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九年,大启与北契战于北麓荒原。
北契巫师利用天时地利,施巫术,引的大启三皇子赵嵩入鬼幽谷,斩其于万军之前。
主帅被斩,大启三军哗然,一时军心全无。此一战,启国大败。
北契王庭举杯痛饮,无不欢呼。
大可汗看着两军对垒之地,大笑三声,高声道:“将赵嵩的头颅挂起来,我看他启国的免战牌要挂到几时!”
赵嵩死了,但他的灵魂却没有消失。
他飘飘荡荡的看着不远处如摆锤般在空中摇晃的人头,只觉得可悲。
起初,他愤怒,他自愧,他甚至想要化身厉鬼进入王帐斩杀北契可汗。
可是,他做不到。他的灵魂甚至靠近不了王帐,更杀不了一兵一卒。
如今,多日过去,启国的国君非但没有继续收复北麓,却还要因他的头颅,被拦在鬼幽谷外被人侮辱,被人威胁。
他红着眼,飘到自己的头颅旁,很想将它抱住,然后扔掉。
哪怕是丢在北麓的荒原里被野狼吞了,也好过日日看它风吹日晒,风化腐蚀,却始种如一道屏障般拦住启军的脚步。
须臾间,一道黑影小心翼翼的避过一队队巡逻兵,当他终于看到赵嵩高挂的头颅时,他忍不住一下子红了眼,不由抽泣起来。
高达哑着嗓子道:“殿下,属下这就带您回家!”
可惜,当高达刚解下那颗头颅,想再退出敌营时,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赵嵩眼睁睁的看着高达被北契士兵乱箭射死,却无能为力。
而此时,栏杆上又多了一颗人头并列摇晃着。
高达死了,他的灵魂晃晃悠悠的飘出了身体。
他晕晕乎乎的围着赵嵩转了一圈,嘴角简直扯到了耳后根,总之一副鬼样子简直没眼看。
“殿下!您是殿下吧,这是怎么回事?”
赵嵩站在栏杆上,冷冷的看了眼他的侍卫统领,道:“阿达,你不该来。看,那是你的头颅。”
高达闻言呆呆的看着两颗头,却突然间呜呜的哭了起来,嘴里还喃喃道:“是高达无能,救不了殿下。”
赵嵩想要安慰,却见高达声音越嚎越大声,他不由道:“不要哭了,看看你都叫来了什么?”
高达闻言一看,吓得瞬间禁了声。
只见他们周围瞬间出现了一群泛着莹绿光芒的鬼兵。
高达下意识的拦在赵嵩身前,即使死了,他也仍旧是赵嵩的侍卫统领。
赵嵩看着如此忠心的阿达,叹息道:“不用如此,他们不敢靠近。”
高达稍一迟疑,却见那些鬼兵虽然将他们围了个圈,却真的没再靠近。
过了一会儿,阿达看着那些穿着军服的鬼兵们,疑惑道:“殿下,我们死了,他们也死了,为何仍旧在这北麓战场,我们不该去投胎吗?”
赵嵩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或许,这又是北契的巫术也未可知。”
自从高达来了之后,他们的两颗头颅显然更加受到了重视,因为栏杆左右居然派了两名士兵看守。
又过了几天,就在北契可汗觉的大启的士气越来越低时,大可汗吹响了号角,他决定南下进攻大启。
而就在临战前一天,北麓荒原上的尘土轻轻的跳动了起来。
这一变化引得马棚里的马儿们来回踱步,可惜,大可汗和他的部下们却都沉浸在即将南侵的兴奋中。
夜晚,又是一道黑影穿梭在北契军营里。
比起高达,来人身手更加灵活轻盈,在看见了栏杆上居然挂着两颗人头后,那人不仅‘咦’了一声,甚至还微微迟疑的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赵嵩见此情景居然扯了扯嘴角,大概是觉得对方后退迟疑的动作稍显可爱?
高达则好奇道:“殿下,那人是谁?”
赵嵩摇摇头:“不知。不过,你猜他是来斩大可汗的,还是来找我的人头的?”
