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宇也不是那任由人占便宜的主,他望着裴延喜迟疑,“恕本王记性不好,这位是?”
裴修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站着,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我是裴修他三叔啊!”裴延喜毫不尴尬地自我介绍,“确实有年头不见了,我看裴修都快不认得我了。”
“噢……”盛明宇似乎是记起来,又似乎没记起来,应了一嗓子就没了下文,他看向裴延升,“那这位想来是府上二老爷了?”
“是是!蜀王殿下,他是裴修他二叔。”秦氏接了话去,“我是裴修他二婶,这位是他小堂妹妤凤!”
秦氏推裴妤凤出去见礼。裴妤凤羞赧地往前移动了一小步,自始至终不敢抬头,“小女裴妤凤见过蜀王殿下。”
“都免礼吧。”盛明宇笑呵呵地应着,眼睛并没有在谁身上多留一眼,“既然府上有客,本王就不多打扰了,裴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裴修点头,“我出去送你。”
两人远路返回,一出了府,盛明宇就龇牙咧嘴道:“好家伙,你家这是来了一群豺狼虎豹啊!”
裴修无奈地笑,“你现在知道我成日面对些什么了吧?”
全天下都知裴修跟蜀王殿下交情好得像亲兄弟,裴修就是巴结蜀王最好的门路,每日找裴修走后门的比菜市场的人还多。什么介绍姑娘的,想入官场的,想进兵营的,甚至还有想去蜀王府当丫头的。
盛明宇搂着兄弟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往后你跟媳妇儿要是顶不住,就搬去我那躲一躲。”
“说到媳妇儿,你确实也该议亲了。”裴修正色道。
盛明宇忙躲开,“哎哎,你不会是想把你堂妹塞给我吧,我可不想当你妹夫啊!”
“我没那么闲。”裴修道,“但你拦不住圣上往你身边塞女人,不定哪天塞给你一个,你是收还是不收?”
盛明宇脸上的笑给活活愁没了,“是啊,他娘的,之前圣上还有意把小柳儿说给我的,现在也不再提了。”
“之前你一个闲散王爷,柳悬没干弑君之事,柳清仪做你的王妃尚可,现在……”裴修摇摇头,“没戏。”
盛明宇愁地直抓头发,“这咋办啊,不瞒你说啊裴二,他要是硬塞给我别的女人,我可真有点想,想走盛明轩的老路了啊。”
裴修睨他,“别胡说八道。”
“行吧行吧,我走了。”盛明宇摆手走了,边走边叹气,“我的柳儿啊,你再不回来,本王可叫人抢走了啊!”
有些事不能聊,说女人女人就来了。
两日后,夷国使节团来了北都。一起来的还有夷国神女。
“夷国是淮王生母丽妃的家乡。”裴修跟媳妇儿说起使节团,“据说来的神女极美,是他们国的国宝,精通医术,好像是来给淮王治伤的。”
“淮王的伤不是没事吗?”晏长风记得柳清仪说过,“淮王只要认真恢复就没什么大碍,最多阴雨天会感到疼。”
裴修:“柳清仪的话咱们信,别人信吗?”
那倒也是,晏长风想起刺杀那日,淮王听闻手臂会留下病根儿,还怪罪小柳儿下去的不及时。恐怕已经心怀怨恨。
“我还以为这神女过来是要嫁给表哥呢,原来只是看病吗?”
“现在还不好说。”裴修暂时也不知道夷国存了什么心,“淮王有异族血统,不可能上位,如今的局势他必要选一个皇兄做靠山,这神女大概是要送给未来的皇帝,且看吧,明日宫中有宴会,你就能看见她了。”
“进宫赴宴的事先别跟家里说。”晏长风歪在软榻上,不知从哪掏出一罐吃食来,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裴修没见过这个瓷罐,“你在吃什么?好像有辛辣味?”
晏长风招手让他过来尝尝,“是二表姐从蜀地送过来的,花椒牛肉干,我吃着很受用,甚至有点儿上瘾。”
裴修一听见花椒二字就皱眉,他吃不惯辛辣味,但还是很配合地走过去张开嘴,任凭媳妇儿把一根肉干放进他嘴里。但刚入口他就后悔了,“怎么这么辣?”
