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思索片刻,“你是说,那毒药可能跟于太医有关?于太医又是被武昌伯府的马踢死,那放容贵妃出来的岂不是……”
圣上不想往下想,一想,就可能牵扯了皇位之争。
陈公公察言观色:“老奴确实这样怀疑,只是还没查实,但老奴想,起码能证明世子夫人并没有见死不救,武昌伯此举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圣上点点头,“继续查,务必查明那毒是从何而来。”
此时裴修插嘴:“圣上,臣以为,也该查查武昌伯夫人的死因才是。”
国公府门前,武昌伯的哭丧队又壮大了。
今日武昌伯府一家老小全部到场,一个个披麻戴孝曼声哀哭,俨然是把国公府大门当成了灵堂。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世子夫人,今日连人都出不去了!”王嬷嬷与晏长风吐口水,“下人出去采买也被他们拦下,辩解了几句还被他们打了一顿,真真跟强盗土匪没有两样!也不知道刑部何时才有作为,难不成还要让们停足七日不成?”
王嬷嬷此时终于理解世子夫人为何要强硬了,这些人就是死不要脸,没办法讲道理,只能来硬的。
今日老夫人送来了新做的小衣服小鞋子,晏长风看得爱不释手,不是很在意道:“无妨的,他们如果不怕累,停一年也随他们,但打人么就不对了,是谁打的,打了几下,告诉我,我出去讨回来。”
王嬷嬷顿时有了主心骨,理直气壮道:“是武昌伯世子赵元打的,出手极狠,打得府上采买吐了好几口血,到现在还起不来床!”
“行,我知道了。”晏长风把小衣裳重新叠好,带着陈岭一道出了府。
府外的哭声在她出来后又高了几层,俨然一副无赖做派。
“母亲你死得好冤啊!世子夫人见死不救,与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国公府一贯仗势欺人,裴世子与世子夫人连主母都能赶出家门,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晏长风跨出府门,踩在一堆纸钱上,压着此起彼伏的哭声道:“赵元大公子,方才是你打了我府上的采买?”
被点名的赵元站出来,理直气壮道:“是我打的如何?你国公府虐待我姑母,害我母亲惨死,我打你们一个下人算什么,没打死他就算本公子仁慈了!”
“虐待或是惨死都是你无证据的一家之言,想讨公道也得拿出证据再来讨,而你打我家府上采买是大家有目共睹,你自己也认了,这笔帐,我得先讨回来。”晏长风朝陈岭使眼色。
陈岭领命,站到赵元面前,一拳砸向了对方的胸腹。
赵元被这一拳打懵了,他好歹是堂堂伯世子,还没被个下人这样打过,他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世子……啊!”
陈岭一句废话也没有,接连打了十几拳,打得赵元吐了好几口血,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武昌伯怒指着陈岭,“你一个下人竟敢打我府世子,你找死!”
他挥手招呼下人,“都给我上,他国公府仗势欺人,先把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给我打死!”
陈岭抱臂往人前一站,道:“逼我还手,你们会后悔的。”
武昌伯还不信一群人打不过一个,“我倒看看是谁后悔,给我打!”
武昌伯的下人被主子这一声吼赋予了无尽的自信,一个个自不量力地冲上去。
正要打,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队禁军。
宋瑞一来就看见武昌伯府一群人欺负一个,立即招呼属下上前救人。
禁军纷纷提刀上前,将武昌伯府的人围住。武昌伯看见禁军慌了一下,心想禁军怎么来了?
宋瑞走到国公府门前,先朝晏长风拱了拱手,“世子夫人受惊了。”又转身朝武昌伯拱了拱手,“伯爷,您这是做什么呢?到人家门前哭丧不算,还要以多欺少,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武昌伯冷着脸还一礼,“宋指挥,你若有本伯的经历,怕也能理解我的所为,国公府世子夫人将家妹赶出府在先,对吾妻见死不救在后,方才又容手下打伤我儿,换做你是你,你能忍吗?”
“伯爷,我今日来就是解除误会的。”宋瑞道,“圣上亲审了国公府与你武昌伯府的案子,你说世子夫人对贵夫人见死不救,纯属误会,圣上已经证实,世子夫人亲自去宫里请端妃娘娘派了于太医去你府上,只不过于太医在半路被冯家的疯马踢死了。”
“什……”武昌伯一时没明白,“于太医被疯马踢死了?”
