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十一死缠烂打,拜托小柳帮太子保存尸体,一块儿去了府衙。”
“呦,开窍了啊。”晏长风笑道。
裴修也笑,“你是没瞧见他昨晚上那个熊样,丢脸丢得恨不能钻墙缝,我教他对姑娘掏心掏肺死缠烂打,再不追,媳妇儿就是别人的了。”
“我说呢,这是裴师傅把人生经验都传授了。”晏长风想起当初的裴二,不由笑起来。当初的防备与算计,那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如今想来却都是美好的。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柳儿,你今日帮我忙前忙后的,谢谢啊!”
“柳儿,没想到你还会打猎呢,太厉害了!”
“柳儿,瞧你手都磨破了,姑娘家得爱惜手啊,以后粗活都交给我就好。”
晏长风站门口看,只见堂堂蜀王殿下一身泥泞,左肩挎着药框,右肩拎着一只野兔,在柳清仪屁股后面跟着,像个殷勤的小随从。
盛明宇问:“这些草药怎么处理,野兔要怎么杀?”
“那些不是草药,是野菜。”柳清仪的表情无语且无奈,“野兔抹了脖子剥皮就好。”
“好嘞,交给我吧。”盛明宇信誓旦旦道,“你进去歇着。”
柳清仪便转身进了屋。晏长风表示担心:“蜀王殿下没做过饭他能行吗,小柳你要不要帮帮忙?”
“你看我插得上手吗?”柳清仪摊手。
晏长风朝盛明宇使眼色,示意他快求助。
盛明宇乍开窍,时通时不通的,被提示了才回过神,“哎呀!我没杀过野兔,柳儿,麻烦你教教我啊!”
柳清仪无语,“不会你瞎耽误什么功夫!”
盛明宇傻笑:“嘿嘿……”
今日托柳清仪的福,晚饭有了肉跟菜。不过一家子人厨艺都不行,只有柳清仪会简单做一点,她熬了一锅药兔汤,凉拌了几道野菜。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柳清仪的药,晏长风胃口好了些,晚上喝了一碗肉汤,吃了一碗饭。裴二陪着她吃,也吃了一碗饭一碗肉汤,但她觉得他没有胃口,只是勉强吃罢了。
第二日便动身回北都,晏长风跟裴二,一个孕妇一个病号,骑不得马,坐马车快了太颠簸,慢了又影响速度,只能乘船。
裴二原先睡不着,可自从上了船后就整日昏睡。柳清仪说是身体虚弱所致,但多休息也是好的。
晏长风便陪着他一起睡,清醒的时候,他们就抱着手炉聊天,难得的清闲与惬意。
“裴二,你要不要念几本书给我听?”晏长风突发奇想。
“念书?”裴修稀奇,他家夫人这辈子跟书反冲,怎么想起念书的?
晏长风拿手指肚子,“还不是为了他,我成日上蹿下跳的,万一受我影响生个不安分的,太闹了。”
裴修笑起来,“像你不是挺好,我喜欢。”
晏长风一脸嫌弃地摆手,“我十岁以前上房揭瓦,闹得狗都嫌,你是没瞧见我爹有多头疼,还是像你的好。”
裴修没见过这样嫌弃自己的,笑得不行,“那我可念了啊?”
晏长风十分坚定:“念。”
可态度坚定抵不过本性,裴修念了没两页,她就自动关上耳朵睡觉了。这是打小修炼的童子功,上学堂时,只要先生一开始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她的耳朵就自动屏蔽,然后睡觉。
裴修放下书看着她,眼神宠溺又带着一丝哀伤。
去往北都的船日夜不停,很快便入了河间府,但在行至沧州境内时却遇上了阻碍。
“蜀王殿下!前方二里处有官船拦截!”
盛明宇先没当回事,因为行至德州府时,也曾被拦过一次,是德州知府曹鹏带着吃穿用度前来孝敬。
曹鹏先前勾结反贼刺杀太子,险些被太子给剐了,是裴修把捉捕姚启政的功劳给了他,这才免去一死。但免了死不代表还能继续当官,太子临离开德州府时惦记着换个人来接替,裴修又拿话拖延了一段时间,说如今战事未平,安定为先,不妨等铲除叛贼后再作定夺。
结果太子没能站着回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曹鹏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全靠裴修,因此对他感恩戴德,得知裴修路过德州府,便携妻小来磕头谢恩,还给了许多补给。
“先派人去问问何事。”
盛明宇记得沧州知府是大长公主的人,兴许也是有什么事。
片刻后,下属再次来报告:“蜀王殿下,是要咱们停船搜查!”