晏长风当着五官辣成一团的裴二,从罐里抓了好几根一并塞进嘴里,还生嚼了几粒花椒,“不知道,大概蜀地的花椒味足吧,我以前也没特别爱吃花椒味,昨日尝了尝居然很喜欢,昨儿让你二婶儿瞧见了,非说我怀的是姑娘,虽说是姑娘我还挺开心的,可不爱听她说。”
裴修往嘴里塞了块蜜饯才缓解了那难以忍受的辣味,“你方才说不让家里知道你进宫赴宴,是因为二婶这两日很烦你么。”
“倒也没有很烦。”晏长风掰着手指跟他告说,“无非就是一天说上个十来回,让我请郎中探脉,看看到底是男是女,还有一天说几十次请我出门带着裴妤凤,让她长长见识,结交北都城的贵女,还有还有,她嫌我成日抛头露面,说世子夫人如果德行不好,影响夫君袭爵,但我瞧着,你不能袭爵她怪高兴的。”
裴修听来笑得不行,“夫人辛苦了,二婶这人一向斤斤计较,当年与赵氏因为钱财上的事打得不可开交,不然祖母也不能提早分了家。”
“嗯,跟赵氏计较钱,上我这来计较继承权了,头一日来,她带了两个小孙子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后来才想明白,她许是知道你身子不好,我迟迟不孕,以为咱俩不能生养,打量着把孙子过继给咱们。”
晏长风嘎嘣嘎嘣嚼着花椒粒,把它当成秦氏那张脸,“你是没瞧见她看见我有孕时震惊的样子,你瞧着吧,如果我生个姑娘,她指定高兴坏了。”
“甭搭理她,祖母知道她存了这样的心思,一定赶她走。”裴修拿走她怀里的快乐罐,“你吃得不少了,喜欢吃也节制些,何况这么辣的东西吃多上火。”
晏长风正吃得起劲儿呢,“诶,你再让我吃几口嘛,就几口?”
裴修朝她勾勾手指,又把脸伸出去,意思不言而喻。
晏长风一点没犹豫,凑上去吧唧亲了好几口,“嘿嘿,夫君,让我吃几口?”
一声夫君叫出来,裴修险些咬了舌头。自她有孕以来,他就没敢碰她,本来每日疲于公事也没怎么难熬,却被这声夫君勾得心头一颤,那些销魂蚀骨的滋味从心底翻涌上来,闹得他无法平静。
他佯装镇定抱着瓷罐起身走开,“从今日起,这罐子就由我保管,每日限量供应。”
晏长风大惊,没想到裴二也有说话不算话的一天,“喂!裴二你诓我!”
裴修当着媳妇儿的面,把肉干锁在柜子里,将钥匙贴身收起来,气人就罢了,还要补一刀,“我方才可什么都没说。”
“你行!”晏长风记住了,“这一笔我记下了,你以后等着。”
裴修扬唇,“好,夫人想怎么报复尽管放马过来,我来者不拒。”
晏长风想咬人。
“姑爷,姑娘。”如兰在门外问,“老夫人问道你们要不要去她那吃饭。”
裴修朝媳妇儿挑眉,“去吗?”
晏长风打心眼里不想去,最近二房三房都在老太太屋里吃饭,她跟秦氏那碎嘴一起吃饭简直影响食欲。但她又不想老太太多心,“去吧,要不去,秦氏回头又有的编排了。”
这人啊坏点也就罢了,你可以名正言顺跟他斗,跟他撕破脸,最怕秦氏这种表面上好得像一家人,背后算盘打得噼啪响的,矛盾不在明面上,你就得跟她客客气气的,一旦忍不住跟她恼了,过错就在你。
“那走吧。”裴修披上大氅,牵着晏长风的手去往集福院。
“呦,今日难得见霁清过来用饭。”秦氏见了小两口就喜笑颜开的,“倒是霁清啊,这天儿都暖和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厚,这要寒冬腊月可怎么办?”
裴修扶着媳妇儿坐下,才回:“多谢二婶儿关心,冬日我可以穿两层。”
这回答能噎死个人。秦氏无非就想打听裴修是不是病入膏肓命不长久,结果人家一个字也没往她心上送,但是她又挑不出毛病。
她不死心,又问:“穿那么多也不是个事是吧,可有找宫里太医瞧瞧?兴许就治好了呢?”