宋瑞:“正是,那疯马是昌乐伯府管家,冯大发的兄弟冯大富所有。”
武昌伯心下转动,他是局中人,知道昌乐伯已经说动端妃去争位,现如今昌乐伯府中人那么赶巧杀了于太医,其中必定有事。
武昌伯心里忽升起一股搬起石头砸到脚的荒谬感,他与昌乐伯合作,昌乐伯对蜀王或是裴修夫妇所用的一切手段都是应该的,可现在这些手段却造成了夫人的死亡。
他们为何不等于太医诊治过后再杀呢?如果于太医去了府上,夫人或许就不会死。
“伯爷,”宋瑞道,“现在误会解除了,我看您还是先把贵夫人抬走吧,圣上本是命我代劳的,但我想着伯爷您可能不太高兴外人来抬贵夫人的棺,当然您如果愿意,我代劳也不是不行。”
“宋指挥见谅,本伯还不能走。”武昌伯想,夫人成了牺牲品,如果就此放弃,她就白死了,这一局还要继续唱,“于太医就算去了府上,我夫人也等不急了,世子夫人刻意耽误了最好的时机,却假惺惺地去请太医,真是好人歹人都让她做了。”
宋瑞心说,这人怎么就爱干搬石头砸脚,抬自己的手打自己脸的事呢。
“武昌伯,您确定不走?”
武昌伯“大义凛然”地摆了摆手,“不走!”
宋瑞叹了口气,“伯爷,圣上还吩咐了,说柳四姑娘医术超群,她既然出手救治过贵夫人,那贵夫人就不会轻易病危,可能是有什么因由,所以命我带了个仵作前来,开棺验尸。”
武昌伯一双眼瞪得铜铃大,“开棺验尸?开什么玩笑!”
“并非开玩笑。”宋瑞抬手招来仵作,“伯爷若是不信,尽管去跟圣上求助,不过眼下,我需依命行事,在此地开棺验尸。”
“当众开棺验尸?”武昌伯怒了,“开棺就已是对我夫人不尊重了,当众又是个什么道理?”
宋瑞爱莫能助,“是伯爷您不肯离开的,不肯走那就只好如此了,开棺!”
宋瑞一声令下,几个禁军一起走到棺椁前。
“住手!”武昌伯与几个子女一起挡在棺材前,阻止禁军开棺。
“怎么,伯爷这是要违抗圣令?”宋瑞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我劝伯爷还是莫要犯糊涂,贵夫人不幸身死,本是叫人同情的事,若是开棺验尸后确定夫人的死没有问题,圣上自会弥补,可如果你百般阻挠,惹了圣怒,是个什么后果我就不多说了。”
武昌伯到底没有裴修的头铁,不敢得罪圣上,他咬紧后槽牙不甘地摆摆手,“让开!”
他坚信夫人的死没有问题,若能当众查明是重伤而亡,那什么柳四姑娘不会失手的话就是屁话,她晏长风就是故意见死不救。
丢一丢武昌伯府的脸面,却能让其他世家看清宋国公世子跟夫人是何嘴脸,然后挑拨他们一起反对蜀王,也算值了。
武昌伯家的人纷纷让开棺材旁,禁军顺利开了棺,而后仵作上前验尸。
验尸过程有些长,仵作查验得十分谨慎,还临时请了个太医来确认。
直到夕阳西下,仵作才得出结论,“宋指挥,已确认伯夫人是服用生草乌过量致死。”
“生草乌?”宋瑞看向晏长风,用眼神询问。
晏长风知道生草乌,有止麻醉止痛功效,柳清仪常用它来止疼。但这东西本身有毒性,用量要严格控制。
“是生草乌。”仵作解释,“此药有止痛功效,过量会中毒,伯夫人的死状与生草乌中毒很像,敢问武昌伯,伯夫人死前可有恶心呕吐,胸闷心悸等症状?”
“确有。”武昌伯肯定道,“但我家夫人用药皆是依着柳四姑娘的药方,没有私乱用药。”
仵作道:“烦请伯爷拿药方来一观。”
武昌伯特意留着那药方,想着柳四姑娘的药方难得,或许以后还用得上。他立刻派了身边心腹回家去拿。
过不多时,药方取来交给仵作查验。仵作与太医核对过后说:“药方没有问题,或许是抓药的出了问题。”
武昌伯皱起眉,抓药的铺子是熟铺,凡府里用药皆是从那里买,从没出过差错,这次怎么……一定有问题!
