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礼往后仰靠,大力揉了揉眉骨,“这大小姐的嘴不饶人呐。”
“她要真饶了你,你就该害怕了。”唐聿说了句实在话,“虽然老话讲成事不说遂事不谏,但你在杨逦这件事情上,确实做得不妥,像这样的情况你就该早点坦白,姜枝没准觉得你挺痴情。”
唐聿越说越来了劲,“你等俩女的接上了头,大战三回合以后,你再跑去她跟前诉苦,说你有多么想她,你觉得她气能顺吗?”
“何况姜枝是多要脸面的一个人啊,也就追你的时候舍了一身剐,你什么时候还见她仪态尽失过?那大小姐架子端得可太狠了。”
“还有啊,我看姜枝......”
程隽礼越听越头疼,直接出声打断了他,“小嘴叭叭的,卓歆不嫌你碎嘴子吗?够她受的了。”
唐聿:“......我造了什么孽,一晚上被你们两口子轮流攻讦,真是够欠的我。”
该问的话问完了,再坐着也是没劲。
程隽礼独自开车回了裕园。
已经是大半夜,佣人们还整齐划一地站在门口,夫妻俩都不在,谁也不敢自作主张就下班。
程隽礼看见这么多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都下班吧。”
俞伯上前接过他的车钥匙,“先生这几天一直胃疼,喝杯养胃散再去睡吧。”
“也好。”
程隽礼沐浴后照旧坐在床头,拿出平板查看明天的行程表。
恍惚间就想起来那天,姜枝洗完澡坐在化妆镜前护肤,他也是这样靠在床头,看着她纤细的腰段就开始犯迷糊。
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说好困,姜枝轻轻嗯了一声,没多久她就结束了护肤。
姜枝小跑着过来,飞快地钻进软被里抱着他,然后神秘兮兮的,“你再忍一忍,让我先睡着。”
虽说平时都是程隽礼睡得晚一些,但这种论断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问她,“嗯?为什么?”
姜枝缩在他怀里小小声,“我怕黑。”
她习惯睡觉的时候亮着廊灯,可程隽礼却是见不得一点光亮的,要是程隽礼比姜枝先睡着,姜枝在黑夜中就没办法睡了。
程隽礼没有关台灯,他的下巴抵着姜枝的发顶,双手环住她的后背。
明明用的同款沐浴露,但她身上就是更好闻。
其实那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但程隽礼却记得很清楚,他甚至能复述他的心理活动。
睡着之前他一直在想,他好爱姜枝,这一刻他真的好安心。
申城37度的高温作祟,水泥地踩上去像滚烫的岩浆,热气从裙底直蹿到头顶。
姜枝从前天出门试了水之后,就被吓得退了回来,一连两天都没有再敢出过门。
但三天假期一结束,还是要回学校上课。
她才刚一下课,就找到院长说她不再参与录制比赛,姜枝原本已经打好了无数遍腹稿,就怕院长不肯。
谁知道姜枝才刚开口,院长就忙不迭应下来。
这一波操作倒把姜枝给整的不会了。
姜枝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心里也反应过来,八成是有人做贼心虚了,提前打好了招呼。
不管程隽礼是出于什么原因做这件事,总还算是懂得了解她的,姜枝本来也不喜欢去出这种风头,看在他办了件正事的份上,姜枝又默默把从黑名单里给放了出来。
姜枝在停车场里坐着打了局王者,被唐聿和小丁总两个轮番嘲讽后,摔了车门气鼓鼓地走进了电梯里。
卓歆正坐在地毯上敲她的毕业论文。
姜枝走过去问她,“猜猜我们今晚吃什么?”
连吃了三天速食产品的卓歆已经馋疯了,“日料?”
姜枝:“......猜贵了。”
她是正经领工资的人好吗?不是和程隽礼一样从劳苦大众手里抢钱,一顿吃掉一个月工资,这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做法不可取。
卓歆还在继续,“那就是吃帝王蟹?海鲜火锅?再不然就象拔蚌。”
“停停停。”姜枝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再猜下去她都要吃穷了,“我是让你猜吃什么,不是让你许愿来了。”
谁承望黎汀从卧室里走出来,“我请你们去空蝉吃日料,就当是我住这儿的房费。”
卓歆欢呼了一声,说着就要往外走。
姜枝伸手挡了挡她,“都给我等会儿,你怎么进来的?”
