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轩死了竟然还能控制这么多杀手?”晏长风想到今日容贵妃出来发疯,“你说那些杀手会不会是容贵妃控制的,否则她怎么那么恰巧就出来了?”
裴修因为他们处处想到一起,嘴角很是开怀,“我也如此猜测,已叫吴循盯着她了。”
“那就好。”晏长风被摁着舒服,惬意地打了个哈欠,“你别说,被你这么一摁,我倒是困了。你快别摁了,明日我打算进宫给端妃送新衣,早些睡吧。”
“你给端妃做了新衣?”裴修太忙,竟也不知道她平日都在做什么。
“是啊,赵氏跟武昌伯夫人去端妃那里给我上眼药,对了,你知道端妃是宋国公老相好吗?”晏长风问。
裴修还真不知道,一来他没查过端妃,二来这些闺门中的事大多不为外人知,时间久了就更不那么容易被人知道。
晏长风兴致勃勃地跟他讲故事,“这可比话本子好玩儿多了,我还当你如果知道更多,我能查缺补漏地听听呢。”
裴修笑起来,“瞧把你高兴的,我真不知道,但可以查查,查到多少就不好保证了。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行事也好有个数,世家要支持宁王,必定会拉端妃下水争位,之前我不知端妃找你做新衣,她应该已经行动了,现在看来,容贵妃该是被端妃放出来的,只不过端妃不知道容贵妃会将计就计。”
晏长风若有所思,很快就把今日的局相通了,“怪不得刺客会杀小柳,今日小柳出针扎了容贵妃,也怪不得刺客刺杀宁王淮王却不坚持致他们于死地,这是要当搅屎棍子啊,容贵妃没有争位的必要了,她要做的,可不就是报复毁灭吗?”
裴修点头,“正是如此。”
晏长风琢磨着,端妃把容贵妃放出来搅局,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哪有这样的好事?明日进宫,怎么也得推端妃一把才是。
第二日一早,柳清仪便动身离开北都,为了她,蜀王殿下早朝都没上,天没亮就来了国公府,屁颠屁颠跟着,非要送人家出城。
而柳清仪前脚走,武昌伯府后脚就来人请她过府,道是伯夫人昏迷不醒,情况不好。
晏长风如实相告:“对不住,小柳一早便离开了北都,府上还是趁早去请个郎中瞧瞧。”
那小仆一脸怀疑,似乎不相信柳姑娘会走得这样巧。
打发走了宋国公府的人,晏长风便进了宫。
进宫时,正遇上两个内侍抬着一具尸体出来。尸体被裹在破席子里,露着半张脸,看模样是个年岁不小的太监。
晏长风一见那尸体,立刻捂嘴干呕起来,呕得甚是大声,恨不能叫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她要吐。
跟在身后的如兰忙关切问:“姑娘,您可是又叫尸味熏着了?快拿香帕子遮一遮啊。”
抬尸体的两个内侍闻言很是惶恐,怕冲撞了贵人,很有眼色地抬着尸体让开路。
“世子夫人?您可要紧?”
晏长风从身上掏出帕子捂着嘴,朝两个内侍摆摆手,“无碍无碍,叫二位见笑了,我自有孕以来,闻不得尸体味,这人去了多久了,怎么这么大味儿?”
“嗐,是看守冷宫的一个老内侍。”抬尸的内侍道,“昨儿晚上就去了,今儿早上才发现,年纪大了屎尿失禁,所以味儿才大了些。”
看守冷宫的老内侍,这么巧昨晚上死了?
看来,是这老内侍帮助端妃放出了容贵妃,事成就被灭了口。
“哎呦,那赶紧抬走吧。”晏长风忍不得味道,摆着手让他们赶紧走。
尸体被抬走后,晏长风先去了凤鸣宫。
她今日进宫是有备而来,一共带了三套衣裳,除了端妃的新衣,另外还有圣上跟陈公公各一套。
凤鸣宫外的侍卫拦住她的去路,问:“何事来凤鸣宫,可有圣上宣召?”
晏长风道:“是蜀王殿下托我来给圣上送衣,还请通报一二。”
侍卫:“稍等。”
片刻后,陈公公亲自出来,“呦,这不是宋国公世子夫人吗,您这是?”
晏长风从如兰手上拿了一套衣裳,“是这样陈公公,昨日蜀王殿下去天衣坊给圣上定做了一套里衣,是上好的桑蚕丝所做,冬暖夏凉,睡觉穿着很是舒服。”
圣上如今躺在床上的时间多,很需要一套舒适的里衣,陈公公瞬间就明白了蜀王的用心。“瞧瞧,还是蜀王殿下细心不是,那蜀王殿下呢,今日也没见他早朝,说是病了?”