“二婶到底想问什么?”裴修笑看着秦氏,一副你问什么我保证满足你的和善模样。
秦氏脸皮再厚也不好当着老太太的面问出心里的话,“什么到底问什么,就是关心你的身子罢了,实在不成找民间的郎中来瞧瞧也不错,民间有很多杏林高手的。”
“让二婶儿费心了。”裴修道,“我这毛病一般人看不好,就不折腾了。”
这回答到了秦氏心里去了,看不好那不就是没救了?等二侄子病入膏肓,二侄媳妇再生个姑娘,他们大房就彻底完了。
她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就有些抑制不住。
裴修扫了她一眼,“我病治不好,二婶好像挺高兴?”
这话引得饭桌上的人都朝秦氏看去。秦氏吓得脸一僵,慌忙解释:“呦,这怎么话说的,我怎么会高兴?”
“那是我误会了。”裴修微微一笑,“我这疾病缠身,难免想得多些,生怕有人惦记我媳妇儿,惦记我的家财,不怕叔叔婶婶们笑话,我的一切都是长风跟孩子的,不管生男生女,都不打算留给旁人。”
这话说得再明确不过,哪怕他死了,哪怕他死后无子,也轮不上别人来袭他的爵承他的财。
秦氏被看穿心事,尴尬地笑了笑,“那是自然,你的就是你的,谁还能抢了去?将来谁要抢,二婶儿我头一个不答应!”
裴修微笑颔首,“那就拜托二婶了。”
继承国公府这事毕竟还远,暂时不提就不提。秦氏眼下头一桩心事是把妤凤送进蜀王府。
“那什么二侄子啊,听闻蜀王屋里还没个贴心人?刚巧我们妤凤也到了年纪,你看可否从中说和说和?”
秦氏话刚说完,便听“啪!”一声,许氏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吓得秦氏一哆嗦,“娘,您,您这是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老二,”许氏话朝儿子说,“你们二房来北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秦氏习惯性抢话:“娘,我们……”
许氏:“没让你说!”
秦氏悻悻然闭了嘴,只拿眼睛斜着二老爷,让他仔细说话。
裴延升放下筷子道:“娘,我们就是来看看您,顺便给妤凤寻门亲事。”
“是寻亲事还是攀高枝儿啊?”许氏抬高了音调,“想把妤凤说给蜀王?你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脸!”
秦氏:“娘,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也不是非要嫁给蜀王做正妃,当个侧妃也行,咱们霁清跟蜀王殿下关系那么好,有这样的关系为何不用呢,那蜀王也不见得所有的女人都找高门大户吧?”
许氏拿眼睛瞪着秦氏。裴延升拿胳膊肘戳秦氏。但秦氏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本来嘛,这年头谁还不想攀高枝儿呢,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高门里挤,那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了,走个后门有什么不能够的?
分明就是大房见不得他们二房好,怕妤凤将来出息了压过他们大房去!
裴延喜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娘,我看这事也不是不行,现在咱们裴家不如往日风光体面,正应该拓展势力才是,总叫霁清一个人撑着那不是事,别看蜀王殿下现在跟咱们霁清关系好,当了皇帝之后那就是伴君如伴虎,如果有妤凤在后宫帮衬着,也能多一重保障不是?”
“三叔说得有理!”秦氏见有人替他说话,底气越发足了,“我这也不是只考虑自己,这是对咱们家族都有利的事,您说是吧娘?”
许氏沉吟片刻,道:“可你们也不能忘了,家族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霁清伴君如伴虎,妤凤的处境只会是一样的。”
秦氏才不管那没影儿的事,她只想着以后妤凤给蜀王添了子嗣就有了依仗,便是家族出了事,蜀王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不会对妤凤如何。
“娘,您想得也忒悲观了点,我看蜀王不是那样的人,霁清也很聪明,不至于如何的。”
一个人铁了心要做什么,别人怎么讲道理他都只会认为是人家别有用心。晏长风看得出来,老太太不打算劝了。
裴修等大家不说话了才开口:“蜀王的亲事要么是圣上做主,要么是他自己乐意,圣上如今不太可能把裴家女儿指给他,他自己有心上人,不会娶别的女子。”
许氏:“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秦氏一时没了话说,但她不相信蜀王那么专情,男人有几个不三妻四妾的,更别说是帝王了。
待吃了饭回房间,秦氏对裴妤凤讲:“你也听见了,蜀王有心上人了,但你不要担心,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今日喜欢谁,明日兴许就不喜欢了,你还是有机会的,以后啊多跟你二堂嫂走动,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接近蜀王的机会,见着了就好好利用,可别像那天似的闷声不语的,男人都喜欢主动的姑娘,只要你肯豁出脸去,没有拿不下的男人。”
裴妤凤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裴延升听不下去了,“你少教她些乱七八糟的,正经大家闺秀哪有倒贴男人的?没得叫人轻看了去!”
