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苏窈却知道?段凛素来好洁,这话只是托辞。
推让许久,最终还是苏窈洗上了。
尽管是在隔间,水声却能清清楚楚的响在这间不大的客房里。
她从没沐浴的这么?快过,出来时也不敢看段凛一眼,径直上了榻,裹着被子将自己卷成蚕蛹。
浴房里的水声停止。
灯也一盏盏熄灭。
苏窈心知这事对他俩的冲击都不小,灯灭了之后?,反倒放松了点?,放开?被褥,准备睡觉。
没一会儿,段凛的声音却响起,微微压低。
“你可想?过再嫁人?”
苏窈睁开?眼睛,本?想?装作睡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了声。
“不想?了。”
“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和新的日子,也不想?了?”他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后?位也不会一直空悬,日后?太子即位,有了皇后?,你也不愿再嫁?”
苏窈想?到魏京极,那日紧紧缠绕在她心间的不安感?再度袭来。
她勉强按下,敛眸道?:“不愿。”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窈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未想?好日后?是否要再嫁人,可她明白,段凛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她已?亏欠他良多,如今难道?要再给他念想?,要他继续对她怀揣希望么??
以?他的家世,品行?,继续留在京城,日后?入阁拜相也极有可能。
便是尚公主也是尚得的。
姨母也定会为段凛挑一个样样都好的女子。
他们两人注定有缘无份。
一夜无话。
二日清早,客栈后?头的鸡棚都没动静,苏窈与?段凛便起身了。
他们赶了许久的路,能得半夜修整已?算奢侈。
天未亮,马车便驶离来了客栈,在泥地上印出两道?辙痕。
就在他们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云来客栈的门再度被敲响。
掌柜的还没睡醒,揉着眼眯缝着去开?门。
一瞧,又是一呆。
年轻男人站在檐下,穿一身玄色绣盘龙纹锦袍,极为奢靡的面料不知被何种?尖锐的东西?划破,连里头本?该雪白的中衣也血迹斑斑。
高束起的长发蓄势而动,鬓发凌乱不堪,五官和面部轮廓却又俊美?至极。
哪怕此时,他脸上毫无血色,衣衫也狼狈,却也能一眼叫人瞧出出身不凡。
掌柜的是见过些世面的,也不怕事,当即请了人进来。
“请问公子您想?要打尖还是住店?”
魏京极动了动干涩的唇.瓣,想?出声,嗓音却嘶哑的不像话,一阵血腥味涌上喉咙。
掌柜立刻去倒水,回来时,看到青年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像是青年的下属,手上拿着一份画卷,转头见他来了,朝青年点?了点?头,向他而来。
“掌柜的,你可有见过这两人,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大概是昨日到的这儿……”
梁远便说,便将手里的画卷摊开?来给掌柜的看。
青年则坐在长椅上,双.腿纡尊降贵般收起,双眸长久失神。
掌柜一看画卷,便道?:“这不是那对恩爱小夫妻吗?”
魏京极背影狠狠一怔。
梁远看见了,即刻反驳道?:“你这眼神是不是有问题?这两人怎么?像夫妻了?这分?明是姑娘和他表哥!”
掌柜朝两人眨眼笑道?:“你们还真别想?蒙我,这对小夫妻分?明是住的一间,好的连沐浴都用一桶水呢,怎可能是姑娘和表哥?昨日那位郎君对他夫人当真是温柔的紧……”
话没说完,便听到一阵桌沿爆裂的声音。
魏京极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剜了出来,丢在脚下肆意践踏,掌柜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绞进他的五脏六腑,难受到浑身颤抖,不过几个瞬息,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在此之前,他甚至还在想?。
骗他便骗他。
逃便逃。
只要她还活着,或是肯随他回去,那他便可以?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这才几日,她便与?段凛做上了夫妻。
这才几日。
魏京极心脏一阵紧缩,心中巨恸。
他捂着胸口,眼底血色蔓延,突兀地笑了几声。
那笑声轻而缓,藏卷着疯狂,又像是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光是看着便令人喘不过气。
嘴边溢出一口血。
梁远惊道?:“殿下!”