黎汀指着门外,“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呀,难道还要爬进来不成?”
姜枝转头看向卓歆,“你说呢?”
“她确实是自己走进来的。”
姜枝:“......”
一直到坐在空蝉的包间里,姜枝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会收留黎汀的。
大概是因为她们在“男人都是傻逼”这件事上交换了意见并达成了一致吧。
只能这么解释现在这种围桌负债吃饭的情况了。
付账的时候服务生对她们说,“一共两万六千四百,给几位免个零头吧。”
卓歆喜滋滋地看黎汀,“你付吧,两万块。”
服务生咳了一声,“卓小姐,是两万六。”
姜枝战术性地撩一撩碎发,无语望天。
卓歆和黎汀的声音瞬间抬高八度,“不是说免个零头吗!?”
这俩娇生惯养没付过钱的逗逼,有抹零头从千位开始抹的吗?要不要直接把整个店送给你俩?
服务生深吸了一口气,“免个零头的意思是免四百。”
黎汀一下子就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那你这样不可以的,你在欺骗消费者,我是你们的老顾客。”
卓歆忙拉住了她,“你就付钱吧行吗?别再吵吵下去了。”
黎汀翻了半天包才拿出张卡来,“刷卡。”
服务员接过去,“不好意思,您卡上的余额不足,支付失败。”
黎汀信誓旦旦地说,“你的刷卡机出问题了。”
姜枝觉得服务生能忍到这会儿都不动手,已经算是她的涵养修炼到一定高度了。
为了避免和这两个降智girl一起丢人现眼。
姜枝决定舍身取义,她从包里翻出张卡,正要递给服务员时,包间的门忽然推开。
她递卡的手就这么停顿在半空中,就看见面前站了一群公子哥儿。
其中就有她的丈夫程隽礼。
小丁总最先开了口,“哟,这里还真够热闹的,就听见你们嚷嚷了。”
唐聿问服务生说,“大吵大闹的怎么回事?你们要把人店给拆了?”
服务生看了眼唐聿,把事情给复述了遍。
姜枝分明看见程隽礼的脸上探究和想笑又极力忍住的表情交织在一起。
毁灭吧,她累了。
姜枝拿着包起身, “赶紧结账,我们走了。”
唐聿他们见她出来都赶紧让开了,只有程隽礼站在原地不动, 姜枝本想绕过他直接走出去。
但她擦着程隽礼的袖口走过去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捏住了小手,那迅雷之势要说程隽礼没练过两下子, 连智商个位数的黎汀都不信。
两个人一个面朝里, 一个面朝外, 手攥手就这么站着。
程隽礼紧紧捏着她的手心,大拇指的指腹不停摩挲着她的指背,脸上是不容置喙的冷峻。
姜枝一双秀眉微蹙, 试着挣了挣,但程隽礼纹丝不动。
唐聿和小丁总相视一笑, 忙领着大家伙儿退出去。
黎汀却还在纠结她卡上余额不够的事情。
卓歆也缺心眼的帮着她一起回忆,“难道你就连这张卡也被你妈封了?”
“不能够啊, 她不知道。”
卓歆:“你妈可真神通广大, 她有这本事, 怎么不用你爸身上?”
黎汀不服气,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 我妈又怎么招你惹你了?我爸老糊涂了, 才会爱狐狸精!”
卓歆:“谁人身攻击......”
唐聿无语地拍了拍脑门子, 伸手就把卓歆给拽了出来。
小丁总也一道拉走了从小情商缺失的黎汀。
她俩边走还边在义愤填膺地互怼。
卓歆使出平生仅有的力气甩开了唐聿,“干什么总拉我?”
唐聿直接把她推进了另一个包间,“你是哪个星球上来的物种?但凡有点眼力见儿, 都不会一直待在那儿不动。”
黎汀不屑地看了眼程隽礼, “他高不可攀地站那儿, 像是给姜枝道歉的吗?想吓唬谁呢他那是?”
