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刘阁老?”陈公公去求助刘鹤,“老臣喊破了嗓子也劝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啊,您要不劝一劝?”
刘鹤也觉得差不多了,出列道:“臣也觉得不妥,皇孙并非嫡孙,也非贤者,立为储于理不合,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那些没说话的大臣都在等首辅表态,他话音落,便站出来附和。
“请圣上收回成命!”
“请圣上收回成命!”
“刘阁老,你这是在质疑圣意吗?”开口的是今日特意请来的余太傅。
余太傅是三朝老臣,他原先是太子师,与大长公主又是亲家,不出意外,将来还会教皇孙,支持立皇太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老人家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凡有大事,圣上都会征询他的意见,他的话某种程度上比刘鹤有分量,他一发话,支持派的腰杆儿立马挺直了。
“太傅所言有理,圣上既然已经决定,便有他的道理,反对者又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
支持派站在太傅身后,对刘鹤指手责问。
刘鹤淡然道:“太傅大人,您与太子有师生之谊,偏私我们能理解,但也不能拿大周朝的存亡开玩笑,如今是个什么局面,您心里应该有数,立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儿为皇储,到底是为社稷安定,还是为社稷存下隐患?”
余太傅虽有些迂腐,但不糊涂,他心里当然知道国赖长君,可如今圣上哪还有个像样的皇子?
圣上一共有十二子,如今存活的也就只有十皇子,十一皇子与十二皇子,十皇子跟十二皇子是俩无用的草包,十一皇子刚刚混出个人样来,却又成了叛贼。
皇孙虽小,但还可以培养,至少是比立草包好多了。
“刘大人,老夫从不偏私,但凡有合适的皇子,老夫也不会支持立一个襁褓婴孩。”
刘鹤:“蜀王是否是叛贼还不能定论,太傅何不等蜀王殿下回北都再做定夺?我相信大长公主若在朝上,也不会同意圣上这样仓促立储。”
这话里的信息有点大,余太傅有点没反应过来。
蜀王叛乱不是已成定局了吗?马上都要打到北都来了,还不是造反?
还有,什么叫大长公主也不会同意,立皇孙不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吗?
“据老夫所知,大长公主是同意立皇孙的。”
刘鹤就知道老太傅让成家人跟皇后耍了,他疑惑道:“太傅最近可见过大长公主?我已有些时日没见她了,还想着大长公主若是身子好些,得尽快出来主持大局才好。”
余太傅也没见过,所听皆是来自皇后跟太子妃。他摇头,“老夫也有些时日没见过大长公主了。”
“这……”刘鹤看向那些支持派,意味深长道,“大长公主虽说将养身体,可也不至于不露面吧?”
那些被太子妃跟皇后忽悠的前太子党也纷纷犯起嘀咕,没露面,原来不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吗?
如果大长公主不知此事,那不就是太子妃跟皇后自作主张?
于是,这部分大长公主的人的态度就不那么坚定了,纷纷哑了火。
支持派不吭声,反对派就占了上风,陈公公无可奈何,只好回去复命。
“都要造反不成!”
圣上听闻大半朝臣不支持立皇太孙,气得浑身哆嗦。
“圣上息怒息怒!”陈公公劝道,“哪回有事不得吵上半天,何况是立储这样事关社稷的大事,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圣上气得头晕,“这是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太傅怎么说?”
陈公公道:“老奴瞧太傅的意思,是想听听大长公主的意见,可偏偏最近大长公主足不出府,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身子骨好没好。”
“大长公主她不是同意立皇太孙吗?”圣上也是受骗者之一,皇后亲口说她老人家是同意的。
陈公公:“皇后娘娘是这么说来着,可是今日余太傅,刘阁老,还有各位大人们都说好长时间没见过她老人家了,本来一些大人跟您似的,也以为大长公主同意此事,也是支持的,后来就不吭声了。”
圣上虽然不高兴朝臣们都对大长公主唯命是从,但也觉得此事蹊跷,“你叫吴循来,去德庆侯府瞧瞧去。”
“圣上,”陈公公为难道,“司夜大人他最近不在凤鸣宫了。”
“什么?”圣上平日感受不到白夜司的高手在身边,所以人家走了他不知道,“那白夜司其他人呢?”
