”
晏长风亦是心头一震。孤军奋战,意味着抛开君臣,抛开各方势力的约束,裴二这是暗示蜀王必要时可以用强硬手段夺位。
如今的局势还没到这一步,但已现端倪。自从裴修开始勒紧皇族世家的裤腰带,反对蜀王的声音就没断过,如果今次再得罪了文人的笔杆子,再惹了圣上不快,蜀王就是众矢之的,绝无上位的可能。
这世道需要一位明君,但各方势力需要的是一位顺心的君主,他明不明贤不贤一点都不重要。既然这各方势力各为各利,尿不到一壶里,那就压,强压,压住了就老实了。
“但你不能为了婚事去博。”裴修道,“为了女人这只会显得你昏庸。”
“我知道。”盛明宇双手扣住裴修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我不可能让小柳受世人诟病,兄弟,多谢,谢你的体谅,谢你的支持。”
裴修看了眼媳妇儿,拂开他的手,“我家掌柜还在呢,你注意点距离。”
“你大爷!”盛明宇哈哈大笑,憋了这二十多年,这次笑得最畅快。
“行了,该吃饭了。”晏长风吩咐如兰上菜,“我方才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公孙纾的话,我觉得她不是蠢人,贸然跟我说那样的话,或许有什么用意。”
裴修看着她,若有所思。
盛明宇:“能有什么用意,难道不是妇人争宠的把戏?”
“是争宠不假,但聪明人不会现在就争,也不会争在明面上。”晏长风说,“那公孙姑娘聪慧得体,怎么也不该第一次见面就摆出那样的姿态,或许是故意借我的口说给你听的。”
盛明宇思索道:“说给我听,我听到的只有威胁,如果不是,难不成她想跟我讲条件?”
裴修手指敲了下桌子,“大概就是如此。”
晏长风福至心灵,“会不会,公孙纾也有意中人?”
裴修:“夫人很可能真相了,回头我叫人盯着学士府,看看这学士小姐到底是个什么馅的。”
盛明宇忽然兴奋了,“若是如此,这婚事或有转机啊!”
晏长风叫如兰去拿酒,“我看今日表哥恐怕要不醉不归,刚好厨房存的酒快搁不下了,多拿些来。”
裴修就知道媳妇儿又犯酒瘾了,自有孕来她滴酒不沾,也是为难她了。
“你不用看我,我不喝。”晏长风对上裴二的视线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不喝酒,只想多讨要几根肉干,行吗裴大人?”
裴修失笑,“你啊,我看回头谁拿点肉干就能把你骗走。”
晏长风笑,“能天天供我肉干吃的一定非富即贵,被骗走了也不错。”
“什么肉干?”盛明宇成日来吃饭,没吃过什么肉干。
“是她打牙祭的零嘴。”裴修语气宠溺,“姚二姑娘从蜀地送来的,口味辛辣,她孕期就好这口。”
“说得我都想尝尝了。”盛明宇道,“二妹妹,能舍我几根尝尝否?”
“别说几根,我若有,几罐都给你。”晏长风瞥了眼某人,语气充满了怨念,“都让他锁起来了,一天就给我几根儿,喂猫似的。”
“这就是你抠门了啊裴二。”盛明宇替自家妹子鸣不平,“媳妇儿有孕,那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一天就几根儿哪成,好歹给十几根啊。”
晏长风还以为他真给自己鸣不平呢,敢情是打趣她,“我谢谢你啊!”
惹得裴修笑不停。
可很快,晏长风就后悔自己这样大方了,盛十一吃了一口肉干就上瘾,竟整整吃了她将近一罐!
盛明宇今日高兴,又有肉干下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离开时醉得脚底打晃,勉强认得出府的路。
他仗着对这里熟悉,就没叫人跟着,一个人蛇游似的走着。路过后花园子时,眼前忽然冒出个人来,冒冒失失地撞在了他身上。
“啊!”
