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被鬼附身了?”景春问。
小女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被鬼附身就好了,省得我亲自跑一趟,这些人跟邪神做交易,被反噬了。人界的特殊部门管理处现在跑到幽都来闹,要我负责,真是有病。这些人世代守护春神的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癫,跟你没关系,也绝对跟扶桑有关系。他怎么样了,记忆恢复了没有?”
景春摇摇头:“那为什么不去神界闹。”
“当然是因为他们并不觉得邪神和神族有任何关系。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查到这个邪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从哪里诞生的。”
说到这里,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景春两眼,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其实有一个猜测,但谁也不敢猜。”
景春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你知道扶桑的来历吧?”
景春“嗯”了声。
虽然知道的不多。
“春神用自己的肋骨锻造出了扶桑剑,为了压制剑身的阳性,添加了至阴至邪之物,所以后来扶桑诞生的时候,天生就有双灵体,一个至纯,一个至邪,邪灵被引渡到了春神的身上,后来随着春神的陨落一道陨落了。”
这些富贵儿跟景春说过。
但没有说更多了。
“当初春神隐瞒了这件事,怕扶桑出事,两个灵体并不是各自独立存在的,他们本质上是一体的,如果要想毁掉邪灵,就要把扶桑毁掉,所以要想扶桑活着,就只能压制邪灵。”
“邪灵以战争血腥恶念为食,诛神之战的时候,极东之地也被波及,它迅速成长,春神几乎压制不住它了。”
这些典籍里并没有记载,富贵儿也没有跟景春说过。
“然后呢?”
“人界的神话传说里,有个羿射九日的传说……”
景春点点头,传说中帝俊和羲和生十日,十个太阳住在扶桑木上,每日轮值,但有一天十日同出,祸乱人间,羿射掉九日,才解决了这次灾祸。
“那是诛神之战的导火索,据说是邪灵作祟,蛊惑十日,才造成了这次灾祸,天帝痛失九子,要处死扶桑,春神代为受过了。”
她上了战场,将功补过。
直到战争结束,她回了神界。
她被判处囚禁一千年。
但在扶桑被一同治罪的时候,发现她为了撇清扶桑的关系,把邪灵彻底炼化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春神乃先天之神,代表的生命和希望,她却被邪灵占据了一半的神体。
对于神界来说,那是一桩丑闻,春神是神族的叛徒,她被关押进了无尽海,那里是神罚之地,自古以来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她进去没多久,神界就宣告了春神的陨落。
但具体原因却没有记载。
景春皱了皱眉。
“所以如果邪灵是春神身体里的那个,它的出现,意味着春神有可能也活着?”
小女孩摇摇头:“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邪灵彻底吞噬了春神的灵体,然后从无尽海里逃出来了。”
景春忍不住缓缓提了一口气。
神界凋敝,扶桑作为太古遗神,恐怕是目前唯一能出来主持大局的。
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扶桑对于春神的陨落一定耿耿于怀,他会不会愿意管这个闲事都不一定。
而且恐怕所有人更担心的是,这一切都是扶桑搞出来的。
“你觉得会和扶桑有关系吗?”红头
发小女孩倾身逼视景春的眼睛。
景春想说不可能,但她莫名想到了桑寻识海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灵体。
“我不知道。”景春坦诚,“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我连摆脱他都做不到。”
小女孩忽然转了下眼珠,她耸了耸肩:“也是,算了,我先去看看再说。有事可以找我。”
景春问她有没有比较详尽的关于上古时代的典籍,然后她就给了她一个网址,让她自己查。
她走了,闻泽雨悄悄探出个头:“她是谁?”