陈公公:“也,也不在。”
圣上瞪大眼,刚想说白夜司要造反不成,又想起来,白夜司如果要造反他也拦不住。
那日皇后说白夜司有问题后,圣上就质问了吴循,气头上好像是说了一句不要对凤鸣宫的事擅作主张的话。
皇帝跟玄月阁之间,是以互相信任为基础的辅佐关系,白夜司并不是无条件听命于他的侍卫,倘若信任不在,白夜司就有权利单方面终止合作。
圣上这会儿冷静下来不由后悔,没了玄月阁,他就是聋子瞎子,办个事都不方便。但另一方面,他又有帝王自尊心作祟,他堂堂一个皇帝,做什么这么低三下四的,没了白夜司也不是过不下去了。
“陈德发,你亲自去瞧瞧,悄悄的。”
“哎,老奴这就去!”
德庆侯府距离皇宫不远,很快陈公公就去而复返。
“圣上!老奴没能进去侯府。”
“什么叫没能进去?”
“老奴被府外的看护拦下了。”陈公公道,“说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她老人家静养期间不见任何人。”
圣上沉下脸,“那就是说,大长公主确实不知道此事,皇后在骗朕!”
陈公公没吭声。
圣上意识到皇后存了私心,不过,他没想过她会软禁大长公主,更想不到她还敢有更大的欺瞒。他想着,她若只是为了立储,存些私心倒也正常。
“陈德发,你说此时立皇太孙到底对不对?”
圣上依赖大长公主已成习惯,在知道她没有同意此事的前提下,不知不觉的就对自己的决定迟疑起来。
“哎呦圣上您折煞老奴了!”陈公公惶恐,“老奴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敢置喙此事!”
“让你说你就说!”
陈公公一张肉脸扭曲着,纠结半天才不得已道:“圣上,老奴不懂这些,不敢评判,倒是觉得刘阁老说得有理,不妨等蜀王殿下回来再做定夺。”
“你个糊涂东西!”圣上一听蜀王就来气,“他都打到北都城下了,还有他什么事,你滚滚滚滚!”
陈公公立刻退下,有多远滚多远了。
圣上是有脾气的,尤其病榻上待久了,越发多了三分无能戾气,朝臣越是反对他越是要立,第二日早朝,他坐上玉辇,让人抬着他上朝宣布此事。
然而他还没坐上龙椅,蜀王便到北都城外了。
“圣上!蜀王兵临城下了!”
“他还真敢带兵攻到城下!”圣上怒从心头起,“关闭城门,给朕将叛贼斩杀城外!”
盛明宇在城下不假,但没有带兵,也没带武器,只带了着太子的棺椁,盛明轩的人头,还有押运成锋的囚车。
武将进城不得带兵,他不是来攻城的,自然要遵规矩。但守城的却不放他进城。
“反贼盛明宇,圣上有令,务必将尔斩杀城外!”
盛明宇就知道成琨不会那么容易叫他进城,“叛贼?你见过一个人当叛贼的吗?”
守城之人不接茬,只道:“上箭,将此贼射杀!”
话音落,城墙上出现了一排弩箭手,一起箭指盛明宇的脑袋。
盛明宇大无畏地站在当中,指着城头上发号施令的人,“我认得你,是北军卫的指挥佥事,叫什么来着,叫金展是吧,怎么,指挥副指挥都不在,你成了北军卫领兵了?是不是成琨许诺你,只要你替他办事以后指挥使让你做啊,那巧了,成琨也是这么许诺他儿子的,可现在你瞧,成副指挥成了阶下囚,成琨也没说救他一下,亲儿子都这待遇了,你一个外人啧……”
金展对他的挑拨无动于衷,“少废话,射!”
弩箭破空而来,盛明宇翻身躲到棺材后面,那些箭头噼里啪啦地扎在了棺材上。如果穿透力够的话,这会儿太子殿下的脚丫子应该已成刺猬了。
“大胆!那可是太子的棺椁,你们竟敢如此大不敬!”盛明宇躲在棺材后面狐假虎威,得意非常。
弩箭无视他的得意,不要钱似的射过来,落在棺材上,地上,也有一些打在了囚车上。不过没有射中成锋,应该是他老子还残留几分人性,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他。
盛明宇偏要挑战成琨的人性,从太子的棺材后面跳到囚车后面,“成锋,要不要打个赌……哎呀!”
