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微微抱怨:“怎么只有跟姐姐的照片,难道我们俩的照片不足以让你摆出来吗?我们有好多回忆的……嗯,我想想,大脑有些迟钝呢,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想起来的……”
余姣在心中疯狂尖叫,别、千万别想起来!
她还想活命。
不知是被他错认成女友的缘故,才导致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但能拖一步是一步,他满身都是黑气、白着脸、滴着水,很难想象这是只不会害人的鬼啊,毕竟,他沉着脸的模样太凶狠、阴森、邪恶……
余姣心神不宁地把水饺煮好,煮得饺子都破皮,捞在碟子里,她看到那些半死不活的水饺,想到现在的自己,唉唉叹息声,端着它们迈出厨房,重新回到被黑气笼罩的客厅,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说:“可、可以吃了,你,你……你先吃?”
周青彦没坐她对面,坐在她身旁,没动筷子,托着腮:“你吃。”
余姣肚子确实饿了,见他是真心的,不再推脱,用筷子夹起只放进嘴中,烫得她连忙吐出来,男人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来,他说:“余姣姣,你做事怎么总是这么毛燥?”
余姣红着脸,低头填肚子。
周青彦生前和余姣几乎没有交集,她很少听到他一次性说如此多的话,那是很温柔的音调,却因他已经死亡,无端地缠着阴凉的尾音,让听到的人不自觉后脑发麻,余姣尽量忽略这种不适,稳定心神,安心干饭。
谁想,下一刻,他出声:“给我尝口。”
余姣将筷子递给他,他不拿,只托着腮,微微张嘴,狭长的眼睛紧紧盯她,大有她不给就一口吞掉她的架势。
余姣不敢忤逆,只好从外貌不佳的水饺里,矮子堆里拔将军,夹了只圆润的,可惜中途还是被她懒腰折断,就这么破破烂烂地塞入周青彦的嘴中。
周青彦咬了口,吞下去。
余姣选中另一只,用手捧着,时刻待命。
周青彦猛地从椅子跌落,跪趴在地,刚咽下去的水饺被他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地面被他身上滴落的水液湿了一片,隐隐泛着黑气的水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液,余姣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抖着身体,生怕他将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刚才那一眼——
周青彦折着腰,脊背向后弓起,瘦削的肩胛骨、嶙峋的脊背,很难想象这位在生前跻身青城市的行业新贵,身价过亿,可以享用大部分人享用不到的资源、美食,他的身形却像是长期挨饿的人,不,是因身体疾病折磨,形销骨立。
他生前的生活很糟糕吗?
余姣想了想,没思绪,她跟他根本就不熟。
周青彦从地面起身后,余姣盯着被他吐出的水饺,见他没有要收拾的迹象,不满地撇撇嘴,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全落在男人眼中,他显得窘迫又无奈:“……抱歉,姣姣,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吃掉的,可是身体消化不了,辛苦你待会把地面打扫干净,好吗?”
他毫不掩饰地攥下筷子,手从中穿过,在余姣惊讶的眼神中,解释道:“我刚出来,还太虚弱,估计需要什么东西才能增加我的身体力量,等我找到方法,整间房子的卫生都交给我……”
他说的很贴心。
但余姣半句都不想听。
增加身体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吃人。
余姣笃定地想。
她没了胃口,把餐桌收拾干净,又把地面打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紧接着,她看到令她头皮再次发麻的事情——
周青彦拿起她的手机。
“哎……你、你不是不能接触实物吗?”
周青彦坐到她身边,拿过她的手指,尽管余姣表现得很抗拒,但还是几乎没有反抗力的,被捏着手指解开指纹锁,手机屏幕很干净,没有放“不该放”的图片。
他边滑动手机,边说:“刚才我发现突然可以触碰实物,姣姣,我只是太累,我从我死的地方走来的这里,将近一个月呢,还好,我找到你了。”
他嘴里说着亲昵的话,余姣却身体僵硬。
几次想要从他手里抢回手机,奈何胆子太小,只敢在脑海里付诸实践,现实只能缩着脑袋等死。
她几乎睁着眼睛,眨都不眨,看着他点进相册,带着甜腻的笑意的声音说:“我们应该有很多相片的,等我挑选几张好看的,把它打印出来,放在餐桌上——”
“这个男人是谁?”