“什么!谁的命令?”
“不知,他们不肯说。”
盛明宇敛眉走向船头,拿望远镜看去。只见河面上并排有两条官船,每条船上皆有不少官兵,看起来是来者不善。
裴修得了信儿从船舱出来,他披了件厚氅,脸色是久病后的苍白,他迎风走向船头,与盛明宇并肩而立,“恐怕是宫中发难了。”
“宫中?”盛明宇知道太子有了子嗣,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动作,“你说是皇后?”
裴修默认了他的说法。
盛明宇:“又为何不是大长公主?”
这么雷厉风行的手段,倒像是大长公主的做派。
裴修不在北都,在船上也没有吴循的消息,全靠猜,凡事都不能定论,只说:“是不是她,待会儿去问问就知道了。”
船距离两条官船约五丈远时,被官兵挥旗叫停。船上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喊道:“蜀王殿下见谅,我等奉命查您的船,望您配合!”
盛明宇语气不善:“叫张明达出来回话!”
派几个小兵就来打发他,盛明宇现在也开始相信这不是大长公主的手笔了,那老太太干不出这样小气无礼的事。
对面的领头回:“回蜀王殿下,我们这里没有张明达。”
盛明宇跟裴修对看一眼,“你们如今的知府大人是谁?”
“是马翔马知府!”
马翔曾经是太子老丈人成琨的人。大长公主的人换成了太子妃母族的人,这足以说明是皇后与太子妃联手发的难。
盛明宇:“那你叫马翔过来回话!”
对面领头拱手道:“蜀王殿下恕罪,我们马大人他晕船,不便前来,您有事只管吩咐属下就是。”
“晕船?”盛明宇冷笑,“晕船他当什么沧州知府,叫他来见我,你们几个还不够资格艘本王的船。”
“这……”
那领头十分为难,新任知府是个怂货,本来是该他亲自来的,但他害怕面对蜀王,怕蜀王一个不高兴提刀砍了他。要知道如今的蜀王殿下已经成了战神,沙场浴血的人杀人都不眨眼。
但如果不去叫知府过来,领头又怕蜀王提刀砍了自己的脑袋,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去请。
墨迹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见知府马大人乘船前来,他扶着一个小兵,手里捏了只帕子捂着嘴,一副随时都要吐了的模样。
他病歪歪地见礼:“下官见过蜀王殿下,不知蜀王殿下传下官来有何贵干?”
呵,装傻充愣倒是有一套。
盛明宇笑道:“马知府摆这么大的排场来搜查本王的船,好歹应该露个面,有圣旨读圣旨,有口谕传口谕,本王也好依命行事,你说是吧?”
言下之意,除了圣命一概不从。
“有,有圣谕!”马翔拿出了白色卷轴,人模狗样地读起来。
—蜀王未得圣谕擅离北大营,本该论罪处以重刑,念其击退叛贼,收复松江府有功,特免除刑罚,收回兵符,不可带一兵一卒入北都,随身携带之物亦要检查,不可私带违禁物。
盛明宇心说,就差叫他光着屁股进北都了。
“有劳马知府将圣谕拿来给本王过目。”
“这……”马翔一点也不想过去找死,“殿下见谅,下官晕水晕的厉害,要不我派人送过去给您过目?”
“就要你亲自来。”盛明宇拿手指着马翔道,“你不来,本王可当你假传圣旨。”
马翔腿一软,惶恐道:“下官不敢,下官哪有那样的胆子?”
盛明宇不耐:“快点,别浪费本王的耐心。”
马翔只好硬着头皮让人把船开过去,却也不敢上船,隔着船将圣旨递给蜀王。
盛明宇倒也不为难他,拿来圣旨展开看。这笔迹是旁人代笔,但盖的大印是真的。
裴修瞥了一眼,猜想圣上的身体应该有了好转,能口语表达了。他曾让白夜司关闭凤鸣宫,不许任何人进去,除非圣上亲口下令,否则皇后或是谁,不可能拿到圣上的大印。
“蜀王殿下,圣旨千真万确,您看是否给下官行个方便?”马翔嘿嘿笑着,十分谄媚,“您要不先把兵符交出来?”