景春挑了下眉:“幽都的小鬼王。”
以前她溜去不周山玩耍的时候,景春和她认识的。
闻泽雨若有所思“哦”了声,继续缩回去。
景春上去论坛翻了翻,全是一些八卦和爆料,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神鬼鬼,说话毫无顾忌,劲爆程度比人类的娱乐圈八卦离谱多了。
景春发了帖子问初任春神的事,可惜没有人理她,不知道是太久远了没人知道,还是大家并不关心。
她第二天睡醒准备去上课的时候,才有一个叫小红帽的回复她:我只知道扶桑给春神生了个孩子。据说那是个六道外的怪物,左眼掌生,右眼掌死,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灭。生下来没多久好像就被天道泯灭了。但也有人说被囚禁在无尽海了,不过囚禁在无尽海应该也是死。
景春正在刷牙,一口漱口水喷出来。
什么东西?
他真的会生啊?
她咬着牙刷,双手打字:他……怎么生?
小红帽:我靠,你好变态啊,这也要问,就这样那样,然后就生了呗!
对方很快回复她。
景春满脸愁容,她这不是怕……
万一……万一……
景春:我好奇,扶桑八千年才开一次花吧!
小红帽: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的。天上地下就这么一株,谁知道他有什么习性。不过据说它是因为春神而诞生的,所以它受春神的影响非常大,好像是说是因为春神想要一个孩子,他才会感而受孕的。
景春:……
景春忍不住又问:你知道它灵体突然暴长怎么回事吗?
小红帽:可能……发情了?据说他生孩子的时候,何止灵体,本体暴长上千里,枝叶一直延伸到神界的天河口。
景春久久无言。
她拿着手机的手都是颤抖的。
她好像真的捅了篓子了。
她出门找富贵儿,一把把它从阳台上揪下来:“你踏马的,早就知道扶桑体质是不是?你怂恿我到底是何居心,你怎么这么歹毒。”
她气到忍不住骂它。
富贵儿被掐得眼冒金星,它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谁跟你说的。”
“你别管谁跟我说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富贵儿从她手里挣脱,飞到天花板的吊灯上站着:“难得他喜欢你,他一直想要个孩子,你帮帮他吧!孩子生下来不让你养。”
景春捻出一根藤蔓把它抽下来:“你有病!”
第15章 触碰
今天两个人一起去学校,徐箐女士从知道桑寻叫她去隔壁吃早饭的时候就开始眉开眼笑,上班都快要迟到了,也不忘叮嘱她礼貌殷勤一点。
以往景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今天她有些胃疼,那种全世界都在把她往桑寻身边推的感觉十分的不妙。
尽管她也并不抗拒。
吃过饭。周叔开车送两个人去学校。
桑寻第七次看景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
周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个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景春身上,啼笑皆非道:“阿春怎么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过了国庆,衍城的天气已经不算热了,但她戴着一双丝质的手套还是百分之二百的怪异。
白色的手套包裹着她纤长的手指,她两手手指交叉紧扣,搁在膝盖上,整个人呈现一种紧绷紧张的姿态。
景春勉强笑了笑:“感冒还没好,还有点过敏,我怕传染给你……们。”
她就是有点害怕,不太敢碰他了。
周叔乐呵呵笑了:“不怕,我抵抗力强。”说完才想起来桑寻,“小寻长这么大,好像也不怎么生病。”
那可不是吗,毕竟有扶桑的灵体护持。
【好像没注意过她的手,但看她戴着手套,又很想把它摘掉。】
【不能这么做,这样显得……好奇怪。】
【如果真的摘掉了,她会怎么想呢?】
他沉默着,安静地坐在那里,如果是以前,景春肯定会以为他心如止水,什么也没有想。
他每天都在琢磨这些吗?
他有这么无聊吗?
以前在不周山的时候,他完全不理她,是因为真的不想理她,还是也在想点乱七八糟的没法说出口?