魏京极视而不见,微红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泪。
眸底却沉静,如同一潭死?水。
掌柜见状,暗暗猜到了什么?,又听另一个男人称眼前的青年为殿下,更是骇然,不敢再多嘴,想?偷偷离开?。
梁远挡住他的路,“你站住。”
掌柜的被这一声吓住,立刻回头,朝魏京极跪下道?:“公子,这两人昨日是住在我们店里,可今日一早便走了,还是我给他们开?的门,就往西?边那条道?去了,今日是小的多嘴,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马!”
晨光熹微, 松林里驶出一辆马车,潮湿的针叶被碾的闷闷作响。
苏窈撩起车帘,一脉清光打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 明亮的?眸子里映出一轮红日。
“为何不继续睡会儿?”段凛瞧了眼外头空山新雨生薄雾的?景色, 道:“前面便是沧州,等会儿?你一登船便是七八日,坐船可比坐马车更辛苦些。”
苏窈放下车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道:“我如今尚且还不敢相信, 我竟这?样逃出来了。”
段凛笑道:“如今沧州便在眼前, 远眺便能瞧见,有何不敢相信的??”
枝头的?鸟儿?啾啾叫着, 扇动翅膀飞到?马车顶上。
离开山林后, 前方一路坦途,连硌轮的?大点的?石头都没有。
“二表哥, ”苏窈语气停顿一会儿?,等段凛朝她看来了,她才缓声开口:“你说,魏京极会看出,我其?实并没有坠崖么?”
离开的?太轻易,倒叫人忍不住多想。
段凛道:“你这?几日坐立不安便是因为此事?”
苏窈没吭声, 算是默认。
“放心,那危崖高千尺不止,崖底湍流急涌,你的?簪子与外衣遗落在坚石上, 人又消失了,除却坠崖而亡, 不知所终外,旁人不会作他?想,”段凛提及,神色也分外认真,“便是去下流寻,也需好?一阵。”
苏窈勉强安下了心。
忽然间,她觉得周围安静的?可怕。
心跳的?飞快,苏窈惊疑不定地问。
“二表哥,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段凛也是才发现,他?皱着眉,对马夫说了一声:“怎么停了?”
没有人回应。
他?犹豫着站起,安抚了一句:“许是马夫三急,忘打招呼便走了,阿窈,你在这?坐着,我出去看看。”
苏窈嗯了一声。
神经却暗暗绷紧。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被野兽如影随形,如芒在刺之?感。
段凛一去便没再回来。
一股寒意自小腿肚升起,瞬间密密麻麻蹿上脊背头皮。
苏窈保持着一个姿势在马车里坐着,身体几近僵硬,手臂上一阵阵浮现鸡皮疙瘩。
她试探着伸出手指,撩起车帘,想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
可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到?令她骇然的?脚步声。
苏窈指尖发颤,想要回头,后颈却是一痛。
眼前发黑之?际,一双黑色的?长?靴出现在她视野里。
手指似乎摸到?了柔软的?被褥。
苏窈意识逐渐回笼,想到?马车上的?最后一幕。
入目处无一不精致,珠帘玉幕,书?帖,案台,各色名贵官窑插着洁白的?花。
这?……分明是东宫主殿。
她打了个寒噤,浑身发冷。
轻轻动了动身体,被褥在皮肤上微微摩擦。
苏窈发现,自己竟浑身赤.裸,连兜衣都不曾穿。
一时惊惧万分,抓紧被子坐起。
谁料这?一坐,竟发现身旁还有个人!
接而连三受到?惊吓,她已?做不出什么反应,眼睁睁看着腰上握上一只手。
魏京极衣衫极为狼狈,几乎找不出一块好?布,俊美脸庞上有不少细小血痕,无端显得苍冷而危险。
自她睁开眼起,他?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血丝密布的?眼睛像是几天几夜不曾合眼,颓丧阴郁,眼神阴鸷森冷,没有半分活气。
看到?这?个模样的?魏京极,苏窈几乎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怎么会,你……”
她想后退,却被粗暴地扯进男人的?怀里,烙铁一般的?手掌极为用力地箍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掐碎。
苏窈害怕的?看着魏京极倾身,在她耳边道。
“阿窈想过,被我抓住的?后果么?”
