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by明月满枝
明月满枝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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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周青彦贪婪地听,又嫉妒地想转身离开。
余姣脸色发白,体温微凉。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顺着他的话回答:“不舒服?当然有啊……那个,我从小胆小,心脏也有点问题,总是爱大惊小怪的,而且我也没什么钱,你留在我这里,实在不算是好归宿……要不,我给你找找哪里能收下你?或者,你不是刚买了套房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余姣解释:“不是说你家是狗窝,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舒服啊。”
周青彦沉着脸。
余姣瞬间闭嘴。
只听他用厉鬼索命般的语气:“我哪里都不去,就在你身边……余姣姣,你别忘了,我的心脏给了你。”
余姣默默咬唇。
是她求着吃的吗?
是他硬塞的。
但跟鬼有什么好争执的——她惜命。
余姣实在想不明白,周青彦谁都不找,怎么偏偏缠上她?顶着烈日逛商场,把她要在家里睡大觉的计划全打乱,她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离开。
周青彦要她去商场购物。
买衣服、洗漱品什么的。
余姣想起他那副要在家里定居的表情就心疼,幸亏她有存钱的习惯,姐姐每月也会给她打钱,把这些钱用在野男人身上真是不甘心,但想想她的小命还捏在鬼身上,把这些钱当成保命钱,又觉得还可以接受。
她避开阳光,从树荫穿过。
拎着东西上楼的时候,短暂地迟疑。
真的要上去吗?
周青彦目前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很怕白天的阳光,否则也不会放任她自己去商场,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邦邦两声响。
是敲击玻璃的声音。
余姣仰头看。
周青彦站在窗边,阳光照在他的脸部,仿佛穿透他的躯体,呈现一种透明的光线,那束射进去的光线迅速被黑气裹住,不消一刻,便吞噬殆尽,眨眼再望,四楼的窗户像是涂了层乌黑的云雾,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余姣想。
他又变厉害了。
认命地爬上楼,刚站在门口,钥匙还没掏出,就被男人伸手揽入怀里,她习惯似的不动。
“余姣姣,你最好把那些想法都给藏起来,要是被我知道、知道你付诸实践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周青彦威胁道:“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死了,我现在不是人、是鬼,更何况,你已经吃掉我的心脏,这世间再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你就算是想逃、还能逃过鬼吗?”
余姣深知这点。
胸前浸湿。
冰凉的触感令她后脑发麻。
周青彦已经洗漱干净,脏污的血、融化的雪、肮脏的泥,他此刻是干净得有些令人垂涎的男人躯体,刨除掉过分苍白的肤色的话,但是有个地方,胸口的血肉翻出可怖的伤痕,隐约可见内里的骨骼脏腑。
因他情绪激动,伤口涓涓冒血。
余姣偏头,忍忍还是不行,委屈地说:“我知道,我不离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扫眼他的胸口,怕得腿开始打颤,何曾亲眼见过如此血腥可怖的场面?
周青彦注意到她的目光,垂眸,就见女人干净的衣服被血染透,她目光嫌弃,语气却哀求:“你胸膛这里,能想办法把它堵住吗?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可怕,我、我受不了……”
周青彦松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语带歉疚:“抱歉,我没注意,我这就去处理,嗯……姣姣准备的很充分,购买了药物和绷带,我马上就去。”
余姣在心底翻白眼,装什么有礼貌。
不过她不敢说出来,拿了件新衣服跑去浴室换下来,等她再出来,就看到令她脊背发凉的一幕。
周青彦坐在椅上,一手拿针一手捂住胸膛,见余姣目光呆滞,特意侧了侧身子,挡住涓涓冒血的伤口和几乎与他肤色融为一体的白色丝线:
“虽然等待几天,等我适应现在的躯体,找到可以增加力量的方法,就可以使伤口愈合,但是姣姣太害怕的话,目前只能用针线缝起来,起码这样就不会流血了……你的裙子都染脏了,我很抱歉。”
余姣嗯了声,拿起手机点外卖,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虽然场景确实过于血腥。
她坐在沙发,斜眼撇过去,正对周青彦探过来的视线,她瞬间挺直脊背,垂头盯手机。
周青彦笑起来:“姣姣好奇?”