余姣在心里回答。
余姣是在新生入学时认识的程禾, 当时他站在大巴车前,举着印有学校名字的旗帜,阳光落在他温柔的脸上, 那双水光潋滟的含情眼望过来, 余姣顿时脸红,紧接着,她被姐姐接到, 虽只匆匆见了一面,但大学里想要打听长相好看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不久后,两人在社团再次遇见,那时候程禾对她展现了和别人不同的关心。
程禾不光长相温柔,性格同样体贴,他在社团活动结束后, 一群人醉醺醺沿着江边散步,他将外衣脱下来, 罩在余姣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询问她:“我的衣服,你介意吗?”
余姣摇头。
他又问:“若是被你男朋友看见,会误会的吧。”
余姣说,学长你知道的,我单身。
他就笑起来, 那你介意多个男友吗?
余姣的姐姐当时已经在研究院工作, 每日有大量的工作, 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余姣毫不犹豫答应程禾的请求,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照顾她、关心她,有时候余姣都想,要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程禾也会给她摘下来。
就在订婚的前几天,他还温柔地抱住她,说:“真想马上和你结婚,成为我的妻子,婚礼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还有结婚照,要把我们现在记录下来,等年纪大了,没事做,就在家中阳台,翻看相册,回顾我们的过往……”
“小姣……好喜欢你啊……”
程禾满含期待的嗓音犹在耳边回响,余姣迷惑,他当时真的有那么温柔吗,真的有他说的那样喜欢吗?
按照邮件的时间。
当时他已经和助理发生关系。
他是怎么做到,一面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一面来到她的身边温柔地关照她的生活的?
余姣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如断线的珠子、如扑簌簌落下的花瓣,顺着她的脸颊,滴在周青彦的手背。
周青彦捏住她的下巴,余姣被迫仰面躺在沙发上,眼睛还残留泪痕,回过神的瞬间,就看见惨白脸色的周青彦,睁着乌黑弥漫血丝的眼睛盯着她,凶狠的、疯狂的、怨毒的眼神,余姣更加控制不住悲伤,肩膀都开始抽动。
陷入癫狂的周青彦怎么会注意到余姣失控的情绪?他满脑都是刚从看到的画面,相册里满满都是余姣和陌生男人的相片,两人脸贴着脸、唇对着唇,手背青筋凸起,额头亦如此,那些根根凸起的青筋如藤蔓出现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那双眼,猩红似火烧。
他逼近她抖得连脸部绒毛都在颤抖的面:“余姣姣、他是谁?你可真厉害,我只死几个月,就找好下家,他有我对你好,有我喜欢你吗?你是怎么做到,男友刚死,就和别的男人亲密的……还是说你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
他骂道:“你这个水性杨花、脚踏两船、见异思迁的……”再难听的话说不出。
狠狠咬她的唇,“真想干,死,你。”
余姣何曾被人这样骂过?
她听过最恶毒的话,无非是舅妈指桑骂槐,说她和姐姐是蛀虫、是白眼狼,可那时候所有的伤害都有姐姐挡着,把她稳稳护在身后,长大后谈的男友,且不说程禾出轨,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过半句,向来温柔小意。
只那一句荤话,就令余姣头昏脑胀。
她瞪着眼:“你……周青彦,你才水性杨花,你才脚踏两船,我、我,我的男友根本不是你,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说完,她立马捂住嘴。
怕得闭起眼睛。
他的样子看起来可真糟糕,像是要一口咬死她。
周青彦气得脸色越发白,水液落下,是融化的雪粒,染湿了余姣的衣服,她睫毛颤颤,紧闭着眼睛,那张白皙的小脸不住地发抖,她这副样子,让他打不得骂不得,只暗暗压着气,扒开领口,重重咬下。
听到痛呼,才松口:“疼不疼?”
余姣连连点头。
周青彦:“就是该疼,我不是你男友谁是你男友?余姣姣,我可以原谅你在我死后做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回来了,你立刻、马上把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断干净,再让我发现这些东西,我不会饶过你们。”
没等余姣开口,他猛然低头,咬住唇,重重地磨,余姣的嘴唇在一夜间月中起来,全都是牙齿的咬痕,出了血,他也不管,用指腹擦去,再换地方。
疼得余姣嘶嘶喊。
就在余姣以为这件事情终于过去,她可以保住性命的时候,他发问:“……他是谁?”