她有些毛骨悚然地吞咽了下口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太快了。
他?发现的?太快了。
快到?她猝不及防,面对这?样的?魏京极,苏窈骇到?失声。
心里满是绝望。
魏京极呼吸时的?热气喷洒在她颈边,激的?人浑身战栗。
“想和他?私奔?”
苏窈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摇了摇头。
“没有。”
想到?段凛,她一颗心紧紧提起,眼下魏京极这?个模样,她实在担心段凛的?处境。
“你把?他?带哪里去了?”苏窈忍着心中的?惧意,开口,“你放过他?好?不好??是我让他?帮我的?。”
魏京极轻轻呵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无尽嘲讽,胸口刺痛。
“事到?如今,你还念着他??”
“你与他?共睡一榻时可曾想过我?”若苏窈细听,却也能发现青年的?嗓音也在颤,像是隐忍到?了极致,正在极力克制。
“我才是你夫君。”
苏窈恍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解释道:“我与他?只是同处一室,没有其?他?越界之?举,你可是误会了?”
魏京极却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她,眸底如同凝结了经年不化的?冰,只望一眼,便可叫浑身血液都凉透。
他?笑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苏窈心中一寒。
对上他?嘲弄的?表情?,她下意识眼眶发热。
“你既认定我与他?有夫妻之?实,为何还要将我带回来?为何不干脆放我走了?”她语气逐渐激动,看着他?道:“你当我死了不行吗?为何一定要将我抓回来?你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嫁你,一点都不想进东宫吗!”
“我明明已?经快要离开了,你为何要将我抓回来!”
魏京极心里似乎长?满了荆棘,她每一个字都能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他?若无其?事的?勾起唇,眼底满是嘲讽。
“带你回来,自然是检查你是否失.身。”
苏窈看向?被子里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她感到?一阵屈辱,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将我当做什么人?”
魏京极笑到?肩膀发抖,眼神却冷的?很,像是凝结了万千冰霜。
“你以为这?便是检查了?”他?轻声道,轻而易举将她抱起。
“阿窈,还没完呢。”
想到?在他?以为她坠崖后失魂落魄也跟着跳了一次。
发现她可能还活着时内心的?狂喜。
他?一.夜间经历了大悲大喜,沿着她可能离开的?道去寻,也还抱有妄想。
兴许她是一个人逃的?。
也许她只是一时冲动。
而她那时在做什么呢?
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还是,在因逃离了他?雀跃开心,打定了主意此生都不与他?再见。
魏京极心疼到?呼吸发窒,胸口阵阵紧缩,像是有人死死掰开他?的?心,凝了刺扎入。
只要一思?及苏窈与段凛共度一.夜,他?便难以抑制的?去想,她会不会像亲他?一样亲段凛?
