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姣盯着脚面,含糊道:“我嘴笨,不会骂人。”
脑袋被轻轻敲了下,周青彦说:“谁说要你骂人,跟她们讲理能讲通吗?”
“那怎么办?”
周青彦捏着她的手,那只握成拳的手还不如他的掌心硬,软绵绵的,但他还是说:“打啊。”
余姣惊讶。
周青彦却半抱着她走上前:“来试试,有我帮你。”
余姣是有脾气的, 可要她下手打人,还是做不到。
周青彦抱起她,余姣不知不觉间挂在他的身上, 被他用抱小孩的姿势, 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屁股垫着他的手臂,睁大眼睛, 不知所措地望着软倒在地的两人。
周青彦攥着她的手。
余姣眼睁睁看着有黑气从她的掌心流入,同她的血管蔓延往上, 最后凝聚在掌心。
她吓得甩手,生怕和刘静那样长满恶心的尸斑,周青彦怎么舍得伤害她?黑气只是以余姣为媒介,要她亲手出气罢了。
周青彦抱着她走到玄关处,将刘静两人逼到门口和他制造的夹角, 过分苍白的面容显露出在余姣眼前刻意隐藏的恐怖,宛若透白的纸张骤然暴出数根猩红血管, 血液在眼眶聚集成水洼,眼见着就要流下来,却在余姣骤然转头的前一刻,恢复成幽暗漆黑的眼瞳。
周青彦拍拍她的背:“没要你亲自上手,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没做过这种事, 掌心会疼的, 不如试试我的力量, 想要尝试吗?很简单的……你试着把黑气缠绕在她们身上……”
语气就像当时哄她缝胸膛一样。
但余姣有些怕地说:“还是别了吧……”
周青彦见她垂着眼, 偷偷看向指尖的黑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却碍于道德水平太高,做不出伤害人的行为,哪怕那两人曾经伤害过她,还当面指着她贬低责骂,他心口发涩,这样善良的姣姣,离开他可怎么办?
被人欺负连哭都不敢哭。
周青彦凑到她耳边,低声:“不会死的,只是吓吓她们,被骂的时候难过吗?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们,却要你来承担后果,姣姣,做人可不能这么忍让,一味地忍让,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你看她们,有做错事的悔过吗?言谈间,是你耽误程禾的大好姻缘啊。”
余姣扭着手指:“我确实……我脾气不好。”
周青彦:“脾气不好,是他出轨的理由?是她们到你家肆意辱骂的理由?姣姣脾气够好的,是他们眼睛瞎、心肠坏,连这样讨人喜欢的姣姣都欺负,你惩罚他们是为民除害。”
余姣眼底泪光闪烁,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只会在亲近人的面前窝里横,她原以为程禾会像姐姐那样无条件宠着护着自己,可到头来,他还是背叛她,刘静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在跟程禾的恋爱关系里,她确实付出的很少……可、可他不喜欢自己,直说出来,两人一拍两散,何必拴着她在身边,背地还要偷吃?
刘静和时晚宁在目睹周青彦的样子后,牙关都在打颤,这副样子落在余姣的眼中,只觉得解气,是啊,跟这样的人讲道理能讲通吗?