兵符是死物,圣上说它有效就有,说它没有就没有,这时候拒不上交没有意义。何况盛明宇不靠兵符归拢军心。
他从身上拿出兵符扔向马翔,故意扔得偏几寸。马翔不敢叫兵符落水,举着双手去接,他身子最大限度地探出船外,险拎拎地抓住了兵符。
可同时身体也失去了平衡,他扑棱着挣扎几下,最终一头栽进了水里。
“马大人!”
“快救人!快啊快啊!”
小兵们七手八脚地把落汤鸡似的马翔拽上船。天寒地冻的过了水,马翔也顾不上晕水了,一个劲儿地打喷嚏。
一边恼羞成怒地招呼手下道:“还不麻溜地上船检查,不要浪费蜀王殿下的耐心!”
有圣旨在,这船是一定要搜的,且只要搜了就必定要搜出点问题来,否则怎么对得起这番折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盛明宇索性大方点,否则百般阻拦,倒真显得他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他朝属下微微点头,放马翔的人上船检查。
上来十几个官兵,倒是客气,没有横冲直闯敲来砸去的,他们挨个船舱检查,但都粗略一看,唯独到了停放太子棺椁的船舱磨磨叽叽。
“看来他们要在太子身上做文章。”晏长风把柳清仪从床上拉起来,两人在船舱里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柳清仪依旧晕船,整日靠在床上续命,一站起来就犯恶心,比晏长风还像个孕妇。她蔫了吧唧道:“死都死了,还能做什么文章?”
“那能做的可多了去了。”晏长风道,“蜀王私下江南领兵打仗,偏偏太子又死在江南,这不就是现成的文章?”
柳清仪不能理解这些政客的心思,“那太子不是死在乱贼手里吗?好多人都看见了啊。”
“谁看见了?”晏长风反问。
柳清仪一愣,很快也想明白了。是啊,当时在场的除了反贼就是东南军的人,反贼都死了,死无对证,而自己人都能被蜀王“收买”或是“威胁”,只要他们想污蔑,总能扣一顶屎盆子。
不出所料,官兵们发现了太子的尸体后,登时大呼小叫起来。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薨了!”
“蜀王殿下杀了太子!”
“蜀王要造反!”
这几嗓子放出去,河岸边凭空冒出来数排弓箭手,官船上的官兵也举起了弩箭,一起拉满弓对准蜀王的船。
“在这等着我呢。”盛明宇立在船头,看着三面包围他的弓箭手,“好歹没四面围攻,还给我留了条退路。”
“是在逼你造反。”裴修说,“千万别中计。”
“造反那本王不敢,可这屎盆子本王也不要。”盛明宇笑看着马知府,“马大人,知道污蔑亲王是什么下场吗?”
“下官不敢污蔑,太子的尸身是在您船上发现的,又是死于非命,怎么就那么巧,您去了江南太子就被杀了呢?我看您还是趁早别顽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没准儿圣上还能饶您一命!”
马翔一边淡定地说着一边叫船夫快开船后退,“还不快将反贼拿下!”
反贼的帽子只要扣上,盛明宇反抗是默认,束手就擒是承认,横竖都没个好。
“先退。”裴修道,“葛天,把马知府请来一用。”
葛天得了命令,跃身而起飞过水面。马翔的船本没走远,葛天轻松跳到他船上将其掳走。
马翔没见过还能水上飞的高手,魂儿都吓没了,惊恐尖叫:“救命!救命!”
盛明宇朝围攻他的人说:“若要马知府活命,就不要轻举妄动!”
马翔扯着嗓子喊:“不要动不要动!”
马知府被带到盛明宇的船上,弓箭手不敢轻举妄动,蜀王的船得以顺利撤退。
可退去哪里是个问题,退到德州府恐怕会连累了曹鹏。
“先靠岸。”裴修说,“在船上太被动了。”
船上没有武器,人手就只有盛明宇从北疆大营带的十几个亲信,干仗没有优势,何况水上消息不通,不如靠岸。
待退到德州府境内,船停泊上岸。马翔没了利用价值,被丢在岸边,等着追来的府兵把他带回去。
“先去驿站吧。”晏长风说,“那里都是自己人,传递消息也方便。”
一行人带着太子的棺椁去到了此地的驿站。晏长风先给吴循发了几封信,本以为至少能顺利等到回信,谁知当天晚上,马翔就带着人赶到了。
在德州府的地盘上,他们竟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无视当地官府,直接带人围攻驿站。
盛明宇简直活见了鬼,“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你是皇位最大的威胁。”裴修道,“只要能杀了你就行,还要什么脸。”
盛明宇透过窗子往驿站外看,少说有一百多号人围着驿站。马翔举着火把,在一群官兵的保护下狐假虎威地喊:“把里面的叛贼通通拿下,格杀勿论!”
