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无兵无器,马翔却要杀他,这本来让圣上的疑心消除不少。皇后此时又出来横插一脚。
“圣上,马翔何以敢追杀蜀王?必定是蜀王有问题!”
圣上说话磕磕绊绊:“他身边没有兵马,没有兵器,兵符说交也交了,能有什么问题?”
皇后:“说不定是马翔发现了太子是蜀王所杀,这才冒险捉拿蜀王。”
马翔一个小知府,轻易不敢跟蜀王叫板,恐怕还真是发现了什么要命的事。圣上刚刚被打消的疑心又浮现上来。
“传旨,命蜀王即刻回北都,不得延误。”
皇后又道:“圣上,臣妾恳请您派人前去护送太子回来,臣妾实在害怕蜀王对太子的尸体做什么手脚,到时候不能证明太子死于谁手事小,怕只怕太子没个全尸啊!”
圣上觉得她考虑得对,不过派人去接太子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派人去看管蜀王,以免他有什么不臣之心。
“让吴循去吧。”
如今宋瑞不在,只有白夜司能辖制蜀王。
皇后却道:“圣上,白夜司恐怕已经不可信。”
圣上皱眉,“此话怎讲?”
“圣上想想,当初白夜司为何擅自关闭凤鸣宫?您没有下旨,白夜司为什么自作主张?恐怕早已跟蜀王串通一气,若非圣上您吉人天相身体好转,那朝局岂非早就被蜀王掌控?”
此事圣上也如鲠在喉,他问过吴循,吴循只说为他的安危着想,却也不说为什么。虽说白夜司不是只听命于君主,不必事事上报,但如此也叫他心里不舒服。
“那皇后认为派谁去好?”
皇后道:“不妨派北军卫去。”
“北军卫?”圣上觉得不妥,“如今宋瑞不在,城防要靠北军卫,派出去了如果有敌军来犯,北都危矣。”
“圣上,如今北都最大的威胁不是敌军啊。”皇后道,“大皇子余孽已除,四境之乱也基本平息,外敌是不能威胁到北都的,要防的只有功高盖主的内贼,有些事怕您听了不高兴,臣妾一直叫人瞒着,据说蜀王自海上归来时,当地百姓对着他喊万载千秋呢!”
圣上皱眉,“竟有此事!”
万载千秋,这是迫不及待要当万岁了吗!
“混账东西!狼子野心!叫韩霄带人去把那逆子给朕押回来!”
“是,臣妾这就去。”皇后目的达成,又装模作样地关怀几句,“圣上,外面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好生调养身体才是,朝臣们还等着您上朝主持大局呢。”
圣上能磕磕绊绊地说话,但走路还是不行,下地就摔跟头,一点君王颜面都没有,别说上朝,连朝臣的面也不好意思见。
思及自己变成这副德行的根由,他又悔不当初,他看中聪明的老大,没想到老大生了一副蛇蝎心肠,那无用的太子也是个白眼狼,一旦他倒下了,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恨不得他这个碍手碍脚的父皇立刻去死。
小十一,小十一不争不抢的时候是个好的,可一旦有了能争夺的资本,心就大了起来。他一定是想着,老大跟太子死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偏偏他这个父皇身子又有了好转,有个碍手碍脚的爹,儿子是没有耐心等的。
如此想想,倒是不如立孙子,小孩子总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陈德发,去把柳悬叫来,再给朕扎几针。”
陈公公在外应:“是,老奴这就去。”
柳悬就住在偏殿,很快就来到了圣上的寝宫。他来时与正要离开的皇后打了照面。
皇后对他很是客气,“柳庄主可是我们大周朝的功臣,多亏了你,圣上的龙体才有了起色,还望你再费些心,可一定要让圣上龙体康复才是。”
柳悬的手指微微一抖,他听得出来,皇后是在威胁他。
自从被柳清仪揭穿后,他就想跟圣上坦白罪行,把大长公主跟太子拉下马,也算是帮了蜀王一把。可白夜司看在柳清仪的份上没有揭穿他谋害圣上的事,皇后也看在太子是同伙的份上没有揭穿他,甚至还想借此利用他做事。
他如今骑虎难下,一方面他心中有愧,想坦白罪行早点解脱,一方面又迫于眼下的局面不能说。蜀王现下不在北都,太子又有了子嗣,皇后开始兴风作浪,这时候就算他坦白了,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万一皇后反咬一口,不能帮助蜀王不说,悬壶山庄也完了。