高达道:“北契要攻城了,说不定他是大启派来的刺...客。”
话音刚落,高达就见一道冷光划过,只是一刀,北契的两个左右看守均已毙命。
高达激动道:“好快的刀!”他心想,要不是自己已经死了,他可真想和对方比试比试。
来人收了刀,抬头看着四个黑黢黢的骷髅眼,随即对着他们抱拳叹息道:“算了,一起带回去吧。”
赵嵩低头,却只看见来人布巾下一双星辰般清亮的眼。
平云初利落的将两颗人头装进一个箱子里,高达在盖子盖上的一瞬间,意识便随之消失了。
赵嵩看了眼高达消失的地方,不知是来人古怪,还是那盒子古怪,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消失。
赵嵩缩小了落在平云初的肩上,想要看他如何逃出生天。
毕竟,他那一刀虽然漂亮,却已经让北契士兵有所察觉。
平云初合上盖子后,掏出了胸前的骨笛。
随着一声哨响,赵嵩瞬间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亡灵的呼号。
那是赵嵩生前从未见过的景象,北麓的狼群集结的冲向了北契大营,战马嘶鸣嚎叫着挣脱出了马棚。
野狼和马群们战在了一起,士兵们纷纷被踏进了泥土,当他们举起刀时却不知道敌人是谁。
面对这样的乱象,平云初却无动于衷,只见他抽出刀,利落的将盒子一甩背在了身后。
赵嵩见他抽刀,以为他会顺势刺杀大可汗,却见他只是随手敲晕了一个士兵,夺过战马后,便朝着北麓深处而去。
狼群闻声跟随,闹得北契慌乱了一阵。怕是南侵计划已被打乱。
赵嵩此时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大可汗身上了。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尸体,那具没了头颅的尸体。尸体旁边还有一位老者。
平云初见到老者后,将箱子奉上,随后道:“幸不辱命,只是,不知里面哪个是大帅。”
老者却摇摇头,显然这不是什么问题,他看着平云初不由感叹道:“不愧为霸刀传人,待老夫先缝合大帅尸身。”
“就那么重要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赵嵩喃喃一声,却还是落下晶莹的泪珠来,因为那些前仆后继为他舍命的人。
同样疑惑的还有平云初。
“当然重要。”老者沙哑着嗓子似在回答赵嵩,又似在回答平云初:“王魂无归处,战场遍孤魂啊。”
就在身首缝合的一瞬间,赵嵩便感到一阵灼热的白光袭来,他伸手下意识一挡,便已不在北麓。
而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无数的战场兵魂。
幽幽鬼蜮间,赵嵩只听老者的声音传来。
“老夫要带将士们回家,小兄弟是否与老夫同行。以小兄弟的资质,将来定能成为一方将领。”
平云初双手抱胸,不屑道:“当初我是为他而来,如今他既已死,不如封刀。”
老者却仍试图说服道:“霸刀久不见于世,就此封刀,岂不可惜。”
平云初却笑道:“霸刀出,则必见血,还是让这世间少些亡灵吧。”
二人对话似在耳边,但悠悠荡荡间好似又在天边。
赵嵩想要靠近了听,他往前一步,却一脚踏空,似坠入了无尽深渊。
“啊——”
赵嵩一声大喊,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旁守夜的小内侍听到动静,吓得连忙爬到赵嵩床边道:“殿下?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内侍一边用衣袖给赵嵩扇着风,一边拿过汗巾和茶水伺候着赵嵩为他压惊。
赵嵩接过汗巾,在看到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指时不由顿了顿,接着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小内侍,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内侍看了眼沙漏道:“回殿下,已经寅时了,殿下还可以再睡一个时辰。不然今日上学又要瞌睡了。”
第2章 皇子护短
清晨,用过早饭后,赵嵩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呼号的风声,神思似乎还停留在那遥远的北麓战场上。
他掐了把自己的手腕,是疼的,又踩了踩微湿的青石板,是硬的。
学宫里此时已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小内侍听到动静不由紧了紧手心。
一咬牙大着胆子催促道:“殿下,严先生就快来了,您还是快走两步吧?”
赵嵩闻言脚步一顿,他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小内侍,知道自己若迟到了,被罚的还是小内侍。
他没有说话,但脚下的步伐还是快了很多。
但,他看着已经站在讲席上的严先生,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小内侍见状,没有抱怨,只是默默的伸出了红肿未消的手。
赵嵩只是看了一眼,便听严先生举着教棒道:“三殿下今日为何又迟了?