会不会在段凛身边意乱情?迷。
主殿的?正门一连紧闭三日。
灯火续昼,夜以继日。
浴房的?温池不知换了多少次水,榻上的?金钩响得几乎要散架,女人细细的?抽泣声不绝,而魏京极始终没有走出过一步。
书?房的?朝臣急的?头发花白,饶是如此,梁远也不曾去主殿。
自太子去往断崖后便几度濒临失控,他?知道,无论是谁,此时都不能令他?冷静下来。
众人无法,只好?去求见圣人。
白露被梁远叫去主殿伺候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发慌。
推开殿门进去,虽开了窗点了香,但还是能捕捉到?男女欢好?之?后的?味道。
没有人进来收拾。
一切保持着太子离开时的?模样。
躺在榻上的?少女骨架纤细,却腰细胸润,柔肌雪肤,处处纤秾合度,露出来的?肌肤如同熟透了的?蜜桃,潮红之?色经久不退。
白露隐约听到?了风声,在苏窈被抓回来禁足后,她也被关了起来,直到?今日才被放出。
这?期间,与她送饭的?侍女同她说了说这?边的?情?形,她也做了些准备。
可眼下这?场景还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不敢多看,先将屋内的?桌椅摆设都复原了,方才去替苏窈穿衣。
然而,即使白露的?动作放的?极轻,碰到?苏窈光洁如缎的?背时,她还是细细哼了一声。
这?几日,少女像是经历了惊人的?蜕变,如同被彻底灌醉成熟,仅一声轻吟便媚不可言,叫人心思?荡漾。
白露叫了苏窈几声。
“太子妃。”
苏窈悠悠转醒,看着不再旋转的?屋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抿了抿唇。
白露立即倒了水来,“太子妃,喝点水。”
经过这?几日的?醉生梦死。
苏窈这?才清楚,魏京极动了多大的?怒。
云端之?时,她以为魏京极会失了警惕,便试探问了一句段凛的?下落。
结果惹来的?是更激烈的?狂风暴雨。
她嗓子早在第一.夜便唤哑了,然而,魏京极却仍旧不肯放过她,后面更是变本加厉。
苏窈时不时喘不上气,指甲都磨断了,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榻上。
如今见到?白露,她尚还缓不过来,视野里瞧见屋子里的?摆设,腰臀便发麻。
“太子妃,我听梁大人说您前几日都只吃了一点饭,现在定然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给您传膳?”
苏窈并未和白露认真提过逃跑一事,可她多少能猜着,也并不多问,“太子妃想吃些什么?”
苏窈本没有胃口,可在白露的?劝解下,也用了些饭。
白露收拾完,便被侍卫带走。
又到?了夜里。
苏窈双.腿酸软,站都站不稳,可她还是穿的?整齐,连外衣都没落下一件。
魏京极来时,见她缩在炕桌一侧。
苏窈听到?动静,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今日是第四日了,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青年走到?她面前,没有半分迟疑地将她抱起,抛在榻上。
解腰带的?声响清晰响起。
“放你出去?再与他?做夫妻?”
苏窈气得声音发闷,“你分明知道,我没有与他?……”
魏京极跪上榻,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等她在他?的?吻下颤着身子,他?才不无讽刺的?开口,声音暗哑纵情?。
“前几日没有,等我再来晚些,你是不是都要成段凛的?妻了?”
这?话伤人伤己,连苏窈都一阵难受。
如此欢爱愈发折磨人。
她白皙的?脸庞上淌着泪,水波潋滟,声音失稳。
“我没有。”
“没有?”
肋骨处被身后男人的?手掌覆住,苏窈被烫的?无法,腿却不能动弹分毫。
“没有想嫁给段凛,还是没有动过,离开我,和他?恩爱白首的?念头?”
苏窈的?身子绷紧了一瞬,涣散的?瞳孔微微聚起。
魏京极感受到?她的?变化,胸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后颈处薄嫩的?皮肤猝不及防被咬住,苏窈没来得及出声,脖子却又被握住,男人的?手指将她的?下唇.瓣用力扯开,横蛮吻了上去。
后来数日。
魏京极不再满足于主殿,所有她住过,久留过的?地方,他?都抱着她去过。
东宫的?侍卫和侍女在梁远的?示意下,极有眼色的?避开。
苏窈也不敢再在魏京极面前提起段凛两个字。
可魏京极越是失控,她就越是担心,那日段凛主动帮她时,她便在心里暗自承诺过,不管成败与否,她都要拼命护着他?。
但是眼下,她甚至不能探听到?他?的?一丁点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
苏窈猛然间意识到?,白露也有好?一阵没来了。
她向?送饭的?侍女问起,侍女道:“太子妃,白露姑娘另有差事了,这?段时间都是奴婢来服侍您。”
苏窈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等侍女离开时,她不经意瞥到?了侍女的?腹部,才突然反应过来。
避子汤!