他只好忍耐,对皇后假意迎合,“皇后娘娘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皇后很是满意地笑了笑,“那就有劳柳庄主了,我瞧柳庄主近来的脸色不太好,可要多加保重才是。”
柳悬最近身体每况愈下,看起来比圣上还像个病人,他拱手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皇后见他还算识抬举,便不再多说,离宫去了东宫看望皇孙。
皇孙出生后就抱到了太子妃身边,过明路立为了嫡子,他如今是皇位唯一的希望,众星捧月一般养着,光乳娘就有八个。
皇后进门去逗弄了一会儿小孙子,这才与太子妃以及成琨说话。
“圣上已经松口了,亲家,叫成锋做好准备吧。”
成琨近来一直秘密住在东宫,为女儿跟皇后谋划大业,马翔就是他安排的。他虽被免了职,但官场人脉犹在,毕竟太子一日不倒,他就一日是太子岳父,巴结他的人大有人在。
成锋是其长子,如今是北军卫的副指挥使,是韩霄的副手。而韩霄是大长公主的人,有他在,北军卫就不能完全掌控,因此,才要把韩霄派出去。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说动圣上传旨给北疆大营,以隐瞒蜀王行踪为名召副将陈乾回来,再骗他蜀王造反被捕,即将被处斩。
听闻北疆大营的兵将对蜀王很是衷心,蜀王有难,那些热血莽夫多半会闹事,就算不闹,他也准备了后手。他会安排一批人以蜀王的名义造反,现如今蜀王在民间威望颇高,蜀王造反一定会一呼百应,到时蜀王有嘴说不清,不反也要反。
只要他反,就是叛贼,永远也没有正义之名。
“成锋那边我早已安排好,只要韩霄离开北都,北军卫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成琨道,“现在朝中最大的麻烦是刘鹤,这小子原先还算识时务,现在成了首辅就以为自己一手遮天,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让他杀了曹鹏,再撤了于东亭的职,他竟跟我打马虎眼。”
说起刘鹤,皇后也气得不轻,“他跟我何尝不是阳奉阴违,我记得他曾经是大长公主的人,是支持太子的,如今却不肯站太孙,恐怕早已经是蜀王的人。”
“是蜀王的人才好。”成琨胸有成竹,已经不把谁放在眼里,“等蜀王完蛋了,早晚收拾他。”
处置曹鹏的折子隔天就送去了德州府,因其误杀朝廷命官,被判免职,遣返原籍。
这个罪名已经算是轻了,曹鹏已经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没想到又捡了一条命。
“得,我如今已是欠了裴大人两条命,这辈子肝脑涂地怕也还不上了。”
裴修跟蜀王昨日已经离开,只留下方雄在此地照看。如果刘鹤没能保曹鹏一命,方雄就救下他,如果曹鹏被免官遣返原籍,就护送他一家老小回原籍。
方雄道:“曹大人,我家大人说了,免官只是暂时的,日后等大局定了,会重新启用您,望您千万保重。”
曹鹏千言万语汇于心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朝方雄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请代曹某谢过裴大人。”
“曹大人无需多礼。”方雄也回一礼,“如今世道不平,路不好走,还请曹大人尽早动身上路才好。”
裴修跟蜀王一行改换了陆路,因为行程慢,一天的功夫还没到沧州。
在沧州城外的一家驿站里,晏长风收到了吴循的信。
她展开信先看了一遍,然后递给裴修,“外祖母真的被皇后软禁在德庆侯府,连大舅舅跟大表哥也被限制了。”
“题中应有。”裴修迅速看完,顺手把信给烧了,“大长公主不会给别人做嫁衣,她扶植太子,有一半原因是太子跟她亲,太子幼年的时候,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皇后还多,如今太子只是得了个庶子,这庶子必定会被太子妃抱养,是太子妃跟皇后笼络长大的孩子,跟大长公主扯不上半文钱关系,这样赔本的买卖,她不会做,她不配合,皇后就会想尽办法打压她。”
“外祖母不管事了,他们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北军卫。”晏长风说,“吴循说圣上派了韩霄来押解蜀王回北都,他们支开韩霄,又会怎么做?”