景春觉得自己琢磨他的样子也挺无聊的。
她两手交叠,握得更紧了一些。
她发着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把手套摘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很长,偏瘦,但骨节有些明显,并不是很好看。
至少比起他。
桑寻的手是真的很完美,像雕塑家精
心雕琢过的手,白皙,骨肉匀停,修长有力,摸起来的手感都好像会更好一点。
景春出神的时候,桑寻的手伸过去,想摸一下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因为她今天看起来一直在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
景春看到他的手伸过来,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握住。
周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个人一眼,眼神明显滞涩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把挡板升了起来。
景春这才回过神,她有些尴尬地和桑寻对视了一眼,琢磨该如何清新自然不做作地松开手并告诉他自己不是变态的时候。
她看到他的耳朵微微泛着红,抿了下唇,手指动了动,插进她的指缝,回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换另一只手触了下她的额头。
景春不敢动,她真的一点都不敢动。
他本来平静的灵体,就像是被刮了一阵大风,哗啦作响,枝叶乱颤,悄无声息地生长着、蔓延着。
灵体就像是人类所谓的灵魂,但又不完全是,对于神族来说,灵体才更接近于本真的“我”,法身是行走人间的外在形体,法身可以随意变换,灵体却永远只有一个。
扶桑现在是个人,主观上是感受不到灵体也运用不了原本的力量的,他的灵体反应,就像是无意识状态下的自然反应,这让景春能轻易感知到他的状态,但也更加害怕了。
景春闭了闭眼,骂了声该死的富贵儿。
富贵儿这只鸟,实在是很过分的。
它简直一路在忽悠她,给她下套。
早上富贵儿告诉她,扶桑和春神真的有一个孩子。
甚至于那个孩子存在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在一起。
扶桑对于春神的依赖是天上地下都知道的。
春神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亦亲人,唯独缺乏了点恋人的意味。
春神是生命之神,她平等地爱着众生,由衷地因为生命而喜悦。
扶桑总想着讨她的欢心。
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有一天他灵体的枝叶开始暴长,本体也开始发生变化,他像个敏感的孩子,被春神触碰会变得不受控制地生长。
他的情绪也变得敏感,会因为见不到
她而变得焦躁和不安,他甚至用枝叶捆过她,把她困在云崖上,不让她离开。
但春神又怎么会挣脱不了呢?
她只是纵容着他偶尔的任性,就好像她对待这世间的万物一样,怜悯、慈爱。
扶桑在花季之外开花了,淡绿色的花朵开满了枝丫,它像是要把自己的爱意榨干了都给她。
春神只是笑着,拨开层层叠叠的花条,问他为什么最近不开心。
他说不出来,只是沉默着。
他把识海敞开了让她进去,他的识海里灵体的花朵开得更加茂密和鲜艳,他像是变成了一条河流,枝叶流淌着,缠绕着,匍匐在她脚下,他想就这样和她待着,永远也不分开。
她以为他难过不开心,于是躺下来陪他。
这天她睡在他的识海里,柔软的枝条覆盖她的身体,他贪恋地把枝条缠在她的身上。
伸进她的发丝里。
他们依偎在一起,像是本来就是一体。
春神醒过来的时候系了腰带,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只是盘腿坐着,吩咐道:“替我束发。”
扶桑就站在她身后,挽着她的发丝,用木簪把她的头发束起来,再用红绳把发尾扎起来,
那木簪也是扶桑木,他从自己身上挑选了最漂亮的枝干,打磨而成的。
他把她的头发整理好,轻轻地亲吻她的头发,似乎觉得不够,又小心翼翼去亲吻她的脸颊。
扶桑结果了。
八千年开一次花,却从来没结过果子。
原来他的果子是赤红色的。
一次只结一个。
春神去看他,笑说:“怎么这么小气,只结一个。”
他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不敢告诉她。
扶桑从结果之后就不能化形了,他的本体矗立在云崖上,它只能化出一半形,下半身是树,上半身化出模糊的轮廓,他低头看她,他变得很大很大,只能看到她变成小小的一点,站在树下看他,他就抬手把她捞起来,捧在掌心,额头贴在掌心,像是很想和她贴在一起。
他从结果到成熟,花了上千年。
他把果子藏在枝叶里,谁也不让看