余姣摇头。
周青彦:“想不想试验一下?伤口缝合的工作并不是很难,而且我也没有痛觉,你如果好奇可以过来……我不如你心细手巧,缝合的针线歪歪扭扭,要是你来帮我的话,线条会更入目……”
余姣歪头,果然看见他扎向胸膛的针歪了,险些都要捅进伤口,她瞧了瞧自己的手,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针线,事先打商量:“是你要我帮你缝的……我要是帮你缝好了,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周青彦:“我不走。”
余姣撇嘴:“别的。”
给自己留个退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周青彦生前是很重情义的人,兄弟有事问他借钱,他不推脱,能拿多少给多少,程禾口里的他也是位很稳重踏实的人,虽然和他此时给余姣的印象大相径庭——
恶劣、凶狠。
但她为图自己心安,还是需要他的承诺。
周青彦说:“好。”
紧接着,他直言:“我是鬼,但我曾是人,所以我不吃人,更不会伤害你。”
余姣斜眼看他,意思是说这个做什么?
周青彦笑:“怕你浪费机会。”
余姣不搭理他,捏着针和线,不断给自己鼓劲,暗示自己面前就是块死猪肉死猪肉死猪肉……她闭着一只眼睁着一眼,将针穿过他的胸膛,针法没看出比周青彦好多少,但见他面色如常、毫无痛意,余姣渐渐大了胆子。
既然答应了他,总得把这件事情做好。
她力求缝合得像艺术品那样,可事与愿违,她水平有限,针脚歪歪扭扭,却成功将那道巨口合上。
默默盯了几眼,没有血液流淌,皮肤是透明的白色,那道狰狞宛如蜈蚣的针脚显眼刺目。
余姣心虚地放下针线:“我、我给你缝好,记得答应我的条件,还有你说的不伤害我。”
周青彦嗯了声。
他捏住她想要后退的身体,仰头贴近她的胸口。
坐在椅上,望着站在面前的余姣。
“没有那么吓人的,对吗?”

第84章 水鬼7
余姣浑身不适, 她惯会安慰自己,无论周青彦做出多么超越男女底线的事情,她都因他是鬼而宽慰自己, 是为了保命, 让他占点便宜没什么的,总比丢命强——
可是此时,周青彦因胸口被她缝合, 所展露出的温柔依赖,令她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他并非强硬地搂着她在怀中,而是虚拢着她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胸口。
这是很亲密的举动。
就像受伤的幼崽寻求同伴的安慰,又像是劳碌整天的恋人回家渴望对方的拥抱。
只要一个拥抱,所有的疲惫尽数瓦解。
余姣的指腹残留周青彦的温度, 是非人的冰凉触感,仿佛冬季把手伸进室外的水中, 指头立马被冻得发红,奇怪的是,她的身体竟然没有半点不适,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身体健康,事实上, 自从周青彦出现在眼前, 她的大脑已经自动罢工强烈要求休息。
还有什么比此时更荒诞的吗?
她被死去的周青彦抱在怀里, 这个人, 在生前还是自己刚分手的男友的兄弟,哦, 就连分手也是靠他的助力。
要是依照余姣的性子,做错事的明明是对方,但她却要暗自鼓劲很久才可能说出分手两字。
快刀斩乱麻,反而减少愁绪。
余姣明明可以推开周青彦,但是她的勇气不支持她这样做,挺直身子站在原地,由着他抱住她的腰,她飞快地扫了周青彦一眼,扫过他的白脸红唇,还有那双幽暗漆黑的眼珠,心口怦怦跳动的同时,诞生出令她不解的想法——
周青彦相貌非常出色。
他的相貌好与不好跟你有关系?