小丁总乜斜着她,“一天不裹乱你就会死。”
黎汀指着他说,“你,送我们俩回家。”
“这么多人呢,凭什么是我?”小丁总莫名其妙。
黎汀的嘴皮子突然利索起来,“因为你年纪大没结婚,没有那么多绯闻缠身。”
卓歆附议,“是的我们不用担心被找麻烦。”
小丁总:“......吃完饭再说,真服了你俩。”
此时此刻的包厢门口。
程隽礼掌心捏着姜枝的手,喉头不住翻滚着,薄唇几次欲启,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姜枝觉得手心里汗涔涔的,也不知道这一位打算就这么站到什么时候去,她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多番想要挣着甩开他的手,却又敌不过,再去瞧程隽礼的妈生冰山脸,大有和她站在这穿堂风嗖嗖的门口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架势。
姜枝垂下浓密的睫毛,“你到底想......”
谁知她才刚一开口,程隽礼就接过话茬,“想让你饶了我。”
“???”
姜枝微微侧过身子看向他,“别以为道个歉就完了,我没打算原谅你,你太过分了程隽礼。”
好些天没听见她的声音,连训人也是温软的口吻。
程隽礼莫名的愉悦起来,脑子里甚至闪过了只要她肯回家,让他怎样都行的疯念头。
他收紧了力道,“嗯,我是很过分,怎么可以因为她长得像你,就胡作非为。”
“认错的速度太快了,这不符合认知规律。”
程隽礼换了只手牵她,唇角弯起的弧度就没下去过,和姜枝面对面的站着,“你确定要和我聊认知规律?”
姜枝对自己的知识水平有着很清醒的认知,念书的时候她的数理化作业全是抄的韩叙的,那确实在自然科学这方面要逊色于程隽礼。
但那又怎么样!
她现在可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怎么不能趁此机会对他指指点点?
姜枝微抬下巴,“你看看你这个态度,做错事的人是谁啊?”
程隽礼好脾气地示意她接着说,“对不起,你继续。”
但姜枝想了半天,好像没什么说的了,至于这整件事情,她已经听黎汀讲过了。
就算是经黎汀那张唯恐天不乱的嘴,再加上她发挥逆天想象添油加醋的描述,姜枝听了也只有五味杂陈的错综感。
她怪程隽礼的前怕狼后怕虎,让她一个人走过许许多多孤寂的夜晚,更觉得杨逦也不过是个受害者,把一切推脱到她的头上也着实没有道理。
最后她连该怪谁都不知道。
姜枝甩脱了他的手,“继续什么呀继续?我真是懒得理你。”
程隽礼仿佛看到了不远处胜利的曙光,“不理我没关系,回家也能冷战。”
“我不想回去。”
程隽礼冰凉如水地看着姜枝,冷峻的一双眸子里喜怒不辨。
他将怒气一压再压,“今天不想回也没关系,过个一两天我再去接你。”
可姜枝却说,“过两个月吧。”
程隽礼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您这气性未免也太长了吧?”
姜枝走近了两步,“以前是谁信口开河来着?两个人在一起,最好一两个月见一次,才会有神秘感。”
程隽礼微眯着眼想了想。
好像就是他嘴贱说的。
当时他们才刚订婚,姜枝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时不时行使她未婚妻的权力,打着彼此熟悉的幌子,约程隽礼到处看展、吃饭、听音乐会、看舞台剧。
程隽礼那时才刚毕业进集团,急于做出一番成绩给董事会看,每天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有时间陪大小姐消遣。
那一日姜枝又来找他吃饭,程隽礼就随口编了这么个借口,还找出莫须有的案例佐证。
姜枝当然不会信他这套瞎几把鬼扯的说辞。
但却瞧出来了程隽礼不待见她的意思,慢慢就不那么热衷于找这个未婚夫了。
只有在很想见他的时候,才找个机会去看他一眼。
只是程隽礼万万没料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到了姜枝摆谱的时候了。
他也要为自己说出去的混账话买单,还好他当时没有一时兴起说个一两年。
不然还有得姜枝嘚瑟的。
程隽礼带了几分无奈地环住她的腰,“我就不信你一点不想我,你能独守空房那么久吗?”
