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by明月满枝
明月满枝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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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浸在书海里。
日暮西斜,屋内光线逐渐昏暗。
砰的一声响。
魏婧安猛地抬头。
林晏舟跪坐在地,揉着撞痛的胳膊,眼睛还有些生病的红,他嘟囔了句:“怎么回事啊……”然后看到了导致他从床上摔下来的罪魁祸首,被打成结的软触。
他睡醒看到魏婧安的身影,下意识蹭过去想要抱住她,没想到软触被系成团,严重影响到本就虚弱的他的平衡能力,径直摔下来。
“婧婧,这是你弄的?”林晏舟问。
魏婧安心虚抱住他,转移话题:“还难受吗?”
被她这样问,林晏舟更难受了,不顾纠缠成团的软触,伸手揽住女友的肩膀,将脸埋入她温热的怀抱,满是依恋地说:“还是有些难受的……我睡一觉就好了,婧婧在这里陪着我好吗?”
魏婧安:“要喝退烧药吗?”
林晏舟摇头:“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我们躺床上。”
两人抱着躺进冬日的被窝。
沉沉睡去。
睡到天色昏沉时,魏婧安先行睁眼,黑暗里看到男人躺在身边安然熟睡,他无知无觉地暴露自己的软触,铺满整张床铺,放在腰间的手满是眷恋占有。
她心中生出无限满足。
她凑近林晏舟的面庞,在他微露虚弱的脸颊印上亲吻,还未彻底离开,就撞进男人溢着水雾般的眼睛,那个在初见,像阳光般耀眼的、触不可及的男人,拱进她的怀里,仰头咬住她的唇,叹息:“婧婧我生病了啊……我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明天我全都满足你好吗?”
他的力道很大,魏婧安几乎整个塞入他的胸膛,听到他说这句话说了好几遍,就好像她多么急色似的,她敷衍似的嗯了几声,本想着起床做晚饭的,但被他揽在怀里,什么都不想做了。
在心底默念,就睡五分钟,五分钟后起床做晚饭。
一觉睡到天亮。
魏婧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男人撑着头,精神奕奕地看向她,阳光透过窗帘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色的虚光,他道了声早安,俯身而来。
“答应婧婧的,不能食言。”
他抱着她。
就像融合的心脏那样,紧紧相连。

余姣和男友的订婚宴于一周前定在饮溪居举行, 就在当天上午,余姣接到男友的电话,因故不能出席, 和她商量把日期往后推延。
订婚是个大日子, 选什么时间很重要,要推迟的话只能推迟到来年春天。
程禾哄道:“出了那样的大事,公司的人手忙不开, 事事都要我操心……天知道我多想和你立马结婚,可是现实不允许呀, 为了给我们创造更好的生活基础,我得努力再努力……”
“我忙完,给你带公司楼下的奶茶、去商场买你看中的那款包包,好吗小姣?”
余姣答应。
当时她穿着精心搭配的订婚服,泡泡袖、腰后粉白相间的蝴蝶结, 在酒店的卫生间整理头发,卫生间是整面墙的镜子, 头顶白炽灯闪烁几下,余姣的胆子很小,当即吓得后脊发凉,庆幸是白天,要是晚上她非得吓晕过去——
灯光熄灭,镜面漆黑。
寂静的酒店卫生间, 有脚步声走来。
哒、哒、哒。
余姣后悔来得时间不巧, 连保洁阿姨都没有碰到, 在接到程禾的电话时, 应该立马回到家里,憋点尿怎么了?她吓得都快要站不稳了。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 直到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轰隆隆地走进来,按开卫生间的灯光。
“最近线路不稳,总无缘无故地跳闸……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余姣匆匆离开。
事情就是从这里变得不对劲的。
她和姐姐共同租了间一居室的房子,说是共同居住,实际姐姐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院,偶尔休假才能回来,因此房子的装饰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
余姣今天休假,青城市阴雨连绵,她睡得很沉,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她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躺床上把中午的外卖点好。
看到商家接单后,她掀开被子,穿着棉质的吊带裙,趿拉拖鞋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有着姣好的面貌,眼睛水汪汪、嘴唇红艳艳,捧着脸欣赏了一会儿,她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狭小的卫生间骤然充斥着股难言的阴冷气息,窗户并未打开,冷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挟着粘腻血液的气息出现在余姣的身后,牙膏泡沫沿着下巴滑落,浸湿了胸口的棉裙,后脊寒意一寸寸攀爬,直冲脑顶。
余姣眼泪流出来,像断线的珠子。
镜子里,混沌的黑影渐渐浮现,离着她只半拳的距离,那团裹着血花的黑色影子在原地停留许久,才在泪珠颗颗落在地面的嘀嗒声中消失。
回过神,脚下一团湿痕。
余姣以为自己被吓得尿裤子,摸了脸,才发现地上是她的泪,她太能哭,小时候但凡受到欺负定要去姐姐面前哭一番,有姐姐保护她,什么都不怕。
可是姐姐不在身边。
给男友打电话也总是不通。
知道他忙于公司事务,不好再打扰。
余姣把家里的灯光全部打开,拉起窗帘,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短暂地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捏着手机,窝在沙发,正对着房间的门口等待外卖员的到来,只有铃声响起的时候才能驱散她的恐惧。
余茉说她胆小,是自己吓自己,恐怖片都不敢看,看到恐怖的画面,能一整个月都做噩梦,以后可不行。
余姣就笑着说,有姐姐陪着。可是姐姐能陪她一辈子吗?