随着一声令下,弓箭手纷纷放箭。
盛明宇的人加上驿站的兄弟只有三十多人,没有兵器,只能关门闭窗躲在驿站中。
三十几个兄弟围成两圈,再里面是葛天小鱼等几个玄月阁的人。最里面是并肩而立的盛明宇柳清仪,以及护着媳妇儿的裴修。
“干脆出去干一架算了!”盛明宇在北疆大营被造反的时候都没这样窝囊,好歹他那时候还有趁手的武器,还能痛快地干仗,“这帮兔崽子,敢骑到爷爷头上拉屎!”
晏长风也觉得憋屈,可不是冲动的时候,以他们的战斗力,硬闯出去不难,可一旦反抗了,杀太子的罪名就成立了,后面就能名正言顺地派大军来剿灭“叛贼”。
到时,盛明宇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最多两三日。”裴修道,“吴循得了消息一定会通知附近的玄月阁兄弟,到时困局可破。”
“他奶奶的!”盛明宇直骂脏话,“我就不明白了,大长公主怎么就让皇后跟太子妃骑到了头上去,这俩娘们儿一点武德也不讲,净使下作手段!”
北都的情形如何,暂时不得而知。但晏长风想,外祖母或许是累了,不想争了,或许是争不过,被下作手段给困住了,总之,情形与他们不利。
外面的弓箭手不停地放箭,箭头下雨一样往驿站墙上,窗户上扎,不多一会儿,驿站就被扎成了个大号的刺猬。
马翔为报被掳之仇,下令用火攻,他就不信逼不死这些人!
“不好,他们要放火了!”葛天朝裴修请示,“主子,我出去再把姓马的抓过来!”
晏长风道:“这太危险了,那么多箭你怎么躲?咱们这样,把房间里的棉被浸湿挡在窗户上,这样就不容易燃烧了。”
裴修点头,“只好先这样,葛天,你找准机会出去,能抓住马翔就抓,抓不住别勉强。”
葛天:“是!”
而就在葛天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听声音,来人不少。
紧接着有人喊道:“什么人敢在本府的地盘上打杀抢掠?来人,通通给本府拿下!”
众人面面相觑,是曹鹏!
曹鹏的到来解了燃眉之急,蜀王不好反击,但他是名正言顺。
马翔仗着有圣谕在手,又有皇后太子妃撑腰,对曹鹏毫不放在眼里。他高举圣谕道:“圣谕在此,我看谁敢阻拦!”
“圣谕?”曹鹏搬出他装傻充愣那一套来,“我管辖之地来了圣谕,我怎么不知道?哪里来的江洋大盗敢假传圣旨,给本府拿下!”
“嘿!”马翔没想到姓曹的这么狗,居然装不认识他,“曹鹏,你连本官也不认识,你是连夜瞎了眼吗!”
“你还敢冒充官员?你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曹鹏不吃他这套,“罪加一等,你等着掉脑袋吧!”
“你混蛋曹鹏!”马翔气得跳脚,“我是马翔马翔!新任沧州知府,咱俩还他娘是同年中的进士!”
“马翔?”曹鹏揉了揉老眼,半天才恍然大悟,“噢~马翔啊,你大晚上的跑这里来杀人放火,是犯了什么事改行当土匪了吗,你说你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干嘛这么想不开啊,这样吧,看在咱们同年的份上,我给你争取个活命机会。”
马翔气得眼前一黑,这狗东西当年就跟自己尿不到一壶里,是个认死理儿的一根筋,官场上混迹多年,又成了个装傻充愣的猴精,真他娘是天生来膈应他的!
他只好耐心解释:“我奉圣命剿杀叛贼,因着叛贼逃到德州地界,不得已才在曹兄的地盘上大动干戈,还请莫要干扰。”
“噢——”曹鹏拖长腔,“原来是跨地追捕,那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呢,海捕文书也没有,没有文书本府可不认的,还有啊,咱们地方官不可擅离管辖地,你那圣谕上可有相关许可?”