她与魏京极行房那么多回,却还一次避子汤都没喝过。
自打从沧州边界回来,至少有十多日了。
想到?沧州,苏窈一阵恍惚,此前还以为触手可及的?地方,如今回忆起来仿若隔世。
魏京极是故意将白露支走的?。
苏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乱如麻,靠在床沿,有些不知所措的?闭了闭眼。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有魏京极的?孩子。
东宫嫡出。
一旦怀上,再想逃就难了。
魏京极这?样关着她,反倒令她已?心生绝望的?逃跑的?心,再度死灰复燃。
苏窈从未这?样清楚的?意识到?,在她与魏京极的?这?段婚事里,他?永远掌握主动权,永远都取决于他?要不要,他?想不想。
他?愿意,便说两句哄人的?话,让她险些以为,他?当真对她爱的?极深。
他?不愿,便是将她禁足在这?儿?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不愿这?样。
在魏京极眼皮子底下跑了第一次,即使跑第二次的?机会极为渺茫,她也要试试。
试输了。
她不过再被抓回来,任他?疯些日子。
若成功了,就没什么能束缚她了。
苏窈主意渐定,也不再颓靡,寻了个位置坐在窗前,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等到?快睡着时,她终于听到?一句。
“梁大人请留步……”
梁远正巧路过主殿,被侍卫叫住,两人细说了一番话,他?便准备离开。
此时,却听到?临近的?窗户被敲了敲。
他?微愣,犹豫半晌,还是走近了。
“太子妃。”
苏窈自知时间珍贵,毫不避讳道:“梁大人,你可能帮我送碗避子汤来?”
梁远像是很意外她会来寻他?,惊讶一秒,才道:“太子妃,微臣永远忠于太子殿下。”
看来,魏京极真是这?样打算的?。
他?难道,当着是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才会让她走出主殿吗?
苏窈身体僵硬了一瞬。
梁远看苏窈的?反应,略一思?索,眼神顿时有些意味深长?。
“太子妃,这?是在套微臣的?话呢?”
苏窈却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眼神执拗的?继续问道:“梁大人,你是魏京极的?心腹,必定是知道段凛如今情?形的?吧?你可能告诉我,他?如今在哪,魏京极对他?做了什么?”
梁远叹了口气:“太子妃,您在微臣这?是问不出什么的?。微臣能做的?,也唯有不将今日之?事禀告殿下,其?余的?事,您还是直接问太子殿下吧。”
苏窈略为失望,等梁远走了,也还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
如今,有关段凛之?事,当真只能去问魏京极了吗?
可问魏京极,岂不是再次激怒他??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敲窗的?动静。
苏窈顿住,站起来凑过去。
“梁大人?”
“是我,太子妃!”
是白露。
苏窈心中一喜,旋即担忧道:“白露,你如今被派到?哪去了,可吃苦了?”
白露道:“太子妃您放心,奴婢如今也只是做些轻松活,太子殿下没有为难我。您把?手伸过来……”
苏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还是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手指戳破边缘的?窗户纸。
一瓶药被放在了她的?手上。
苏窈拔开瓶塞,发现里面有许多粒,倒出来,一颗黑色的?药丸滚在她掌心。
“这?是什么?”
白露小声道:“太子妃,这?是奴婢托人从宫外带回来的?避子丸,这?里足足有一月的?量,您若还是不想生孩子,与殿下行房之?后便吃一丸。”
苏窈抓紧了瓶身,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心中莫名生出些委屈。
“谢谢。”
白露自幼服侍苏窈的?,哪能听不出她话里带了哭音,当下也是眼睛一红,道:“太子妃待我恩重如山,这?些小事算什么?您先吃着,若不够,奴婢再想法子弄来。”
“好?。”
白露又与苏窈说了一会儿?话,待到?侍卫转这?边来了,才急匆匆离开。
预备转角的?时候,她余光撇见一双长?靴。
青年身材高大,腰系玉牌,玄袍锦绣衬的?其?清贵无俦,全然不见半月前的?狼狈,一双狭长?深邃的?漆眸深不可测。
她脑海一震,行礼道:“太子殿下。”
这?个位置,以太子殿下的?身量,足以将她与太子妃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白露面色紧张,搜肠刮肚想要解释,“殿下,奴婢方才给……”
“太子殿下。”
梁远从不远处的?墙角处走来,手上拿着一封书?函,看见白露也在,以为是魏京极正询问什么,便想稍后再禀。
然而,魏京极却淡声开口。
“拿来。”
“是。”梁远双手奉上书?信,朝白露看了一眼,白露顺势行礼,“奴婢告退。”
走了好?一段路,白露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才逐渐平静。
看太子殿下的?模样,应是没有瞧见吧?
