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哼道:“你有什么本事你就尽管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难驯,条件可以提,但前提是要教习点头。”
“也行吧。”晏长风对付教习拿手,不怕条件不被答应。
“那你滚吧。”大长公主打发她滚蛋。
等人走了,她转而朝厉嬷嬷问:“大理寺那边可有进展?”
厉嬷嬷回:“案子似乎还没审,白夜司将案子呈报大理寺,按说是圣上的主意,可不知为什么一直压着,您可是要找刘大人过问一下?”
大长公主想了想,“先看看圣上那边怎么说,不成我再找刘鹤,这案子依着我的意思,不要压,该给裴钰那小儿一些教训,省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厉嬷嬷迟疑,“宋国公那边恐怕会想法子压的,毕竟得罪您不好看。”
大长公主冷哼,“他压?他找谁?刘鹤不会听他的,圣上跟白夜司他更没办法,这教训他儿子吃定了!”
晏长风觉得厉嬷嬷对温和恐怕是有些误解。
两位教席嬷嬷看面相确实比厉嬷嬷柔和得多,但行事做派分明比厉嬷嬷还不讲情面,从早起吃饭到现在,整整折磨了她两个时辰!
晏长风幼时不服管教,规矩学得稀松,但并非学不会,她只是身体里天生长了根宁折不弯的筋,对那些束缚人的东西不屑一顾,学到了也不想屈从。
不过关键时候她也是可以勉强折一折腰的,今日为了出门,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自认为没有纰漏,但还是无法满足教席的要求。
“表姑娘,你腰背太板了,见了贵人要懂得放低姿态,不要让贵人觉得你有压迫感。”
“表姑娘,放低姿态不是故意低头耷肩,是要由内而外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表姑娘,我姐姐幼时曾有幸教过您,知道您聪明过人,但您还是莫要跟我耍一些小聪明,今日您若是不能叫我满意,怕是出不了竹芳园的门。”
晏长风心中哀嚎不断,她是习武之人,腰背塌不得,便是敲断了骨头那股劲儿也泄不掉,再说她是去当世子妇的,又不是去当丫头的,做什么要卑躬屈膝地放低姿态?
可她越是这样不忿,越是不得要领,一上午被一个行礼姿势折磨得几欲发疯。
幸好吃过午饭后,姚文琪来解救她了。
“教席嬷嬷,我来代表姐给您请个假。”姚文琪规规矩矩地对教席行礼,“今日下午秦家小姐请我们姐妹去家里吃茶,点名要二表姐去,我已经禀了祖母,她老人家也同意了,但说要您点头,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表姐初来北都,正需要结交人脉,这样的机会可太难得了。”
晏长风此时觉得姚文琪简直是天下最可爱的姑娘。
教席意外的没有阻拦,“既然大长公主同意了,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今日落下的学习时间,明日要补上。”
晏长风:“……”
这还有活路吗?
“谢谢教席!”姚文琪显然不知道她表姐都经历了什么,以及明日要经历什么,欢天喜地地挽住表姐的胳膊,“雪衣姐,快走了!”
晏长风叹气,算了,今日不想明日愁,先出去松快松快也罢。
北都的贵女们平日无事,经常做一些品茶赏花的局,就是找个由头聚在一起玩。
秦家的大小姐秦淮月尤其喜欢热闹,三天两日的就请姐妹们上门。但今日吃茶是借口,真正目的是为了展示她新做的衣裳。
晏长风跟着表姐表妹来到秦府花园时,正瞧见秦淮月花蝴蝶似的在花园子里转圈,那一脸的自信仿佛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
“秦姐姐这人委实没意思。”姚文琪同自家姐姐们吐槽,“想是那日芙蓉宴上,我那身衣裳得了大家的夸赞,出了风头,她眼红,今日便也要出一出风头。”
“也不是一回了,随她去好了。”姚文媛一向瞧不上秦淮月的做派,言语间十分不拿她当回事。
姚文琪:“我这不是说给雪衣姐听吗,秦淮月这回点名要雪衣姐来,八成就是为了下她的脸——雪衣姐,回头你甭跟她一般见识,有二姐姐在,她不敢怎么样的。”
“别事事都指望我。”姚文媛不肯同晏长风站作一派,“她是要当世子妇的人,以后少不得应付这样的局,还能事事指望别人?”