“可不么,”晏长风道,“要不也轮不上我来,正巧今日我进宫给端妃娘娘送新衣。”
陈公公讶了一瞬,“呦,端妃娘娘做新衣倒是稀罕事。”
“是啊,前日端妃娘娘突然找我做新衣,还质问了我几句有关国公爷的事,我也是纳闷儿的。”晏长风又将陈公公那一套拿来,“这一套是我自作主张,用几块残次蚕丝做的,我瞧公公常年侍奉圣上左右,夏日也穿戴得齐整,很是辛苦,这虽比不得圣上的透气舒适,也比寻常的好一些。”
陈公公接了,掀开外面遮盖的布一瞧,这哪里是什么残次品,用料跟圣上那套一样,不过是稍稍染黄了一些,又多了几处拼接,看起来像是次一等的。
陈公公体胖,本就怕热,夏日里还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而宫里内侍的衣料又闷热,别提多辛苦。
他倒是有银子买更好的,可也只能私下穿穿,穿得太好是逾越。而世子夫人送的这一套,既不逾越又舒服,可谓两全其美,是送到了陈公公心里去。
“哎呦您这是……您太客气了世子夫人!”陈公公笑得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虫。
晏长风笑道:“顺手的事,这些残次品卖不出去,只能拿来自己用,顺带给您做了一套罢了。”
这顺带的代价可高,这是特意把上好蚕丝做成了次品,是专门为陈公公做的。
陈公公心知肚明,他感激于心,稍待口也提点几句:“世子夫人,端妃娘娘原先与宋国公有些瓜葛,所以您啊在她跟前仔细些,莫冲撞了。”
晏长风微微惊讶,“原来如此,多谢您提点,我先退下了。”
陈公公:“世子夫人您仔细着。”
他目送晏长风离去,收起脸上的笑,招来手下心腹内侍,贴耳吩咐:“将冷宫死的那老内侍再抬回来,送去敬事房,然后查一查前日淑仪宫的人可有跟那老内侍来往,或是有没有出现在冷宫附近。”
离开凤鸣宫,晏长风去了淑仪宫。临进门时,她擦掉了嘴唇上的胭脂,扶着如兰的手做虚弱姿态。
“呦,世子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端妃的乳娘亲自出来迎着晏长风。
“叫嬷嬷见笑了。”晏长风道,“方才进门时遇上个去世的老内侍,我自有孕以来就闻不得尸体味,也见不得尸体,偏那尸体死相可怖,您是没瞧见,那脸色竟是青黑色,跟索命的鬼似的……哎呦不成,我一想起来就又想吐了。”
乳娘神情一愣,青黑色?怎么会?难道是……
“嬷嬷也觉得恶心是吧?”晏长风心有余悸道,“那个场面真是不能想,不提了不提了。”
乳娘回神,“啊,是啊,光想想都觉得恶心,不提了,快去给娘娘瞧瞧新衣去!”
端妃依旧岁月静好地穿着家常衣,捧着本书坐在窗下,看起来与外面的纷争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她放下书,看向进门的晏长风,“这么快就做好了?”
晏长风见礼:“宫里的衣裳皆不敢怠慢,连夜赶制的。”
“我来瞧瞧。”端妃叫乳娘把衣裳抖开。
乳娘从如兰手里接走新衣抖开,“呀!娘娘您看,这花色款式真是好,手感也好,我瞧着比宫里做得还精细呢。”
端妃上前轻抚宫衣,“西子色,我很喜欢,白菊绣样舒展华美,比本子上瞧着还好些,不愧是天衣坊。”
晏长风客气道:“能入娘娘的眼就好。”
“我很喜欢。”端妃朝乳娘道,“嬷嬷,赏。”
乳娘用托盘端来银子器物交给如兰。如兰手腕一沉,便知给的不少,心想这端妃还挺大方。
“多谢娘娘赏赐。”晏长风道,“对了,还有一事想请娘娘帮忙。”
端妃挑眉,“何事?”