这声轻呼吓得盛明宇酒醒了大半,他手脚并用地把撞在身上的姑娘推开,“裴姑娘,请自重。”
撞上他的正是裴妤凤,她红着脸退开半步,“妤凤见过,见过蜀王殿下,妤凤走路不仔细,冲撞了蜀王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盛明宇抬手掐了掐眉心,心里有点膈应。他原先常年混迹醉红尘,免不得跟姑娘们有肢体接触,从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心仪小柳,他就再也忍不得别的姑娘近身。
这裴妤凤对他又存了些心思,他就越发不喜,也就看在裴二的面子上站在这里应对她两句。
他刻意说得不客气,是为叫她知难而退,“看在你堂哥的份上,今日这事就算了,不得有下次,天都黑透了,快回去吧。”
裴妤凤听出蜀王殿下不是很待见她,心中十分委屈。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多谢蜀王殿下。”
盛明宇见她不再有什么逾越的动作,心下松口气。好在这姑娘还知道好歹,没有对他死缠烂打,否则他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裴家的姑娘,打不是骂不是,委实不好办。
他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连表面的客套也十分敷衍。裴妤凤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却不知道是哪里讨了人嫌,越想越是委屈。
蜀王离开片刻后,裴延喜打花园的花丛里出来,摇头叹气道:“你看吧妤凤,我就说蜀王殿下对你无意,只凭着你们偶尔接触根本没戏。”
裴妤凤点点头,“三叔说得是,殿下甚至很讨厌我。”
“可往后就不一样了啊,我给你的香液会起好作用的。”裴延喜嘿嘿笑,“你且等着吧,以后你再见他就不是今日这般境况了。”
裴妤凤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
今日三叔忽然给了她一瓶香液,说这香有奇效,只要这香味染在男子身上,就能让男子对她死心塌地。
恰好今日蜀王来府上,裴妤凤早早等在此处,趁着蜀王醉酒没有防备撞在他身上,将香液洒在了蜀王的发梢上。
据三叔说,这香味可一月不掉,下次再见时再想法子洒一些,就可以一直有效。
“三叔,这香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么神奇?”
裴延喜贱兮兮地笑,“你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告诉你也无妨,这是青楼里姑娘们的把戏,是你小三婶儿给我的,这可是好东西,就你洒那一下,好几两银子呢!”
裴妤凤的脸倏地红了,“这,这,这不妥吧?”
裴延喜:“有什么不妥的,你不就是想嫁蜀王么,只要能跟了他,什么法子不能用?”
这倒也是。自从蜀王赐婚后,秦氏的脸色就越发不好,裴妤凤每天都要听她絮叨,若是能尽早入了蜀王的眼,倒也是好事一桩。
这种香几乎没有味道,还没有盛明宇身上的香包味儿大,因此他毫无察觉。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一两日后出现困顿症状,好像总也睡不够。
他没当回事,天一热人容易困乏,加上公事多,困顿也正常。
又过一两日,他又出现头晕之症,倒也不严重,只是偶尔起猛了或是练武时有不适。但这症状很烦,时不时晕一下,很是误事,倘若哪天在战场上忽然来这么一下,那就危险了。
他抽空去找太医诊脉,太医说他身体康健,打死两头牛不在话下。
再过了几日,他又出现头疼之症,他心里发慌,生怕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便找了几个民间郎中瞧病,又是针灸又是吃药的,倒是缓解了一二。
这日他又去裴二院里,将这些时日的异样跟两口子讲,“我他娘这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听一些郎中说,这可能是头疾,最终会疼得死去活来,没有什么好法子医治,只能是等死。”
晏长风跟裴修对视一眼,皆有怀疑,“好好的,你怎么会得什么不治之症?怕不是对小柳日思夜想闹的?”
“日思夜想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从未这样过。”盛明宇摇头,“我觉得不是。”
“表哥糊涂了不是?”晏长风笑道,“是不是的,你去信问问啊,把你的症状如实告知。”
“对啊!”盛明宇没想到这一层,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扰小柳了,“二妹妹,快借我纸笔!”
盛明宇满怀激动地写完了信,把什么不治之症都丢到了臭水沟,想的全是小柳知道他不舒服后嘘寒问暖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兴奋过了头,写完了信他从座椅上起身时,一阵眩晕感猛地袭来,他支撑不住,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恰在这时,裴妤凤来了。
“堂哥,堂嫂?”裴妤凤端着一盘点心过来,“这是我暇时做的点心,特意拿来给堂哥堂嫂尝尝。”
她一边说着往屋里走,垂首偷偷往蜀王身上瞄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蜀王殿下看她的眼神似乎比往日和善了些,好像还笑了。
盛明宇根本就没看清来人是谁,头晕头疼之时,他的视力是模糊的,听力也模糊,只是凭着本能装作若无其事,对进来的人笑了笑。
“妤凤你还会做点心呢?”晏长风打开食盒看,“呦,还像模像样的,像是外头买回来的。”
“那不能跟外面的比,我做的还差得远。”裴妤凤莞尔一笑,“堂嫂别嫌弃才好。”
“嫌弃什么,喜欢着呢。”晏长风叫如兰收起来,又拿了两样回礼交给裴妤凤,“谢谢你的点心了,今日有客,我就不留你了。”
裴妤凤又偷偷看了看蜀王,她本想找机会再靠近他洒一些香液,可看起来今日是没有机会了,“是我叨扰堂嫂了,那我就回去了,改日再来。”
晏长风笑说没事,“如兰,快去送送妤凤姑娘!”
待裴妤凤走后,裴修看着盛十一那脸色道:“你脸色差得很,你最近可接触过什么平日没接触过的东西?“
盛明宇刚刚从头晕目眩中缓过来,额头渗出了一层汗。他方才有那么片刻烦躁非常,很想摔东西打架,是咬牙生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