三殿下可知,若连这样小的习惯都改不好,说小了,便要让这内侍日日替殿下挨罚,他日难免心存记恨之心。
往大了说,三殿下不好学的名声若是被传开,殿下日后如何担的了大事?”
赵嵩看着严先生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将小内侍吓得连连跪地磕头,不由淡淡道:“这个就不劳先生操心了。”
赵嵩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哄笑声。
严先生见状,面上不由有些挂不住,他恼怒的朝着小内侍挥下教棒,却又打了个空。
严先生见赵嵩将小内侍拉开了,不由吹着胡子严肃道:“三殿下这是要坏了学宫的规矩吗?”
严先生的话一出口,便又引得堂下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赵嵩只是草草的扫了眼,便认出了这里的大多数人。
他们成人后要么庸碌无为,要么整日里勾心斗角,只觉得这个学不上也罢。
因为这里并不能教会他如何活命。
赵嵩对着小内侍道:“阿右,我们回去。”
阿右闻言一愣,却不知道他家殿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反观严先生闻言气道:“三殿下如此不进学,老夫定要告到皇太后那里去!”
赵嵩闻言脚下却一步未停,直接带着阿右回了宫。
阿右战战兢兢的对着赵嵩道:“殿下,您真不去学宫了吗?那严先生可会告状了,若真被太后知道了,到时候受罚的可就是您自己的手心了。”
赵嵩闻言挑了挑眉,他看着阿右道:“谁说不去学宫便不读书了,还不过来伺候笔墨。”
赵嵩不去学宫,只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读已经读过的书罢了。
他看着自己尚且不能拉开强弓的手,心里想的却都是上辈子的战事,还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幽谷。
阿右给赵嵩压好镇纸,磨好墨,却见赵嵩握着笔迟迟未落。
赵嵩此刻却在纠结着,那些人那些事真会如他料想般的发生吗?
他不知觉得落下笔来,却听阿右道:“殿下,霸刀是一把刀吗?”
阿右的问询让赵嵩一惊,他低头一看,却见白皙的宣纸上正正的写着‘霸刀’两个字,笔画刚劲不足,笔势却已有后世的风骨。
他一边将纸张掀了递给阿右,一边问道:“你可知霸刀?”
阿右接过纸张摇摇头,却立刻道:“小的没见过,但听阿左常常念叨一些武林志怪的小说。”
赵嵩闻言放下笔,随即道:“叫阿左过来与我说说看。”
阿右闻言笑了笑,他将纸放入火盆里烧完后,便出去找阿左了。
而学宫里的严先生一下学,则脚步匆匆的向着皇帝陛下的寝宫走去。
皇太后日理万机,他可不敢随意打扰。
“陛下——陛下啊——”
皇帝陛下此时正在练字,闻言一惊,一错笔,便坏了一整张字。
他气的吹胡子道:“谁在外面喧哗,快快将人赶走。”
一旁的总管太监闻言笑道:“陛下息怒,外面的是尚学宫的先生严房严大人,想必是哪位殿下调皮捣蛋,惹的严先生不快了。”
皇帝闻言一笑:“这可新鲜了,尚学宫的规矩向来就严,多久没听到这样的动静了,让他快进来给朕说说。”
总管太监闻言,给了守门的小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便机灵的将严先生放了进来。
严先生一进来,便俯跪在地,对着皇帝好一顿控诉:“陛下,再不管教三殿下,三殿下可就废啦。”
皇帝闻言一怒:“胡说八道,朕的皇子又没有犯法,怎么就废了。”
严先生再接再厉道:“陛下,所谓三岁看老,三殿下如此不思进取,不敬师长,将来可就危险啦。”
皇帝闻言却不以为意,只见他挥挥手道:“严卿太过危言耸听啦,小孩子不就是不爱上学嘛,罢了,让他到朕这里来吧。”
严先生闻言一喜,以为皇帝要罚三皇子。
连总管太监都好奇的看着皇帝,随时听着吩咐。
皇帝被两人这么看着,不由道:“还愣着干什么,他不是不爱听你的课吗,那就来这给朕读书。”
严先生闻言嘴角一抽,心想,明明是三皇子不思进取,怎么就变成了不爱听他的课了呢。
总管太监却笑嘻嘻的觉得,三皇子这回是要受宠了。
这边,赵嵩正听阿左给他讲解着武林秘史霸刀传说呢,结果就被皇帝陛下宣了。
阿左阿右对视一眼,但见传旨太监笑眯眯的样子,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两人赶忙帮赵嵩收拾书箱,往御书房而去。
说起来御书房从来都是军政重地,闲人以往都是免进的。
但大启这届的御书房却没那么重要,因为无论是军政大臣,还是传国玉玺都不在御书房,而是在皇太后的乾宁宫中。
皇帝陛下能让赵嵩来御书房读书,可见是有多憋屈多无聊了。
赵嵩看着宽敞明亮的御书房,不由叹了口气。
上辈子连他都当了一回大帅,而他的父皇却始终都没掌权。
赵嵩踏进御书房,恭恭敬敬的给皇帝行礼道:“孩儿给父皇请安,祝父皇福泽绵延,体态康健。”
皇帝闻言哼笑一声:“福泽绵延,这个好,看来你还是会说话的嘛,怎么就气的严先生专门来告状了呢?”