“是为着武昌伯夫人。”晏长风把昨日武昌伯夫人受重伤一事说给端妃,“昨日小柳救了她,当时已无生命之忧,我怕后面她还有什么需要,便许诺武昌伯随时可以去找我,可是武昌伯昨晚拒绝了,但今日一早他府上又派人去找我,说伯夫人不大好,不巧小柳有事离开了北都,我便想着,请娘娘派个太医去瞧瞧。”
“居然伤得这样严重吗?”端妃很是重视,“嬷嬷,快叫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派去武昌伯府。”
乳娘:“哎,老奴这就去!”
端妃问道晏长风:“我听闻昨日之事很是严重,不知是何事所为?”
晏长风:“回娘娘,圣上还未有定论,不敢妄言。”
“也是。”端妃微微一笑,“那本宫就不留你了。”
晏长风告辞离去。乳娘安排了太医后匆匆返回,对端妃道:“娘娘,看守冷宫的老内侍被抬去了敬事房,听说他脸上已现中毒迹象,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被查出来,顺藤摸瓜,不难查到我们。”
端妃微微皱眉,“不是说,中毒之后不会从表面看出来吗?”
乳娘:“是啊,老奴也纳闷儿呢,可您想,如果不是被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把尸体抬去敬事房呢,那老内侍年纪到了,吃坏肚子多拉上几回死了也很正常,理应抬出去直接埋了的。”
“如今看出来看不出来已经不重要了。”端妃沉吟道,“只要查尸体就一定能查出来,现在咱们要做的是善后。”
乳娘窥着她的神色道:“您是说……老奴这就叫人去通知昌乐伯。”
晏长风离宫后便回了府,坐等武昌伯府的消息。
昨晚柳清仪救回了伯夫人的命,只要伯夫人不是自己想不开自杀,或者被谁给杀了,就不会病危。所以她猜想这里一定有事,这才叫端妃派了个太医过去。
端妃不是个糊涂人,伯夫人跟赵氏之所以挑拨成了,一来端妃不知道当年是因为赵氏制造误会,她跟裴延庆才没在一起。她大概以为是裴延庆移情别恋,因此她虽然嫉妒赵氏,却不怀疑赵氏那些颠倒黑白的话。
如果武昌伯府想要诬赖她见死不救,刚好让端妃做个见证。也叫端妃看看那俩妇人是个什么嘴脸,或许看明白了,端妃就不会轻易被她们利用了。
午时未过,武昌伯府就来了人。
“世子夫人!”王嬷嬷亲自跑来二房,急道,“您快去瞧瞧吧,武昌伯夫人死了,武昌伯把棺材抬到了咱们府外!”
“什……武昌伯夫人死了?”晏长风不及多想,匆匆跨出屋门,“走!”
她虽然方才想,只要伯夫人不死或者不被死就死不了,可没真想过伯夫人会死。首先伯夫人肯定不会自杀,再者,武昌伯就算再跟国公府过不去,也不能拿自家夫人的命开玩笑。
谁知还真死了。
国公府外,武昌伯身穿丧服立在门口当中,身后停着黑棺,再后还有一群披麻戴孝的下人,人手一把纸钱,扬得漫天飞白。
“武昌伯,您这是?”晏长风出府门,立在石阶上问,“听闻伯夫人去了,您不将她抬去灵堂,抬到我们府门前做甚?”
“世子夫人,休要装没事人!”武昌伯双目赤红,看起来对伯夫人的死很是哀恸,“你昨日明明许诺过柳姑娘可随叫随到,今日我夫人命在旦夕,上门来请,你却告知柳姑娘走了,哪里就这样巧她一早就走了,分明是你借口把她支开,你是何居心?”
果然是在这等她。
“伯爷这话恕我没明白。”晏长风大声说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昨日伯夫人遇刺伤势严重,是我家小柳姑娘全力救了她一命,我也当场许诺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她,可伯爷当时拒绝了,那我便想着,兴许伯爷看不上我家小柳的医术,所以今日就放她走了,如果伯爷昨日不拒绝,我一定会将她留下的。”
听到这里,围观百姓议论纷纷起来,认为国公府世子夫人没有问题,武昌伯这样上门不合适。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武昌伯振振有词,“我昨日何曾拒绝过,我明知夫人重伤,柳四姑娘医术高超,只差没请她去府上住下,怎会拒绝?”
双方自说自话,围观百姓都糊涂了,辨不清是谁的问题。
晏长风:“伯爷拒绝的话不止我一个人听见了,没必要在这时候争论,但伯爷说我见死不救不敢苟同,我今日入宫,特意请端妃派了太医去府上医治贵夫人,我若见死不救,大可不必多管闲事。”
“太医?哪里有太医?”武昌伯诧异,“我怎么没瞧见?”