余姣暗暗咬唇。
就在这个时候,周青彦忽然出声:“再咬就破了。”
他伸手,粗糙的指腹滑过她的唇,轻搓几下,那双被咬得泛白的唇瓣,便沾染几分艳丽的红,被他碰过的脸部肌肤,也生出红意,余姣含着泪看他,脸很疼,但是她不敢说。
周青彦的手顿住,若无其事地反过去,用指背轻轻碰碰她,心里暗暗惊讶,原来姣姣的皮肤这样嫩,又或许是他的指腹太糙,轻碰都不可以。
视线长久地盯着她的唇,忽然出声:“弯腰。”
余姣不明所以,还是依言照做。
哪知下一刻,男人的大手便携着雷霆的气势猛地按住她的后脑,他仰起头,准确无误地吻住,湿润的,舌,含过她破皮的唇,带着小心翼翼和试探,将余姣的震惊羞愤全都吞下去,连带着她的唾液都不舍放过。
余姣想到幼时回家,邻居锁在院子里的黑狼狗,每次看到余姣经过,便会用鼻子猛嗅她的味道,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的声音,仿佛她再靠近半步,就会被它满嘴的獠牙咬断脖子,嘴角流出的涎液莹亮闪烁,那副凶恶的姿态,不啻周青彦此时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敢后退,只能前进,肺部的氧气浓度大幅下降,因缺氧,她头脑昏涨,舌,头也疼,像是被邻居家的野狗咬住,尖锐的齿牙带着饥饿的狠意要将她拆吃入腹。
姐姐的保护使余姣养成窝里横的性格,人前却懦弱忍让,就算受到委屈责难,只要想到姐姐会帮她,什么都可以吞下去,周青彦的步步紧逼没有激起反抗的心思,反倒使她自暴自弃地想,既然想要,那就给你好了。
她不愿口因别人的唾液,太恶心,她以己度人,想要狠狠恶心番周青彦,竭尽全力把口腔的唾液哺育给他,心里恶狠狠地想,要你亲、哼恶心死你。
可她显然高估周青彦的道德水准和卫生程度,反倒像是尝到难得的珍馐美食,越发霸道地抢占她的口部空间,直到嫩豆腐再也挤不出半点水分,余姣昏昏沉沉地要歪倒,他才松开,贴着她的脸喘口气。
笑着说:“余姣姣,我好像……”
余姣泪眼朦胧,大脑因缺氧给不出半点反应,愣愣地歪倒在他怀里,脸面涨红,这副样子落在周青彦的眼中,既爱又疼,用温柔的力道轻轻贴贴她的脸,将原本的那句话咽下去,说点正经的:“我找到能够增加力量的方法了——”
余姣完全是下意识地顺着话询问:“是什么。”
脑袋开始缓慢地转动,别是人肉吧。
却见周青彦垂眸,所做出的动作再次惊呆余姣二十多年的所见所闻,他将她唇角溢,出的丝线一丝不漏地含干净,使那张纸白的脸都透出红晕。
“姣姣的水。”
余姣红着眼瞪他。
心底暗骂,流氓、无耻……恶心!
周青彦见她怒目圆瞪,憋得脸都红了,就知她肯定在心中骂自己,这也没什么的,他抱起她在怀里,把她放到沙上,拿过毯子和遥控器放在她手边。
他说:“多亏姣姣的帮助,我方才记起更多的事情。”
余姣已经不想接他的话。
他自顾自地说:“比如,午饭由我来解决?”
周青彦不是为了讨好余姣故意说的,更不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匆匆学习,他的手法熟练,是惯常在家里做饭的姿态,找出余姣放在厨房的围裙,刚要系上,却听余姣说:“那是我姐姐的。”
周青彦便把围裙叠好,放在原处,只挽起袖角,回头嘱咐她:“姣姣去超市的时候,记得再买件围裙。”
余姣不甘不愿嗯了声。
厨房她在昨天晚上看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鸡蛋和速冻水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点外卖,她饿得肚子咕咕叫,用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美食。
只把周青彦的话当放屁。
当厨房有香气传来的时候,余姣没办法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抽动鼻子,仔细嗅着那股味道,眼睛开始往厨房瞥,终于坐不住,趿拉着拖鞋跑去厨房,扒着门边往里看,眼神质疑:“你做的什么?”
周青彦侧身回答:“冰箱里只找到鸡蛋,还有几根火腿肠,菜什么都没有,幸亏底下还有大米,只能做蛋炒饭,还要等一会儿,姣姣饿了?”