晏长风来了这么多时日,已经习惯了姚文媛说教式的尖酸刻薄,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挺感激她。
“二姐姐说得对,多谢二姐姐教诲。”
姚文媛朝她翻了个白眼。
“诶!文媛文琪!”秦淮月看见了她们姐妹三个,招手道,“你们快来瞧我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姚文琪小声嘀咕:“这衣裳怎么跟我那天穿那套好像有点像,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晏长风端详着,秦淮月这身衣裳是借鉴了一些江南风格,颜色素淡,还用了苏绣,只是她本人不适合这种颜色,苏绣还不太正宗,穿着就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在场的一些小姐好像蛮喜欢,一直在夸花样子好看。晏长风便琢磨着,兴许可以把家里的秀坊开到北都,让老三过来经营着。
老三那日被她骂了之后倒是老实了,没再嚷嚷着出门,但是得给他找些正经事做,省得他闲出了一身的哀愁。
“衣裳还行吧。”姚文媛向来不迎合谁,不可能恭维秦淮月,不损她就算好了。
秦淮月倒也知足,“能得文媛姐姐一句还行就证明不错,诶,那谁来着,长风是么,怎么给女孩子起这样个难听的名字,你看我这衣裳如何?比你们江南的衣裳好看吗?”
“好看!”晏长风就爱惯着这些脑仁子只有绿豆大的傻小姐,“我们江南的衣裳自是没有你这套大气,好看极了。”
秦淮月也满意极了,“你虽不怎么会穿戴,眼光倒还是好的。”
晏长风继续捧:“主要还是你眼光好,挑的衣裳好看。”
姚文琪险些笑出声。
展示完了新衣裳,秦淮月这才引着一众小姐进花厅喝茶。
喝茶的位置也有讲究,身份高一些的姑娘靠近上座。晏长风没能沾到侯府姐妹的光,坐在了最末的位置。
姚文琪就很不高兴,要拉着晏长风往前面坐,“真是怪不会做人的,姐妹喝个茶还要分三六九等。”
“没事咱们不生这闲气,在哪喝都一样。”晏长风很无所谓,反正她是出来放风的,离门近一点还能赏一赏秦府的景色。
却说秦府的景致倒是很讲究,很有几分江南园林的精髓。花园的假山是出自名家之手,山石盆景皆是江南运来的,可见秦尚书私下闲钱不少。
姚文琪还是不高兴,撅着嘴回到了座位上。
晏长风也坐下来,见旁边位置的姑娘朝她笑了笑,便随口问:“妹妹是哪家的?”
姑娘语气和善:“我是宋国公府的,我叫裴萱。”
晏长风抽了抽嘴角,她现在一听见宋国公府姓裴的就牙疼。
不过宋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会坐在后面?
好像看出她的疑问,裴萱说:“我不是嫡出。”
但不是嫡出为什么被请了来呢?晏长风心生疑问,侯府的庶出三小姐怎么不请?
“可以上茶了。”这时秦淮月招呼侍女上茶,一边说,“今日这茶是我爹新得的,不知道好不好喝,你们都尝尝。”
说罢,几个侍女端着茶盘鱼贯而入。
晏长风离门进,最先看见她们,赫然发现为首的那位居然是秦惠容。
秦淮月:“你们上茶仔细些,说你呢惠容,瞧你连个茶盘都端不稳,待会儿洒了茶出来仔细你晚上没饭吃。”
晏长风也是开了眼,家里庶女再不济也是小姐,竟然直接当丫头使唤。
秦惠容不知是不会做事还是怎么了,走路磕磕绊绊的,端着茶盘的两只手哆哆嗦嗦,茶碗在茶盘里摇摇欲坠,看着怪揪心。
她走到秦淮月与姚文媛中间,一碗茶先端给身份比较高的姚文媛,若说她两只手捧着茶盘是颤颤悠悠,那一只手端茶碗基本就跟摇骰子差不多。
“让你仔细些听不到吗!”
秦淮月这一嗓子不喊还好,一喊顿时让小心谨慎的秦惠容破了功,手里的茶吧唧翻倒在桌上,滚热的茶水猝不及防地溅了姚文媛一身。
“呀!”
姚文媛惊叫着跳将起来。
“啪!”
秦淮月当即打了秦惠容一嘴巴,“你怎么这么笨,端个茶都不会!”