,谁也不能碰,他仔细呵护着,终于等到它落了地。
那果子生下来就化了神,云崖霞光万丈,引得百鸟争鸣盘旋,它很快长大,像人类的孩子七八岁那么大。
许多人慕名来看,她躲在父亲身后,抿着唇不说话。
那小孩长得和春神有六七分像,却随了父亲的性格,闷闷的,不爱说话,显得三分呆气。
这就是春神之子了。
可惜很快大家就发现她的异常,她继承了母亲掌控生的能力,同时也有掌控死的能力。
破坏力惊人。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并不是没有神同时拥有完全相反的两种能力,但春神的孩子却并不能控制自己身上强大的力量,她像个破坏性极强的危险生物,并且没有人可以克制她。
这违背天道法则。
“所以孩子呢?”景春问。
富贵儿苦笑了一下:“犯了错,为了不牵连父母,她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无尽海。”
神罚之地,在归墟的下面,自古以来都是神族的流放之地,没有神可以活着从那里出来。
她进去没多久,神界属于她的长命灯就灭了。
扶桑很伤心,他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好她,也没有保护好她。
他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春神。
那大概是诛神之战前夕了,春神在战场上戴罪立功的时候,她回去的时候,扶桑不敢见她,自行散去自己的灵体,祭奠自己的女儿,沉睡千年之久。
再醒过来,就得知了春神的陨落。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可他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尚且存活的蛛丝马迹。
他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他常常觉得春神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她的怜悯、慈爱、关注,好像对谁都是一样的,他或许特别一点点,但也没有那么特别,像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他很努力地爱她,最后却什么也没能留住。
“你看,他都这么惨了,好不容易又喜欢上你,你行行好收了他吧!我觉得你其实也挺喜欢他的,他真的挺好的,乖巧懂事,很好哄,就是有点黏人。”富贵儿循循善诱,“他从出生到现在,就喜欢过一个,感情史比起
神界的其他人,已经非常纯洁非常干净了。”
景春根本不在乎这个,但她总觉得这事各种不对劲。
“他带孩子也很有耐心的,不用你养,他自己养。当然也不一定会有孩子,毕竟你这个灵力,好像太弱了点,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结果的。”
那句话景春怀疑是激将,明白地说:“啊,你不行。”
但她没有证据。
景春早上追着富贵儿揍了一百遍,逼问它到底有什么阴谋。
富贵儿抱头鼠窜,最后只承认,扶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多年了,作为经年的老朋友,它只是想让他有点精神寄托。
在不周山的时候,虽然景春天天吐槽扶桑冷淡不理人,虽然扶桑真的冷冷的不搭理她,但这么多年孤僻老树第一次允许有神上他的身,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进步了。
所以景春胃疼了一早上,她现在看到扶桑就又有点心情复杂。
她摸摸他,他就开始长啊长,她没谈过恋爱,更没跟一棵树谈过恋爱。
他这么长,她是真的害怕。
偏偏两个人神脉相连,她想忽略都难,她有时候甚至能感同身受。
他好像真的挺喜欢被她触碰的。
人类状态下,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还没恢复记忆,他灵体这么异动,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体质变化。
他万一变异了呢!
突然哪天真的人也发芽了呢?
景春沉默地松开他的手,深深觉得自己捡了一块儿烫手山芋。
可看他认真的眼神,她又说不出分手这两个字。
这恋爱谈还是不谈,她都觉得胃疼。
第16章 不存在
“他这个人真的很敏感,我就松了下手,他就脑补一堆有的没的。”景春坐在座位上,跟隐身的富贵儿传音吐槽,“我不想跟他谈了,这谁受得了。”
听人心声这个事,初听还挺新鲜,听久了也是负担。
尤其桑寻这种表里如一,竟然不偷偷吐槽她的。
这简直是在把她的良心放在火上烤。
她嘴上说着不谈,又深深觉得自己先表的白,甩了他仿佛在作孽。
富贵儿趴在桌洞里睡觉,闻言无声叹了口气,似乎知道她怎么想的,故意道:“那你跟他说,大声告诉他,你要跟他分手,你不喜欢他了。”
景春:“……”
该死的鸟儿。
那他会哭吧!