“那你最好相信。”
“......”
程隽礼抬手一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这总没问题吧?”
“考虑到我们还在冷战,我就付你打车费好了。”
“......”
二人走到停车场,程隽礼打开车门让姜枝先上去,姜枝鲜少坐副驾,脑子里没有系安全带这根弦。
等程隽礼都已经坐稳了,她还处在神游太虚的状态,只觉车厢内空间密闭的很。
否则怎么鼻尖萦绕着的全是程隽礼身上那股子沉水香的气味?
直到程隽礼倾身过来,姜枝不自觉的地屏住了呼吸,甚至于微眯上了眼眸,活脱脱一副等着被亲的模样。
程隽礼勾了勾唇角,却只是缓缓帮她扣上了安全带,就飞快地撤了回来。
姜枝垂眸半靠在椅背上,就......就这样?刚才一脸忍不住的是谁?
程隽礼一路都开的很慢,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边把玩着姜枝的小手。
姜枝却始终气鼓鼓地把头偏向一边,程隽礼偶尔转头瞧她一眼都觉得想笑。
嘴上比谁都爱撂狠话,但身体却诚实的可以。
一直到车开进云月居,姜枝解开了安全带,轻轻说:“我到了。”
她忿忿地剜了一眼程隽礼,心里头大喊大叫的全都是:我都已经到家了你还不亲我吗?你快点好不好?再不亲我我就要下车走人了!快亲我啊直男!
但程隽礼却依旧我自岿然不动,满脸都写着“今天要亲了你算我输”。
姜枝拿上包正要开车门时,程隽礼已经先她一步下了车,绕到她这边给打开了门。
她刚迈出腿来站直了身子,就对上程隽礼司马青衫丰神冶丽的眼神,姜枝有些迷蒙地咬住了唇。
殊不知她这个举动落在程隽礼眼里有多风流蕴藉。
程隽礼再好耐力顷刻间也荡然无存,他伸手捧过姜枝的脸吻了上去,就势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车门边上。
姜枝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他,带着无意识的迷恋,和声声诱人的娇莺初啭。
最后再无一丝气力的她软绵绵地靠在程隽礼身上,程隽礼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闭了眼全心感受着她久违的娇软的身体。
良久,程隽礼的声线还带着几分喑哑,“还不跟我回家吗?”
“还没罚够你,我才不回呢。”
程隽礼笑出了声,“你确定是在罚我?”
姜枝捶了捶他的胸口,“你不许笑你,放开我,我要上楼了。”
程隽礼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如果我现在把你抱回家,会不会跟我生更大的气?”
姜枝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情潮仍未褪去,“会生哄不好的那种气。”
程隽礼低头蹭着她的侧脸,“那再让我抱一会儿,我都想了多少天了。”
等姜枝打开家门的时候,黎汀和卓歆双双坐在沙发上回过头,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妹。
两个人都用一种观赏野生动物园里引进的外来物种的眼神打量着她。
姜枝赶紧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的钥匙,这好像是她家才对吧?这俩反客为主?
黎汀和卓歆异口同声地冲她喊:“你要在这住吗!”
姜枝换上拖鞋,“这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我?”
说完也没再理她们, 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黎汀就着卓歆的手吸溜了一口生椰拿铁。
卓歆茫茫然地问,“程老板没哄好她?”
黎汀信誓旦旦,“我说了他那副高贵样儿就不像来和好的, 姜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喜欢他, 我看就连你哥都比这位不可一世的程董强。”
什么叫就连?她哥那么差?
卓歆瞥了她一眼, “你这句话既贬低了程董,还顺便嘲讽了我哥一通。”
黎汀想开口解释,卓歆又打断了她, “你妈能忍到今天才把你逐出家门,她脾气可真够好的。”
等姜枝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卓歆和黎汀自动为她让出沙发的C位,并整齐划一地做了个标准的please的动作。
像两个训练有素并急于完成文服KPI的空姐。
卓歆端上果盘, 递给姜枝叉子, “您是为什么没有回阿房宫一样大的裕园呢?”