余姣迷惑地睁眼,用手摸摸唇,皱着眉头。
周青彦见她这副样子,被亲后像朵雨打的花,五官皱皱巴巴得满是不情愿,眼却水润、唇也红,想到这副模样竟然被不相干的男人看去,恨得咬牙切齿,又觉不够,再咬口,恨声问:“他到底是谁、和你怎么认识的,你们谁先开始的,他有像我这样吻过你吗?你跟他做到哪一步……”
手伸去。
余姣满眼惊慌,抗拒却抵不过他的力道。
周青彦:“做到这步了吗?”
毫不在意地拿出,放在鼻尖闻。
余姣闭起眼睛,她完全说不出话,真想、真想狠狠骂眼前这个登徒子!流氓!无耻!
可他是鬼。
她打不过、骂不敢。
忍了又忍,不甘心:“周青彦,你、你好好想想,你的女友到底是谁,不是我,你记错了,我的男友是程禾,程禾你还记得吗?他是你大学四年的舍友、是和你共同创业的兄弟,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你在侮辱你兄弟的女朋友——”
她推他胸膛:“兄弟妻不可欺!”
周青彦咬牙:“……你骗我。”
余姣豁出去了:“我没有,你可以随便翻我的手机,我跟你都不熟。”
周青彦僵硬住,余姣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胸膛,他往后退,她立马从他胸膛底下逃出,把手机推给他,随后坐到离他远远的位置,拍着胸口喘气。
看到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环绕周身的黑气都有所凝滞,余姣突然感到后悔,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她怎么就、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呢?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程禾背叛他,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要分手、哭两天,可这样根本就不解气……做错事的、脸皮厚的、没道德的,受伤的永远不是他们。
可是周青彦可以做到。
他认定余姣是自己的女友,届时,余姣只需要撒个小谎,承认和他的恋爱经历,再不济,还可以编造,反正他看起来记忆力有缺陷的样子。
到时候再谎称是被程禾逼迫的,周青彦能不去找程禾的麻烦吗?
错过天大的好机会了……
余姣捧着脸哀声叹息。
周青彦翻看她的手机,晦暗莫测,手机发射出的光芒将他的面容显得更加白,眼瞳幽黑,衣服沾染的雪粒融化干净,在他的脚底积成滩小水洼,微微干透的衣服,透出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道。
晚饭时间,楼下传来的香气,都被这股肮脏的气息掩盖住,周青彦动了动身子,点开,余姣挺直脊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又怕他突然翻脸要杀她。
周青彦笑了声:“啊……程禾啊,我记起来了,确实是我的好兄弟,”
脸沉下:“你也确实是他的女友,不是我的。”
余姣点头说:“对,对,是这样的。”
她小心提议:“你看……我们俩根本就不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若你去找程禾,找他商量办法吧。”
周青彦只当没听见,眼神如乌云压顶,翻涌着向余姣扑去,令她寒毛竖立,不住地吞咽几口唾沫,颤巍巍地迎着他黑压压的视线,听他说:“兄弟妻不可欺……”
下一刻,嗤笑一声:“这是谁定下的规矩?我早就死了啊,余姣姣,我死了,这些道德在我身上还有用吗?”
余姣咬住唇,不敢说话。
周青彦将屏幕对准她:“更何况,我的好兄弟背叛了你们的感情,余姣姣,你现在立刻、马上跟他分手。”
手机塞入她的掌心。
裹着冰凉水液的手机,使得她的掌心也变得冰凉,她近距离地看到那张图片,心想周青彦可真会找,正是程禾和助理的床上照片,隐约可见。
她只觉得刺目。
周青彦满怀恶意的阴森声音响起:“你的眼光可真不行,就他这样的?你用的舒服吗?瞧那样子,跟我比,完全是天上地下,余姣姣,你想看看吗?”
余姣猛地转身,不愿听他讲这些话。
周青彦狠狠吞咽口恶气,转到她面前,用那张惨白的死人脸盯着她:“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立刻、马上和他提分手,他这种又脏又短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姣姣?”
那是他曾经的兄弟,在此刻却像是杀父仇人,被他用罪恶毒最难听的话诅咒,末了,再催促余姣:“快点,现在就告诉他,分手,还愣着干什么?”