若瞧见了,怎么也不会眼看着她将药给太子妃,而不加阻拦。
毕竟这?段时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堪称疯狂的?占有欲,众人有目共睹,生怕惹祸上身。
白露不再自己吓自己,暗叹逃过一劫,继续干活去了。
苏窈服用了一枚避子丸。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伴了茶喝下,过许久,这?股子味道还是未散。
她怕一会儿?魏京极亲她,被他?发现些什么,将茶壶里的?水都喝干了,才彻底没了味。
皇家宫宴,还有照古例的?城墙观礼。
她作为太子妃,定然不能缺席的?。
魏京极也不能再将她困在东宫。
如此一想,苏窈心里又有了希冀。
她该好?好?琢磨,如何再一次逃走。
“咯吱。”
主殿的?门被推开,外头的?风里卷入一丝寒凉。
她握着手炉,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魏京极。
前几次,她想让他?对她放松警惕,故而对他?百般殷勤主动。
事实证明确实有效。
可如今,魏京极似乎已?经不信她的?话。
若她再同以往一般,岂不更让他?起疑?
纠结反复的?时候,青年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
苏窈下意识屏住呼吸,决定暂时还是保持如今的?态度。
然而,她没开口,魏京极却敛了下眼皮,轻描淡写地问。
“又在想如何逃?”
苏窈脑海空白了一瞬,面上却不动声色,暗暗抓紧手炉上的?流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如今要如何逃?”
魏京极脸上不带半点表情?,眼底情?绪明暗难辨。
“元日?”
苏窈悚然一惊,手臂上浮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刹那间刻骨寒意遍布全身。
如坠冰窖不过如此。
魏京极立在那,身姿高大挺拔,本该极为光风霁月,而今却神情?冷静近乎无情?凉薄。
他?眸光晦暗,语气含着轻嘲,仿佛在给她下判决。
“阿窈,只要我想,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苏窈的?路又一次被他?堵死了。
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实际上,在魏京极脱口而出元日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发抖。
魏京极的?阅历比起她来高深太多。
那些顽固不化的?世家大族,几代人同他?一起周旋,却也站不得上风。
她此前能逃,实在侥幸。
如今,魏京极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了。
反复思?索,反复认识到?这?一点后。
苏窈的?眸子逐渐灰暗下来。
连魏京极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
一连数日,她都觉得很疲惫,浑身使不上劲。
也不在去关心外头的?风风雨雨,时光流逝。
日后成了皇后,也不过是换了间更大的?笼子而已?,
就当,提前习惯。
这?样浑浑噩噩不知多久。
一个阳光晴朗的?清晨,阳光透过白釉般的?云层,落在东宫重檐之?上,又被绿荫婆娑的?桃树筛下几束光,照进了屋内。
苏窈发现,主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而且,没有关上的?迹象。
可她已?经不想出去了。
白露红着眼进来送吃的?,说,她已?经绝食三日了。
再不吃些东西?,身体要撑不住。
苏窈兴致缺缺,但不想连累白露,还是吃了一点。
白露走后,苏窈方才吃下的?东西?,却又吐了出来。
她觉得有些浪费。
白露做的?栗子糕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吃。
想继续睡觉时,魏京极却走了进来,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的?心思?向?来难猜。
只有他?猜别人的?份。
苏窈不想理他?,准备躺下,刚掀开被子,就听魏京极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