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贵媳—— by淮西
淮西  发于:2023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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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铺子原本就是王家的宅子,后院作宅用,如今连隔壁院子也买下,打通成了个极大的院子。
进院子时,正瞧见大姐在后院晾晒衣裳。她穿一身素布衣,看起来淡雅又舒服,完全脱离了往日大小姐的样子,像个成了亲安稳过日子的小妇人。
她晾晒间隙抬头,看见妹妹跟母亲进门,眼睛瞬间就亮了,“雪衣!娘!你们怎么来了?”
晏长风没正形,“想你了就来了呗。”
姚氏只关注女儿在干活,“哎呀,你怎么穿成这样!竟还自己洗衣裳!怎么没雇个丫头?”
“娘,这样穿很舒服的,洗衣裳也不累,没什么的。”晏长莺一边挽着姚氏的胳膊,一边去摸妹妹的脸,“二丫头又瘦了,可见没少奔波,你跟妹夫好吗,爹还好吗?”
“爹好得很。”晏长风搂着大姐的肩膀,说,“嫌你去信少呢,你赶紧给他写一封。”
晏长莺笑道:“我每月去一封,又怕他忙,还要给我回信。”
晏长风四下打量院子,“地方倒是不小,收拾得也挺舒服,隋旭也住这里吗?对了,枝枝跟文琪呢?”
“我们就是为了住在一起,所以才买下王家隔壁的宅子打通了。”晏长莺指着东厢的屋子道,“枝枝跟文琪一起住在那里,文琪这会儿休息呢,枝枝去了府衙。”
晏长风:“去府衙?”
“是啊。”晏长莺笑道,“她想找些事做,又不懂做账,没办法在铺子里帮忙,刚巧于知府说府衙里的主簿家中老母去世,要回去置办丧事,再守孝三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就问枝枝愿不愿意去顶替几日,就这么着,枝枝换了男装去府衙做事了。”
“是吗!”晏长风很是惊喜,“那丫头如今这么大胆子了吗,不过很好,女子大可以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
晏长莺:“可不是,她现在可开心了,我记得她小时候唯唯诺诺的,倘若在北都城,结果必定是被迫嫁个不喜欢的人,一辈子都郁郁寡欢,如今即便于理教世俗不合,起码是舒心的。”
姚氏听了笑道:“你们这些丫头啊都叫雪衣带坏了!”
晏长风无语,“瞧瞧这屎盆子扣的!”
晏长莺说:“是带坏了,可也带好了,人生在世,倘若一切值得也就罢了,正是因为父母之命,世俗理教不值得,才要为自己抗争,既然抗争了,就必然与世道相悖,可见是好是坏没有定论,端看自己怎么看了。”
晏长风挑眉,“还得是我大姐,听听这觉悟!”
姚氏笑起来,“娘是跟不上你们的思想,但也不是那等糊涂的父母,只要你们好就行。”
正说笑着,裴萱打外头回来,后面还跟着于东亭。
“嫂子!”
裴萱一副文雅男儿装扮,不说话的时候几乎能以假乱真,可一见了嫂子就原形毕露,小女儿之态尽显。
“嫂子你自己来的吗,哥呢?”
“他在江南打仗呢。”晏长风拉着裴萱的胳膊,转着圈端详,“瞧瞧我们枝枝,可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裴萱被打趣得红了脸,“我都是跟嫂子学的,可还是差了些,形态举止都不像,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叫人看出来,那我就不能继续在府衙做事了。”
晏长风乐了,“你学我当然学不像,我是个粗人,咱俩气质都不一样,你该学你哥。”
“对哦!”裴萱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跟二哥是一个娘生的,天然就有几分相像。
“我倒是觉着裴姑娘不像裴大人。”于东亭默默说了一句。
裴萱回头看着身后的于大人,“我不像我哥吗?”
她一回头,方才还抬头挺胸的于大人倏地低下头,非礼勿视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口齿也不顺畅起来,“嗯,是,是不像,裴,裴姑娘就是裴姑娘,不像任何人。”
裴萱笑起来,“于大人好会说话。”
晏长风歪头端详两人,笑问:“于大人,地上是有金子吗?”
“啊!啊?”于东亭茫然抬头,“什,什么金子?”
晏长风跟晏长莺一起笑出了声,其他人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们笑什么。
晏长风打趣:“没有金子吗?我瞧于大人看得专注,都不舍得抬起头来,没有金子那是什么?”