在卓歆说到阿房宫的时候, 黎汀还形象地伸出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 她不当个捧哏的都可惜。
姜枝拣了颗奶提吃着,“也没什么, 就不想回。”
黎汀又继续为她捏着腿, “方便详细展开说说吗?”
“我追程隽礼的时候受了多少罪, 这些你们两个总应该晓得吧?”姜枝说这话的时候还带了种积年的怨气。
黎汀忙不迭地点头,“我是最晓得的呀,我都当成笑话传了多少年了, 每次都要嘲讽你。”
姜枝:“......你先把嘴闭上。”
卓歆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所以你现在是要一雪前耻?”
姜枝很认真地想了想, “好像也没那么刀光剑影的,哎呀别管了,反正我没那么容易回去。”
黎汀咬牙切齿地说,“天呐裕园那种富贵窝!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去。”
姜枝:“......把针线盒找来,我把她嘴缝上。”
卓歆:“......我这就去。”
黎汀:“真服了你们两个老六。”
说着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丁牧影发来的,问她到了家没有。
黎汀看着屏幕就陷入了沉思,随后就像是自言自语地问,“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姜枝一边拿遥控不停地换着频道,一边状似不经意实则很认真地说,“你是说楼下那个年轻保安小张吧?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一段眉目,他每次瞧你都多少有些郎情妾意。”
黎汀:“.....我他妈说的是小丁总。”
“哦......那倒没有看出来。”
“......”
卓歆不耻下问,“敢问你是从哪儿发现的端倪?”
“他连发三条微信问我到家没有!不是他把我送到楼下的吗?难道就一段电梯我会走不动?”黎汀觉得自己说的十分在理。
卓歆很是不以为然,“就这?”
黎汀反问了句,“那不然呢?”
卓歆给她看了和唐聿的聊天记录,“唐聿早就从到家没有问到就寝情况了。”
姜枝和黎汀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疑惑地看着卓歆问道,“你们俩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卓歆:“.......我们是从小到大的革命友谊。”
姜枝和黎汀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看着对方,“没有错,就是在一起了。”
仿佛事实再一次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卓歆几乎是立马就占领了沙发的高地,“我再最后说一次,我们俩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黎汀从下往上仰视着她,“站那么高你就能否认事实了?你怎么不直接站天花板上去?”
姜枝连眼皮都没抬,“都他妈男女关系了,你在纯洁给谁看呢?”
卓歆:“.......”
姜枝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开始分析黎汀的情感危机,“虽说丁牧野的背景和你未婚夫比起来差了半截子,但架不住他家来势汹汹,能在短时间内跻身申城的上流圈子并且.......”
黎汀很狗腿地给她揉了揉肩膀,顺便把她的话头子给接了下去,“并且能和你家程董称兄道弟,很不简单,最起码值得我在他身上动脑筋。”
姜枝转过头用一种“原来你还有脑子”的眼神看着她,“你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黎汀:“......我真的拴Q.”
姜枝的手机响起来的一瞬间,黎汀和卓歆都想凑过来看。
她做贼似的捂在了怀里,“我宣布婚恋代表大会一届一次会议暂时闭幕。”
姜枝几乎是踩着普罗科菲耶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的舞点转回的卧室。
她手里捏着手机和裙摆,跳到一个小段结束时,正好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姜枝划开接听键,装模作样地问他,“您好,哪位?”
程隽礼靠在裕园的窗台边,“你连你老公的号码也不认识?”