赌还没打,一只弩箭就射向了成锋的头,连个磕绊都没打。盛明宇将成锋的头摁倒,同时自己低头,险拎拎避开了这一箭。
“我还是换个靠山吧。”盛明宇重又躲到了太子棺材后面,“我本来还以为用你威胁你爹出来,这下可好,你爹连你的命也不顾了,喂!金展,叫成琨出来,他一个始作俑者,好意思不露面吗!”
然而没人搭理他,弩箭手换了一批又一批,这是不把他弄死不算完。
城楼上的金展皱眉,太子的棺材都快被打爆了,却不能伤到蜀王分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下令:“开城门,出城斩杀!”
他一声令下,城门打开,有百余人涌了出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蜀王,这些人足够了,因此他们出去后,城门再次关闭。
可城门刚关,不知从哪冒出来几十个百姓,他们动作飞快,鬼似的眨眼就到了卫兵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兵不得无故杀民,但这些卫兵不管不顾,提刀就砍杀拦路的百姓。百余带刀卫兵打几十个百姓本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结局却出人意料,双方交手不过须臾,百余名卫兵就横尸城楼前。
金展瞠目结舌,他站在城楼上,甚至没看明白那些所谓的百姓是怎么出的手,百余卫兵竟然就都死了!
第249章 蜀王进宫
晏长风跟裴修以及四万大军此时驻扎在距离北都城外五里处,静候蜀王的消息。
晏长风跟裴修还算镇定,他们知道玄月阁的兄弟会帮忙,但其余的人不知内情,一个比一个着急。
韩霄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大冷的天额头上直冒汗,“裴大人,让蜀王一个人去到底行不行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万一成琨不要脸,直接让人把蜀王斩杀城外,这如何是好?”
宋瑞道:“是啊裴大人,要不我们几个去看看?好歹帮个忙什么的。”
“几位稍安勿躁。”裴修道,“蜀王被打为叛贼,几位去了就是同伙,且会做实他造反的罪名,蜀王不是愚忠之人,有危险他会逃,会反抗,咱们且静候消息就是。”
韩霄猛叹气,“知道归知道,可这心里……哎!”
宋瑞倒是相信裴修的办事能力,劝道:“韩兄,我看咱们就别添乱了,蜀王殿下好歹是战场老手了,什么凶险之境没遇上过,自保的能力应该有的。”
晏长风看向一言不发的柳清仪,偷偷握住了她的手,这手冰凉,是心慌意乱的表现,“别担心,表哥没事的。”
柳清仪理智上知道没事,可心里就是放不下,“二姑娘,我想偷偷去看看。”
晏长风知道柳清仪感情内敛,往日她遇事镇定是没碰触到感情,此时心里必定焦躁煎熬。她太能理解她了,当初裴修独自在外打仗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心焦,无时无刻不想飞到他身边。
“好,我陪你乔装去。”
柳清仪愣怔,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
“别愣着了啊,要走就快。”晏长风拉着她起来,跟裴修悄悄说,“我带这个魂不守舍的姑娘去瞧瞧。”
裴修微微皱眉,他私心自然不希望她去,但他了解她。她不忍心见柳清仪担心,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柳清仪去了,一定忍不住出面帮忙,这样会连累她自己甚至是悬壶山庄。
他轻轻点头,“小心些。”又朝葛天使眼色,让葛天瞧瞧跟着。
晏长风趁人不注意,偷偷亲了裴二一下。裴修老脸发烫,笑着目送她离开。
离开营帐,晏长风与柳清仪各自找了套普通百姓的男装换上,骑马去了北都城外。
此时,金展派出来的百余侍卫刚被干掉,蜀王还躲在太子的棺材后面。从背后看,蜀王殿下撅着个腚,大马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别提多滑稽。
晏长风噗嗤笑出声,“好家伙,表哥要知道咱们在后面把他这德行看了去,估计肯定不想活了。”
柳清仪一腔担忧化作无语,简直哭笑不得。
“我说不要担心吧,裴二都安排好了,玄月阁的兄弟乔装成百姓跟官兵打,便是把这满城的官兵都打死了,也赖不到表哥头上。”
金展已经意识到这些百姓不是寻常人,可他没有证据,只好派更多的兵出城剿杀。
“北军卫待命,城下百姓与蜀王同为叛贼,给我尽数剿杀!”
命令一下,城门再次打开,数千北军卫一起涌出,举刀朝着城外的百姓杀去。
接下来,金展再次白日见了鬼,竟又有数百百姓冒了出来!