大米放在电热锅里蒸,他怕余姣饿得难受,就先抄了两颗鸡蛋,放入葱花,是很简单的炒鸡蛋,但他估计余姣连鸡蛋都没炒过,那些鸡蛋大概都被她用来放锅里煮,她很聪明,但就是懒。
周青彦把炒好的鸡蛋块放进碗里,递到余姣的面前:“垫垫肚子。”
余姣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忍不住赞叹道:“你真的会做饭,我还以为你是在撒谎呢。”
锅里的大米正好熟了,周青彦拔掉电源,将米盛出来,单独放进碗里,去切葱花和火腿肠。
“我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余姣直接站在厨房,用筷子夹起鸡蛋放进嘴里,边吃边回答:“是啊,你事业成功、还被青城市的新闻频道报道过,家里肯定安排保姆啊、司机啊这些服务人员,哪能让您亲自动手。”
周青彦:“我不是生来就成功的。”
依稀记得生前的抱负和宏图,可是随着死而复生,那些生前的执念早已经随风消散,此刻,他最想要的、最放不开手的——
是余姣。
余姣默默吃饭,不敢再说话。
她想起周青彦死后发生的事情,雪崩消息传来的时候,模糊记得程禾叹息过他的家庭,父母仿佛早已去世?他的手,是很粗糙的,指肚和指跟都磨出厚厚的老茧,那不是埋头学习的读书人能够磨出来的,像她的手掌,只有握笔的位置有浅浅的茧面。
程禾的手比她要厉害些,但掌心是干净柔软的,抚摸她面部的时候像是温暖的春风抚过,如同他唇边的微笑,那双手是白玉似的白皙漂亮。
而周青彦,粗糙、冷硬。
打住、打住……不可以再想他。
他过去经历过什么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余姣收回思绪。
周青彦的蛋炒饭也已经做好。
他将足够余姣填饱肚子的饭量盛好,端放在餐桌:“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浇了蛋液和葱花炒出来的米饭,颗颗莹润像是饱满的玉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切成碎末的火腿肠混合在里面,余姣吃了口,唇齿含香,眼睛不自觉地弯起来,露出小猫舒服时的轻松愉悦的表情,短暂地忘记面前的人其实是鬼,毫不吝啬地给他夸赞:“很好吃……太好吃了,周青彦,你手艺很棒。”
周青彦捧着脸盯着她。
他手艺还能更棒。
但他没说出来。
怕吓到只有猫胆的余姣。
余姣饱餐一顿,自从姐姐出差,她再没有吃过家常饭,永远都是外卖外卖,程禾最近很忙,可怜余姣体贴他,加上工作后时间推不开,很少到程禾的公司,哪能想到他是忙到助理床上。
双手枕在脑后,余姣第一次对周青彦的出现产生感激的心情,要不是他的到来,估计她此刻正沉浸在被出轨后的悲伤绝望中,连诉说都找不到人。
想的多了,渐渐就睡过去。
楼下,有两人挽着手走来。
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面色呈现趾高气昂的,仿佛救苦救难的高傲情绪。
“你没有做错,你的行为是正当应该的,他们感情出现危机,是她自己不自量力、非要缠着程哥不分手,程哥工作很忙,压力大,你帮他缓解怎么了?”
“要走的是她,要哭的也应该是她,你别伤心,邮件是我发的,这女人不知跟程哥说了什么,害他在外出差还要着急,这样不体贴的女人,早晚会被甩掉的。”
周青彦托腮望着楼下。
两个女人越走越近,渐渐走入被黑气包裹的范围。

第85章 水鬼8
程禾人缘好, 学生时期深得老师同学的信任和喜爱,进入社会,出色的外貌和温柔的性格成为他的加分项, 得到公司内部小姑娘的追捧, 他人也不避讳,有人当面和他搭讪,笑眯眯的, 还能和人打趣句眼光好,幽默风趣的姿态, 很容易和异性模糊边界。
时晚宁是周青彦死后招进公司的,因她在大学期间表现优异,且有多家杂志发表的经验,起初是公司的文案助理,后来管理人员见时晚宁细心周到, 便安排她到程禾身边当助理,那时候周青彦已经去世, 公司的事务全部压在程禾的身上,压力可想而知。
他五官俊秀,举止温柔。
时晚宁早已芳心暗许,可知他有女友,只能暗自垂泪,后来有机会在他手机屏幕见到两人的合照, 失落是有的, 但程禾微带甜蜜的抱怨, 在她听来像是被娇纵的小姑娘缠住不得脱身的可怜男人, 急需拯救,油然升起疼意, 是对程禾不得自由的心疼。
好姑娘那样多,凭什么程禾要被女友栓住?
加班到深夜,公司有伴侣的同事都能接到恋人关心的电话,或者一份爱心便当,可程禾什么都没有,连份热腾腾的家常饭都吃不到,只能在食堂吃口冷饭剩饭。
他的身体怎能吃得消?