“我还以为是哪个节目组约我呢,毕竟你也知道我现在有多红呀。”姜枝故意说。
“只要不是不识趣的男生就好,否则,我现在就把他扔黄浦江里去。”
程隽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
姜枝一猜他就在抽烟,“你今晚不许再抽了啊。”
“程太太想要管束我,也得在我身边才行。”
姜枝恶狠狠地说,“你不用忙,看我回去了怎么治你,等着吧你。”
“那我可真有点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你来收拾我。”程隽礼低低地笑了。
“再说我就要睡不着了,本来这两天就睡不好。”
程隽礼顿了半分钟。
在姜枝以为他要挂了的时候。
那头突然传来一句,“枝枝,我好想你。”
姜枝的心忽地似擂鼓般剧烈跳动了几秒。
这像是在做梦。
也很像她幻想过多次的情形,但当它有朝一日真实发生的时候,姜枝又有种置身事外的错觉。
她慌乱地挂了电话,捂在心口,嘴角疯狂向上扬着。
然后在她宽大的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
程隽礼说想你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真好听。
在云月居住着的这几天,黎汀直接向她的浪荡未婚夫发出了退婚邀约,虽然她亲妈气得跳脚,但她反正都已经因为不遵懿旨被逐出了黎家大门,也就不在乎罪加一等了。
反倒是和丁牧影越走越近。
两个人常出去吃饭约会,总是到后半夜才回来。
这天下午姜枝刚下课,她走在路上打开手机。
就看见黎汀拍了张她和丁牧影看电影的照片在她们三个人的群里,并在下面说:【小丁总包场和我一起看电影哦,他可是推了高层会议特地来陪我的。】
姜枝回了句:【真笑死个人,每天十来个男生扔下女朋友来听我讲课,我炫耀了吗?】
黎汀:【这局你大获全胜。】
卓歆:【闭嘴吧美少女们.jpg】
黎汀:【唐夫人已被禁止发言。】
姜枝笑了笑,收起手机走出了教学楼,正要上车时,就看见了真正的唐夫人。
也就是唐聿的亲妈李梓琳,和前来考察的医大副校长笑盈盈地站一起,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姜枝浅笑着打了个招呼,“李阿姨您好。”
“这是小枝吧?哎唷,都上班了呀。”
李梓琳和郑女士是千万年的好姐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看见她娇生惯养的女儿姜枝正儿八经上班的样子,脸上惊讶的表情根本就收不住。
姜枝点了点头,“是啊,上班。”
李梓琳又拉着她问长问短,姜枝耐住性子回答了一遍。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姜枝先开口告了辞,“阿姨,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好好好,你去吧。”李梓琳看着她离开的高挑背影还在感慨,“别说这郑婕还真是会生,把个女儿生得这么好。”
医大的副校长却神秘兮兮地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看她哪有半点像郑婕?”
李梓琳还一头雾水,“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不是郑婕的种?”
姜枝走到车边把包放了进去,又想起来她的电脑放在了教室里没拿,就转身往教学楼门口走去。
谁知才刚走了十步不到,就听见那位副校长说,“郑婕有不孕不育症,治了多少年都没好,她哪里生得出孩子?”
姜枝顿时疑云四起,这个郑婕,是她妈妈郑女士?
还是纯粹是同名而已?
下一秒。
李梓琳就脱口而出,“你少胡说啊,我可是看着郑婕肚子大起来的,她家姜书记高兴的什么似得呢,怎么会有假?”
“我说亲姐姐,咱们俩是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我会骗你吗?”副校长却很笃定,“这个姜枝啊,十有八九是姜家抱养的,要不然就是......”
李梓琳压低了声音问,“要不然就是什么?”
副校长尖锐的语调一字一句钻进姜枝的心里,“姜书记在外面的女人生的,为了名声考虑,才抱回来养在郑婕名下的。”
“天呐,可是郑婕一直都对小枝好的不得了啊。”
副校长一副了然的模样,“她自己又没孩子,何况她还能和姜书记争什么吗?争也争不过他呀。”
姜枝只觉得天旋地转,已是秾夏的天气,听着树上聒噪的蝉鸣,她几乎要站不住,脑子里头一片混沌。?
如果她不是郑女士生的, 那她又是从哪儿来的?
真像人说的那样,是爸爸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吗?又是和谁生的呢?
要是说她姜枝的人生在风光了二十多年突然一落千丈,从公主一样的千金小姐变成贪污犯的女儿还不够刺激的话, 那么现在再来个人告诉她,她甚至不是郑女士亲生的,这剧情放在狗血遍地撒满的韩剧里也一定是抓马中的翘楚。
姜枝一股脑地跌坐在花坛的瓷砖上。
也顾不上它们已经被烈日烤晒的滚烫发热。
她一颗心如坠冰窖般瑟瑟发着抖。
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郑女士打电话。
但始终都是关机状态。
噢, 她忘了, 郑女士这几天去了维也纳听音乐会。
姜枝抱着膝盖在夕阳斜照里坐了大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