赵嵩闻言道:“孩儿知错了,但是孩儿想要自己学,不想去学宫了。”
皇帝严肃道:“为何?你可知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进尚学宫却不得门而入!”
赵嵩却回道:“孩儿在学宫学习,日后可能庸庸碌碌,也可能成为大启栋梁,但却不能让很多人进入尚学宫。”
皇帝听了却紧紧的盯着赵嵩道:“哦?你想让更多的人进入学宫。”
赵嵩闻言坚定道:“是,孩儿有生之年,想要看到更多的人不用苦于饥饿,苦于战乱。孩儿十年寒窗,可能学无所成,但天下人十年寒窗,却能有所改变。”
皇帝闻言一怔,他没想到向来不爱学习的三儿子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他不由猜测道:“这该不会是你逃避进学的理由吧?”
赵嵩闻言脸皮一紧,却还是坚持道:“孩儿不敢。”
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三儿子,不由摸了摸胡须,笑道:“既如此,那朕便重新为你挑几个老师。”
赵嵩闻言一愣,随即便见皇帝狡猾的笑了笑。
数月后,赵嵩终于挨不过新老师的高压教学,带着阿左阿右连夜逃出了皇宫。
皇城上,皇帝看着赵嵩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胡子道:“厉先生对嵩儿就这么放心?”
厉先生对着皇帝躬身一礼,随后笑道:“三殿下绝顶聪明,只是尚不知人间疾苦,相信他日归来,必定能令陛下满意。”
皇帝闻言却摸了摸胡须不再言语。
自以为顺利逃脱的赵嵩此时却浑身充满了干劲,直到阿右问道:“殿下,啊,不,是少爷咱们现在去哪?”
赵嵩看着远方的星空道:“北麓,鬼幽谷。”
阿左闻言只以为少爷是听了霸刀传说,想要仗剑天涯体验一番。
三人却忘了,此时的大启还不是那个,赵嵩挂帅后一路打到北麓的大启。
但尽管如此,三人还是一路快马加鞭的到了延边城。
当三人排着队进城后却被告知不能再往北走了,因为城的那边是色目人,是北契人,是外族人时,赵嵩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屈辱和无力。
他看着那道高高的城墙,心想,难道自己还要像上辈子那样匍匐在太子的脚下苟且偷生,在无数的猜忌和暗算下被推向战场吗。
是的,就连上辈子挂帅都不是他自己争取到的,但那段岁月却是他一生的荣光和坚持。
而此时,他却只能对着那道墙苦笑一声。
阿左不知道赵嵩为何情绪突然低落起来,但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也不玩吧。
他不由道:“少爷,听说北市那边特别热闹,咱们要不去看看?”
阿右也劝道:“是啊,少爷,咱们这也算出来见识一趟了呢。”
赵嵩看着阿左阿右的笑容,不由心下一松,心想,罢了,想这么多也没有用,说着三人便向着北市走去。
赵嵩一路看去,只见集市上卖着皮货,瓷器。
他不由感兴趣的上前摸了摸,甚至还问了价,听到那上等皮毛竟然只需十两银子时,不由感叹京城里的商贩真会做生意。
阿左见状问道:“少爷,要买吗?”