她们连插足别人感情都不觉羞耻。
只能用非常手段。
余姣缩着脖子,悄悄扫眼近在咫尺的泛着冷气的周青彦,那张寡白的肤色在这种时候,忽然给了她勇气,周青彦是鬼,他肯定有能力处理好后面的事情的,她自私地想,是他要自己打人的。
这样想,也这样说出来——
“周、周青彦,是你要我动手的。”
周青彦笑着嗯了声。
余姣屏气凝神,盯着指尖凝聚的黑气,那是团混浊的如同纤细的蛛网组成的雾气,她慢慢勾起指尖,就见黑气有往上的趋势,再指向门口,黑气再次转换方向,她看到那些隐秘的线条在空气中交缠、交缠,渐渐地缠绕到刘静的脚腕,沿着她的腕部钻入她的皮肤,黑气在皮下游走,像是细蛇般,把她静心保养的肌肤撑出膨胀的暗红色的纹路,那是藏在皮下的脂肪带断裂——
刘静的哀求无济于事。
时晚宁眼睁睁看着这幕,眼白翻出来,精致的皮裙卷到大腿以上,她拼命踢蹬双腿,却仍是避免不了被黑气缠绕的命运,亲眼瞧见被缠绕的皮肤发出清脆的断裂的声响,原本白皙无瑕的肌肤,便覆盖暗红色的裂纹。
那是皮肉被撑-裂。
余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黑线,只觉得心底的恶意被瞬间勾出,刘静和时晚宁的恐惧在她看来只觉得浑身舒畅,那些黑气没有夺取生命,夺走了她们引以为傲的完美的肌肤,被撑破的脂肪带不会长好,那些裂纹会永远伴随着她们。
既然出轨得不到任何惩罚,那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得到发泄,既然她们的道德不会受到谴责,那就只能让她们感受另样的痛苦折磨。
余姣咬着唇。
周青彦混浊的只剩眼珠的眼睛盯着刘静,鼻子耸动几下,露出厌恶的、恶劣的笑容:“姣姣,你肯定也好奇刘静怎么会掺和进来吧,原来是抱着不切实际地幻想呢……”
自顾自用瘆人的语气说:“刘静爱慕程禾,可惜中途蹦出姣姣,她一直记恨你,记恨你们的感情,如今程禾耐不住寂寞、和时晚宁共度良宵后,刘静便以为自己也得到机会……啊,她成功了……”
时晚宁的眼睛骤然睁大,望着那张可怖的男人的脸,听他用恶劣的笑声嘲讽她:“应该学会做饭,照顾加班熬夜的程禾,时晚宁,你这是当保姆呢?虽然不是很想说,但是程禾待余姣,可从来不舍得她碰凉水、进厨房,是把她当公主宠的啊……当然,我会做的比他更好。”
余姣的思绪被他吸引,不想他忽然又转移话题,她抿抿唇,还是有些等不及地扯扯他的袖子:“……刘静她做什么了。”
周青彦:“你们订婚宴的前天晚上,刘静以单身派对的名义邀请程禾参加,晚上程禾留宿在她家中,和她共度良宵了呢。”
余姣垂眼,恶心得想吐。
她收回手,不自觉地将脸埋入男人冰凉的胸膛,用掩饰不住的厌恶的语气说:“我不想看到她们……”
意识到语气过于亲昵,她连忙补充道:“你帮我赶走她们,就当作、当作你住在我家的报酬。”
周青彦把她放到沙发,留下团黑气,将她拢在里面,余姣无知无觉,抱紧双膝。
周青彦离开那图被像是气球般的黑气,事实上,那更像是蜘蛛产卵后用蛛丝制造的育婴袋,层层包裹的如同薄雾般的黑气,将余姣放在完全安全的空间内,那里虽然温度冰凉,却让她不受外界的干扰。
收回目光,周青彦蹲下身子。
“出轨的男人,指望他会爱上你、还是你?”
他嗤笑声:“你们哪里比得上姣姣,连她的半根头发都不如,恶心、卑劣、下贱。”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且不说刘静和时晚宁此刻的样貌,她们两人在来前是经过精心装扮的,衣服、妆容,是在家里经受男友出轨、鬼缠身的余姣的状态所不能比的。
但周青彦的眼中只有余姣。
生前只有,死后越发疯狂。
刘静恐惧地缩在角落。
时晚宁却觉恶心,她痴心妄想,以为程禾早晚会爱上自己,可骤然得知,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不久前和刘静上过床,心里那根期待的弦崩断,她在程禾的心中到底是什么?供他发泄的躯体吗?
时晚宁早就忘记,最开始接近程禾时,她的想法是能够让他快乐、能让他记住自己,欲望渐渐膨胀,她想要取代余姣、想要成为程禾的正牌女友,现实却浇了她兜头凉水——
她失望、绝望。
想要从头开始。
低头,是如蛛丝般蔓延的暗红裂纹,在她的肌肤肆意纵横。
余姣置身安静的环境中,想到周青彦的那些话,胃里阵阵恶心,程禾竟然那样脏,他到底把身体当成什么?肮脏的、不受约束的、只知发泄的牲畜?
她无法控制地流出眼泪,为她曾经爱过他感到悲伤难过痛哭,直到眼泪都快流尽,这才想起周青彦的存在,她环顾四周,发现他正坐在旁边,眼神晦暗盯着她,见她终于把头抬起来,动了动干涩的唇,问她:“还哭吗?”
余姣擦干净眼泪,不回答。
她问他:“她们呢?”