余姣退出邮箱,找到程禾的聊天界面。
周青彦的絮絮叨叨在耳边如一盏指明方向的灯塔,她顿时从被出轨的茫然无错中回过神。
按下——
“程禾,我们分手。”
周青彦心满意足。
拿过她的手机。
利落地把程禾删除拉黑。
第82章 水鬼5
短信发出的那刻, 余姣的眼泪不受控制落下,一再强调,不要为男人落泪, 是他先背叛两人的感情, 可脑海里涌出的是曾经甜蜜的回忆,在此刻,像是裹着糖霜的毒药, 她死咬着唇,垂眼。
用手背擦去眼泪。
力气太大, 把眼睛都揉红。
周青彦默默看着,水液滴滴从身上落下,把整张地毯都打湿,他摸了把头发,也是湿的, 大概是雪融化了,再看眼肩膀颤抖的余姣, 弯腰,捧起她的脸。
余姣红肿的眼睛对着男人漆黑视线。
吓得眼泪挂在眼眶,要掉不掉。
他说:“只许哭这一次。”
余姣仰脸,心里不服气,凭什么要你管?
眼睫却垂落,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攥起来, 因被他双手捧着脸, 裹着冰凉水液的指腹冻得她脸颊发颤, 话音也颤抖:“不哭就不哭……我的意思是, 我听你的。”
棉质的吊带睡裙裹着她娇小的身子,外面罩着件薄开衫, 是等外卖的过程中穿上的,那件开衫已经湿透,周青彦在余姣羞愤的眼神下,将开衫扯下,只剩里面的吊带裙,胸口的位置被水液打湿,腹部也同样,事实上,余姣整个人也湿淋淋的。
周青彦拿开手,余姣果然不抖了,他抿唇压抑翻涌的戾气,狭长的双眸像把出鞘的利剑,本是婉转间含情的双眼,在他脸部却气势汹汹,像是讨命的,余姣在他的注视下怎能不怕?
周青彦虽瘦削,但他骨架生得大,站在面前,光是影子就将余姣完全笼罩,不留丝毫缝隙。
更何况……他现在是鬼……
余姣被他推进浴室,脑海已经翻腾过数个鬼夺命的事件,心里不禁害怕,难道他想在死后再体会番男女事?
再次证明,是她多虑。
周青彦把浴室的推拉门关上。
余姣趴在门边使劲往外看,生怕他突然返回,他果然回来,刚拉开门缝,就对上余姣鬼鬼祟祟的视线,没忍住,笑了声:“给你的衣服。”
余姣接过,不说话。
周青彦:“我不偷看。”
余姣才不放心。
但他并没有再进来过,她把花洒打开,水流哗啦响了好一会儿,她渐渐放松戒备,实在是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更何况水里还掺杂血液,浓郁的铁锈味令余姣浑身不适,洗干净,穿好衣服。
余姣先把头伸出,没看到周青彦,这才放心地走出去,他或许找回记忆,已经离开。
那真是太棒了。
镜面朦胧,余姣把浴室的窗户打开,用纸巾将水雾擦干净,镜子里渐渐露出她的容貌。
状态不好。
眼睛红,脸色白。
她正准备敷清洁面膜。
身旁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有团黑雾慢慢聚拢,在她万分抗拒的眼神下,周青彦含笑站到她身边。
洗过澡的余姣有股浓浓的蔷薇香。
是沐浴露的味道。
周青彦俯身盯着余姣的眼睛,因哭过,眼皮微肿,脸面也很差,即使在努力佯装镇定,颤抖的双唇还是泄露了恐惧,他伸手,像是凶猛的野兽探出爪子,将逃无可逃的猎物——一只小兔子按在爪下,拢过她的肩膀。
“哭过?”
余姣不摇头、也不点头。
她在浴室是哭了一阵,主要是她不想哭,但想到程禾、想到死赖在她这儿的周青彦,眼泪不受控制。
周青彦在她脖颈停留,余姣被迫偏头,将那截浴后微发红到脖子暴露在他的唇边,藏起的大动脉发出颤抖得想要逃走的呼救,似乎能感觉血液的流速加快,她忍着惧意,抖着唇祈求:“你、你不喜欢我哭……那我我以后就不哭,我绝对不哭。”
周青彦压过去,贴着纤细的脖:“不,不值得为那男人哭。”
余姣垂眼。
镜子里,高大的男人将女人半拢在怀,腰后垫着只手防止她跌倒,余姣整个人被迫贴近他的胸膛,这样的姿势,无异于将她脆弱的脖颈以更加暴,露的姿势送到他嘴边,无论是眼睛看到的还是镜子里展现的,男人都有张纸白的脸,没有心跳,冰凉得像冬日结冰的湖面,冷且硬。
余姣呼吸渐渐急促。
周青彦只是一触即离,叹息道:“姣姣洗过澡,不能再把你弄脏……嗯,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惊悚。
他是鬼,有什么需要余姣帮忙的?