这一巴掌居然生生打得秦惠容踉跄倒地,她捂着脸道歉:“对不起姚小姐,怪我笨手笨脚的。”
“你们家怎么回事!”姚文媛一身狼狈地站在一边,竟是无人问津,“烫了客人不说先询问伤势,居然还要客人等你们处理完家事?”
“二姐姐你烫到了吗!”姚文琪被秦淮月这一巴掌惊呆了,一时忘了她家二姐。
秦淮月这也才反应过来,朝丫头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请郎中!”
被吓傻的丫头们这才捡回魂儿似的散开,叫郎中拿帕子一通忙。
不多时,府上郎中匆匆赶来,一并来的还有秦家少爷秦怀义。
秦怀义怒气冲冲地进来,目眦欲裂地朝地上的秦惠容跑过去,“姐!”
他欲将秦惠容扶起来,却被秦惠容死死拽住胳膊,“我犯了错该罚,你不要过问。”
怒气冲天的少年显然是忍了很久,不发不快,并不听她劝,指着秦淮月恨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姐姐!她连着跪了两日,又被你罚去洗衣干活,手跟腿都坏了,你居然还打她!你还是不是人!”
秦淮月声调更高,“我是无缘无故罚她吗?她丢尽了秦家的脸,没打死她都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别忘了,你被我娘收在跟前儿,抬成了主,她可还是个卑贱的奴婢,你甭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能升,她这辈子都别想!”
“到底是来喝茶还是来看你们吵架的!”姚文琪掐着腰拦在当中,气得脸涨红,“我二姐姐若是烫坏了,你们甭管主子奴婢都要倒霉!”
“文媛姐你没事吧?”秦淮月好像才想起姚文媛一样,上前关切。
姚文媛的嫩手被烫得起了起了小泡,闻言更是来气,“我有事没事你不会看?”
“实在是对不住了文媛姐姐,我家的庶女不会干活,冲撞了你,你要打要骂都行。”秦淮月此时才有些后悔,她也是没想到会烫了姚文媛。
姚文媛越发看不上她,“我可没有欺负庶妹的爱好。”
秦怀义嚷道:“听见没有,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即便姐姐她有错,你也不能这样对她!”
秦淮月是不愿意得罪姚文媛的,虽然恼她替秦惠容说话,却也不敢当众反驳,但自家兄弟是可以的,她指着大门说:“谁叫你过来的,都是姑娘们待的地方,没有礼数你倒是还有理了,还不给我快出去!”
“你等着吧,我会告诉父亲的!”秦怀义抱起地上的秦惠容一起走了。
晏长风看了半天戏,可算知道欺负大姐的小妾是个什么馅的。秦淮月表面仗势欺人占据上风,其实被秦惠容耍得底掉。
秦淮月故意让秦惠容在众小姐面前丢尽颜面,尤其今日还请了裴家的姑娘,就是想让她在裴家人面前留下不堪的印象。
任何要脸面的人家,都不会让一个卑贱到丫头不如的庶女进门。
但秦惠容很聪明,她将那碗热茶恰到好处又不着痕迹地泼在了姚文媛身上,再有后来秦怀义过来说出她受伤的真相,任谁都会同情她,都会认为是秦淮月促成她泼了那碗茶。
如此一来,秦淮月就顺理成章地得罪了姚文媛。
如果侯府追究姚文媛被烫伤一事,只会将罪怪在秦淮月头上。
再进一步,秦尚书知晓今日之事,恐怕也会恼怒秦淮月不懂分寸,将家里不堪示人的争斗亮于人前。
还有,裴家小姐若将今日这一巴掌说与裴钰听,那可不得了,既得了裴钰心疼,又成功让秦淮月在裴世子心里挂了仇。
小小年纪隐忍至此,算计至此,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好好的茶局闹得不欢而散。
姚文媛被烫伤,丫鬟们一路扶着上了马车。姚文琪一路跟着骂骂咧咧。
晏长风走在最后,将出秦府大门时却意外被裴萱叫住。
“晏家姐姐,我车里刚好有尚好的烫伤药膏子,你随我去拿吧。”
晏长风满脸问号。
裴萱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不等她回答就径自走向自家马车。
晏长风心有疑问,便跟着走向裴府的马车。
裴萱掀开车门帘,里面随即传出了一声轻咳。
晏长风倏地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往车里瞅了一眼,“呦,这不是裴二少么,光天化日的当街将我拉到马车上相见,这是什么登徒子行为?”