“伯爷,”晏长风朝武昌伯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此事是否就到此为止啊?”
武昌伯不理睬,沉着脸吩咐下人,“将夫人棺椁重新封好,抬回府!”
“伯爷,”晏长风兀自对着武昌伯难堪的后脑勺说,“伯夫人死于非命,务必要查出真凶,以慰夫人在天之灵,也给圣上一个交代才是。”
武昌伯恨得牙痒痒,这是杀人诛心,这女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武昌伯府毒死了夫人,还要逼他给一个交代!
他甩袖离去。哭得趾高气昂的赵家送葬队灰头土脸地走了,引来嘘声一片。
“世子夫人,”宋瑞朝晏长风拱手,“既然事情已了,我这便回宫复命了。”
晏长风颔首,“有劳宋指挥。”
宋瑞:“应该的。”
气急败坏的武昌伯回了府,立刻把夫人房里伺候的丫头嬷嬷,一并出去买药的小仆都叫了来。他一一审视满院子的下人,最后停在买药的小仆面前,“药是你抓的。”
小仆:“是啊伯爷,是小的抓的药。”
“生草乌你抓了几钱?”
“生草乌啊。”小仆不假思索道,“小的抓了四钱。”
“四,四钱?!”武昌伯惊了,那药方上连半钱都没有,“谁让你自作主张抓这么多的!”
小仆支吾道:“是,是……”
武昌伯揪起他的衣领,“给我老实交代,否则要你的命!”
小仆吓得扑通跪地,他没想到事情这样严重,不敢再瞒,“小,小的不是自作主张,是,是大姑奶奶她,她说夫人疼得厉害,那生草乌可以止痛,就叫我多抓几钱,她不让我说……”
武昌伯不等他说完便气冲冲走了,去到赵氏的院子,怒道:“三妹你给我出来!”
赵氏自屋里出来,“怎么了兄长?”
“怎么了?你害死了你大嫂你还问我怎么了!”武昌伯指着赵氏的鼻子骂,“你大嫂待你不薄,你在婆家混不下去,回来娘家住着她也没说什么,你竟然要她的命?你安得什么心!”
赵氏没想到这么快就漏了馅,神情有些慌乱,“兄,兄长,我,你听我说啊,大嫂她很痛苦,一个劲儿说不要活了,我就,就……”
“啪!”
武昌伯狠狠一巴掌糊上去,扇得赵氏踉跄倒地,“你就个屁!你要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你就给我滚蛋!”
赵氏被打懵了,捂着脸半天才缓过来,“兄长,我也是为了咱们武昌伯府啊!晏长风她见死不救,大嫂不死,你有什么理由找她的麻烦?又怎么让更多的世家看清他们的嘴脸?”
武昌伯噎了一下。确实,夫人死了他才好大做文章,可那不代表他就要把人弄死,何况,非正常死亡是会露馅儿的!
“自作聪明!”他扶额叹长气,“如果你大嫂真是命该绝,确实可以给国公府扣上个见死不救的帽子,可你把她毒死了,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今日圣上下令当街开棺验尸,现在好了,全城都知道我武昌伯府故意毒害你大嫂,耍阴谋诡计诬赖国公府,你说要如何收场!”
他想起晏长风最后那句话就怄得心肝儿疼,那女人恐怕已经猜到是谁下了毒,这是逼着他将三妹交出去做交代。
虽然一盆泼出去的水交代了也无妨,可这脸面上他过不去,这是打了整个武昌伯府的脸啊!
“这还不容易。”赵氏还没意识到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随便赖给一个下人就是,那买药的小仆不是现成的交代?”
武昌伯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家妹子,“亏你当了几十年的国公夫人,如今看来,你被儿媳妇赶出来也不冤,圣上亲自过问的案子,能允许你随便交代吗?今日都当街开棺验尸了,明摆着圣上在给国公府撑腰,我无理找事已经下了一成,再随便找个下人欺瞒圣上,你觉得圣上会如何看我武昌伯府?啊!”
赵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颓然蹲坐在地上,“你,你难道要把我送交官府治罪?”
第262章 独自承受
国公府恢复了清净,仆人们将门口的白纸钱清理干净,还放了两串炮仗,红色的鞭炮皮子散落一地,好像才办过喜事。
晏长风在老夫人房间说话,老夫人知道武昌伯府的人都走了,心情眼见得好。
“居然是他们自己府上的人毒死了伯夫人,怎么能这么歹毒?”