拿到外卖。
余姣特意感谢了番外卖小哥,短暂地交流几句,她的胆子又大起来,能有什么事情?难道世上真有鬼不成,这句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外卖点的是麻辣烫。
汤汁飘着辣椒油,香气勾得她直流口水,先夹起颗鹌鹑蛋填进肚子,划着手机找下饭的综艺。
“嘶——”
指肚被木筷的尖刺刺中。
冒出颗小血珠。
拿纸巾擦掉,余姣看到邮箱有封匿名邮件,顺手点开——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黑影迅速膨胀、膨胀、膨胀……
高挂天边的日光被乌云遮挡,小雨连成丝线,在玻璃窗上呈现朦胧的蛛网般的雨痕。
脚步声响起。
不是鞋面和地面直接相触所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有了水液的阻隔,每踩一步都溅起水花的那股粘腻、阴潮的气息,黑影慢慢聚焦成形,站在余姣的身后,盯着那只留有血痕的指腹。
是熟悉的味道。
男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而余姣的思绪被匿名邮件牵扯。
邮件的内容被照片覆盖。
每张照片都是男人和女人的亲密照。
熟睡的男人被女人捏住嘴亲上去、女人枕在男人的怀里……更多、更露骨的照片……余姣未曾窥见过的私,密部位出现在照片里……
那晚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终究是凉了。
余姣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得眼睛红肿。
程禾待她向来温柔体贴,唯有一次,余姣毕业的时候,程禾约她爬山,晚上两人共住同间酒店,余姣能够感受到男友对她的渴望,她性子软,早忘记姐姐的教育,迷迷糊糊就跟程禾躺在床上,那时候,程禾向她暴露了与以往不同的男人对于女人身体的渴,望,就在即将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余姣隐约看见程禾朋友猩红的眼。
紧接着,程禾再没有进来过,嘱咐她安心睡觉,便离开,之后,两人再没有机会。
她只当程禾体贴她年纪小、要等到结婚的那天在进行最后的一步,哪能想到,原来是在外面偷吃了。
仿佛世界崩塌,她哪里经受过这样大的打击,父母虽然早逝,将姐妹俩丢给舅舅扶养,寄人篱下,可她始终有姐姐保护,姐姐就是她的天,和程禾恋爱后,余姣又很自然地把程禾当倚靠,他相貌好、温柔体贴……
余姣一时接受不了。
连质问男友的勇气都没有。
她向来懦弱。
只知躲在人后。
夜幕渐渐沉了,她还在哭,有流不完的眼泪,不能告诉姐姐、更不敢告诉她,她工作压力大,余姣不想姐姐再为自己的事情费心,只能把苦往心里压。
啪嗒、啪嗒。
余姣暗暗心惊。
她的眼泪可真多、真大,落在地面发出这样响亮的声音,用手背一擦,哪里还有眼泪,早就哭干净,漂亮的脸蛋布满干涸的泪痕。
那……那这是什么声音?水管漏水了吗?