裴修摇头,“比起北军卫,我更担心北疆大营,那个叫陈乾的小将有点难办。”
“陈乾怎么了?”盛明宇正巧路过兄弟房间,本来没想进来打扰人家小夫妻,听见陈乾就问了一句。
裴修打开门让他进来,“八角刚来的消息,圣上要抓陈乾回北都问罪,传信的还告诉他,你因为造反被抓了,要砍头。”
“他娘的!”盛明宇一巴掌拍向茶桌,震得桌子乱颤,“皇后那老娘们儿实在是不要脸!陈乾那小子打仗是个好手,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唯独有点过于讲义气,他又忠于我,知道我被冤枉小命不保,肯定会头脑发热,不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裴修:“麻烦就麻烦在此,他鼓动兵营里的兄弟们集体罢战,八角根本劝不住他,非要你的亲笔信才有用,可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去北都的路上了。”
“让他吃一次亏就长记性了。”盛明宇是干着急使不上力,“我还是写一封信,起码安抚了兵营里的兄弟们。”
北疆大营闹罢战,险些酿成大祸。原本北疆各国已经被陈乾打老实了,听闻大周朝闹内战,北疆大营集体不干了,又起了贼心,立刻集结兵力冒险入侵。
蜀王的这封亲笔信成了及时雨,让躁动了几日的北疆大营及时熄了火,虽无主将,但北疆各国是乌合之众,没了盛明轩的援助,不堪一击。
倘若北疆大营此次不迎战,皇后跟成琨的挑拨计策就成功了,北疆大营为了蜀王延误军情,那蜀王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裴修一行离开沧州后,遇上了奉命来抓蜀王的韩霄。
韩霄朝蜀王拱手见礼:“见过蜀王殿下,下官奉圣命前来带您回北都。”
韩霄虽奉命来抓人,但对蜀王很客气,他是武将,天然信服上过战场打过胜仗的人。
“辛苦韩指挥跑这一趟。”盛明宇亦客气道,“不知圣上是如何吩咐的?”
韩霄:“不瞒蜀王殿下,我离开北都前没见过圣上,也没有收到圣旨,只有口谕,让我前来押解您进北都。”
裴修问:“那你可见过大长公主?”
韩霄说没有,“自从德庆侯府出事后,她老人家就一直没消息。”
“你有没有想过,她老人家可能被限制了自由?”裴修道。
韩霄有些茫然,他似乎没想过这种可能,“裴大人是哪里得的消息?谁能限制她老人家?”
裴修摇头,“我只是猜测,因为这么长时间了,外祖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跟我家夫人都很担心,原本以为你在北都城外应该知道,原来也不知道城内的事。”
有些事点到即止的提点就可以,韩霄立刻意识到,北都城内恐怕变天了。他就纳闷儿呢,怎么这次会派他离开北都,派他就罢了,大长公主还没有一点吩咐,这太反常了。
如果大长公主被控制了,那北都城谁在做主?圣上身体未愈,不能早朝,耳目不畅,全靠听别人怎么说,怕是被什么人挑拨了,这才会下令抓捕蜀王回去。否则好端端的,做什么对蜀王如此?
韩霄心里转了百八十道弯,琢磨着自己不能当了人家的枪使,于是他对蜀王越发客气。
有了韩霄的照顾,蜀王虽然是被押解,但日子并不难过,人可以坐在马车里,不用风吹日晒,只是不那么自由。
如此,顺利到了天津卫。
他们甫一进城就感觉此地不同寻常,大街上不见来往百姓,商铺关得不剩几家,就像之前闹民乱的江南,唯一好的就是无人抢东西。
又往城中走了片刻,忽见一队百姓拦路。
为首的人是个壮汉,他气量十足地喊:“什么人进城!”
“你们又是何人?”韩霄骑马在前,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伙人,“不是此地官兵,也不是卫所的兵,有什么权利在此拦路?”
那壮汉道:“官兵算个鸟!城里如今是我们说了算!”
韩霄皱眉,这不就是乱民起义吗?天子眼皮子底下,怎么会被乱民占了城?再说他来时还好好的呢!
“大胆刁民,此地并无灾害,也没有苛捐杂税,朝堂没短你们吃喝,你们闹个什么劲儿!”韩霄抬手指挥属下,“给我拿下!”
“韩指挥且慢!”
裴修自马车里出来制止。民乱忌讳强行镇压,如此只会激发更大的民愤。
“裴大人,何故制止?”韩霄是堂堂北卫军指挥使,高高在上,没怎么跟百姓们打过交道,不懂他们这些文官门道。
“且先问清楚再打不迟。”裴修转而朝那些百姓问,“诸位,不知因何起义闹事?”