王嬷嬷接话道:“我瞧着不像是武昌伯或者那些子女干的,难不成是……”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世子夫人。
晏长风笑了笑,“不管是谁,案子到了御前,武昌伯都别想包庇,会受到惩罚的。”
王嬷嬷暗自叹气,好好的一个国公夫人,非要作,哪怕在庄子上关一辈子也好过杀人被治罪啊。
“老夫人,世子夫人,世子回来了。”
正说着,裴修打外面迈步进了屋,“祖母,我回来了。”他眼睛瞥向长风,不加掩饰地笑。
许氏看着小两口眉来眼去的,笑得合不拢嘴,“难得白天见着你,今日这么早?”
“嗯,该忙的都忙完了,回来躲个闲。”裴修坐在媳妇儿旁边,手背蹭了蹭她的,“有点凉,在外面站久了?”
晏长风拿手背撞他的手,“你还好意思说我凉?”
裴修笑着咳嗽两声,“祖母,昨夜外面吵了一夜,您肯定没休息好,我跟长风先回去,您歇一会儿,等会儿我们来吃晚饭。”
许氏笑得不见眼:“好好,我晚上叫厨房多做些。”
裴修牵着媳妇儿的手离开集福院,在院中碰上了消失了两天的蜀王殿下。
牵手的两位齐齐愣住。只见蜀王殿下风尘仆仆,肩膀以及手臂被白布牢牢缠着,打结处还绑了个大蝴蝶结。
而蜀王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明明也没人搭理他,自己抽风似的笑,宛如被什么妖魔鬼怪夺舍了。
“两位早啊,昨夜睡得好吗?”盛明宇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扇子来,用他那仅能用的一只胳膊忽扇忽扇地扇着,一副病噬大脑的模样。
裴修莞尔一笑,给陈岭使眼色,“给蜀王殿下控控水。”
说完牵着媳妇儿走了。
陈岭站在盛明宇面前,告罪:“殿下,得罪了。”
“啊?”
盛明宇没反应过来他要得罪什么,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视线里陈岭的脸就变成了陈岭的脚。
陈岭倒提着蜀王的脚,栽葱似的。
“我去陈岭!你要死了吗!”盛明宇哇哇叫,“你怎么一点也不可爱啊,还是八角好,我回头就叫你家公子把你派去北疆,让八角回来!”
陈岭衡量一番,把蜀王恢复了原位。
盛明宇捂着发晕的头,拿扇子敲陈岭的头,“你干什么啊!”
陈岭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道:“蜀王殿下,您这两日做什么去了?”
说起这两日,盛明宇的嘴角又开始抽风。
他昨日送柳清仪出城,本打算送出城就回来,谁知在城外遇上了吴循。
姓吴的这个阴险狡诈之徒,竟然在城外截他的胡!跑得气喘吁吁的,显得他好像费了多大力气去送她似的。
他酸了吧唧道:“呦,司夜大人一大早这是……出城练功?”
吴循看着柳清仪道:“我来送柳姑娘一程。”
盛明宇笑眯眯道:“为何不在城外送?”
吴循可以在城外送,如今也可以骑马出城送,但只有他跑出城来,才能得柳清仪送一壶水,这对他来说意义不同。
“因为司夜大人身份不便。”柳清仪将自己的水囊递给吴循,“如今虽不是暑天,跑这么远也怪渴的,喝一口吧。”
盛明宇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姓吴的居然用小柳儿的水囊喝水!这他娘天理何在!何在!
吴循很自然地接了水壶仰头喝下,动作之熟练一看就是惯犯。
盛明宇咬碎了牙,他不想表现得太小气,故作大度道:“司夜大人公务缠身,我们就不多耽误你了,柳儿,天不早了,咱们走吧。”
柳清仪瞅他,“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不是还要上朝吗?”
盛明宇心说,还上个屁的朝,谁知道姓吴的会不会偷偷跑去凤阳府,跟小柳儿玩个日久生情什么的,他不能走!
“哎呦!伤口好像崩了。”他捂着肩膀呲牙咧嘴,“柳儿,快帮我看看,我昨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换药,你说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别的郎中太医我又信不过,万一没处理好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怎么办?”
柳清仪嘴角一抽,夹了夹马腹,“走吧。”
盛明宇趾高气昂地朝吴循点了点头,“告辞,司夜大人回程千万慢点,仔细扭了脚。”
他也夹了夹马腹快步跟上,遏制着嘴角的笑,“柳儿,咱们走去哪?”