这些百姓手无寸铁,却如杀人机器一般,凡是跟他们对上的卫兵无一生还。成片的卫兵倒下去,城下顷刻间尸横遍野。
晏长风跟柳清仪混在百姓中,一起杀到了城楼下。路过盛明宇身边时,晏长风忙里偷闲地朝他挤眉弄眼。
猴子似的蹦跶的盛明宇先是愣了一下,心说二妹妹怎么来了?当他又看到柳清仪也在时,整个人如遭雷劈,第一反应是,她刚刚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她刚好是从他身后来的那么……
盛明宇老脸僵硬,他不要活了!
“傻站着做什么,找死吗?”柳清仪拦住了一个要偷袭蜀王的卫兵,用力扭断了他的脖子。
“柳儿~”盛明宇悄悄说,“你怎么来了,是担心我吗?”
柳清仪怕他暴露,“不要跟我说话!笨蛋!”
盛明宇嘿嘿傻笑两声,重又换上那副欠扁的嘴脸,朝着城楼上的金展道:“小金子,你随意斩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可是重罪啊,前途不要了吗?”
金展握紧了拳头,他不相信眼前所见,派出去的都是精心训练出的精兵强将,怎么可能死得这样快?
“继续增兵!”
他就不信了,近万卫兵还镇压不了几百人。
此时,朝堂上还为着立储争论不休。
支持派这下扬眉吐气,质问以刘鹤为首的反对派,“首辅大人,这下还有何话说,蜀王造反是板上钉钉,难道您还想推他做储君吗?”
刘鹤不慌不忙道:“我们只是在讨论谁为储更为合适,蜀王造反与否,总要听他本人辩解一二,诸位谁亲眼见过蜀王造反了,不都是听说吗?”
“首辅大人您这就是强词夺理了,蜀王都打到城下了,难道还不是造反?”
正说着,有侍卫来报:“启禀圣上,南城门卫兵损失惨重,已有数千人战死!”
圣上心一抖,“数千人战死?就这么会儿功夫?”
蜀王所领的兵不过就是北军卫跟禁军,跟城中的北军卫都是一个炉里练出来的,怎么可能差距这么大?
难道他还有本事调动天兵天将不成?
“圣上,蜀王造反已成定局,恳请圣上即刻册立皇太孙!”
“恳请圣上即刻册立皇太孙!”
蜀王兵临城下,顷刻斩杀数千人,朝堂上的官员不得不信这是真的,支持立皇太孙的声音越来越多。
就在圣上将要松口之时,吴循上了大殿。
圣上见了他不由眼前一亮,毕竟他打心眼里还是希望白夜司继续效忠,但很快又拉下脸,高高在上道:“司夜有何事?”
吴循笔挺地立在大殿中,道:“圣上,南城门下,北军卫正在屠杀无辜百姓。”
“什么无辜百姓?”圣上不解,“不是正跟蜀王叛党在交战吗?”
“并非如此。”吴循道,“蜀王没带一兵一卒,只带了太子的棺椁,盛明宇的人头,以及被押解回来的成锋。”
“押解的谁?”圣上以为听岔了,“成锋?活的死的?”
吴循:“回圣上,是活的。”
圣上皱眉,皇后不是说死了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成锋死活的时候,他又问:“他没带一兵一卒是什么意思,那北军卫在跟谁打?”
吴循:“正在打杀一群要进城的百姓。”
刘鹤问道:“冒昧一问,可是司夜大人亲眼所见,的确是百姓无疑?”
吴循转而朝刘鹤点头,“我亲眼所见,确然是百姓无遗,手无寸铁的百姓。”
界定百姓是否是百姓,看装束是一方面,再者,有没有武器。寻常百姓拿刀拿枪与官兵交战,是揭竿起义的乱民,可是手无寸铁,那就是寻常百姓,官兵与他们打,那就是欺压良民。
“刘鹤,余太傅,劳烦二位跟随吴循前去确认一下真假。”圣上现在是被骗怕了,不敢轻易相信。
刘鹤跟余太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回禀:“圣上,确如司夜所言,金展用近万卫兵斩杀数百百姓。”
圣上更不解了,“那如何损失那么惨重?”