那壮汉端详裴修两眼,反问:“你可是户部尚书裴大人?”
裴修:“你认得我?”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你。”壮汉说,“跟蜀王殿下合力抗敌的裴大人,体弱多病,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不瞒裴大人,我等就是为了蜀王殿下才起义的。”
裴修明白了,这是要逼着蜀王造反。
百姓们以蜀王的名义起义,蜀王如果镇压,就会失去民心,如果不镇压就同为叛贼,朝堂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兵剿灭,真是一举两缺德的好计谋。
“谁要你们替本王起义的?”
不等裴修说什么,盛明宇从马车里探头出来,他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鬼。
“蜀王殿下?是蜀王殿下!”
对面闹起义的百姓见了蜀王异常激动,活像见了亲爹祖宗,当场跪地磕头。
“哎哎哎,跪个什么劲儿啊你们!”盛明宇心说这不是坑我吗!
为首的壮汉道:“蜀王殿下为民征战杀敌,出生入死,却被污蔑成叛贼,我等为蜀王殿下不平!”
“谁说我是叛贼了?”盛明宇也意识到有人要搞他,“不是,你们听我说,没人说我是叛贼,如果有人跟你们这样说,一定是想利用你们闹事,大家都快回家去,闹起义可是杀头的罪!”
“蜀王殿下莫不是还不知道?”那壮汉道,“殿下此番回北都将要面临被斩首,您不能回去!”
“胡说八道!”韩霄听得没了耐心,“本指挥奉命带蜀王殿下回北都,怎么不知道殿下要被斩首?一群乌合之众信口雌黄,分明是借口闹事,都给我拿下!”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敢说罢了,否则蜀王殿下怎么可能跟你们回去?”壮汉指着韩霄道,“此人就是那来抓捕蜀王殿下的朝廷鹰犬,兄弟们,先把他宰了!”
裴修想再拦却拦不住了,北军卫听命于韩霄,令行禁止,不可能被他一再叫停。那些闹事的百姓也异常暴躁,不听劝止,两方瞬间就打在了一起。
“这叫怎么话说的!”盛明宇险些急出内伤,可偏偏他被限制自由,不能离开马车。
晏长风的马车在北军卫后面,她在车上观望战局。这些百姓看起来都是普通人,战斗力不如北军卫,可他们人多,且源源不断,双方打起来之后,原本安静的街巷像被捅了马蜂窝,涌出了乌泱泱的百姓,四面八方地围攻北军卫。
骑在马上的柳清仪直咂舌,“盛明宇的号召力有这么大吗?”
“有。”晏长风说,“乱世的英雄一呼百应,这次的坑挖得太狠了,表哥无论反抗不反抗都跳不出去。”
柳清仪担忧:“那怎么办?”
“只能试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晏长风说着从马车上下来。
车夫陈岭急道:“夫人!少爷吩咐不让您下车。”
“他自己还不是在车下?”晏长风笑说,“没事,咱们好歹是裴大人家眷,跟蜀王是一伙的,百姓们要连咱们也打,那不是自己打脸吗?”
陈岭:“可不就是怕他们不要脸吗,谁知道这些人是真为蜀王造反还是趁乱害蜀王的?”
晏长风歪嘴笑,“试试就知道了。”
试?陈岭心说这怎么试!夫人总不会是自己出去当靶子试吧?
晏长风自然没有这大无畏的心,她走到韩霄马下,先嘱咐裴修回马车,“裴大人,你在外面站太久了,先回马车暖和着。”
裴修无奈,却也得听话,否则回头自己让媳妇儿注意这注意那的时候,人家就有权利不听。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夫人也不要待太久,我回马车等你。”
晏长风点头,“我知道,我跟韩指挥说几句话就回去。”
韩霄嘴角抽搐,十分无语,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这两口子还嘘寒问暖的?
关键是,方才还为民担忧的裴大人就这么放心走了?