柳清仪目视前方,“找个有屋顶的地方坐下来给你换药。”
有屋顶的地方……“凉亭?”
柳清仪斜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客栈,你要不嫌冷,凉亭也行。”
客,客客客栈?
盛明宇的思绪一下子就飞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心神荡漾得如坠云端。
“不不,我嫌冷,就去客栈,就去客栈!”
之后的时间里,盛明宇就没从云端上下来。柳清仪没有拒绝他跟随,进了客栈亲自给他换药,给他端茶倒水,买吃买喝,除了不给摸小手,那是有求必应。
可惜他不能离开北都太久,无法继续跟着他,今日临别前换药,他撒娇让她在伤口处绑个蝴蝶结,本以为她会拒绝,谁知她居然真的给他绑了一个!
盛明宇这一路嘴角就没下去过,除了刚才被倒栽葱。
他朝陈岭嘿嘿一笑,“我去送柳姑娘了。”
陈岭点了点头,“蜀王殿下,您去送柳姑娘的这两日,先是武昌伯夫人死了,武昌伯抬着棺材在府门前闹事,刚刚才走,而后我家爷今日上了折子,请求减免皇族贵戚的用度,险些被朝臣的唾沫星子淹了。”
盛明宇嘴角的笑瞬间收敛,他之前听裴二念叨,说国库没钱要想法子搞钱,但没说怎么搞,他便没多问。本以为他还要筹谋一阵子,谁知……
这货一定是故意趁他不在的时候发难皇族贵戚,如果他在朝堂上,一定会帮腔,那样必定会惹怒皇族贵戚。这家伙为了把他摘开,居然自己抗下了!
他快步走去二房,进了房间便道:“裴二,你也忒没义气了,我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吗?不就是得罪那帮吃闲饭的东西吗?本王怕谁?”
晏长风闻言看向裴二,“你真的照我说的做了?”
她说那些法子的前提是蜀王登基,最不济也要成为储君,否则必定困难重重,蜀王能否登基也成了未知数。
裴修朝她一笑,“夫人的法子甚好,我思索许久觉得可行,就挑了个黄道吉日上了折子。”
“是我不在的黄道吉日吗?”盛明宇气冲冲地坐下,“你把我摘开有意思吗,咱俩还不都是一条绳上的。”
“是啊,一条绳的,我摘开你做什么,只是不得不尽快推行而已。”裴修道,“如今百废待兴,处处用钱,而那些皇亲贵戚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战事一过就开始享乐,照此下去,你也甭登基了,等着亡国吧。”
晏长风跟盛明宇的心皆是一疼。他们都明白,裴二就是想自己背负骂名,他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来给大家谋出路,铺未来的路,唯独没想过自己的后路。
“今日刑部递交了三个案子。”裴修说起那几个案子的后续,“有两个是跟昌乐伯家有关,于太医那个案子陈公公亲自去查了,但于太医死了是死无对证,恐怕查不到端妃头上。昌乐伯家四公子侵占民田证据确凿,接连有这两个案子,昌乐伯,包括武昌伯短期内不敢在明面上蹦跶。”
晏长风:“端妃接触老内侍居然没有一点痕迹吗?”
“那老内侍到了年纪,一身的病,私下常去太医院拿药。”裴修说,“毒药八成是于太医直接当药给的,于太医死了就跟端妃扯不上关系,至于端妃如何让老内侍开冷宫的门,少不得是私下接触贿赂,老内侍寡居在冷宫,周围唯一的活人就是容贵妃,很难有其他人看见。”
端妃这一局做得不错,如果那日不是晏长风刚巧遇上,推波助澜了一把,老内侍这会儿已经埋了。
但晏长风隐约觉得,那个唯一的见证人也是当事人容贵妃,大概不会任由端妃置身事外。
此时宫中,陈公公也正在为这最后一步发愁。冷宫太偏僻了,平日里没人会去,就算端妃私下与老内侍联系,也没有见证人。
正想着,手下的小内侍来报,“干爹,冷宫的一个侍卫过来,他说他见到过端妃宫里的常嬷嬷私下与老内侍接触。”
常嬷嬷是端妃乳娘,是她的心腹,有了这个证据,端妃就不能置身事外。
但陈公公又有几分怀疑,觉得这证据来得太及时,未免有蹊跷。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蹊跷,就算有,也要走了这一步才能知道蹊跷在哪。
陈公公即刻带着那个侍卫去面圣。
圣上昨日就隐约有了猜测,听到调查结果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心中五味杂陈。他以为太子与老大死了,这场争斗该结束了,谁知啊,皇位这个战场,除非斗地只剩一个,否则永无休止。
他如今只剩下三个儿子,私心不希望他们再争个你死我活,于是他决定给端妃一个警告。
“去把端妃还有常嬷嬷叫来对质。”
陈公公:“是,老奴这就叫人去请。”
端妃与常嬷嬷得知有人告发,都很意外。常嬷嬷当时很谨慎,是趁着夜里看守侍卫换班的时候去的,确定没人发现,否则她根本不能全身而退,早因为私闯冷宫被定罪了。
二人去到凤鸣宫。端妃端着她那股与世无争的姿态,丝毫没有心虚之态。常嬷嬷也很端得住,主仆俩一个不知有此事,一个一口咬定没有去过冷宫。
常嬷嬷道:“圣上,老奴没有去过冷宫,否则当日早就被冷宫侍卫拦下,这位侍卫既然说见过老奴,为何当时不说?”