关系的亲近是从时晚宁的主动开始的,她心疼程禾,安慰自己,是他女友不疼他,身为下属,给程禾准备爱心餐怎么了?
再到后来,每次出差程禾必定把她带在身边,西装的搭配、整理,宴会的女伴,都由她来负责,两人的关系渐渐亲密,时晚宁偶尔关心几句程禾的生活,也会得到男人的正面回应。
偶尔抱怨几句女友的不懂事。
在时晚宁听来异常刺耳。
那为什么不分手?
出差加班后的酒店,她端着睡前的热牛奶送到程禾的房中,程禾正跟女友打电话,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不知对面说什么,把他逗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时晚宁眼里的程禾,成熟、温柔,和她相处更像是游刃有余的猎手将猎物玩弄鼓掌。
而她甘心被压在抢下。
哪怕万劫不复……
那时候的程禾醉酒,晕乎乎不知道她是谁,把她推在床上吻好久,反应后露出歉疚的表情,时晚宁沉浸在爱人的怀抱中,没离开,勾住他继续索求,后来的发生顺其自然,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程禾也渐渐地由逃避转而放纵,时晚宁想,程禾早晚会意识到,只有她才是真爱。
被刘静扯着手腕朝着小区走,时晚宁隐隐觉得不安:“还是不去,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我、我知程总待我的心意就够,能令他开心,这就够了……”
刘静恨铁不成钢:“你何苦把自己看低?是那女人缠着程哥不放手,我和他是同学,大学时他是多耀眼的人,可谈恋爱后,却被她勾缠的学业落后,她根本就不知关心程哥,任由他加班后还要买水果零食哄她,哪里比得上你半分?”
“程哥他心软,和她几年的情分,肯定是不愿意把关系闹得太僵,她都做什么?全然不顾程哥在外加班身体劳累,还将儿女小事摆在台面,那封邮件她肯定跟程哥说了,说不定还添油加醋,否则程哥怎么连要谈成的项目都不管,急着要回来呢!”
时晚宁:“我心疼他。”
刘静扯着她手往楼道走,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她什么都帮不上程哥,只会拖后腿,早点分手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情我来说,保准让她乖乖地不再纠缠。”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周青彦的视线中,若有似无的黑气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遮满整栋楼,黑气无孔不入,挟着阴戾的冷风,空气都因此降了好几度,他的手指屈起,在露台的大理石板敲击两下。
“两个。”
神情晦暗难辨,只那双幽深的黑眼珠再沉几度,仿佛冬日屋檐下挂着的冰锥,寒凉、尖锐。
他捧在心尖的人。
被程禾抢走,不知珍惜、肆意糟践。
脸色沉沉,慢慢又放晴,无声地笑起来。
余姣是被敲门声吵起来的。
开门,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是程禾大学四年的同学刘静,另一个余姣在邮箱里见过。
她下意识将门关上。
刘静大步上前,挡住门板:“不欢迎我来吗?”
她不管余姣是怎样的态度,扯着时晚宁的手臂,两人进入余姣的家中。
余姣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再说,她跟程禾交往的时候便很害怕刘静,刘静是典型的女强人性格,事事争第一,很瞧不上余姣,余姣这人也懦弱,谁讨厌她从来不觉得是对方的毛病,只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可是现在不同。
余姣捏着手,咬着唇,企图把赶走两人的希望寄予到周青彦的身上,可怎么都没发现周青彦的身影,她恨得在心里直骂他,鼓足勇气,拿出房间主人的气势:“刘静,你带她来是什么意思?这里是我家,请你们出去。”
就算生气,也是用“请”。
这样的绵软的语气怎么指望赶人走?和人争执从来不是看谁有理,气势强、嗓门大的那方占据主导地位,余姣畏缩的姿态在时晚宁看来,心底的愧疚再减几分,渐渐地竟也生出理所当然的想法:看啊,我没有做错,明明就是她自己抓不住男人。
余姣的好脾气没有得到对方的理解,对方反而趾高气昂,像是恶婆婆扯着看中的小媳妇来正房面前耀武扬威,眼神、面容、语气,透露出浓浓的不满和打压。
刘静几乎是指着余姣的脑门说:“你知道程禾最近为了公司忙成什么样子吗?周青彦去世,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熬的人都瘦一圈,还要忙着公司的事情,你身为他女友有关心他半句吗?你只知道催着他结婚结婚,给他增加压力,把人都累病了,他躺在医院,是时晚宁照顾他,陪他输液、陪他工作,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真的很失败。”
“你除了从程禾身上索取你想得到的,你为他做过什么事情?”