啪嗒、啪嗒。
余姣抬头,看到面前的电视屏幕。
黑色的屏幕,关机的时候可以充当镜子。
她的身后,有“人”在慢慢接近。
余姣攥紧手掌,感受到股几乎令她昏厥的恐惧。
心跳加速、脊骨发凉。
眼神紧盯着电视屏幕,四肢不受控制,呈现机械般的僵硬和阴冷……那是如毒蛇般粘腻的气息在她小臂、大臂、脖颈游走,她一动不敢动。
人在痛苦的时候,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幻觉吗?
不仅有视觉描绘,连听觉、嗅觉、触觉都相互配合,共同勾勒出足以令余姣血液倒流的恐怖——
一只浑身裹满水液、滴落满地水痕的鬼。
余姣松口气,又提起来。
她企图通过闭眼睛来缓解这强大的幻觉。
可惜,无济于事。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毛孔因他的靠近张开,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那股直钻毛缝的阴凉气息,使她的喉咙也像是被冰锥堵住,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闭着眼睛,在心底默念——
退、退、退!
余姣的好运气在这天用光了。
姐姐出差、男友出轨。
她抖着身子缩成团,偏头,躲开那股在脖颈间停留的阴凉气息,她现在已经说不出来到底是自己吓自己幻想出来的景象,还是真实存在的,毕竟,如死人般冰凉僵硬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转头。
余姣望进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还有一张似纸白的脸。
“不……不……”她说不出话。
头顶的白炽灯没有半点驱鬼的功能,除了在这种时候增加恐怖效果,让她能够更清晰地分辨出他与人类的不同,看清那张脸侧浮现的青色的脉络,如蛛网般在他寡白到没血色的脸上。
捏着她下颌的手指极用力,疼痛是当然的,粘腻阴冷的气息令她忘记了疼痛,只余满心满眼的恐惧。
“你好香。”
他忽然开口。
用那张明显是死人的脸凑到她的脖颈前。
余姣吓得啊了声,在他幽黑的眼神下迅速闭嘴。
胸腔扑通扑通跳。
她的屁股坐在地面,使劲往后仰着头,由着冰凉的气息如同巡视领地的野兽,在上面留下粘腻的痕迹,水珠落在她的锁骨,滑落打湿衣服,透过薄薄的衣料,接触到水液的肌肤再次升起鸡皮疙瘩……她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可怕,拼命地要她逃跑、逃跑——
她能跑去哪里?
她坐在沙发和茶几的夹道里,因为害怕半边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内,身前是蹲在面前的他,湿漉漉的身体,沾染血液的衣服,还有那张第一次闻到生人气息的陶醉的脸,睁着狭长的微微泛着猩红的黑眸,目光寸寸撕扯着她,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凶狠地、疯狂地嗅闻她散发出来的气息……
余姣听到一声笑。
他弯唇,唇色意外的红,牙齿意外的白,刨除那张纸白的脸,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是你啊——”
她惊讶地注视他。
难道……他和自己有仇?她没做过坏事啊……
他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顿,如闷雷炸开她狂跳的心脏。
“余、姣、姣。”

“余、姣、姣。”
仿佛要在她死前确认身份, 那张艳红的唇里吐出过分冰凉的话,令余姣还抱有侥幸的心理瞬间被击碎,他认识自己, 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不、不是幻觉……
余姣呆滞地抬眼, 打量跪坐在身前的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余姣就排除被恶作剧的可能,因为他身上的非人感太强烈。
没有人的脸色可以像白纸那样, 没有血色,近乎透明, 连带着面部的血管清晰可见,淡淡的青色,在他的脖颈处蜿蜒而下,没入那件染血染水的灰色卫衣,领口撕裂, 和脸面同颜色的胸膛半露,被重物砸中的血口若隐若现, 血液就是从这里渗出的……
淡淡的、阴冷的黑气在他周身环绕。
他的唇几乎贴上余姣的胸口:“嗯……就是这个味道,余姣姣,你是我的女朋友对吗?”
他笑起来:“我来找你了。”
女朋友……
余姣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话。
事实上,她无法思考,直到看到他在自己敞开的领口里不轻不重地咬了口,那块白皙的肌肤立刻留下乌黑的牙印, 她抖着唇、眼泪溢出眼眶……难道这只鬼不是来索命的、而是偷香?