赵嵩闻言干脆道:“买了。”
赵嵩一路走一路摸,他活了两辈子似乎才体会到购物的乐趣。
有商贩似乎意识到这是只肥羊,便热情的上前道:“这位少爷,看看这块和田暖玉,才二十两银子呢。”
赵嵩接过摸了摸,他可是识货的。
但比起京城动则几十几百两的花销,他只觉的眼中看到的,手中摸到的简直都便宜极了。
他心想,他日不打仗了,他就来这延边城做一个商人也不错。
赵嵩一时心绪激动道:“买了。”
阿左阿右经过商贩的指点,已经熟练的让小贩们将货物送到他们下榻的旅店。
三人开心的购物,直到看到一圈人围着叫好时,也跟着挤了进去。
阿左道:“少爷,是武技表演。”
赵嵩被阿左阿右护在中间,看着场地中央,正耍大刀耍的虎虎生风的小孩,不由跟着众人一起拍手叫好。
小孩身量虽小,但腰背力量却用的很好。
长长的大刀也耍的有模有样,显然是高人指点过的。
耍了一圈后,只见小孩抱着刀大声道:“吾乃霸刀传人平云初,各位父老乡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啦!”
“好!”
随着一声叫好声,赵嵩只见平云初又利落的耍起了一套刀法。
不像其他人看热闹,他是真的在看小孩的功夫路数。
阿左听了小孩的话后,不由扯着一旁的人问道:“老乡,那个小孩真是霸刀传人吗?”
老乡闻言哈哈大笑道:“别听他瞎说,这年头几个挥刀的不是霸刀传人啊,也不知道这小子今天要卖什么?”
赵嵩闻言疑惑的看了眼老者,随后只见那平云初利落的收刀回鞘,这手法又引来了一声喝彩。
平云初顺势抱拳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们,刚才小子耍的可都是真功夫哦。
霸刀传人,今日出卖传家典籍,武林宝典,童叟无欺哦——欸,别走啊,看看再说嘛!
都——是——真——货——”
即使平云初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保证着,该散场的时候人跑的一个不剩。
老乡见状不由对着赵嵩等人示意道:“小公子们,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可别上当啊,哈哈哈。”
老乡说完便走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平云初见众人离开,不由拿着手里的武功秘籍一边扇风一边道:“真是一群草莽,不识货。哼,小爷还不爱卖给你们呢。”
赵嵩却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的武功秘籍怎么卖?”
平云初闻言看向赵嵩,却没说话,他围着赵嵩看了一圈,却被阿左阿右拦住。
赵嵩示意没事后,才听平云初道:“我见公子天庭饱满,骨相如玉,公子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赵嵩闻言一挑眉,心道,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赵嵩没接话,又听平云初道:“又见公子玉树临风,筋骨清奇,定是练武的好苗子,来来来,这本碧血丹心剑就当你我有缘,半价五十两怎么样?”
平云初说一句,赵嵩的嘴角便翘一分,待到平云初说完,赵嵩才笑着接过剑谱一看。
心道,怪不得世人都爱甜言蜜语呢,这黄口小儿的嘴已经能哄的他接过手里的剑谱了。
赵嵩翻开剑谱,只见内页字句如小儿涂鸦,看起来一点不像剑谱。
平云初见了尴尬道:“公子也体谅一下一介武夫的不容易嘛,我们没钱玩那些个文房四宝的,能有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啦。”
赵嵩听着这小大人的话,不由笑着敲了一下平云初:“我闻着还有墨香味,这个秘籍该不会是你这小武夫昨夜连夜写的吧。”
平云初见自己三言两语就被识破了,不由红着脸气恼道:“爱要不要,小爷只卖有缘人。”
平云初刚想拿回书,却见赵嵩又拿回去讨价还价道:“二十两怎么样?”
平云初闻言,惊道:“二十两!您可真会砍价啊,这可是折上折啦,行行行,成交!”