于东亭的心事被人看穿,脸倏地红了。
裴萱还是不明白,“所以不是金子是什么?”
晏长风逗她:“我瞧着像是个大宝贝,你要不替于大人一起找找?”
裴萱更糊涂了,低头一起看着地上,“哪有什么东西?”
于东亭一刻也待不下去,仓皇而逃,“我,我先走了!”
“于大人!”裴萱追出去,“你不是要过来吃饭的吗?”
她越追,于大人跑得越快,边跑边结巴:“不,不吃了,我还有事!”
晏长风笑得前仰后合。晏长莺拿手指点她的头,“瞧你,一来就戳穿人家的那点小秘密,于大人以后越发抬不起头了。”
“我这是帮他呢。”晏长风笑道,“纸不戳不破,于大人脸皮那么薄,靠他自己,这辈子也不好意思说。”
她又看向大姐,“隋旭呢,他怎么没陪你?”
“他忙啊。”晏长莺转身去收拾屋子,“他如今是商会会长,不能总赖在家里。”
“也对,男人有了事做,总归是不能时时在家。”晏长风遗憾道,“早知道就不派隋旭过来了,以前他每天陪着大姐多好啊,我也放心些,现在大姐不光没人陪,还要自己洗衣裳做家务,我看还是换个人来顶替他吧。”
“不行!”假装忙碌的晏长莺蓦地转身,“怎么能叫人家一辈子耗在我身边。”
“那……”晏长风为难说,“那要不大姐跟我回北都好了,我来陪你?”
“那也不妥!”晏长莺坚决反对,却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对。
“‘嗯?”晏长风最着她的眼睛,“连我也不要了啊,哎呀,我好伤心啊!”
“坏丫头!”晏长莺也逃了出去,“娘,我去给你们做饭!”
“哪用得着你去做饭啊,我带了丫头来的!”姚氏见老大头也不回地走了,纳闷儿,“你大姐这是怎么了?”
“有心事了呗。”晏长风看出大姐有意回避,有点愁。
“心事?”姚氏到底是过来人,一想就明白了,“你说她跟隋旭?”
晏长风点点头,“所以娘,你觉得如何?”
“你要问我的意见,自然是配不上你大姐的。”姚氏道,“没当娘的时候不明白娘的心,认为那些当娘的都专制霸道不讲理,不能成全女儿的心意,可当了娘才明白,因为想给女儿最好的,所以看哪个男人都配不上自家女儿,但我知道隋旭是个好孩子,只要你大姐愿意,我不会说什么的。”
“有您这话就成。”晏长风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大姐,“但大姐好像不打算接受,您有机会多劝劝她。”
“唉,这孩子还是没能完全走出来。”姚氏叹气,“那你呢,我听你这意思是要走?”
晏长风点头,“我本来就是送您过来的,完事还要回扬州府,爹还在家,裴二如今也退到了苏州府,我不放心他们。”
“可你再回去多危险啊!”姚氏想到这一路,虽然有乌雀帮跟着,但还是遇上了几次麻烦,“现在冯六他们都去了北疆,就你跟小柳还有那谁,葛飞,你们三个怎么能行?”
“没事的娘。”晏长风挽着姚氏的胳膊道,“我们三个不也顺利到了扬州府吗,葛飞可是高手,没人能欺负我们的。”
姚氏知道拦不住,叹气:“罢了,硬留你你也待不住,万事小心些。”
晏长风把头埋在姚氏肩膀上蹭蹭,“我知道了娘,我去看看文琪。”
姚氏温柔又怜惜地揉她的头,“去吧。”
姚文琪的身子还没恢复,自来了太原府就一直卧床,人也不大有精神,躺在床上十分萎靡。
“文琪?”晏长风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醒着吗?”
姚文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像不确定眼前看到的,分辨了好久才道:“是表姐,真是你!方才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喊你,还以为是做梦。”
晏长风笑:“不是做梦,我送我娘过来的。”
“姑母也来了,是想大表姐了,过来小住吗?”
“是啊。”晏长风没有提打仗的事,一旦提了就会牵扯到盛明轩,然后又扯到姚启政。
“真好。”姚文琪心里羡慕,她也想娘了。
晏长风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什么,感觉自己坐不下去了,怕她问二舅母。问了,她不忍心说,也不忍心瞒。
“你再歇会儿吧。”她将文琪的手放进被子里,“我大姐说要做饭,我得去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干活。”
说到这,姚文琪笑了,“大表姐的手艺确实挺叫人担心的,你去看看吧,她经常切了手。”
晏长风刚出屋就听见大姐“哎呦”了一声,果然是切了手。
她忙跑去厨房看,“大姐,没事吧?”