死脑筋又来了!
马翔咬牙道:“因情势紧急,我没来得及跟曹兄说,待我先抓了反贼再走流程,如何?”
“那不行。”曹鹏坚决不答应,“一切依法度办事,本府可不敢冒这个险,马兄要是拿不出文书来,我还是要抓你回衙门。”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曹鹏!”马翔也懒得跟他墨迹了,招呼手下,“此人妨碍缉拿反贼,分明与反贼是同伙,给我一起剿杀!”
曹鹏嗓门比他还高:“此人假传圣旨,伙同土匪烧杀抢掠,给本府就地正法!”
两方早忍对方半天了,这一交手就打得鸡飞狗跳,你死我活。
盛明宇跟裴修二人在窗前观望战局。曹鹏带了两百人来,人数上是占优势,不过官兵的战斗力半斤八两,结果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曹鹏的两百人最后剩不下几个。
“葛天,你们几个出去帮忙。”裴修道,“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葛天早憋不住了,撸胳膊挽袖子道:“哥儿几个,出去杀他个痛快!”
马翔见对方人多,战况于自己不利,立刻叫属下回去搬救兵。那属下奉命刚要跑,正巧葛天出来,他连人都没看清,瞬间就被拧断了脖子。
葛天又抢走了他的刀,手起刀落,砍断了他的脖子。
马翔亲眼见证了那只曾经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在瞬间拧断了人的脖子,魂儿差点吓飞了,他两股战战,企图逃跑,可腿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葛天提着刀,目光转向马翔,“让你多活这几个时辰,是葛爷的失误!”
“你大胆!”马翔举着圣旨,哆哆嗦嗦道,“你敢杀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来,来人救——”
连个救命都没说全乎,马知府就被葛天一刀砍断了脖子。
杀了发号施令的,剩下的小喽啰就好办了。玄月阁的人学的都是一招毙命的杀人功夫,但他们很少有杀人的机会,今日放开手脚,简直如杀人机器一般,片刻就杀得一个不剩。
危机解除,驿站开了门。
裴修与盛明宇一起出来,朝曹鹏拱手:“多谢曹大人相救。”
“哎呦不敢不敢!”曹鹏忙上前见礼,“下官见过蜀王殿下,见过裴大人,诸位可还安好?”
“不用多礼了。”盛明宇扶他起来,“曹大人此番相救,本王记在心里,只是恐怕要连累你了。”
“嗐,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曹鹏满不在乎道,“我能活到现在,全靠裴大人赏命,有生之年能报答就算是我的福气了。”
裴修问:“你如何得知我们在这里的?”
曹鹏道:“自前几日沧州忽然换了知府,下官就觉得不对劲儿,疑心上面要对蜀王殿下不利,因此在你们的船走后就派人盯着漕河。”
“原来如此。”裴修心说到底没看错他,此人是个办事的,“马翔的圣旨是真的,杀了他不好交代,你打算如何善后?”
曹鹏看着满地的尸体一笑,“我就没想交代的事,横竖不能饶了我,罢官还是砍头随便吧。”
“砍头不至于。”裴修道,“回头我教你写折子上报。”
“那就先谢过裴大人了!”曹鹏道,“驿站已经不能住人,诸位要是不嫌弃,就先去下官宅子里落脚如何?”