晏长风蹙眉,太医跟她先后脚离宫,就算赶不上医治,也理应到过府上才是,怎会没去?
且看武昌伯的反应,似乎不像是说假话。如果太医没去,那去哪了?
“太医院有出诊记录,伯爷大可以去查我说没说慌,至于为什么没去府上,我就不得而知了。”
“好个一推三二五!”武昌伯根本不信,“本伯知道,你与裴世子嫉恨我家妹子,也嫉恨我武昌伯府,可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呐!你怎么就忍心见死不救啊!”
晏长风始终平心静气,“我若见死不救,伯夫人昨晚就没命了,伯爷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武昌伯哼道:“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好意思见死不救吗,做做样子罢了,让我家夫人多活一夜再死,你既有了名声也报了仇,真是一举两得啊。”
倘若有人执意颠倒黑白,解释不过是白费口舌。晏长风之所以在这里耐心解释半天,不过是说给外人听。
“好人难做,伯爷非要误解,我无话可说,这样吧,伯爷若是认定我见死不救,那就去报官吧,告去凤鸣宫也行,咱们可以查查究竟是我见死不救,还是贵夫人回府后调理不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
晏长风盯着武昌伯一字一句道:“说句大话,我家小柳出手救人还没失手过,圣上的身子就是靠她调理才有了好转,她昨日既然保证伯夫人没事,伯夫人就不会因伤去世,现在却去世了,我很怀疑另有内情。”
说到另有内情,武昌伯的神情迟疑了片刻。
这片刻的失神被晏长风收进眼中,她猜想,伯夫人的死,或许不是武昌伯所为。
但武昌伯想利用伯夫人的死给国公府泼脏水找麻烦是真。
“世子夫人这话何意?难道是说我武昌伯府不顾夫人死活不成?”武昌伯果然死咬住不松口,“我皆是按照柳姑娘开的药方抓药,怎敢胡乱喂药?你说柳姑娘的医术从不失手未免过于霸道,难道凡是被她治死的都是别人的问题?又理直气壮地叫我们告官告御状,谁不知如今裴大人如日中天,有蜀王撑腰,我们可告不起。”
死者有理,得势有罪,跟硬要泼脏的无赖多说无益。
晏长风一改客气的姿态,强硬道:“伯爷不告,就只好我告了,伯爷无故将棺材停在我家门口,又无证据泼脏水,毁我国公府的声誉,扰我一家的生活,请不走,只能请官兵来驱赶了。”
她指派管家去府衙报官,然后关门回了府。
武昌伯兀自在外叫嚣着。
“看看这等强权压人的嘴脸!”
“我今日务必要讨个说法!”
王嬷嬷小跑着跟在后面,“世子夫人,真要让官兵来把他们轰走?老夫人方才问过好几次了,我瞧着,她好像不想闹得太僵,唉,如今老夫人不像往常了,凡是求个安稳,不想结仇结怨的。”
晏长风脚步顿了一下,转向去集福院,“我去瞧瞧祖母。”
正是午食时间,集福院里已经上了饭,但许氏没动筷子,饭菜都没了热乎气儿。
“祖母,”晏长风进屋门,净了手坐在饭桌前,“您是知道我院里没开火,特意等我吃饭吗?呀!今日厨房做了炉焙鸡呢,我爱吃。”
原本焦急担忧的许氏脸上有了笑模样,“喜欢就多吃点,我啊现在不爱吃这些肉啊油的,王嬷嬷,端去热一热。”
王嬷嬷也跟着笑,“哎,我这就去!”
晏长风忙夹了几块鸡放在碗里,等不及先吃着。
许氏问:“武昌伯可走了?”