裴修抽了抽嘴角,“……二姑娘,恕在下冒昧,确乃有要事相商才出此下策。”
晏长风信他个鬼,裴府头号伪君子他能有甚要事?
“晏家姐姐,我哥他真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裴萱不好意思地圆说,“还是先上车吧,外面怪冷的,我也在车上,不会落人口实的。”
晏长风看在姑娘还算不错的份上,抬腿跳上了马车,抱臂朝裴修一抬下巴,“说吧裴二公子,长话短说,家里人还等着我呢。”
裴修怕她打人不敢废话,开门见山:“二姑娘不想嫁给裴钰,可对?”
晏长风不置可否,“所以呢?”
“二姑娘不想嫁又非嫁不可,其实可以考虑换人。”裴修诚恳道。
“换人的意义在哪?”晏长风轻笑,觉得这货有点异想天开。
裴修还用他那一贯波澜不惊的温和语调说:“大长公主想要国公府,而国公府不是非裴钰不可。”
晏长风微眯着眼注视裴修良久,感觉自己可能是小看了这病秧子。他一副闲云野鹤做派,原来只是掩藏手段。
“你们的家事与我没什么关系。”她不知道裴修有什么筹码,有心试探。
“裴钰不是你能掌控的,你嫁给他,得不到想要的。”裴修看着她,眼眸自有一种能叫人信服的魔力。
晏长风对着裴修,理智常常左右打架,一面知道这人擅蛊惑人心,一面又难以避免被他蛊惑。比如此刻,她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虽然她整日想着大不了一刀结果了裴钰,想着挣脱外祖母的控制,但理智上她明白,她已经被迫入了局,杀不杀,怎么杀,都不由她来决定。
外祖母让她嫁过去生两个儿子,然后杀了裴钰。首先她要能生下两个儿子,但裴钰会与她同房么,同房之后她就一定能生下来吗,谁也不好说。
按照大姐的遭遇,搞不好裴钰也一样打算着杀了她。
危机重重的国公府,她不敢保证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不敢说一定能控制国公府。
“但裴二公子也未见得就能给我想要的。”
裴修笑起来,“二姑娘说得没错,凡事都没有定论,但多一个利益一致的帮手,胜算终归大一些。”
“利益一致?”晏长风琢磨着这里头的信息,“这么说二公子已经站了队?你藏这么深,现在告诉我合适么?”
“既然是来谈合作的,自然要有诚意。”裴修一派坦然,“二姑娘也不必现在决定,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等你有了决断再找我不迟。”
“行吧。”晏长风确实也不能就这样信了他。她余光瞥了眼乖巧坐在一边的裴萱,又看了看裴二,两人眉眼间有四五分相似,“二位是一母同胞?”
裴萱点头,“是的晏家姐姐,他是我亲哥哥。”说着她从车上储物盒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来,“这药膏子对烫伤去疤都很有用,请带回去给姚家姐姐用吧。”
晏长风没想到居然还真准备了药膏子。她接了盒子,又看向裴修,“二公子怎么知道会用得上?”
“猜的。”裴修如实说,“枝枝身份低微,秦家小姐从来不会邀请她,今日要她来必有因由,准备充足些总没有错。”
想得很周全,对秦淮月来说,今日这碗茶其实泼到裴萱身上效果更好,说不定秦淮月叫裴萱来,就是让秦惠容得罪她的。
“无功不受禄。”晏长风对裴萱说,“我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改天约你到侯府玩再回礼。”
裴萱忙推辞:“不用这样客气的,冒昧把姐姐叫来本就不好意思了,哪里能再收回礼,况且这药是哥哥的,我白得东西算什么呢。”
晏长风笑这姑娘的心思,“你莫要替你哥客气,这药不是一般的药,怕是不少花银子,我不爱欠人情,自然要回礼,我把谢礼给你也是应该的,没你替她跑腿,他今日的目的就达不到,你不算白拿好处。”
裴萱被人看穿心思,多少有些尴尬。
“走了。”晏长风跳下车,很快就跑远了。
“晏家姐姐好真是个妙人。”裴萱看向她哥,“哥哥分明还给她准备了别的药,怕她受欺负,怎么不告诉她?”