他看起来好像是那种被欺负了会偷偷躲起来抹眼泪还要自我反思哪里做得不好的树。
景春说:“你从始至终每一步都是故意的吧,你给我讲的故事,肯定有百分之八十的水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物,”
欺负神族不像人类,有那么详尽的典籍记录,漫长的生命让神常常忽略有些东西是会随着时间遗失的。
富贵儿“哼”了声,“爱信不信,而且你其实是心软了吧?”
因为心软,所以才会不忍心听他的心声,不忍心说喜欢是骗他的。
“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好烦!”景春手撑在课桌上,发呆地看着讲台,这节是数学课,身材矮小的数学老师活力满满在黑板前上蹿下跳,激情昂扬。
桑寻坐在前排,安静地抬头看着,他的眉眼专注,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他醒来……会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景春忽然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悲伤的气质,好像被丝丝缕缕的哀愁缠绕着,连安静中都流淌着淡淡的忧愁。
“会不会难过背叛了……他的爱人。”景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他感染了。
她觉得,扶桑可能根本就没有忘记她。
她原本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突然真的有些心软。
她以前总是看他沉默安静地静修,觉得他不说话真的很烦人,可现在她又有点好
奇,他安静沉默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富贵儿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你大约是在人界待太久了,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神怎么会考虑这些呢?
只有人类才会这么多愁善感。
景春点点头,“可能是因为我的记忆也很模糊。”
她其实存在于世很久了,她不是先天的神体,她就是个灵体,轮回不知道多少次,没有来处,也没有依托,所以记性是不大好的。
挂了神职后,她俗世的记忆慢慢就消失了,又踏入人界之后,她对不周山的记忆慢慢也淡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本身就脑子不太灵光。
富贵儿声音软下来,继续忽悠:“但你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不是,你又不能离开他太远,分手了他伤心了难过了,偷偷买张机票飞国外,你岂不是更麻烦。你就当行善事积攒功德了吧!尘世缘,尘世尽,他不讨厌你,你俩的缘分是景春和桑寻的缘分,他怎么会后悔。”
景春点点头,被说服了。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听不到他的心声,我不想随时随地知道他在想什么。”
富贵儿:“你真烦人。”
景春:“你也很烦人。”
“神脉互通他又对你不设防的弊端,说不定你俩还能梦境联通,要不你试试跟他睡一张床上,说不定还能看到他梦到了什么。”富贵儿突然想起来,兴致勃勃道。
景春手伸进桌洞里掐住它的脖子:“少出点儿馊主意吧你!”
富贵儿百无聊赖地又瘫下去,终于说了句靠谱的:“你尝试唤醒一下他的灵体吧!他现在灵体休眠,他又喜欢你,对你毫不设防,才会这样的。”
景春:“怎么唤醒?”