“没呢。”晏长风用嘴剔着鸡骨,说,“武昌伯非要把伯夫人的死赖在我头上,想借着打击国公府削弱蜀王,且要闹呢。”
许氏只当武昌伯是为了赵氏闹,被这么一点拨就明白了此事不简单,“那要怎么办?他们咬住了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那也得看他们牙口好不好。”晏长风大口嚼着肉,“您甭担心,在集福院里该吃吃该喝喝,养足了精神,等过几个月小崽子出生了,有您烦的。”
说到未出世的曾孙,许氏喜笑颜开,“我这几日啊叫丫头们做了几件小衣裳小鞋子,回头送去你屋里瞧瞧,不喜欢我再叫他们另做。”
“我正想麻烦您帮忙做几套呢。”晏长风笑道,“我没经验,不知道做什么样子的合适,又怕烦您的神,您主动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不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许氏就爱跟孙媳妇儿说话,一顿饭下来,说的比吃的还多。
吃过饭出来,晏长风回到二房。葛飞等了她好一会儿了,一见她便道:“夫人,端妃派出的太医没去武昌伯府,在中途被一匹疯马踢死了。”
死这么及时,看来毒死那老内侍的毒药是出自这太医之手。
“去查马主是谁。”晏长风说,“查到了证据就送去那太医家中,帮助其家人告状。”
葛飞明白了,“我这就去。”
他刚走,王嬷嬷就匆匆来了,“世子夫人,府衙的人刚才来了,被武昌伯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说府衙是蜀王走狗云云,府衙不敢强行拿人赶人,不过也没走,就围着武昌伯府的人。”
现如今朝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站队,知府大人明显是倾向蜀王,即便不敢得罪武昌伯也很有义气地给国公府撑腰。
“府衙不敢得罪,就去刑部告。”晏长风道,“总会有人做主的。”
王嬷嬷虽然迟疑但也不多问,“哎!”
去刑部状告不是一时片刻的事,直到第二日,宋国公府的诉状才递到刑部。
刑部每日不少接到讼状,告谁的都有,朝中大员,皇亲国戚,尽是得罪人的勾当。受理权贵的案子不容易,但也容易,一般来说,权钱可以压倒一切,民永远斗不过官,低位掀不倒高位,识时务的,给钱就能摆平,实在认死理儿的就关牢里打一顿,或者无限期拖着。
今日刑部尚书马有良就遇上个很头疼的案子,是民告权贵的案件。一个刁民状告昌乐伯家四公子强占民田,那刁民认死理儿得很,给钱不要,给粮也不要,非要判徐四公子的罪,扬言如果刑部不能主持公道就去告御状。
天真!那御状是一般人能告的吗,就算告了,也得看圣上有没有功夫搭理,还不如拿钱了了。
但刑部也怕这样不懂事的出去四处胡闹,就判了他一个扰乱公堂的罪,暂时关了起来。
尚书大人刚刚清静了,国公府的诉状就来了。
“谁告谁?”马有良听了手下所述诉状,脑袋顿时大了三圈,“国公府告武昌伯?”
什么武昌伯污蔑国公府世子夫人见死不救,致武昌伯夫人不治身亡,什么武昌伯把夫人的棺材停到人家府门前无理闹事,这哪里是告状,这是要他命啊!
如今国公府世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背靠蜀王,武昌伯跟某些世家隐约有结盟反对蜀王的趋势,这是党争!甭管最后谁上了那个位子,现在都不能掺和,掺和了就要面临站队,站不好就活不到下一任圣上上位。
“兹事体大,此案刑部不好受理,找个借口先推了,我这就上报给白夜司。”
白夜司里有个分部专管告御状之事,虽然现在白夜司跟圣上关系不咋地,报上去了不一定如何,但起码比为难自己强。
马有良拿着诉状正要走,接茬儿又来了一个。
“大人大人,这回不是告权贵的!”下属激动道,“这回是于家状告冯家,于家是宫里于太医家,于太医昨日在大街上被一匹疯马给踢死了,那疯马是冯家所有。”
于家虽算不上权贵之家,但告一个平民百姓还是很有优势,又是证据确凿的事,容易判得很。马有良没放在心上,打算先进宫再说。
可还没出门他又反应过来,“寻常人家有马吗?冯家是哪个冯家?”
下属看了看诉状,道:“家主是冯大富。”
冯大……马有良觉得这名字耳熟。刑部天天跟权贵打交道,各家的管家姓甚名谁,家里是个什么成分都门清儿。
他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猛然想起来,昌乐伯家的管家姓冯,好像叫冯大发!那么这个冯大富八成是他的兄弟。
武昌伯府管家的兄弟的马当街踢死了于太医,这事怎么那么古怪呢?