“你还知道轻看二字呢?”秦氏看裴延升的眼神妥妥就是轻看,“我们一家老小跟着你还少叫人轻看了?你没钱没功名,干啥啥不行,一把年纪了还吃老娘的老本,肚子里倒是装了几滴墨水,但都是酸的,除了恶心人,屁用也没有,倒是会要脸要皮,什么都照着高门大户的标准来,你当自己是高门,人家当你是笑话,我可不想我的儿女再跟你一样窝囊!”
骂得裴延升老脸涨红,他确实没钱,也不会赚钱,只会没钱找老娘。这回来北都看老娘是假,没钱了是真。
可他也不认同秦氏教女儿的话,“我是没本事,那也不能干勾引男人的事,万一弄巧成拙,连霁清也要被人轻看了去,那于裴家有什么好处?”
秦氏轻笑,“所以说像你这样只会恪守礼法标榜正经的男人不会有大出息,蜀王以前可比谁都风流,你那二侄子以前也没好哪去,看看人家现在,再看看你,你就剩下满口正经了!我跟你说,你三弟也就是没生个像样的姑娘,不然他比我还着急把姑娘往蜀王府送,你信不信?”
裴延升跟这女人说不到一处去,怄得心肝疼。
秦氏又去教女儿,“甭听你爹的,常年流连烟花柳巷的男人最喜欢女人主动了,当然你也不能像青楼女子那样轻浮,主动又不失矜持,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男人啊最爱这种了。”
裴妤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隔壁三房也在为着女儿的事吵。
裴延喜怪杨氏没能生个好姑娘,“你要是能生个像妤凤那样貌品性的丫头,何至于让二房洋洋得意?咱们三房现在没有一张像样的牌,真是愁死人!”
杨氏坐在窗下捧着本书,语带轻蔑道:“你怎么没有姑娘了,你那些妾室给你生的还少了?随便挑一个送出去攀龙附凤,就够你后半辈子挥霍了。”
“我攀龙附凤难道没有你的份儿?”裴延喜同样看不上杨氏的做派,整天挂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丧气脸,她那么清高怎么不干脆挂树上!
“不敢沾你的份儿。”杨氏只管翻书,正眼也不给他,“谁沾上你都得倾家荡产,我的嫁妆被你霍霍没了,母亲的私产一多半都添了你的无底洞,我的菲儿也差点被你卖给债主,我现在只庆幸没多生一个女儿,否则不一定是什么下场。”
杨氏生了一个女儿,模样不比裴妤凤差,去年差点儿被裴延喜卖给债主后,杨氏就做主给她找了个普通人家嫁了。那人家是个书香门第,夫婿也上进,算是把女儿从火坑里救了出来。
裴延喜:“目光短浅的妇人!女人不嫁有钱有势的,迟早还是受穷的命!”
杨氏:“那可不,我爹娘就是瞎了眼,给我找了你这么个表面光的东西,现在真成了受穷的命。”
裴延喜抬起拳头,“你别逼我打你啊!”
杨氏纹风不动,“打呗,打死我倒是解脱了。”
裴延喜气得脑壳疼,不打算跟这蠢女人多费口舌,他决定出去找个赌坊碰碰手气,没准儿换个地界手气好,他能一夜暴富,到时候看这女人还有何话说。
因着宫中设宴,第二日晏长风一早便起来处理家事。
她跟裴二一起吃着早饭,王嬷嬷在旁边说话,“昨夜三老爷一夜未归,今日早上才醉醺醺地回来,咱们也不敢多问。二老爷昨夜是在偏房歇的,早上饭没吃就出去了,我瞧着心情很不好。”
晏长风:“可有从账上支银子?”
王嬷嬷摇头,“倒没有,但三老爷去找老夫人开了口。”
晏长风就知道这两房来北都心怀鬼胎,连个像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来,必定是没什么钱,恐怕二老爷三老爷在南边都是靠老夫人养着的。
“行,我知道了,您也快去吃饭吧?”