赵嵩闻言一噎,他看着眼前伸出的小手掌,不由有些后悔。
心想自己这是亏了呢,还是亏了呢。
最后赵嵩还是很有风度的道:“阿左,掏钱。”
第4章 一串糖葫芦
阿左手里举着书,摸了摸钱包,左右转了一圈却大叫道:“少爷,钱包丢了。”
赵嵩闻言嘴角抽了抽,他看着阿左没头苍蝇似的转着,不由恼道:“那还不快去找。”
阿左阿右闻言吓得一激灵,立刻跑了出去。
平云初见状一把拉住赵嵩道:“好啊,行骗骗到小爷头上来了。”
赵嵩闻言气恼道:“松开,我们不是骗子。”
平云初不松开,继续道:“那他们拿走了我的书。你们又是一伙的,除非把书还给我。”
赵嵩闻言一时泄了气,他扒拉着平云初道:“要不你跟我先回客栈再说?”
见平云初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赵嵩将淘来的和田玉递给他:“这个也价值二十两了,先抵给你如何?”
平云初摸着玉收了手,他也不知这玉是真是假呢,但还是收了摊子跟在赵嵩身后走了。
赵嵩一路走,一路问平云初:“你的刀法谁教的?”
“我爹。”
“那你爹呢?”
“死了。”
赵嵩闻言一呆,他见平云初脸上毫无表情的样子,心想自己定是问到了小孩的伤心处了。
随即歉意道:“不好意思,节哀。”
平云初闻言只是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赵嵩。
两人来到客栈,见阿左阿右还没回来,两人都心知这是找不回来了。
平云初看着赵嵩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由指着一捆插满糖葫芦的杆子道:“你是从没上过街呢,还是愁不知道怎么花钱啊,居然连人家吃饭的家伙都买回来了。”
他一边嘲笑人家笨,一边摘了个糖葫芦吃起来,嘴里还吃的渍渍有味。
赵嵩看他吃的香也摘了一根吃起来,一副天塌下来都淡定的模样。
直到阿左阿右回来,他才放下糖葫芦问道:“丢了多少钱?”
只见阿右阿左‘扑通’一声跪下道:“少爷,小的该死,丢了两百两。而且糟糕的是,我们没钱继续住客栈了。”
赵嵩闻言扶了扶额,他不由看向平云初。
平云初见状,顺手拿过阿左阿右手里的书道:“不卖了,我先走了。”
赵嵩忙道:“云初,大家相识一场,而且你刚刚吃了我的糖葫芦。”
平云初闻言气道:“要不我给您吐出来。”
赵嵩闻言只是定定的看着平云初,拒绝道:“不要。”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让谁,平云初最后叹气道:“算了,吃人嘴短,就当小爷我日行一善吧。”
赵嵩闻言扯了扯嘴角笑道:“那就多谢云初了,阿左阿右,收拾东西,跟上。”
阿左阿右闻言相视一笑,主子没责怪,真好。
但主子也忒不要脸了,一串糖葫芦就骗得人家帮忙,这大概就是贵人吧,干什么都这么的理直气壮。
赵嵩不知道两个小内侍心里的想法,他要知道了说不定还骄傲呢。
他只是上辈子经历了战场厮杀后,觉得只要能活命,其他的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平云初带着三人往家走,还没踏进家门口呢,就见一把菜刀当即朝着他飞来。
他立刻身法熟练的上前接住了。
这要换了平时,他早躲开了,可惜,今天后面跟着一串人。
平秋雁叉着腰看着儿子道:“不是说要赚钱养我吗?今天赚了几个钱了?”
平云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娘,我本来已经赚了二十两了,瞧,就是他们,但是谁想到他们的钱就是这么巧的被偷了。”
平秋雁怀疑的看着三人一眼,对着儿子问道:“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平云初呵呵一笑:“您看,老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这不就把这三个朋友带回家先靠一下娘你啦。”
平秋雁闻言气的拿起鸡毛掸子道:“你个臭小子,你平时就是这么念书的?”
平云初一边跑,一边回头道:“娘,娘,你别气,我已经想出了新的主意了,明天我一定赚到钱给你买新衣。”
平秋雁闻言停下来叉着腰喘着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连赵嵩三人都看得笑得停不下来。
赵嵩见平秋雁看过来,连忙止了笑,阿左和阿右更是重规矩的给平秋雁行了一礼。
平秋雁见状,心想,臭小子这是交了三个懂礼数的朋友嘛,罢了罢了,也就这一回了。
她爽快道:“你们三个就听云初安排好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不用拘束了。”
赵嵩听完道了声:“谢过平伯母。”便见平秋雁走了。
平云初拿着菜刀大声道:“这么晚了,您还去哪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