晏长风道:“韩指挥,百姓越来越多,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韩霄此时也有些后悔方才没听裴修的劝阻,强行镇压百姓只会惹怒更多的百姓,这下捅了马蜂窝,一点也不好收场了。
“裴夫人有计策不妨直说。”
晏长风:“韩指挥,你可以挟持蜀王,威胁百姓退开。”
“啥?”韩霄的概念里就没有挟持人质退兵的说法,第一反应是这主意太荒谬了。
“既然这些人以蜀王的名义造反,韩指挥挟持蜀王,他们理应会退开。”晏长风说,“反之如果不退,就说明他们是别有用心,只是受人蛊惑闹事情有可原,咱们也不能真的对百姓痛下杀手,如果是别有用心,就揪出领头的始作俑者,同样不能对无辜的百姓赶尽杀绝。”
韩霄想了想,如此僵持下去只会误杀更多的无辜百姓,裴夫人的主意倒也可行。他朝裴夫人拱手,“多谢!”
晏长风说完回到马车上静观其变。
韩霄纵马来到蜀王马车前,先低声告罪:“得罪了,蜀王殿下,您待会儿千万配合下官。”
盛明宇没明白怎么个配合法,就被韩霄薅着衣领拽出了马车。
“……韩指挥,这是唱哪出?”
“别问了殿下!”韩霄把刀架在蜀王脖子上,朝四下闹事的百姓喊,“都停手!谁再敢闹,我就砍了蜀王的脑袋!”
他这一嗓子出去,周围义愤填膺的百姓都愣了,纷纷停手,目眦欲裂地瞪着韩霄。
“天杀的朝廷鹰犬!”
“卑鄙无耻!”
“放开蜀王殿下!”
“放开蜀王殿下!”
“夫人的这个法子好。”裴修放下车帘,说,“韩霄代表朝堂上反对蜀王的那些人,更代表背后设计挖坑的人,韩霄绑架蜀王,就更能激化百姓与他们的矛盾,与民意相悖者,往往与正义无干,届时谁正谁反,可不由他们定论。”
“届时就先不提了。”晏长风更关心现在,“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知道呢。”
与此同时,青州府的匪帮也闹起了事。
青州府的匪帮自从被蜀王收拾服帖之后就从没闹过事,仿佛一群被压五指山的猴儿,只要蜀王这座山不倒,他们就愿意卖蜀王个面子消停着。
可宫里那个狗娘养的老糊涂蛋却黑白不分,竟然给蜀王扣上了叛贼的帽子,还要他的命,这样糊涂的皇帝,不反了难道还留着他喘气放屁?
匪帮两年不闹事,憋得浑身长刺,这一闹一发不可收,不过两日就攻陷了青州府衙,继而朝着济南府攻去。
山东与天津卫两地民乱的消息传到北都,满朝惊慌,这两地乱远比江南乱对北都的威胁大,若成了气候,说话就能威胁到北都。
“圣上!”皇后活像被人追杀了似的扑到凤鸣宫,跪在圣上塌前慌道,“圣上,叛军就快兵临城下了!朝臣们皆在宫外跪求圣上发兵攻打蜀王,而刘鹤一党却百般阻拦,两方争执不下,就快打起来了,恳请圣上尽快定夺!”
“什,什么!”
圣上慌乱不已,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皇后忙上前将其扶起来。他手颤抖着指着殿外,“北,北军卫,派兵平乱,蜀王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皇后心头一喜,“是,圣上,臣妾这就出去宣旨,您别急,外头有臣妾呢,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圣上靠在皇后身上大喘气,他虚脱地点点头,“皇,皇后,朕想着尽快立皇孙为皇太孙,立了储才能安定社稷,你,你说呢?”
皇后自然一万个愿意,但表面上还得客气一番,“圣上,您正当壮年,皇孙又那么小,何必着急?”
圣上摇摇头,“不立储不足以安定,只有立了皇孙,朕那些不孝儿子才能死了心。”
皇后道:“那也不急在一时,当务之急是铲除叛党,等民乱平息,朝局安定再说不迟。”
圣上点点头,“就这么着吧。”
当日,成锋授命,率领五万北军卫去天津卫剿杀蜀王叛党。
晏长风此时只庆幸各地都有自己的驿站,否则他们这几日怕要露宿街头。
那天韩霄劫持蜀王,倒是暂时逼退了百姓,可他们也没能走出天津卫,只能退到驿站,与满城的百姓僵持着。
不过,韩霄带了三百多卫兵,住在驿站里相当拥挤,不得不在院子里打地铺,如今三月不到,夜里冷如寒冬,睡了一两日,一多半的人都染了风寒。
“这他娘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韩霄骂骂咧咧进到屋里,“蜀王殿下,裴大人,你们倒是想个对策,总不能老死在这里吧!”