周青彦:“扔出去了。”
余姣:“哦。”
她头也不抬,转身走去卫生间,洗手台有面半身镜,她俯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干涩的唇、红肿的眼,还有黯淡无光的肤色,这样的自己令她看到只觉得压抑,她狠狠咬住唇,正不知如何发泄燥怒,周青彦忽然出现,他还是用那副沉沉的目光盯她。
余姣恶向胆边生,瞪他:“看什么看。”
周青彦抬手,朝着她的脸靠近,余姣偏头躲过,用那副恨不得咬他的表情瞪着他,周青彦不觉得生气反而流露淡淡的满足,她这样外露的情绪有在程禾面前显露吗?
他明知故问:“为什么哭?”
余姣不说话。
周青彦强硬地扯过她的手,捏在掌心:“余姣姣,人是会变的,程禾变了、脏了,他再也不值得你喜欢,更不值得你为他哭。”
余姣鼓着脸,终是想不明白,抬头望他:“我们、我们感情很好的,他对我也好,可他、他为什么要背叛我?还是在我们要结婚的时候……我们都打算好未来,可他却不要了……”
难掩哀戚:“是我不够漂亮、不够懂事吗?”
脸颊骤然被捏住,余姣惊惶地盯着逼近的周青彦,见他眼底染着汹涌的烈火,怕得抖着胳膊推他的手臂,怎么都推不开,听他在耳边沉沉地说:“你想多漂亮、多听话?跪在他身前,求,干,还是窝在家里,给他当一辈子煮饭婆,你这样做,他就珍惜你了吗?”
余姣听不得他说脏话。
呜呜地要他松开。
周青彦却贴着她的脸,语气恐怖到令她浑身发僵:“……这是最后一次,不许再提程禾、或者其他男人的名字。”
沉声重复:“不可以。”
周青彦的面部表情在瞬间发出变化。
他的皮肤像是染血后又过水的纱布, 淅沥的血液从他的毛孔渗出,将那张俊美的容颜染得如同厉鬼般恐怖,不, 他本就是厉鬼, 狭长的眼睛含着冰封的冷意,仿佛余姣敢说个不字,就会用那张猩红血口咬断她的脖颈、吮净她的血液, 要拉她一同坠入深渊。
目睹这幕的余姣,怕得牙关都在打颤, 她被周青彦以禁锢的姿态拥在胸膛,脸颊贴着男人的唇,听他用可怖的、威胁的话说:“不可以提别人的名字、尤其程禾!”
余姣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她原以为程禾最好的兄弟是周青彦,可现在听起来, 周青彦怎么对程禾有很大的敌意?像是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念程禾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抽皮扒骨。
难不成她是因为程禾的关系, 才被周青彦缠住的?
那她多惨。
周青彦应该跟着时晚宁和刘静离开。
她只敢想,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事实上,余姣刚开口就带着哭腔:“我不提、我跟他分手了……”
镜子里,男人拥着女人,手掌钳住纤细的脖颈,像是把颤巍巍的猎物按在爪下, 周青彦余光扫过, 旋即愣住, 另只手抹了把眉眼的“水液”, 掌心糊满血,再看余姣怕得浑身发僵, 唇也白没血色,连忙松开手,徒劳解释:“余姣,你别怕……我只是、只是太激动。”
被放开的余姣立马缩到角落,警惕盯他,见他没有要伤害她的举动,悄悄地拿起台面的化妆镜,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卧室,将门重重关上。
虽然知道这道门根本挡不住周青彦,纯属心理安慰。
余姣是典型的小孩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听到厨房在准备晚饭的声音,她的惊惧立马被蛋炒饭的香味盖住,一面期待周青彦的厨艺,一面掀开化妆镜,躺床上观察自己的容貌。
到底是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一面哀叹自己的初恋竟然以如此肮脏的形式结尾,一面又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过错。
要是她当初懂事点、听话点、体贴点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
人总是对负面的信息过多关注,虽说夸奖的话语可以暂时盖住负面信息带来的伤害,可是出口的话像把利剑扎在她心口,岂是立马就能消除疤痕的?