“没事。”晏长莺将手指放在嘴里嗦,“一点小伤,我都习惯了。”
晏长风无奈,“姐,你虽然读书比我灵光,但咱俩手拙是一脉相承的,何苦勉强自己。”
“我知道。”晏长莺靠在灶台上,不知想到什么,笑得很温和,“可你知道么雪衣,生活的乐趣就在这里,柴米油盐,洗衣缝补,哪怕做不好也是乐趣。”
这个晏长风是真不能体会,让她围着灶台转别说生活乐趣,她连活的乐趣都没了。但她能看出来大姐喜欢这样的生活,大姐一向温柔体贴,确实比她适合过日子。
大姐做饭磕磕绊绊,到底也做了一桌子菜,味道马马虎虎,反正晏长风看在是大姐的手艺的份上,勉强吃了个半饱。
姚氏养尊处优,口味比较挑,看在是女儿做的份上,干吃了小半碗饭。
裴萱不挑,也可能是吃惯了,面无表情地吃着。唯独隋旭吃得甘之如饴,只看他那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吃美味佳肴。
晏长风想,这大概就是大姐说的生活乐趣吧。
太原府有隋旭跟于东亭,出不了什么乱子,晏长风只待了两日就打算动身回扬州府。
可临走前收到了两封信,又改变了她的计划。
一封是扬州府送来的,上书蜀王殿下已秘密到了苏州府,要准备反攻。另一封是莱州府送来的,写的是晏长青出海,往西洋运来了大量的弹药火器,大概八日后将运送至松江府。
玄月阁在海外没有势力,晏长青的消息是之前通过盛安打入到贩卖西洋物件商队的几个兄弟传回来的。这几个兄弟很是能干,很快就掌握了晏长青的动向以及他的贩卖线路,然后将更多玄月阁的兄弟安插进去。短期内虽不能完全掌控这条商道,但探听传递消息没有问题。
这么多的弹药武器,得想办法毁掉才行,否则盛十一跟他们对上没有胜算。
不过,晏长风又想,白白毁掉了好东西可惜,不如让它们发挥功效,用在盛明轩身上。

裴修去扬州城征粮不甚顺利,入城就遭遇了百姓们的抵制。
倒也难怪,太子领兵征战连败,且每到一地就要征粮,是一群打着正义旗号的蝗虫,可谓臭名远播。虽然裴修已是尽可能地给当地百姓与商户争取减免赋税,但架不住朝堂威信越来越低,仗都打不赢,何谈来年?万一来年改朝换代了,这一朝的许诺屁用也没有。
而扬州城刚刚平息了民乱,百姓们是惊弓之鸟,再经不起任何人的入侵盘剥,在听闻大军退到苏州府后就三三两两地集结抗议。
不过前两日还未成气候,今日征粮官进城后,竟一下子聚集了数百人,一股脑儿堵在裴修一行的车马前,不让进城不说,还泼水掷物,十分野蛮。
“拒绝征粮官进城!”
“拒绝太子大军进城!”
“征百姓粮者必遭天谴!”
“绝不拿一粒米!”
裴修在各地征粮,没少受到阻碍,但这等架势的实属没遇上过。
陈岭护在裴修身边,如临大敌道:“爷,这确定不是民乱吗?要不要叫官兵来镇压?”
裴修躲开砸过来一颗烂菜叶,摇头道:“不可,这明显是有人蓄意煽动的,真跟百姓干上了,倒正中他们的下怀。”
陈岭:“不能吧,扬州城民乱已平,商会又有晏家主坐镇,会不会就是太子名声太臭了,百姓自发组织的,反正换作是我,我肯定也会抗议。”
“即便是自发组织,也不可硬碰,官家跟百姓对上,分寸稍有差池就会失了民心,你且退后。”
裴修说着纵马走向队前,首当其冲地迎着百姓们的盛怒。大约是他不怒自威的气度让人生畏,又或者是他不闪不避的态度过于坦然,沸反盈天的叫嚣声渐渐小了些,丢东西的也暂时收敛些许。
裴修身上被泼了水,湿答答的,身体的热气不断蒸发,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他压抑着咳嗽两声,不疾不徐道:“大家稍安勿躁,粮食征不征可以商量,但殴打官府人员是重罪,对你们没有好处,我想大家都是想安稳度日的普通人,谁也不想因为一件可商可量的事闹去大牢对吗?”