“法子没有。”裴修笑道,“但至少证明,我们蜀王殿下的民心是实打实的。”
韩霄搞不懂他怎么还笑得出来,“裴大人我是真服你,天塌下来你都不带眨巴眼的。”
盛明宇跟兄弟一唱一和,“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大家这么看得起我,那天韩指挥挟持我,我以为要演砸呢。”
“哎!你们俩位真是……”韩霄无语了,怎么心都这么大!
“韩指挥莫要着急。”裴修收起玩笑的神情,“我想韩指挥一定疑惑过,为什么这次会派你来抓蜀王回去,很快你就有答案了。”
韩霄若有所思,思了半天没能领会精髓。
为什么,总不能是故意把他支走吧?
这念头刚生出来,便听外面起了喧哗声。
“朝堂派兵来了!”
“乡亲们,拿起武器,跟他们拼了!”
“派兵来了!”韩霄闻言蹭地站起来,“圣上派兵强压民乱,那不就是……”不就是给蜀王扣死了叛贼的帽子?
可蜀王明明没有反。
韩霄此时终于看明白了这个局。外面闹事的百姓确实是被利用了,因为圣上没有下斩杀蜀王的命令,百姓被骗起义,黑锅却是蜀王的,蜀王煽动百姓“叛乱”,朝堂就能名正言顺地发兵镇压,这是给蜀王挖坑!
而至于他自己,就是个捎带手被踢走的石子,他们的目标是北军卫!
“操他奶奶的!”韩霄怒从心中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领着老子的人来跟老子干仗!”
憋屈了几天的韩指挥使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也别想拦着他,风风火火地领着满院子流鼻涕打喷嚏的兵杀出了驿站。
刚开门就被外面的百姓堵了回来。
“你们这些无知愚民!”韩霄跳上墙头大吼,“朝堂派兵来镇压,一个炮就能轰了半个城,你们拿什么对抗,都给老子让开!”
“要打压蜀王的不是我,你们盯着我做什么!”
“我现在跟你们一样,是被镇压的对象,咱们得一起打仗!”
“韩指挥说得对。”盛明宇打开驿站的门,对挤在外面的百姓说,“如今圣上身体有恙,朝堂被奸佞把持,想要我命的是他们,不是圣上,也不是这位韩指挥,我承蒙大家支持,不好再连累你们为我拼命,且放我等出去跟大家并肩作战。”
这话说得漂亮,听到的百姓无不感慨自己没支持错人,纷纷高呼蜀王名号并自发地让开道。
驿站的房间里,柳清仪抱臂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人鱼贯而出。
晏长风走到她身后,瞥了眼她的神情,“怎么,对这样的蜀王不习惯?”
柳清仪垂眼点点头,“有点。”
“你应该也没想过,他最终会坐在那个位置,对吧?”
柳清仪眼里心里只有她关注的事,皇位离她那么远的东西,她自然看不见,更不觉得盛明宇那个德行能坐上去。
可最近这段时日,尤其今日,她深切地感觉到盛明宇离那个位子那么近,离自己那么远。
“表哥他自己,这之前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坐上那个位子吧。”晏长风说,“可现在他做得很好,凡事都有个接受的过程,不要勉强自己,但也别排斥,先努力一下,行不行再说。”
柳清仪点头,“好。”
盛明宇跟韩霄率领三百多卫军,以及自发跟随的百姓们浩浩荡荡前往城门,登上城楼。
城外,成锋率领五万卫兵兵临城下,那架势像要踏平天津卫。
“原来是成副指挥使。”韩霄一见着成锋,就知道是谁在背后作妖了。亏他往日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才,还当他跟成琨那老狐狸不一样,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韩指挥。”成锋朝韩霄拱手,“属下奉命前来镇压蜀王叛党,与韩指挥无关,还请韩指挥退开。”
“我退你奶奶个腿!”
韩霄一副暴脾气,站在城墙上指着成锋的鼻子骂,“你小子兵临城下把这满城百姓判为叛贼的时候就没想过让老子置身事外,现在装什么好人?我还就告诉你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老子亡,少跟我假惺惺!”
“韩副指挥,你这是何必?”成锋打心眼里并不想跟韩霄为敌,也不想与蜀王为敌,这两个人都是值得敬佩的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