刘鹤跟余太傅都是文臣,哪里看得懂这些,皆说不知。
圣上敛眉沉吟,越发糊涂。
刘鹤道:“圣上,臣以为,不妨开城门放蜀王殿下进宫,您当面审问。”
圣上也觉得有道理,对吴循道:“叫金展暂时停战,放蜀王一个人进来,搜身,不许带任何武器。”
吴循颔首:“是。”
南城门,金展还在继续增兵,今日欺上瞒下之局,只能进不能退,若是留一个活口他们就完了。
就在他再次开城门放卫兵出去时,吴循及时赶到,拦下卫兵,“金佥事,圣上口谕,命你即刻停战,与蜀王一道回宫面圣。”
金展功亏一篑,闭目长叹。
“收兵!”
派出去的卫兵近一万人,回来的一半也不到,这可谓损失惨重。
大军撤去,盛明宇终于从太子棺材后面出来。他看着体无完肤的棺材,扼腕叹息,“小金子啊,你这也太残忍了,太子殿下好容易得了个全尸从海上漂洋过海回来,又奔波近一个月才到得北都,眼看着就能见着圣上跟皇后,竟叫你迫害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尸体是否还完好,若是有个残缺,我可如何跟父皇交代啊!”
金展眼角抽搐,这才意识到中了蜀王的圈套,他是故意引着他去射太子的棺材!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认命。
盛明宇临进城前,见缝插针地朝柳清仪眨眨眼,无声道:“等我。”
柳清仪的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
“这下开心了?”晏长风活动了一下筋骨,“许久不动,打一架还怪累的。”
柳清仪抓起她的手腕,确认她没动胎气才放心,“今日谢谢你了。”
“跟我客气我可不高兴啊。”晏长风问道,“请教柳四姑娘,我最近感觉好了很多,不恶心不乏力,吃得香睡得好,是不是可以骑骑马动动胳膊腿啊什么的?”
柳清仪点头,“适当可以,身体状况如何,你自己的感受最真切,不要劳累就好。”
晏长风内心欢呼雀跃,终于自由了!
盛明宇经过一系列严格搜身后,终于进了宫。
他给圣上行了跪拜礼,“儿臣叩见父皇!”
圣上沉着脸,没叫他起来,“枉朕信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私离北疆大营,你是何居心?”
“父皇,儿臣不敢说为君分忧,但终日殚精竭虑,一心为着大周朝的社稷安宁,不敢有半分懈怠。”盛明宇道,“私离北疆大营是儿臣自作主张,不敢有半分争辩,还请父皇责罚。”
“哼!”圣上没想到他如此理直气壮,“责罚不敢,若非蜀王殿下私下江南主持大局,率军收复失地,又将盛明轩等叛贼斩杀,我大周朝何谈安宁,倒也怪不得百姓要高呼万载千秋了。”
盛明宇就知道这话要惹祸,“父皇,不知是什么人把这话传给您的?百姓们明明是寄希望于大周朝万载千秋,传话之人恶意谣传,欺骗父皇,分明是别有用心!”
圣上被噎住,他确实没少被欺瞒,大长公主不知立皇太孙,成锋没死,那这句万载千秋到底是不是针对蜀王所说,还真不一定。
“那今日之事又是如何?”他转而质问金展,“你为何斩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金展跪地道:“回禀圣上,城外那些并非普通百姓,他们个个身手了得,轻易就能杀掉训练精良的北军卫,恐怕是蜀王殿下请来的江湖人士,假扮做了百姓,蜀王就是要造反!”
圣上转而怒视盛明宇,“那些百姓到底是什么人?”
盛明宇装傻充愣,“儿臣不知道啊,儿臣今日带着二哥回来见父皇,不敢带一兵一卒,却不想到了城下之后,金佥事不让儿臣进城,指着儿臣的鼻子骂作叛贼,儿臣莫名其妙,心想着父皇是个明事理的明君,何以无缘无故就将儿臣判作叛贼,儿臣想面见父皇问个明白,可金佥事二话不说就射箭,我别无他法,只好躲在二哥棺椁后面,您瞧大殿外面,二哥的棺椁都快裂开了,唉!也不知道尸体是否还完好!”
圣上被那句明事理的明君噎得够呛,总觉得盛明宇在骂他。
盛明宇继续道:“后来金佥事见我不死,又派了卫兵出来杀我,可巧就遇上了一帮要进城的百姓,金佥事那是二话不说就让人砍杀啊,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怎么下得去手!”