他一身叫人信服的气度,说话温和有度,与那些要么动辄拿官威压人,要么胆小如鼠缩头缩脑的官不一样。多数的百姓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一个像模像样的官,说着有理有据的话,即便不能完全平息怒意,也不会再朝人泼水丢东西。
裴修继续道:“朝廷确实难,否则也不会跟百姓开口,但绝没有强迫之意,我呢奉命行事,必须要进城公办,还请大家看在前线那些挨饿受冻的兵将们的份上,容我等过去。”
听闻不强行征粮,大家顿时就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冲动了,因为传闻中说的是,太子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比土匪乱贼好不到哪去,这才一起来闹事。如果人家不强制,反而自家把人打一顿,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挡道的百姓自发让开了道。裴修朝百姓们颔首致谢,可刚要走,又有人叫嚣拦路。
“休要听他巧言令色!这不过是蒙骗大家的说辞,如果不强迫百姓,他哪里征得着粮食,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反抗的人?大家不要上当,坚决不能让他们进城!”
“就是,不能让他们进城,若是明抢,咱们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裴修立在马上,朝那位第一个开口的人看去,眼神威压,“这位兄弟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吗,我好言相劝,晓之以理,你非要往大牢里闯,你说我是放过你还是不放呢?”
“不占理就要抓人是吗!”挑事的人又怂又勇,躲在百姓堆里扯嗓子叫嚣,“你抓啊,老子哪怕蹲大牢也要替乡亲们说话!”
裴修不怵他的挑衅,“你既然代乡亲们出头,不妨大方硬气些,站到我面前跟我理论,一味煽动百姓闹事这不叫替他们说话,这叫拉他们下水给你垫背,你以为法不责众是吗,今日我就告诉你,我只抓挑头闹事的,抓了就代所有百姓受罚,众责加身,流放死刑都是轻的,怎么样,还义正严辞地替百姓出头吗?”
那挑事的顿时哑了火,不只他,别的试图闹事的也都哑了火,好家伙替所有百姓受责,流放死刑还是轻的,这谁受得了?
就在这时,百姓堆里有几个混混样子的人站出来,指着方才闹事的人道:“这家伙分明是陷大家于不义,他挑起事来溜之大吉,倒霉的还是咱们,不能让这别有用心的害群之马继续住在扬州城!”
这几个混混正是乌雀帮的,因着近来乌雀帮帮主官府铲除乱民,为扬州城的安居乐业做出巨大贡献,往日恶霸形象成功洗白。
百姓们信服谁就往往站在哪一边,一时间大家都对那个挑事的人言语讨伐。
那兄弟本来躲在百姓堆里,这一下被孤立出来,仿佛叫人脱了裤子丢到大街上供人欣赏。他一时间不知是该捂脸好还是捂腚好,只恨不能钻地里把自己埋起来。
“乡亲们!大哥大姐们!我真不是要陷你们于不义,不要把我赶出去啊,我祖上几代都在扬州城,搬出去了没法活啊!”
乌雀帮的兄弟道:“既然不是有心,那必定有人指使,说,是谁指使你坑害百姓们的!”
“我,我……”闹事的人跪在地上抱着头,十分纠结,好像两边都是悬崖,跳哪边都不得好死。
“说不说,不说立刻给我们滚出扬州城!”
“我说我说。”那人咬牙吐出实情,“是城东安泰药铺的孙掌柜!”
此时,江南商会。
晏川行将两封书信丢在孙旺面前,“孙掌柜,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德州府以太子的名义发来的,让各地商会留意当地药铺,找出大皇子余孽并铲除,一封是从你家的信鸽身上取下来的。”
孙旺脸颊微微抽动,“我不明白晏会长是何意。”
“不明白没关系,我可以念给你听。”晏川行脾气很好地说,“信上写,东家已死,切勿暴露,不可让太子与裴修进城。”
“这……”孙旺很是茫然,“晏会长是不是搞错了信主,我完全听不懂。”
“不瞒你说,这信鸽是我叫人在你家药铺附近抓的。”晏川行直言不讳,“信鸽认你家门,自然是你家的,这个一试便知。”
孙旺依旧装蒜,“晏会长,即便这鸽子是我家的,但只靠一只信鸽,似乎不能定我的罪吧?”