时晚宁渐渐挺起脊背,目光谴责:“……余小姐,你或许看到邮件的信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程总在一起,是把他拖累,他有工作要忙,还要照顾你的日常生活,最简单的小事做不好,煮饭很简单,只要你有心,怎么舍得熬夜工作的他饿肚子、吃冷饭?”
她叹息:“虽然我不想说的很难听,但在外人看来,你对程总,和累赘没什么区别。”
余姣咬住唇,想问句是他那样说的吗,可再想想,这句话无济于事,就算不是他说的又怎样,他还是和别人发生关系,在两人决定要结婚的时候,甚至连两人的订婚宴都缺席,他说是公司出现问题,现在看来,谁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她没有和人吵架的经验,更不懂得怎样维护自身的权益,在被人辱骂、贬低的时候,她只想缩到角落,小时候被舅妈指着鼻子骂拖油瓶、蛀虫,她连哭都不敢哭,后来姐姐回家,抱她在怀里,余姣才敢委屈地说出来。
没人心疼她,没人保护她。
就连她依赖信任的男友,都成了造成今日这副局面的幕后推手。
余姣死命掐着指腹,神情发白,眼眶含着泪珠,她此刻唯一的倔强,就是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们说的话太难听,她没忍住,试探地开口:“刘静,你早就知道程禾和她的关系了吗?”
刘静仰着头,哼笑声。
余姣忍着泪。
刘静继续说:“当时程禾要和你交往,我就反对,你有什么呢?空有相貌,可现在你相貌也不再,瞧瞧你此刻的样子,哪像时晚宁年轻有活力,正是最美好的时候,她家庭优越,可以帮助程哥,你的家庭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说出来也是自取其辱……”
刘静给了时晚宁一个眼神,意思是说“看吧,我说的对了,就算再怎么骂她她都不敢反驳的”。
余姣浑身发抖,气得眼睛通红。
正在这时,耳边有叹息传来——
“余姣姣,你可真没出息。”
光线是在瞬间发生变化的,阳光得以透过的玻璃窗以肉眼可查的速度,蔓延蛛丝般的黑色线条,像是蒙蒙薄雾将整扇窗户罩住,明亮的日光被薄雾阻隔,屋内的空气骤然被浓郁的血腥和冰凉的寒意充斥。
余姣的抽噎声停止,周青彦从卧房里走出,干净的白衬衣休闲裤,趿拉着粉色拖鞋,和生前的样貌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含笑走过来,朝着目瞪口呆的刘静打声招呼。
“好久不见。”
刘静哆嗦着唇,血色立马褪尽:“你、你……周青彦?不可能、不可能。”
余姣眼底的亮光消散,想起周青彦和刘静的同学关系,悲哀地想,这场两人对她的批判,很有可能再加入周青彦,毕竟四年的同学和兄弟前女友的关系,孰轻孰重,周青彦肯定是能分出来的。
她难受得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啦流出。
只觉得世界在这天崩塌。
恨自己嘴笨,更恨自己识人不清。
粗糙指肚触到她的眼下,轻轻地抹去坠落的泪痕,余姣抬眼就望进周青彦的眼中,他没有谴责她,说她怎么那么懦弱,连骂人都不会,是一种更加怜惜的情绪,他慢慢地擦干净她脸上流下的泪珠。
“怎么那么可怜啊,任人在你的地盘撒泼。”
他转头,看向门口。
时晚宁不知道目前的情况,但刘静清楚知道周青彦已经去世,吓得脸都白了,抖着腿跌坐在地板,爬着去开门,却发现胳膊被黑气缠绕,那图黑气像蛇般钻进她的毛孔,眨眼间,她的手臂就泛起死人才会有的尸斑。
刘静先前的趾高气昂消失殆尽,用力拍打手臂发出痛苦的尖叫,被黑气缠绕的屋内,半点声音都透不出去。
周青彦勾唇笑了声,问余姣:“想不想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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