她只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人,他明明记起程禾,却不寻求兄弟的帮助,赖在她家不走,还能为了什么?
余姣猜。
无非程禾是男人,她是女人,周青彦此时虚弱,对付男人不如对付女人省力,因此要先把她杀死吃掉。
只是想,就吓得浑身打颤。
周青彦从口袋里掏出团东西。
余姣猛地往后跳,哐啷声撞在门上,磕得手肘立马发红,疼得她嘶嘶喊了几声,再抬眸,就见周青彦将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略有自责地询问:“吓到你了?”
余姣咬着牙:“你手里拿的什么。”
周青彦试探地将手拿出。
掌心躺着团裹着冰雪的暗红色的……肉块?
余姣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他说:“是我的心脏……你别怕、别怕,姣姣,我虽然可以以鬼魂的形式存在,可有很多东西是我触碰不到的,或者说我和很多世间的东西,都仿佛隔着层薄膜,我需要和这个世界多些联结……”
余姣瞪眼,无助地望着他越走越近,她终于生出反抗的心思,要为自己的生命博一把。
她软倒在地,伸脚踢去:“你、你滚开……”
脚被他抓住,无力感深深揪住她,眼泪又开始流下,变成祈求:“我求求你,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要想附身,也该找男人才对……程禾,你去找他,别来找我,我什么错都没犯过!”
周青彦摇头:“不,不是附身。”
无奈叹息:“我怎么舍得俯你的身呢……”想到某种可能,那张纸白的脸竟然诡异地浮现抹红。
余姣眼见他压下来,唇重重地咬住,她还沉浸在幻想的可怖中,拼命反抗,口腔被他送来颗冰凉的仿佛裹着糖浆的草莓,在牙齿间炸开,还没尝到味道,就被他的,舌,送入喉管,她呛到,咳了几声。
瞪大眼睛:“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周青彦半跪在她身边,枕着她发软的肩膀,根本不管自己的身躯能不能挤,进,跟余姣缩在洗手台、推拉门和墙壁的窄小的空间内,抱着她的腰,听她胸腔内因恐惧而狂蹦乱跳的心脏——
“余姣姣,我给你了。”
余姣没明白。
周青彦却不再说话。
他的心,终于给她。
浴室哗啦声响,是周青彦在洗澡。
余姣捧着脸窝在沙发发呆,她捂住胸口,又去捂胃部,没发觉有什么不适,不就是、不就是颗心脏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当是鸭肝鸭肺鸭心鸭脑……
她本就是思维比较发散的性格,周青彦含糊不明的话被她渐渐想明白。
周青彦说,他在世间已没有亲人,因此变成鬼他的魂魄也只能漂泊流荡,无人在节日祭祀,他会渐渐虚弱直到消弭,又或许怨气渐增,成为厉鬼。
当时余姣心想,你还不算厉鬼吗?
脸白得能吓死人。
衣服全是血,还嘀嗒往下渗水,把她地毯都弄脏,还得她来洗。
世间亲人以血脉定义的。
吞了他的心脏,融进她的血液。
那余姣就成了世间能够为他供奉的人……无非就是烧烧纸钱、供点食物,用香火来增加他的力量。
余姣并不想这么做,更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可被鬼缠身,她不听还能怎么办?