马有良凭经验觉得这里头有事,思索了片刻,道:“你把这件案子还有昌乐伯家四公子强占民田的案子都给我。”
宫里今日也不太平。早朝上,户部尚书裴修递了份折子,请求减免皇室以及皇亲国戚的开销。
这个减免非常不客气,每月的俸禄跟粮食减半,除了这两样,其余的赏赐全免。
圣上看过后都惊呆了,虽然他心里经常想着,让那些日子过得比皇帝还滋润的闲散皇族贵戚少吃点少穿点,可到底只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
皇族成员庞大,是统治者的政治隐患,只有把他们养废了养闲了才安全。另外,他们都是皇家的脸,养得太寒碜了也不好看。
所以圣上再穷也没苛待过他们,只有自己勒紧裤腰带,减免宫中开销。谁知裴尚书如此不客气,说减就减,还是那种一刀砍的减法。
这一刀下去,不砍出乱子来就怪了。
连朝堂上那些一向看闲散贵族不顺眼的朝臣也觉得这一刀砍得狠了点,纷纷建议可以循序渐进地砍。
裴修不争辩,只把国库家底儿亮出来给他们看。迄今为止,国库已预花了五年的赋税,穷成这熊样,还有什么脸要体面。
但人的本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战事还没完全平息就忘了战乱带来的恐惧,一顶又一顶兹事体大朝堂颜面的帽子扣下来,就是两个字,不妥。
圣上也觉得不太妥,就暂时把折子压下,暗示裴修回去再想个缓和点的法子。
缓和是不可能缓和的,裴修不妥协,下了朝以后又单独求见,给圣上分析利弊,足足一上午,说得圣上的头比宫中的水缸还大。
就在圣上不想活了的时候,吴循送来了刑部递上来的三个案子。
“快,快叫他进来。”圣上觉得此时让他面对什么都比面对裴修那张嘴强。
吴循进了凤鸣宫,把案子交给圣上过目。圣上看完了三个案子,觉得它们跟裴修的嘴半斤八两,如果让他同时面对这两件事,还不如刚才就死了算了。
他企图把案子推给白夜司,“这样的案子,白夜司看着办就是。”
吴循道:“圣上,第一个案子,武昌伯夫人的棺材停在宋国公府已近一天一夜,府衙管不了,刑部不敢过问,第二个第三个案子,皆牵扯了昌乐伯府,事关各世家,白夜司不敢妄断,还请圣上示下。”
示下,示下个屁,圣上脑袋疼,屁也示不出来。他烦躁地瞥了眼裴修,忽然福至心灵。
对啊,裴修不是想跟皇族世家过不去吗,就让他自己头疼去,等他尝到了被这群人难为的滋味,兴许就会缓和减免用度一事。
“裴爱卿,你说该如何解决?”
裴修道:“昨夜武昌伯府在我家门外哭了一夜丧,臣不胜其烦,正打算着跟圣上讨个公道,且不论武昌伯夫人因何去世,此等扰人清梦的做法都不妥,还请圣上做主,派人将他们驱赶走。”
好嘛,圣上一听,这位爱卿是真的头硬头铁,罢了,就随他吧。
“叫宋瑞带几个禁军去,帮武昌伯把棺材抬回家去,就说朕的意思,人死不能复生,叫他节哀顺变。”
吴循:“是。”
“至于昌乐伯的两个案子。”裴修道,“臣之夫人昨日特意请求端妃娘娘派了于太医去给武昌伯夫人看病,怎么那么巧,于太医就被武昌伯管家冯家的马踢死了?臣觉得这事不简单,是有人想借此跟国公府过不去,还是另外有什么牵扯,还请圣上明察。”
陈公公听到这里,插嘴道:“圣上,有一事老奴正想跟圣上回禀,此事或许跟于太医的案子有牵扯。”
圣上:“何事?”
陈公公:“圣上命老奴去查容贵妃出逃一事,也是巧,前日晚上,看守冷宫的老内侍得急病死了,老奴心中起疑,叫人查了那内侍的尸体,乃是中毒所致。”
圣上吃惊,“中毒?”
“是,老奴怀疑毒杀老内侍的人很可能就是放走容贵妃的人,有意把检查内侍尸体的消息放出去,就是想引诱始作俑者露出马脚,此时有所行动的必定有问题。”
陈公公是从晏长风那里得来的启发,端妃很少讲究吃穿,忽然找天衣坊做新衣就很奇怪,又问了世子夫人那些有关宋国公的话,就更奇怪了,八成是有报复之心。
端妃如果想报复裴世子跟世子夫人,就必定要牵扯蜀王,牵扯了蜀王,就难保不是想下水跟蜀王争上一争。
端妃此人谨慎,不会贸然出头,很可能会利用容贵妃。容贵妃疯没疯,心知肚明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端妃必定看出她没疯。
容贵妃恨蜀王,放容贵妃出来,她跟皇后一起把矛头指向蜀王,圣上就会重新过问太子的死因。最终,如果蜀王被证实杀了太子,端妃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不能,端妃也不会被牵扯,可谓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