王嬷嬷应了一声,却没走,“世子夫人,老奴多句嘴,两位老爷是个无底洞,您以后可莫要在钱上太大方了。”
晏长风是个商人,无利不下本,当初给国公府掏钱也是为了给自己铺路。二老爷三老爷不过是暂住的亲戚,没有好处她是不可能花冤枉钱的。
不过这里头还牵扯了老太太,只希望老太太给自己留点养老钱,别叫两个儿子掏空了。
“我知道了嬷嬷。”
王嬷嬷这才退下。
“裴延喜好赌,必定去赌坊了。”裴修匆忙吃过饭,放下碗筷,说,“他被老太太宠坏了,死性难改,为了钱,他什么都敢做。”
晏长风也快速吃完了饭,跟裴二一道起身,“老太太惯着,别人还都惯着不成,等老太太惯不动了,有他长记性的时候。”
“你这个态度就对了,连老太太的脸也不要顾忌。”裴修笑着揉揉她的头,“再歇会儿,进宫不着急,你要不喜欢穿华服就不穿,不喜欢上妆就素着脸,我先去衙门一趟。”
“嗯。”晏长风踮脚亲他的脸,“慢点走。”
裴修离开,如兰才进屋,“姑娘,今日要穿什么,可要上妆?”
晏长风:“找一身不那么张扬的华服,就不必上妆了。”
老夫人喜欢姑娘家喜庆些,原先晏长风素着脸她就不高兴,现在她看开了,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外表华美都是虚的。
“我知道了姑娘。”如兰离开去挑衣裳,刚出屋就瞧见院子门口的裴妤凤,“姑娘,二房的妤凤姑娘来了。”
晏长风:“去问问她做什么,没什么要紧的就说我歇着呢。”
如兰干脆什么都没问,直接走到院门口说:“姑娘对不住,我家夫人还没起身,您要有什么事等过午再来吧。”
裴妤凤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居然有女子会起这样迟。她不好意思道:“那是我唐突了,就不必告诉堂嫂了。”
“噢。”如兰也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走了,“姑娘慢些走。”
回到屋子,她将裴妤凤的话原封不动说了,“她挺不好意思的,看起来不是主动想来的。”
“这姑娘是让秦氏给养瞎了。”晏长风可惜,“必定是秦氏让她来跟我套近乎,让我带她出去赴宴。”
“这二夫人也太那什么了。”如兰对秦氏教姑娘攀龙附凤的行为感到不齿,“虽说想把姑娘高嫁没什么不对,可也不能这样,这样不顾姑娘的脸面,便是将来妤凤姑娘攀上了高枝儿,背地里也要遭人说闲话。”
“这年头啊,说句凉薄的,摊上什么爹娘就是什么命,最怕裴妤凤这样逆来顺受的,只会加速她的悲剧。”晏长风道,“去备衣裳吧,咱们偷偷离府,今日这样的场合,不去对她有好处。”
“哎,我知道了。”
晏长风想偷偷离开,架不住秦氏眼不眨地盯着。裴妤凤无功而返,秦氏就怀疑晏长风是故意躲着,所以叫人盯着二房的动静。
晏长风这边前脚出了院门儿,秦氏后脚就领着裴妤凤出来了,在二院门口“偶遇”上。
“侄媳妇这是要去哪?”秦氏打量晏长风的衣饰,穿华服但是又不那么隆重,大概是去谁家赴宴,刚好能领着妤凤一起,“你要出去就领着妤凤一道吧,这孩子从没来过北都,没见过世面,我听说你在郊外开了个什么园子,好不好领她进去转转?”
“好啊二婶。”晏长风笑着应了,“去园子没问题,不过今日嘛,恐怕不方便,我得进宫赴宴,妤凤没有受邀是进不去的。”
进宫!秦氏想着,那岂不是就能见着蜀王殿下了?不单是蜀王,还有宁王淮王,不论碰上哪个王都是好的!
“那如兰能进去吗?如果丫头能进去,妤凤就能进啊。”
晏长风跟如兰都愣了,不是吧,这秦氏是想攀高枝儿想疯了吧!
如兰忍不住道:“二夫人,我是丫头,也进不得宫宴现场,得待在下人们的偏殿里。”
“待在哪没关系。”秦氏很是能屈能伸,“妤凤从来没进过宫,没见过宫殿长什么样,只要能进去瞧瞧就成,带一个丫头是带,两个也不多,快啊妤凤,快回去换身丫头的衣裳,跟你堂嫂进宫见见世面去!”