想了会儿,困意袭来,余姣慢慢地睡过去,周青彦从浴室出来,洗干净身上的水渍和血液,用浴巾把胸口的伤口裹起来,站在镜子前,拨弄几下头发,就见余姣半边身子荡在沙发下,再晚步肯定要跌在地上。
周青彦连忙上前,抱起她。
把余姣放进被窝,听她喃喃道:“程禾……我困了……不许闹……”
周青彦垂眼,神色晦暗难辨。
捏住她手臂的手没松开,渐渐用力,似乎要将整个手掌掐进去,余姣疼得皱眉,喊疼喊松手。
他这才回神,盯着她的睡颜,用克制的语气说:“余姣姣,别爱他了……”
他低声:“爱我好吗。”
余姣听不到。
周青彦给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程禾早已不是威胁,在他出轨的那一刻,就不配拥有余姣,他嫉妒的是她曾把真心捧到程禾面前,他嫉妒程禾曾经拥有过余姣,这股怨气深深地揪住他的心脏,站在楼房的门口,由着冷风吹来,混沌的黑影裹着无形的风,似乎要将这里的砖瓦全都掀翻——
他们分手了。
周青彦在楼下逛了圈,捡了根样貌不错的木棍,回到余姣家开始工作,余姣醒来时,睁眼就看见摆在床头柜上的……牌位?
上面刻着五个大字:
我夫周青彦。
还有一行小字:
妻余姣。
余姣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早起本就容易生气,她一手攥着木牌,一手掀开被子,汹汹的气势在看见推门而来的周青彦,立马泻掉。
“木牌有点脏,我给你擦擦?”
周青彦白着脸,没穿衣服,只用余姣的浴巾裹住,见她一脸心虚的表情,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赴死的表情下,重重压住。
第83章 水鬼6
余姣自认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孩, 但她长相甜、声音也甜,性格又软,学生期间就得老师同学的喜欢, 大学恋爱顺心, 男友处处顺着她,把她捧在掌心,何曾遭受过风雨催折?她只觉口内空间被狂风骤雨侵, 占,齿也不放过, 宛若恶犬吞食,疼得她舌面像是被针扎,他是不嫌脏吗?夺走她的唾液,全都吞下。
腰间仿佛被锢出青紫掌痕。
直到余姣气喘吁吁,眼睛蓄满汪汪泪珠, 周青彦停下,伸手捂住她的心口, 垂眸,他的气息尚且不稳,盯着那张昨夜曾吐露“程禾”两字的唇,眼神再次发暗,那团在他周身隐隐流转的黑气散发狂烈的燥怒,他忍了忍。
“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余姣羞愤不语。
房间自从周青彦来到后, 总是充斥股难言的阴潮气息, 即使阳光透过玻璃窗渗进来, 也总像是被层茫茫的白雾阻隔在外, 能够看到阳光,却感受不到温暖。
细白的胳膊仍有汗毛根根立起, 鸡皮疙瘩在周青彦靠近时一颗连一颗遍布周身,余姣搓了搓胳膊,发现周青彦的身体不再滴水,死白的颜色令她想要立刻倒头睡觉——
最好醒来发现这些都是她做的荒诞的梦。
余姣在发呆。
周青彦看她。
女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切齿。
周青彦忍不住出声:“余姣姣……”
他问:“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虽还存活于世,可终究不是生前的周青彦。
生前的他沉默寡言,只敢在暗处偷偷看她几眼,连在她面前说话都说不出口,永远笨嘴笨舌,每次聚会,只要听到程禾去,哪怕再忙,他必定抽空过去,只是看她就很满足,偶然间得到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发现女人坐在角落,离他远远的,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他不知自己为何又活过来。
但再次活过来的他,被余姣深深牵扯。
那些生前的记忆虽然在脑海存在,却变得模糊不堪,像是走马灯般观看他人的人生,唯有和余姣为数不多的回忆,鲜活靓丽,使胸腔内那颗冰凉的心脏,似能感受到还在跳动……
但他终究是死人。
被他碰过的地方,呈现暗沉的青灰色,余姣的睡衣全都是清凉的吊带款式,露出雪白的肌肤,被他捏过的地方留下清晰的青黑掌印,她浑然不觉,只有唇是红的,不知道想到什么,偷偷瞪他眼,没想到他正在看她,又露出那幅被抓包后羞恼得恨不得挠人的表情。
周青彦想起偶然间听到的程禾夹杂甜蜜的抱怨:“什么呀,小姣乖巧听话?你们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真不知哪里得到的谣言,她闹起来恨不得把屋顶都掀了……她最怕冷,冬季非要打雪球,要我陪她,我还不能打准她,且不说砸疼,雪落在她脸上,冻得脸都红,我看着也心疼……她却跟小孩似的,把雪塞我脖里,把手冻坏还要赖在我身上……她啊最会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