“晏会长!晏会长可在?”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喊晏川行。晏川行应道:“我在,哪位朋友请进!”
不多时,一个混混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进来,朝晏川行拱手道:“晏会长,在下是乌雀帮的,特来告诉您一声,贵会的孙旺掌柜收买人煽动民众闹事,阻拦裴尚书进城,那被收买的人已被裴大人拿下了,您务必不能让孙掌柜跑了。”
方才还装蒜的孙旺立时慌了神儿,他故作镇定道:“什么收买人,煽动民众闹事的,我吃饱撑的吗,什么人污蔑我!”
晏川行:“若没有这封信,兴许人家有污蔑你的可能,可两件事凑在一起,有证有据有因有果,断然不是巧合,孙掌柜,依我说,跟余党勾结没有好下场,何必搭上一家老小呢?”
孙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晏川行是练家子,不过几步就追上,一把将人逮住,他惋惜道:“孙掌柜,看来你还是选择走一条死路啊。”
裴修抓住闹事的人去了府衙,让当地知府抓捕孙掌柜。
知府即刻派官兵前往江南商会,十分顺利地抓捕了孙旺,一起来的还有晏川行。人证物证摆在面前,孙旺抵赖不得,只好承认。
百姓闹事就此结束,征粮的困难又浮上水面。
裴修以征粮官的身份,跟知府大人还有晏川行一同商量此事,“实不相瞒,征粮的任务极重,扬州府是极少没被乱民搜刮的地方,重担也就落在咱们肩上,但民众抵触情绪大,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主意?”
知府大人托裴修的福,捉拿了叛党,将来官路必定畅通,因此对裴大人十分殷勤,他道:“下官愿配合裴大人的一切公办,明日我便挨家挨户上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尽量帮大人征粮。”
裴修:“多谢张大人。”
“只是动情理恐怕不够。”晏川行道,“百姓对官家已然不信任,又逢乱世,粮食是生存根本,寻常百姓能自足就不错,不能指望他们慷慨解囊,商户富户虽有钱粮,但乱世之下,谁也不会拿出太多,我捐你一担也是捐,你还不能说什么,这无疑是杯水车薪。”
知府:“那要如何是好?”
晏川行:“不妨以借的名义,我来作保。”
“借?”知府大人惊了,这么多粮食,晏会长自己作保,这闹不好可要倾家荡产的!
裴修当然不能叫岳父倾家荡产,但他知道岳父大人是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不由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天晚上,晏川行就召集商会的成员,商议借粮一事。
“朝堂危难之际,我带头略尽绵薄之力,大家所出钱粮皆是以借的名义,朝堂会给各位欠条。”
“晏会长,说是借,那还不跟白拿一样吗?朝堂这种借的把戏也不是没玩过,就是要钱要得体面些罢了。”
“就是,晏会长您趁早也别慷慨,连个响也听不着。”
晏川行:“我给大家作保,若到期朝堂换不上,便由我来还。”
一众东家掌柜闻言都愣住了,这,这不是一般的冤大头啊!
是冤大头晏川行也得认了,谁叫征粮官是自家女婿。
商户这边征粮顺利,基本就能应对接下来的战争。裴修即刻动身返程,把粮草运送去了苏州府。
修养了几日,待兵营里的兄弟们养足了精神,盛明宇便率军攻打松江府,连胜三战,收回了大半失地。
连吃败仗的李瑶娘有些沉不住气了,之前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把东南军打到苏州府,一来仗着己方粮草充足,二来对方主将不中用,不知白送了多少人头。
如今情势大反转,对方换了主将,又有了粮草,而己方的供给却快要断了!
远离自家地盘打长线仗本就是吃亏,又占领了整个松江府,需要大量的人手与粮草。可偏这时候供给船频出事故,折损了好几辆货船,他们的供给就跟不上了。
必须速战速决,若是一击不成,就只好撤退了。
李瑶娘集结分散各地的人马,拼着前功尽弃的风险发动强攻。
盛明宇不敢与之硬拼,只能迂回拖延,消耗对方的粮草跟弹药。不过两日,对方的强攻就现出弱势。
又两日后,他率军反击,将快要断粮的叛党打出了松江府。
东南军水战平平,逃出海的李瑶娘认为盛明宇不敢追,因此打算在水上驻扎,一边想办法补给,一边继续打。若吃了败仗回去,上皇不会饶恕。
哪知盛明宇竟追了上来,打着救太子平反贼的旗号,这架势竟是要攻岛!