一时间不知道哪种情况要更可怕。
余姣在呆滞的过程中, 他已经将她半敞的领口拢好, 垂眸打量乌黑牙印片刻, 用指腹搓痕迹,他的指腹有厚厚的茧, 很糙,搓着她的皮肤,不仅没能把印记消除,反而搓得红了一片,他重重用力,只能放弃。
人的眼睛是有眼白的。
而他,除了眼珠,眼白的位置被蛛丝般的猩红覆盖,直盯着人的样子太诡异、恐怖……
余姣渐渐地熟悉了这股恐惧,默默抽噎两声,锁骨的位置太疼了,她不敢说,只咬着牙,他看过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又毫无征兆地被吓出,在坠落的泪珠里,朦胧的视线笼罩着面前阴冷的水鬼,脑海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他、他、他好像一个人啊!
余姣咬住舌头,疼痛使她找回丝理智,在周身蔓延的黑气中,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开口:“周……青彦?”
他抬眸,迟疑片刻,忽然笑起来:“是我啊。”
本就跪坐在她身前,听到她开口,身体前倾,将娇小的女人近乎禁锢地压在胸膛下,粘腻的水痕湿透她的衣服,那双乌黑的眼珠流露出淡淡的喜色。
“余姣姣,你记起我了?我是你的男友啊……”
“我来找你了。”
不、不,他疯了。
余姣悲哀地想。
周青彦是程禾最好的兄弟,两人大学同宿舍,大学期间共同创业,终于在毕业后合伙开了家游戏公司,游戏上市的时候,两人成功跻身青城市的新贵,优越的外貌和成功的事业,为多少人望尘莫展。
实话实话,程禾不如周青彦。
游戏的创意、后期的制作,很大程度依赖周青彦,但是程禾的运气不错,在公司发展到稳定阶段的时候,压在头顶的大老板去世,他一跃成为公司的大老板。
那名和他偷情的女生,便是近来新招的助理。
想比起温柔的程禾,周青彦沉默寡言。
公司里票选的最佳男友,程禾高居榜首,不仅是优越的外貌、过亿的家身、还有体贴的性格,他关照公司的每位下属,对于释放爱意的女生,毫不掩饰自身的魅力,而周青彦要显得冷漠、不近人情,在他手底下工作的人,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实话说,周青彦不是难为人的老板,可他的面部轮廓太锋利、太霸道,令靠近的人不自觉双腿打颤发软……
余姣和他并无接触。
但因他是男友的兄弟,偶尔的聚会是免不了的。
他的死讯是在几月前传出来的,那时候她和程禾刚刚确立婚期,准备在当月完成订婚仪式,但周青彦的死讯使他们的订婚推迟。
他是在旅游中,突遇雪崩去世的。
年轻英俊、正处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就这样撒手人寰。
余姣还曾为他掉过两滴眼泪。
自他出事后,因未找到尸体,并未确认死讯,大家都抱有一丝侥幸,可谁都知道,那场雪崩已经发生数月,尸骨恐怕早已化成泥水埋在坑底,怎么可能还有存活的可能?
虽相处不多,印象里的周青彦与眼前这只鬼完全不同——
周青彦沉默寡言,在余姣的面前更是腼腆,甚至过于冷淡,偶尔对视的眼神令她多次以为男人厌恶她,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他必定离得远远的。
余姣为此头疼许久,到底是男友的兄弟和合伙人,怎么能跟人闹矛盾呢?
可让她认错,她不知是哪里惹到他的。
只依稀记得是某个午后……
那时候余姣正为英语六级头疼,她英语向来不好,能过四级已经是侥幸,学校令她烦躁,只好带着书本来到程禾的办公室,程禾在处理工作,她便趴在特意为她准备的小沙发上,刷题。
这样怎么可能有成效呢?做不到半面,她就吵着饿了要吃水果,程禾捏捏酸疼的眼睛,坐到她身边,为她把苹果削成好入口的块状,送入她嘴中。
周青彦进来。
余姣清楚地记得,周青彦看向自己的眼神沉得像是乌云压顶、暴雨骤降,空气都莫名低了几度,她想,周青彦大概是很保守的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看不惯兄弟在女友面前伏低做小,连苹果都要切成块喂进去。
觉得她矫情吧!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她是哪里招人讨厌?