裴妤凤迟疑,去下人们的地方这如何使得?可母亲的意愿她从来不敢忤逆,一时纠结不已。她低头揪着衣角,迟迟不肯离去。
晏长风见不得姑娘家这样逆来顺受,代她道:“我瞧妤凤好似不大乐意委屈在下人们待的地方,二婶就别为难她了吧,赴宴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必急在今日。”
裴妤凤颇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秦氏瞬间拉下了脸,精明的一双细眼瞪着她,“你这孩子,不听话了是吧!”
秦氏一瞪眼,裴妤凤就再也不敢犹豫,老老实实回房去换衣裳了。
晏长风叹了口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拦不住。
片刻后,裴妤凤换了一身普通丫头的衣裳,幸而她还有些分寸,穿戴没有逾越。但秦氏对她的分寸不太满意,直拿眼刀子刮她,嫌她没多戴几样首饰。
如兰看在眼里直翻白眼,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宫里的贵人可不等人,妤凤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哎!”裴妤凤忙上了堂嫂的马车,“娘,我走了。”
秦氏只好作罢,“可仔细着,别给你堂嫂添乱!”
裴妤凤坐在马车里很是拘谨,始终低着头,手指跟衣摆纠结得难舍难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衣裳有仇。
“妤凤姑娘,”如兰没什么感情地跟她讲规矩,“进了宫你可千万别乱跑,最好一直跟着我,也莫要四处瞎看,更不要多说话,在宫里说错一句或是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是会惹大麻烦的,我们姑娘担着风险带你进去,你可别害她。”
裴妤凤点点头,“我知道了堂嫂,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妤凤,”晏长风随意问道,“你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我?”裴妤凤抬了下头又垂下,“左不过就是做做女工,读书作画什么的。”
看起来是用心培养过的。
晏长风:“那你可想过以后嫁个什么样的夫君?”
“啊?”裴妤凤从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很意外,“我,我没想过,不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吗?”
晏长风笑了笑,“那父母让你嫁个赌徒无赖你也甘愿?”
裴妤凤咬了咬嘴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娘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如兰对这样的回答瞠目结舌,“你是不是傻?”
裴妤凤不解地看着如兰,似乎觉得是她比较傻。
晏长风朝如兰摇了摇头,不再聊了。
宫宴设在凤鸣宫,今日是大宴,大殿一共摆了七十二桌。
晏长风跟姚文竹共坐一桌,姐妹俩有日子没见,趁着贵人都还没来,抓紧聊起来。
“最近家里如何?嫣姐儿可好?”晏长风问。
说起冯嫣,姚文竹一脸的笑意,“她好得很,每日习武读书,一刻不得闲,跟我说想你了,让我问你好,说得了闲就去看你。”
“这孩子将来必是个人物,小小年纪就这样自律。”晏长风很是骄傲。
“有件事我得跟你讲。”姚文竹压着声音道,“安阳侯还有武昌伯他们最近走得很近,似乎是在暗中拉拢各世家,还有,还有我爹。”
晏长风心里一沉,大舅舅果然还是不支持蜀王。
姚文竹:“我跟文庭,还有文媛都在劝他,你别担心,我们会尽量争取他的。”
晏长风不甚乐观,站队这事一看立场二看利益,如今她跟裴二都与外祖母疏远了,已经不在同一立场,如果蜀王为帝,德庆侯府眼下也看不到什么长远利益,恐怕很难说动大舅舅。
“有劳哥哥姐姐们了。”
“你这话多见外!”姚文竹握着他的手,“我们都把你当亲妹妹,自然要跟你站在一处,不怕你笑话,你没来之前,我们三个亲生的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团结一致过。”
晏长风笑起来。
“对了,”姚文竹问道,“刚刚跟如兰在一起的那个丫头瞧着眼生,是你新添的丫头?”
“哪啊,”晏长风无奈说,“是裴二他堂妹,二叔家的。”
“啊?”姚文竹不解,“那她怎么……”
这事说起来都觉得荒谬,晏长风把秦氏卖女求荣的事说给姚文竹听,惊得她半天没合上嘴。
姚文竹:“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见惯了拿儿女婚事求利益的事,可也不能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叫姑娘家以后如何自处?”
晏长风直摇头,“有的人还有自救的心,拉一把还有救,这姑娘已经被她娘洗脑了,拉不动。”
姚文竹一起叹气,“不过这个姑娘生得不错,也说不定能真能如愿攀上高枝儿呢。”
裴妤凤的模样放在丫头堆里十分出挑,注意到她的不止姚文竹,宁王也瞧见了。
宁王与淮王一道,跟晏长风前后脚进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