“趁他睡觉进他识海里直接叫吧!顺便看看他识海里到底几个灵体。”
景春追溯记忆只能察觉他主观记得的东西,但识海这种非常私密的地方,他的记忆也不一定准确,甚至可能是非常真实的梦境,至于他识海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灵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只能真的进去并看到才能确定。
但识海这种地方,除了伴侣和父母至亲,是无法随意进入的。
景春愁眉苦脸:“
好了好了,不要再展示你的馊主意了。”
下午的课上自习,老师们去开会了。
元雅偷偷告诉她,这次全校老师开大会,是因为周乐乐,她精神有点失常,医生却查不出问题,家长自己猜测是在学校压力太大,给学校打了好多通电话质问。
所以学校组织老师们开展关注学生精神心理健康的会议。
景春看到了红头发小鬼王,她下午的时候来学校了,在隔壁班转来转去,景春神识放过去问她在干嘛。
“学校埋了阵,养煞气的,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怕祸及子孙。”
景春没太明白。
听完才知道,是说周家老家住在仙人村,世代守护春神的墓的。
神的陨落干干净净什么也不会留下来,上古时候遗留下来很多祭祀台,由人族守护,但那是人神共存时期,神族肉身泯灭后立下的祭祀台。
春神陨落的时候,已经是诛神之战后了。
那时神族已经和人族划分了领地,拥护神的人族还存在,但这个墓实在说不过去。
青龙守着春神的遗骸。
仙人村守着春神的墓。
扶桑不惜用法身做阵,心脏做阵眼,寻找春神的魂魄。
景春啧啧感叹几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她偷摸上了论坛,又搜了搜关于春神的信息。
初任春神陨落后,陆陆续续历经到景春,中间十个春神都籍籍无名,但搜了搜,还能找到一些信息,关于最开始的初任的春神,记载的却不多。
诛神之战是个分水岭,上古真神遗落很多,剩下的也都大多陷入休眠,唯一还会动会跑的扶桑,整日也神出鬼没,而且很少搭理神族那些人。
他骨子里可能还是耿耿于怀春神的陨落,所以讨厌神族的一切。
景春忍不住又去戳小红帽。
景春:最初的春神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这次小红帽没理她,快下课的时候才发来一个交易提醒,问她要了八千个灵石。
灵石是非人类种族的通用货币,景春挂了神职后就一直有工资,而且在不周山的时候有时候会溜去幽都的鬼市做交
易,也攒了一点。
但是……
景春:八千你抢钱啊?
小红帽:你也可以不问。我早上都免费给你解答一次了。
景春:那我总要知道你是谁吧!你知道多少?
小红帽: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可以告诉你你是谁。
景春:……我是谁?
小红帽:你本来是不存在的人,只有一片意识,无中生有你懂吗?你的十九次轮回是有人拿毕生功德换给你的,十九次才塑造了灵体。你很厉害啊!据说上古时期,信众足够虔诚,愿力足够大,才会诞生神灵,只是人类早就不信神了,也没有那么大的愿力,诛神时代过后,就再也没有诞生神了。我其实还挺好奇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景春甚至一时分不清对方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她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
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小红帽:忽悠你有什么好处?你连八千个灵石都拿不出来。
说着,发给了她一个穷逼的表情包。
景春:……
八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了。
景春最后还是没扛住好奇,给她转了八百个灵石过去。
景春:先聊八百的。
小红帽:……服了。
小红帽:那我只能告诉你一句,春神的陨落其实是她自愿的,当时天帝并不想失去她,但邪灵入体,已经没有办法剥离了,想要毁灭邪灵,就必须要毁灭她。自然之神是不可毁灭的,就连天帝都无法让她湮灭,她想尽一切办法,自己为自己制造了死局。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她的存在抹杀掉,最好什么也不留。所以现在才没记载的。
景春迷茫:为什么?
小红帽:你有没有亏欠过人?春神当时刚从战场上下来,都没来得及去看过几眼自己的孩子,扶桑失去孩子后悲痛欲绝,而她在谋划自己的死局,而且没给自己,也没给她和扶桑之间留半点退路。她其实是可以有退路的,但她不想节外生枝,她可能是觉得对不起扶桑吧!所以不想让他知道太多细节。就当自己没存在过。
景春后面再问,小红帽已经不回答了,她想了想,也没把灵石送出去,不问了
为了别人的爱情,花这么多灵石,实在不值得。
景春只是突然觉得扶桑确实有点可怜。
怪不得富贵儿说扶桑绝望。
那个春神,看起来心确实挺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