裴修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失笑,“有些事过犹不及。”
过了容易被误会,被误会就容易挨刀子。
晏长风跑回自家马车上,把药交给姚文媛,“裴家小姐给的,说是不留疤,你试试。”
姚文琪惊讶,“雪衣姐何时与裴小姐有了交情?”
晏长风笑,“哪里是跟我的交情,纯粹是裴小姐热心肠。”
“可裴家这位小姐也不怎么热啊?”
姚文媛道:“是提前跟未来嫂子攀交情吧,裴萱在家里不受宠,姐妹主母都指望不上,与未来国公府女主人搞好关系是对的。”
“也对。”可姚文琪还是觉得她表姐是个神奇的人,好像跟谁都能处得来。
晏长风有心了解一下裴家的事,“裴萱生母呢?”
姚文媛:“她生母是风尘女子,身份卑贱,早没了。”
怪不得他们兄妹俩不受重视。
如此倒也说得通裴修争权逐利的心思,在那样的人家,不争代表一无所有。
因为姚文媛被烫伤,回府后家里险些炸了锅。
“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弄的!”齐氏最宝贝姚文媛,见女儿的手被烫得惨不忍睹,心疼得直掉眼泪。
“还不都是秦家那两姐妹!”姚文琪本来就要回家告状,这一问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她一张嘴堪比说书先生,生动还原了今日之事。
齐氏的火气窜到了头顶,立时就要带人去秦家算账,“他们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女儿的,一个张扬跋扈,一个又浪又贱,自家关起门来狗咬狗也就罢了,殃及我家女儿算怎么回事?可知女儿家的手是第二张脸,被烫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若是留了疤,我定要她们十倍偿还!”
“你这样上门算怎么回事?”大长公主一句话将齐氏定在了原地,“先把姑娘手治好了是要紧,别的事都是后话。”
齐氏终于找回了理智,“母亲说的是,得找太医来瞧瞧。”
“你且领着媛姐儿回去,我让厉嬷嬷去找太医来。”大长公主打发走了一堆人,留着晏长风问话,“这件事你看出什么没有?”
晏长风琢磨着外祖母要问的应该是如何看待秦惠容,她如实答:“秦家这个庶女不简单。”
“嗯,你有这样的眼力很好。”大长公主淡淡说,“这丫头绝对不能进裴家的门。”
晏长风也是这样想,但现在一切要看裴钰那边如何,如果他真能为了秦惠容放弃与晏家联姻,那只好成全他们了。
正说着,厉嬷嬷匆匆回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大长公主,“主子,是大理寺的信儿。”
大长公主展纸一看,脸色霎时变黑,“好个刘鹤,裴钰的案子居然瞒着我结了!”
厉嬷嬷皱眉,“会不会是圣上的意思?”
“事关我外孙女,便是圣上要保裴家也要来问过我!”大长公主怒气罩顶,“让刘鹤滚来见我!”
晏长风看着匆匆离去的厉嬷嬷,虽然她不知道这里头牵扯了什么,但有种预感,婚事可能要有变了。
宋国公府
裴钰拦下刚进家门的裴萱,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萱谨小慎微地站着,垂眸说:“是这样的大哥,今日秦府出了点意外,秦家的惠容姑娘端茶,不小心烫了姚家的文媛姑娘,所以……”
“什么!”裴钰一听秦惠容居然要端茶倒水,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你与我说详细些。”
裴萱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并重点形容了一下秦惠容的惨状。
裴钰听完立刻怒气冲天地甩袖而去,骑上马直奔秦尚书府。
秦慎正在家训斥秦淮月。
“你训诫人也要分个场合,当着那么多贵女的面你做什么?烫了姚家的小姐,你可知你给你爹惹了多大麻烦!”
“那又不是我烫的,您朝我吼什么!”秦淮月不服气,她是想让秦惠容烫裴家小姐,谁知道她笨手笨脚的先烫了姚文媛。
秦慎一看女儿这副永远拎不清的样子就来气,“你以为人家就只怪罪惠容?你跑不了你爹也跑不了!把庶妹当使唤丫头,你自己丢的脸不比惠容少你知不知道!”
“秦尚书。”
裴钰竟是大摇大摆闯进了秦府花厅。
秦慎身体一震,“裴世子?您如何来了?”
“秦尚书莫怪我失礼,听闻小容受了伤遭了骂,一时心疼便闯了贵府,还不小心打了几个拦路的家仆。”
秦慎愣怔,裴世子对惠容这是动了真心?