逐渐凑近的阴凉气息拉回余姣的思绪,她望着和自己不到半拳距离的男人,吓得牙关打颤、或许是冷的,衣服湿透,裹在他散发的黑气中,余姣担心下一秒她也一命呜呼——
记忆里对自己过分厌恶的周青彦,在此刻竟然显露出从未在人前露出的亲昵的神态,狭长的凤眼含着缠绵的爱意,红艳艳的唇瓣不断地贴近她的面颊,在禁锢着她的指根下,余姣被迫仰起头,乖乖等待他的到来。
“余姣姣。”
他叹息。
和程禾不同,程禾在任何时候都是温柔的、细腻的,他知余姣胆小,从不曾强迫她,连吻都是轻轻落下,可周青彦不这样,他像是饿久的猛兽,要把她的口腔里所有能探到的温水吞进去、缓解渴意,小舌和腮颊的软肉被用力冲,撞勾,缠,宛若粘腻的毒蛇,挟着鳞片刺痛她,毒牙狠很咬住她,黑黢黢的气息顺着喉管直下,肺部的氧气迅速地下降,被惨死的、不甘的鬼魂夺取。
余姣呜呜几声。
泪珠不可控地滑落。
周青彦的指腹始终捏住她的下颌,见她脖颈往后弯折,便用两手,一手捏下巴,一手托后脑,用力地按向自己的唇……这股带着甜意的气息,令他头脑昏沉,恨不得再多些、再多些,这是他的女友。
沉默寡言的周青彦不满氛围的沉寂,开口:“余姣姣……你好香啊,从前就这么香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余姣白着脸,心想,当然啊,她都跟他不熟,哪里给他接近自己的机会?
终于松开,她喘气,胸口起伏,周青彦却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扯开合上的衣领,再次咬锁骨,留下深黑的牙印,直到听到余姣压抑的痛呼,才离开,带着歉意地望着她发白的脸。
“抱歉,我没忍住……”
余姣不说话。
她默默喘息,周青彦就在旁边,静静看她,目光流露的灼热情绪令她时刻担心,下一秒他会扑上来把她吞咬干净,毕竟他不是干不出来,摸摸唇,果然出血。
她平静片刻,扫他眼,还在,又扫他眼,还是存在,不得已,问了句傻傻的话:“你,你是真的?”
周青彦点头:“是啊。”
重复:“我来找你了。”
余姣想求他别再说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像是索命,但她不敢说出来,吞咽了口唾沫,壮壮胆,抬起眼盯着他。
“你,你不是死了吗?”
周青彦仍旧是点头:“对啊。”
他抬头,萦绕着黑气的苍白手指落在她的脸上,余姣微偏头,免得那只手指下一秒出现在她的眼眶,把她的眼睛剜走,想法是多虑的,他只是挑起她耳际的碎发,把那缕不知是被水液打湿还是泪水打湿的头发挽到耳后。
用令人后脊发凉、寒毛竖立的语气说:“我是死了,运气不好,遇见雪山崩塌,被石头砸在胸口……呐,就是这里……”
他攥着余姣的手去碰胸口的巨口,血液干涸,皮肉绽裂,余姣的手指像是发病似的颤抖,最终在男人的笑声里,飞快地抽回,藏在身后。
“没有很可怕呀,余姣姣你胆子好小,看来还是要多适应几天……对了,我去旅游你怎么没和我一起呢?哦,你刚毕业要参加工作……”
他嘟囔声:“可是我怎么丢下你自己旅游呢?应该陪在姣姣的身边才对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姣不敢说话,更不敢把事实摆在他面前,告诉他——
我男友不是你。
她不会这样说的,除非她疯了。
周青彦还在自顾自地诉说哀怨:“我醒来还躺在那里,看到血肉模糊的身体,太可怕,我想起我还有女友,怕你担心,这就赶来找你……”
他眼神落在她颤抖的脸上:“姣姣想我没?”