李瑶娘认为蜀王八成是疯了,以东南军的战力攻岛纯粹是送死,可一方面又不敢轻敌,咬牙应对。
然而很快,她连咬牙的力气都没了,各路补给无一收获,见了鬼的都叫人阻断了。她意识到,这是玄月阁出手了。
玄月阁在海外没什么势力,但能阻断他们沿海各地的补给,甚至也有本事在水上做点小动作,拦截岛上过来的武器船只。
水上不比陆地,情况再糟糕也能咬牙拼命,水上没有武器跟淡水就代表要完蛋。李瑶娘不敢再硬撑,一路逃回了岛上。
此时,晏长风乘坐的渔船拦截了晏长青运送火器的大船。
她离开太原府后直奔莱州府,先通知沿海各地阻断粮草出海,又随着玄月阁的渔船出了海。依着晏长青航行的路线,在他未到达岛上之前拦截。
小渔船拦截装满火器的大船当然不可能,但里应外合就可能,晏长青的船上有玄月阁的人,他们挟持了晏长青,控制了大船。因此晏长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晏长青的船。

“二姐?”
晏长青怎么也想不到,截船的竟然是二姐,更想不到他自以为密不透风的海上商道,竟然早已被渗透。
“是我。”晏长风叫玄月阁的兄弟给晏长青松绑,“你的船已经被我控制,你是配合还顽抗,自行选择。”
“二姐,你要做什么?”晏长青试探道,“你若是想要武器火药,大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给你提供,但你公然截船,会被上皇知道,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上皇?”晏长风心说,大皇子这组织怎么净弄些匪夷所思的称呼。
“是大皇子。”晏长青说,“他自封为上皇,在岛上弄了个小朝廷。”
“哦,过皇帝的瘾。”晏长风嗤笑,“他怎么发现我截船?你们中途可有岗哨对接?”
“是,沿途皆有岗哨。”晏长青没有隐瞒,“每到一处我要亲自跟他们对接。”
晏长风:“如何对接?”
晏长青道:“他们会上船检查。”
晏长风跟葛飞对看一眼。船上原本有八人,其中两人是玄月阁的兄弟,现在加了四人,需要藏起四个人。藏起来的好说,剩下的两个,包括晏长青,需确保他们不要露出马脚才好。
“留下一人控船。”晏长风交给葛飞一包“痛痛”粉,这玩意儿能叫人全身疼痛难忍,专治不听话。
她亲自拿了一包,捏着晏长青的下巴给他灌进去。
“咳咳咳……这,这是什么?”晏长青捏着嗓子吞下去,“是毒药吗二姐?”
晏长风默认。
“你……”晏长青的脸色煞白,“二姐,其实你不必这样防我,我什么都不瞒你,也会配合你,你真的不必。”
晏长风不为所动,“你我立场不同,不得不防,等事情完成,我自会给你解药。”
晏长青苦笑一声。
很快,他感觉腹中疼痛难忍,继而痛感蔓延全身,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
晏长风蹲下,漠然看了他片刻,然后给他喂下一粒暂时缓解疼痛的药。
晏长青皱眉吞下,躺在地上忍着痛,苦涩道:“二,二姐,我一离开晏家就被章铭顺带走了,然后,我见到了我娘,她没死,被章铭顺救了。”
晏长风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当时又惊又喜,又担忧,坦白说我希望我娘活着,即便她坏事做尽,我也希望她活着,哪怕她受惩罚也好过死了,惊喜之余,又担心她活着的事被家里发现了,我甚至还想着帮她逃走。”晏长青微微抽了下气,“可很快,我就知道我天真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娘,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她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冷静,冰冷,她告诉我她是秦王的人,秦王需要晏家,如果得不到就毁掉,再重新扶持章家,她说我别无选择,只有为秦王做事才可以出人头地。”
“二姐,你可能不信,我当时是拒绝的,可章铭顺不放我走,只要我走他就会把我杀了,我没办法只好帮他们做事。章铭顺哄骗我,他说如果我把晏家最新的绣样子画下来,就会把如烟嫁给我,我那时候真是糊涂,居然就信了他的鬼话,等我把绣样子画下来之后,章如烟就成了秦王的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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