裴钰又看向他身后的秦淮月,两只手互相压着指骨,“秦小姐,我看上了你家庶妹,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那样欺负她我很不高兴。”
关节咔吧咔吧的响声好像骨头断裂的声音,秦淮月只觉得这每一下都是捏在自己的骨头上,一身张扬的胆子生生被捏了个细碎。
“裴,裴世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欺负惠容妹妹。”秦淮月又是嫉妒又是怂。
“欺没欺负我心里有数,若非于理不合,我今日就要带她走的。”裴钰转而对秦慎说,“秦尚书,从现在开始我就把惠容交给你看顾了,我不想她进我家门前再受任何委屈,不知秦尚书可否答应?”
秦慎心说,好嘛,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句话就成人家的了,他这个当爹的倒是成了看顾的。
“惠容是我女儿,我自然不会叫她受委屈。”
“这便好。”裴钰给心上人撑完了腰,宣誓了占有权,这才算完。
可离开后他心里依旧不能安,他不想再让秦惠容受身份上的委屈,庶妹有嫡姐压着,妾有正妻压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大理寺卿刘鹤一来,晏长风便离开了世安院,她有心听两句,却被教席喊了去学规矩。
她以为刘鹤离开后外祖母会叫她去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如此忐忑过了一两日,她才从姚文庭口中听说了事情的大概。
裴钰的案子进了大理寺,最终审出的结果却是跟裴钰没有关系,是裴钰的一个奶娘见世子因为要娶晏家二姑娘愁得睡不好,所以才出此下策,让自己男人雇了几个土匪去害晏姑娘。
裴世子的奶娘成了替死鬼,裴钰的污名被洗得干干净净。
晏长风对这个结果不算太意外,以宋国公的地位,左右案件审理不难。只是她没明白外祖母的态度。
外祖母那天生气,说案子没有通知她便审了,也就是说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不是她想要的。那么她想要什么结果,难不成是要判裴钰有罪?
这说不通,她最终要嫁给裴钰,外祖母不太可能让孙女婿背着这种罪名,再说她老人家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就算外祖母有心给裴钰一些教训,也不是在结果上做文章。
那似乎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刘鹤的立场有问题。
于是她问姚文庭,“刘鹤是谁的人?”
姚文庭说:“刘鹤这个人比较复杂,他是祖母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忠于祖母,但他同时又支持秦王。”
这就对了,宋国公的立场一直不明,他左右了这件案子,恰好证明他跟刘鹤交情匪浅,多半也是秦王的一只狗腿子。
宋国公暗中站了秦王,明面上却装作中立跟大长公主联姻,证明宋国公一心娶晏家的姑娘是为秦王所图,绝无支持太子的可能。
如此一来,晏长风即便嫁给裴钰也很难左右局面,甚至可能落进了人家的圈套。
可外祖母为什么还是不肯彻底放弃这桩婚事?
难不成真的以为她那么能耐,能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端了人家的窝,还把人家的势力都掌控在手?
老天,她真没这本事,最多跟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在忐忑等了几日无果后,晏长风的心渐渐凉了,她觉得外祖母恐怕是没有要改变意思的想法。
于是,她请了裴萱到侯府吃茶。
因为裴萱给的药膏子效果特别好,姚文媛用了几日后手上几乎没有了烫伤的痕迹,所以她极力要求做东,代替晏长风隆重地摆了一桌子茶点,直把裴小姐弄得受宠若惊。
“这回可真是多谢裴姑娘了,我用着你的药竟是比太医开的还好些,今日无论如何要让我尽一尽心,横竖以后是要做一家人的,你来了我家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裴萱鲜少受这样的优待,有些不大适应,所以显得拘谨,“文媛姐姐严重了,不过一盒药膏子罢了,如今想想也是冒昧,万一不对症,倒是罪过。”
“倒是幸亏你冒昧,不然我手上怕是要留印子。”
晏长风鲜少见姚文媛这样热情,明明人是她请来的,愣是半天没说上话。
一直到吃完了茶,她才借着送礼物的机会将裴萱请进了竹芳园。
还不等她说什么,裴萱先问:“晏家姐姐可是想约我哥见面?”
第44章 我娶她
晏长风是想约裴修,但她根本出不去门,这几日她算看明白了,教席的存在就是为了将她软禁在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