时晚宁年轻漂亮,身材高挑,化着精致的妆容,举手投足都有种温婉的气质,越回想在公司见过她的场面,余姣的脑海越是不受控制地将自己和她进行比较。
余姣咬牙切齿。
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眼皮浮肿,唇瓣微微破皮,她用手摸了摸被咬破的痕迹,气得偷骂周青彦几句,正在这个时候,房间门突然打开。
余姣真想大喊句,进女孩子的房间要敲门。
但想到周青彦的形态,闭嘴不言。
周青彦将自己处理好,进门前再三确认身上没有血痕,余姣见他进来立马从床上爬起,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目光像兔子似的警惕,但看她的脸色,便知道肯定关在屋里闷闷不乐。
直接问她是不会和自己说的。
周青彦已经不再滴水,因此放心地坐在她的床上,刚落下,余姣的眼神就望过来,是那种含着不满却又不敢说话的憋屈的表情,周青彦失笑:“不让坐?”
当然不可以。
余姣抿唇:“没说不让呢。”
余姣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老老实实地缩进被子,屋内的气温过于低,她将被子扯到脖子底下,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只露出双乌黑的眼睛时不时地瞥他。
周青彦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她叫时晚宁,名字很好听……”
话音刚落,就听余姣那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眼里含着的不满浓得都快要溢出来,连余姣都没意识到,她早已下意识将周青彦划分到自己的阵营,夸别人、尤其还是横插一脚的第三者,这样的行为跟程禾有什么区别?
他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余姣的不满,仍旧开口:“她是在我死后入职的,是程禾的助理,我生前的助理都是男生,是我个人的习惯,我记得程禾之前没有助理,怎么忽然安排时晚宁?还是说她的简历有过人之处……名牌大学毕业?在校经历突出?”
余姣听不下去,眼底仿佛燃着簇烈火,她掀开被子,爬到床边,跪坐在他面前,那两簇火瞬间变成汪汪的泪珠,带着点自卑、又带点愤怒地询问:“……你觉得她长得漂亮吗?”
咬咬唇,还是问出:“她比我好看?”
余姣没发现那些隐秘地缠绕在身体的黑气,在她躲进屋里自怨自艾时,那些黑气就守在她身边,无措地绕着她,企图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揪出来,它们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自觉地聚拢成心脏的形状将她包裹。
就像是要把她装进胸腔、藏进心脏。
周青彦恍惚记起曾经令他辗转反侧的事情,属于恋人之间的小情趣,在被他撞见后,无形中化为利剑穿透他的心脏——
程禾抱着小猫似的余姣,不停地安慰她,说跟他谈话的女生没有其他心思、就算有他也不会搭理、他只喜欢余姣、余姣是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
余姣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不停地要他保证是真话、不是骗她的,程禾嘴甜,把她逗开心,就会得到女友甜蜜的亲吻。
当时的感觉清晰地印在身体的反应中,他在此刻回想起来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积压在心底的浓重的破坏欲,他生前隐忍、沉默寡言,明知和程禾在一处工作,难免会撞见这样的场面,可他控制不住,不通过程禾他就没机会见到余姣,见到她又想还不如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别的男人,她的唇、那双嫩得像花瓣似的唇,他只敢在夜晚肖相,白日里的画面重新出现在脑海,女人仍旧是余姣,那把她抱在怀里、由着她亲吻的男人换成自己,她如果是自己女友,他肯定好好疼她宠她,比程禾待她好百倍千倍万倍——
可是,她不是。
周青彦的眼珠骤然被血丝爬满,那些猩红的线条仿佛要将他的眼球割裂,深埋在心底的妒意和恶劣的情绪使他再也无法伪装,手掌猛地用力攥住余姣的手腕,瞧见她惊吓的神情,不自觉地在她面前吐露出恶毒的、阴暗的、裹粘稠恶意的话:
“漂亮?姣姣懂什么叫漂亮,散发着恶臭的皮肉、那双眼珠就算扣出来当球都没人愿意要,她的声音、她的味道,姣姣闻过腐烂的尸体吗,全都是一样的,都怪她们的到来,现在家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我把她们扔出去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恶心?”
周青彦沉着脸:“我只在雪崩的那天、醒来的那天触碰过,粘腻的、恶心的、腐烂的□□,她们给我的感觉要更甚于前者,我把手洗好几遍,你看、都搓红了……”
他将双手放到余姣的面前,余姣真去看,眼睛盯着他惨白的手,果然看到指跟发红,他不停地用恶毒的话说:“她们、所有的人,给姣姣提鞋都不配。”
余姣呆滞。
周青彦此刻的状态癫狂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异变成某种可怖的怪物,哦,他本来就是。
思绪跟着他吐露的话语慢慢运转,渐渐地产生疑惑:粘腻的、恶心的、腐烂的□□?那不是他自己的尸体吗?