余姣不说想, 更不敢说不想。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周青彦的出现足已令她震撼,他此刻的行为更令她不知所措, 还能怎么办呢?他可是鬼啊……
周青彦迷惑地望向余姣, 她面色苍白,死命咬着唇,唇瓣破皮出血, 是被他咬的,咬过的痕迹留有圈乌黑的印记, 他伸手去搓,很快消失,又见她身子不停发抖,背在身后的双手攥住沙发布,指节用力到泛白。
“余姣姣……”他仿佛很无奈的叹口气, “知道你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嗯, 见异思迁,没想就没想吧,我大概死很久了吧?这段时间你都做什么了,跟我说说。”
余姣抖着身子被他从背后拥住,看不到他的脸,想要松口气, 却注意到他放在腰间的双手, 她被他像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 屁股坐着, 他的大腿,冰凉粘腻的触感像是坐在沼泽地, 那双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却是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颜色,因用力,青筋凸起。
真怕被他忽然掏肚子。
余姣打了个颤。
就听周青彦催促道:“怎么总是走神,我问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做什么了?”
余姣心一横,正想挣脱他的怀抱,以最迅速的动作开门逃出去,可他忽然低头在脖颈嗅了口,又是那句令她恐惧羞恼的“好香啊”,她的勇气就这么泻了,嗫喏着唇、像是小猫哼哼:“没、没干什么呀,就是……”
周青彦:“嗯?说。”
余姣垂眼:“我还能做什么呀……我上班,下班后回家睡觉,睡醒再上班,就这样,顶多周末跟……”
“跟朋友逛街,没有了。”
余姣不敢抬头看他,只用力瞪着他的手,生怕那双手突然变成利爪杀掉她,盯着看了很久,那双手还是稳稳地抱着她的腰,就听周青彦再次询问:“……那姣姣想我了吗?”
余姣牙齿发抖、就是说不出一个想。
周青彦环视四周,乌黑的眼瞳折射出阴冷恐怖的暗光,苍白似纸的面容在发现室内的装扮是女性气息后,有了笑意,准确说,很有余姣姣的个人风格,毛绒玩具、粉色墙纸、卡通挂钩,地面铺展的毛毯也是印有草莓图案。
没有男人的痕迹。
周青彦捏住她的下巴,往前探,夸奖道:“很乖……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和男生交往的痕迹呢,没想就没想吧。”
柔软的唇咬在齿间,用舌濡,湿,苍白颤抖的双唇瞬间充满血色,满意地看着余姣骤然涨红的脸蛋,他移开,手指的力道放缓,柔声询问:“我捏疼你了吗?”
余姣连忙摇头:“没、没有。”
她这样子很像撒谎。周青彦松手,扫到桌面放置的外卖盒,里面是把水分吸干泡得不成样子的麻辣烫,再次看向浑身发抖的余姣,想,怕也是应当的。
他将余姣抱到沙发,去拿毛毯,手从中穿过,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居高临下地盯着缩成团的女人。
余姣此时很像团成团的刺猬,要是她也有刺的话,脸白得不像话,眼睛也是肿的,周青彦心想,难道是心疼自己才哭成这样的?他的心情变好,萦绕的黑气都变淡几分,半跪在地面,手指触到她露在外面冰凉的脚丫,把手移开,放在沙发上。
“哭什么?我不伤你。”
余姣骤然抬眸:“真、真的?”
周青彦:“真的——”
继续说:“你是我女友,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伤你?我现在太累,你自己去厨房做饭。”
余姣不敢动。
周青彦沉着脸:“快去。”
余姣兔子似的蹦下沙发,跑去厨房。
躲在厨房,余姣后悔没能将手机带进来,扫眼厨房窗外,这是四楼,跳下去要是还能活,就得面临断胳膊断腿的后半生,想了想,收起心思,周青彦目前对她并没有杀意,她不能惹怒他。
可是做饭?她不会。
余姣愁眉苦脸在厨房巡视圈,冰箱里只有零食酸奶,顶多还有姐姐离开前准备好的鸡蛋和速冻水饺,她把说明书看了看,很简单,她只是懒不是笨。
用手抵着推拉门:“那个……那个你吃水饺吗?”
周青彦站在外面,盯着餐桌摆放的相框,相框里是姐妹俩的照片,右侧的女孩笑起来有两颗小梨涡,眼睛弯弯像月牙,看起来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傻姑娘,他感觉到胸腔内那颗冰凉的心脏竟慢慢有发暖的迹象,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虽然记忆有些混乱,不妨碍他想象两人生前的恩爱。
发白到僵硬的面颊扯出抹阴森的笑容,实际上,这是此刻他能做出的最大的面部动作,牙关随之嘎吱嘎吱响动,指腹触摸到相框里女孩的笑脸,先说:“可以、你想吃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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