盛明宇:“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曹家的宅子也算是个有福之地,先后住过一个太子跟一个亲王。不过亲王跟太子的待遇不同,太子来了,府里的丫头一个也没留,被褥没晒,房屋不扫,不香也不软,吃的虽好,却是下了蒙汗药。
蜀王殿下来了,府里的丫头婆子把房间收拾得妥妥贴贴,知道裴夫人有孕,床铺还多加了两层褥子,要多软和有多软和。不过吃食上就不那么讲究了,灾年又逢战乱,能吃上饭就不错。
“下官就不跟蜀王殿下客气了。”曹鹏跟蜀王不搞虚头巴脑那一套,“德州府许多百姓还在挨饿,下官府里的粮食都分出去了,每日两顿玉米面粥凑合度日,家里就还剩下一小袋白米,只能招待殿下白粥了。”
“那你何苦还给我们送吃的。”盛明宇叫人把船上的粮食都搬来,“我饿肚子都饿习惯了,有口吃的就行,玉米面粥也不嫌弃。”
“那不能。”曹鹏朝裴修道,“裴夫人怀着身子,吃玉米面粥不合适,我内人叫人把家里的鸡宰了熬了鸡汤,能吃几顿鸡肉粥。”
晏长风听见了,忙阻止:“快别杀了,我们叨扰府上就够过意不去了,哪能吃了你们吃下蛋的鸡。”
“吃就吃了。”曹鹏道,“多一只鸡少一只鸡的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给需要的人补了身子。”
不多时,曹夫人亲自端着鸡肉粥送了来。曹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妇人,话不多,做事利落妥帖,看着很是舒服。
她把一碗肉特别多的粥端给晏长风,“裴夫人,您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千万别客气。”
晏长风感激道:“曹夫人您客气了,我吃的穿的都不讲究的,需要什么也会开口,不会跟您见外的。”
曹夫人含蓄地笑了笑,“没想到裴夫人这么随和。”
曹鹏笑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裴夫人是女中豪杰,性情中人,不必小心翼翼的。”
“怎么,把我当官太太了啊?”晏长风笑,“不必如此,你客气了我反而不习惯。”
“那我就逾越,把你当妹子了。”曹夫人笑道,“时辰不早了,你怀着身子不能熬着,快歇息吧。”
晏长风是有些熬不住,只好先睡下,但裴修还要跟曹鹏善后,天将明了才回房间。
“都办妥了吗?”晏长风听见他回来就醒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北都?”
裴修和衣躺在床上,将人搂在怀里,道:“今日曹鹏递上折子,加急明日就能送到北都,有刘鹤在,最多暂时免了官,咱们明日就动身,但能否顺利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死了一个曹鹏,还有人敢来送死?”晏长风谅皇后跟太子妃也没那么多亲信拿来送死,“我倒是担心他们会想办法提前立太孙,如今看来,圣上被他们控制了,外祖母不配合他们,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北都没人制得了他们,还不是为所欲为?”
裴修跟她想到了一处,“且走一步看一步,等吴循的消息来了再说。”
吴循自从被迫开了凤鸣宫的门后就对凤鸣宫失去了控制权。
圣上在柳清仪的调理下身体好了许多,后来又靠柳悬补救,能开口说话了。他开了口,凤鸣宫就不能被迫关着,皇后便趁机来献殷勤。
先前大长公主掌权,皇后说不上话,德庆侯府遭难之后,大长公主一直在府里修养,皇后就开始蹦跶了。
皇后不是圣上的原配,是从嫔妃熬到皇贵妃,又熬死了体弱的先皇后,才坐上了后位,不是什么安于后宫的善茬儿。她以往安分,不过是为讨好大长公主,因为大长公主不喜欢后宫妇人过于强势。再者,有大长公主帮助太子,她不需要出力操心。
如今大长公主被折腾得没了心气儿,皇后便要出来为太子挽回圣心,取得圣上的信任,以便掌控朝局。
太子之前过于张狂,圣上早看透了他,因此对皇后也不冷不热,直到太子死了的消息传回来。
太子死了,蜀王威望大增,朝局风向大变,皇后必须要趁着蜀王回来之前让皇位落在孙子头上。
皇后先是跑到凤鸣宫哭丧,将太子之死赖在蜀王头上。
“圣上,蜀王他放着北疆战事不管,擅离北疆大营跑去江南掺和,分明是别有用心!以刘鹤为首的内阁非要说他是为大局着想,若是能早些处置了,太子也不至于送命啊圣上!”
“可怜太子这么多年,好容易得了子嗣,却是一眼没能见着,我的太子啊!”
“圣上,蜀王如今重兵在握,再无人能阻拦他,倘若他有异心,北都可要危矣啊!”
圣上之前信任小十一,是因为他单纯,没有夺位之心,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也是个城府极深的,否则怎么敢擅离北疆大营?
敢冒着死罪去江南,那他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能杀了太子就能逼宫造反。上位者都有疑心病,对威胁到皇位的人都是一样的防备,所以才有了马翔手上的那道旨。
可偏偏,马翔又死了。
曹鹏的折子上没说蜀王如何,他按照裴修的意思,说马翔手拿圣旨带兵擅闯德州府,他追要文书无果,只好将其拿下,在打斗中,马翔不幸死了。而蜀王身边无兵,手上没有武器,是马翔单方面追杀,其心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