余姣只觉得疯狂,他连自己的尸体都嫌弃?
太可怕、太可怕了。
就在下一刻,余姣的心跳加速、脊背发凉,那股泛着冰凉气息的唇沿着她的面部游走到她的脖颈,靠近她的大动脉,她再次感受到全身血液迅速倒流,大脑都在此刻发麻发颤——
“你、你、你要干什么?”
周青彦双手钳住她的肩膀,余姣被迫后仰,将修长的脖颈凑到他的唇边,他的鼻尖触碰到她的耳廓,艳红的冰凉的唇瓣贴住她侧边的脖颈,重重地嗅闻,伴随着唾液被口因进喉咙的声音,余姣半闭着眼睛,真怕他突然张口把自己吃掉。
哪怕跟他相处几天,还是怕。
周青彦没再做出令她颤抖的动作,反而深深地嗅闻几下,贴住她的肌肤,语气含糊像是在撒娇:“好香、好香,只有姣姣是香的……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姣姣、还有姣姣的味道,就是这股味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香,我多闻会儿好吗?她们太臭了、臭得要吐掉了……”
只是闻。
余姣缓缓松口气。
紧接着,那双钳住胳膊的手转移到她的下颌,捏住她往上抬起,把唇贴上去。
余姣猝不及防地被吓一跳,睁眼就撞进男人血红的眸子,他丝毫没有闭眼的倾向,浓密的睫毛眨动间像把小扇子在她的脸部蹭,动,她呜呜喊两声,因空隙,被闯进,勾住她的仿佛要吞进肚子里。
力气不敌他,胆子也不敌他,余姣放任自己由着他啃,咬,安慰自己,只要不把她吃掉就好,可他的力道、动作比吃她还要凶猛。
直到肺部被榨干得没有多余的氧气,她才被良心发现的恶鬼松开,短暂地呼吸到被戾气裹着的新鲜的空气,捂住胸口,只觉得腮帮子都在疼。
本以为到此结束,周青彦却凑过来,抱住她,塞,进胸膛,脸贴着脸喟叹道:“只有姣姣是香的、姣姣是最漂亮的,谁都不如你,别拿自己跟那些恶心的烂肉比较。”
好恶毒的话。
余姣眨眨眼,反正不是骂她。
第88章 水鬼11
余姣狠狠擦下嘴唇, 悄悄盯着在衣柜里翻来翻去的周青彦,在看清他手里捧着的裙子时,眉头不受控制地跳动。
周青彦的行为已经颠覆以往留在她脑海的认知, 她只觉得是从前的自己眼瞎, 怎么会认为周青彦是老实人?老实人死后能有这么疯狂?
余姣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那些如蛛网般覆盖在他脸部的暗红色血管渐渐隐去, 眼珠不再是骇人的猩红,松口气, 他此刻应该还算正常吧?
她小心询问:“你想做什么?”
沉默片刻,补充道:“我给你买衣服了,就在客厅放着,没有你喜欢的吗?我把手机给你,你网上购买行吗……别翻我的衣服啊。”
周青彦停滞会儿, 失笑:“是给你穿。”
余姣缓慢地眨眨眼,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周青彦虽然瘦削, 但他是成年男性,还是将近一米九的高壮男人,生前的力气余姣比不上,更别提他死后,被他像拎小鸡似的——
这是余姣的形容,事实上, 周青彦动作轻柔, 双手捏住她的腰把她提到自己的怀里, 余姣的臀, 部接触到属于厉鬼的森凉阴冷,脊背立刻塌缩, 软得手都提不起力气,只能眼睁睁盯着那双苍白的手指捏住她的衣扣、缓慢地解开……直到将她的外衣脱掉。
跟周青彦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余姣深知,因此在他做出过分亲密的事情时,只把脖子缩起来,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不过是在心底偷偷骂他,他此刻的表情,周青彦在她的面前立起化妆镜,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张恐怖又俊美的脸,显露出独属于恋人的亲昵。
是的,恋人。
余姣觉得他是疯子。
或许生前就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死后,经常性地认为她是他的女友。
余姣叹息一声。
撇开眼,不再看镜子里只剩内衣裹身的自己。
周青彦梦里肖想无数遍的身体,此刻袒露在眼前,他的神经猛烈地跳动几下,额头的青筋呈现恐怖的暴起,一时被甜蜜的记忆揪住心脏,这是他的女友,生前和他曾许下订婚的女友……转眼间,事实带给他毁灭性的打击,余姣的男友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
周青彦狠狠喘口气,血红渐渐蔓延眼球,那双乌黑如同夜色深沉的眼珠,长久未转动,这是常人很难做出的举动,保持相同的动作,像是被定格的死状。
甜腻的香气自身前的躯,体传出,光滑圆润的肩头、浅色的肩带在她的肩膀勒出浅浅的压痕、起伏的胸口、微微压住软肉的小腹,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野兽,充满侵略气息的眼神,余姣不自觉地吸气,收紧腹部,那团不显眼的软肉顷刻间在周青彦的眼底消失——
他的神志被余姣不经意的举动拉回。
生前不是他女友,死后还能成别人的吗?