金展嘴角抽搐,虽然蜀王说的都是实情,可不知怎么,听起来就变了味。他辩解道:“圣上,那些百姓根本不是普通的百姓,臣奉命剿杀叛贼而已!”
圣上觉得屎盆子好像是扣在了自己头上。
盛明宇:“你怎么知道那些不是百姓?谁规定百姓就不能有功夫了,你若有怀疑,大可去查便是!还有啊金佥事,你难道不解释一下为何对成锋也痛下杀手吗?难道是为灭口?”
第250章 一个也跑不了
圣上觉得此事务必要查个明明白白,他亲口下令剿杀叛贼,结果杀的都是百姓,要是不查明白,定会失去民心。
“吴循,你亲自去查那些百姓,身份户籍,从哪来,来北都又做什么,务必查清楚了。”
然说完并无人应承,大殿上哪里还有吴循的影子。
陈公公小声提醒:“圣上,司夜大人不在。”
圣上愣了好一会儿,他自坐上这位子以来,不说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吧,叫个人还没叫空过,他打死也想不到吴循竟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一张老脸尴尬得无处埋,想说点什么挽尊又想不出来。
陈公公道:“圣上您忘了,您另有吩咐给司夜大人的。”
“啊,对,瞧朕这记性。”圣上找回了脸,打量着再叫个人去,可在大殿上巡视一圈,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
“圣上,”刘鹤道,“不妨叫户部跟都府衙门协同去查。”
“刘卿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吧。”圣上严肃地看着金展,“蜀王明明没有带兵,你为何同朕传假消息?朕误以为蜀王攻打到城下,这才下令剿杀,这就罢了,朕让你杀叛贼,你为何连成锋也杀?”
“臣并非故意传假消息,请听臣辩解。”金展道,“圣上,您派成锋领兵五万去杀蜀王,彼时蜀王无一兵一卒,成锋竟然兵败被活捉,这岂非太奇怪了?臣怀疑成锋已经叛变,他配合蜀王叫城门,难保没有大军埋伏在周围,等着伺机进城,臣怕出差池,这才传假消息,先发制人,而向成锋射箭也是为试探,结果蜀王竟不顾生命危险救下了成锋,这是对待俘虏的态度吗?敢问蜀王作何解释?”
盛明宇一听就知这话是成琨教的,这老东西为了把他弄死,连儿子的命都能套进去。他嗤笑,见了鬼似的道:“金佥事,你那叫试探啊,好家伙好几只弩箭射向成锋的脑袋,我要不救又如何,难道他还能躲开不成?那好歹是你的上官,你这说灭口就灭口,是何居心?”
他不等金展解释,转而朝圣上道:“父皇,成锋之所以兵败,是因为他无故攻打天津卫,置全城百姓于不顾,遭到了百姓们自发的反抗,若非宋瑞领禁军及时赶到,还有匪帮自发加入,天津卫如今怕已被屠城,父皇您说,成锋该不该抓?”
圣上又噎了一口,他派成锋去天津卫是为打叛贼,师出有名,怎么到了蜀王嘴里倒成了屠城了?
“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朕……”
“父皇您怎么可能派成锋去屠城呢?金展你莫要恶人先告状!”盛明宇截断圣上的话,“父皇一向爱民如子,断然不会下这样糊涂的命令,且当时成锋根本没有圣旨,可见是有人假传圣旨,为了除掉儿臣,不顾百姓死活!”
圣上差点被绕晕了,他是下了口谕让成锋派兵去杀蜀王,但成锋这蠢货,蜀王没杀了,却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这他肯定不能认,若是认了,民心还要不要了?
“简直胆大包天,把成锋压上来,看是谁假传圣旨!”
随后,成锋被带上来。他跪在大殿之上,面沉如水。
圣上质问:“成锋,是何人同你传的圣旨,让你屠杀无辜百姓的?”
成锋不假思索:“是家父成琨,他让我不计代价除掉蜀王。”
盛明宇心说,到底没白救他一命。
可这回答让圣上心情复杂,一方面成锋很有眼色,没说是他传的圣旨,可同时也证明,成锋真的叛变了!
金展抓住话柄忙道:“圣上,可见成锋真的叛变了,连生父都出卖了!”
盛明宇闻言乐了,“金佥事,你这是做实了成琨假传圣旨吗,不然哪来的出卖一说?”
金展又被绕了进去,被堵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