揭发的侍卫回:“圣上,我们在冷宫当值的地位低下,平日里谁都不敢得罪,常嬷嬷是端妃宫里的,我等便是见了也只能装看不见。常嬷嬷那日带了一些点心去找老内侍,只需查查这些糕点的来处就知道卑职有没有说谎了。”
常嬷嬷神情微动,她确实带了糕点去找那老内侍。听说老内侍最喜欢吃宫外余记糕点铺子的点心,她便投其所好,买了糕点去收买人心。
这侍卫是如何知道的?
陈公公道:“圣上,仵作曾经剖开过老内侍的腹,胃中确有未及消化的糕点,另外,他住所处也有糕点残余,老奴已经查过,那些糕点都是宫外余记糕点铺子所出,至于常嬷嬷有没有去买,这个查起来要费些功夫,一时没有结论,但老奴能肯定,老内侍最近绝对没有出过宫,他所能接触的人也有限。”
圣上看向常嬷嬷,“你是自己认了,还是让朕大费周章再去查一查?”
常嬷嬷心里清楚,此事禁不得细查,如果没有侍卫指正,单凭一个糕点很难查到她头上,查到了她也可以否认。可有了侍卫指证就有的放矢了,那糕点是昌乐伯府中人代买,稍微一查就知道。
不能再查到昌乐伯府上了,昌乐伯是端妃与宁王最大的靠山,如果圣上动怒罚得狠了,那得不偿失。
“老奴认罪!”常嬷嬷打算将罪责都揽下,“是老奴自作主张,收买冷宫的老内侍放了容贵妃,因为老奴听说,容贵妃没有疯,老奴想着,容贵妃曾经毒害圣上,理应罪该万死,却用假疯来逃脱罪责,岂有这样的道理?这才想出了这样的主意,还请圣上责罚老奴一人。”
圣上:“你说容贵妃没有疯?可有证据?”
常嬷嬷道:“老奴没有证据,只是想着把她放出来,总归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圣上沉思片刻,道:“且不说容贵妃疯没疯,你私下收买冷宫内侍,放罪妃出来是大罪,从今日起,你还回昌乐伯府当值,永远不得入宫,端妃禁足淑仪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常嬷嬷听闻自己不能入宫,急了,端妃娘娘与昌乐伯还有宁王之间就靠她来联络,她不在,端妃娘娘就等于失去了耳目!
“圣上,老奴……”
不等她说完,端妃插嘴:“臣妾认罚!”
端妃被禁足淑仪宫的第二日便派人去国公府,请世子夫人进宫。
“让我进宫做什么?”晏长风不觉得自己跟端妃熟到了这份上,“派谁来的?”
王嬷嬷道:“是淑仪宫的一个小内侍,说端妃娘娘请您进宫说说话。”
圣上禁足端妃,只是不让她随便出来,倒确实没说不让外人进去。但即便如此,正常人也不会在第二天就叫人进宫陪她说话。这端妃不是个没脑子的,如此做必定有缘由。
晏长风决定去一趟,“去回,就说我身子日渐重了,出门比较繁琐,劳他多等片刻。”
王嬷嬷迟疑:“世子夫人,要不要推了?您现在大着肚子,让您这样进宫多不合适啊?”
“推掉不难。”晏长风说,“可是这不是去聊个天那么简单,端妃能派人出来,必定得了圣上默许,你猜圣上为什么不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