早晚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周青彦提起衬衣,是他记忆的样式,荷叶边的领口,纯白的颜色,他没有给人穿衣服的经验,把衬衣的扣子全部解开,就拿起余姣的胳膊,先把右手的袖子套好、再套左手,余姣觉得冷,因此动作格外配合,本想自己把扣子系上,周青彦却捏住她的手拿开。
贴着她的脸:“我来。”
余姣垂眼盯着。
衬衣穿好。
他拎起黑色的羊皮裙,背带款式,腰部用同色的扣子做装饰,拉链在此处收紧,往下是渐渐宽松的裙摆,盖住膝盖,余姣穿好裙子,打量这身装扮,觉得有些眼熟,眉头揪起。
周青彦把褶皱整理好。
捧着小皮鞋,半跪在她的身前,皮鞋是圆头粗跟,有条装饰蝴蝶结的黑色皮质绑带,他握住她的脚踝,余姣腿心发麻,手指不经意揪住床单,从她的视角,看到周青彦垂着眼睛,像是捧着珍宝,将鞋带扣好,指腹在她裸露在外的脚背磨几下,仰头望着她。
“余姣,那天你就是这样的打扮。”
余姣咬唇,不敢说她已忘记。
周青彦没指望她能记得,像是含着颗甜美的糖果,那张惨白的脸渐渐浮现生硬的笑意,脸部被扯动,僵白的脸色带来恐怖的视觉的同时,又令余姣产生其他的牵动心脏的情绪——
她微微歪头,询问:“哪天?”
周青彦扣住她的脚踝,指腹按在凸起的踝骨,粗糙的指面像把钝刀慢慢磨着余姣的心,他说:“你和程禾第一次约会的那天,餐厅是我帮他订的……”
扯出抹恶劣的笑容:“现在想来,你们的爱情本就不长久,从第一次约会就显露端倪——那天他做的设计出现问题,被老师叫回去,打你电话没打通,他麻烦我去约定好的餐厅带你回校……”
余姣有印象了。
周青彦继续说:“我到餐厅的时候,你就穿着这身衣服,天气沉,果然下一刻便下起大雨,事情凑巧,你生气程禾爽约,连带着迁怒我,走路走得急,歪了脚……”
或许是上天眷顾他,那天打不到车,“我背着你,从餐厅背到学校,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姣姣你那时候就抱着我,一手举着伞,将要走到学校,我还以为身上被雨淋湿了……”
余姣捂住耳朵不想听。
周青彦全然不顾她窘迫的神情,自顾自地说:“原来是你睡着,口水流在我的身上。”
余姣满面通红。
她终于记起来。
程禾的爽约令她满心不快,连带着对赶来的周青彦都没有好脸色,一直沉着脸,就是在那个时候,余姣觉得周青彦是闷葫芦,他背着她在路上走了将近一小时,半句话都不说,余姣觉得没意思极了,渐渐地就睡过去,再醒来就发现男人的脊背被她的口水湿透……她自责又窘迫,自以为隐蔽地告诉他——
“你的肩膀被雨淋湿啦。”
“是我睡着,伞歪了。”
男人只一声嗯。
余姣垂眼,手指捏住腰间的扣子:“……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别提啦。”
周青彦拿开手,膝盖仍旧跪在地面,往前两步,握起她的双手,好让那颗扣子保住性命。
“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背他,更不会由着他把口水落在我的身上,姣姣,我嫌他们脏……”
“可是你不同,你漂亮、干净、可爱,就算口水在我看来都是甘露,你这么漂亮、这么懂事、这么聪明,你要是不开心,那其他人的生活该多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