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脂肪颗粒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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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表达女性权力意识的觉醒
作品简评:这个故事发生在女性权力意识觉醒的时代,一个出身贫寒的小女孩从通过读书成为了那个年代第一批进入大学的女性,她在大学里结识了优秀的同类,决心走出一条坚实而有力的人生之路。然而优秀的女主角却吸引了许多男性的目光,他们追逐着她,恋慕着她,女主却一心一意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对一切恋慕和追求视而不见,然而随着故事的发展,女主还能坚持走下去吗?又或者她也只能像旧时代的女性那样?
这篇小说文笔精炼,语言生动,无论风土人情还是人物特征都描绘得栩栩如生,故事丰满有力,架构完整,伏笔如草蛇灰线,绵延千里。更重要的是立意高远,阐述了女性的权利和关于人生的抉择,对人性更是有着深入的把控,读来余韵悠长,容易让读者们联系自身,产生深刻的思考。

莉莉安·克劳德斯(女主的同学,女主小时候憧憬又嫉妒的人,菲利斯人)
伊丽莎白(女主的中学同学,姐姐嫁给了乔纳森家的三儿子汉斯,早殇)
汉克(中学同学,男,喜欢莉莉安)
高中同学:
阿瑞娜·格林福斯(女主的高中同学,贵族少女)
萨沙·戴维斯(贵族少女,女主崇拜的人)
弗雷老师(高中老师,菲利斯人)
安泰老师(中学老师)
杰西卡·沃恩(新闻系学姐,普通出身,为人正直)
詹妮弗·哈里斯(医学系学姐,菲利斯商人家庭出身,性格高冷,想成为医生)
海伦娜·皮尔斯(数学系,牧师家庭出身,性格腼腆)
明妮·威廉姆斯(艺术系学姐,贵族出身,聪明善良)
珍妮·拉赛尔(贵族小姐)
凯蒂(贵族小姐)
杰米·伊登(法律系同学,菲利斯商人家庭出身)
哈里斯·拜登(法律系同学,贵族出身)
布朗特·罗格尼斯(法律系同学,贵族出身)
阿尔伯特·斯洛普(哲学系,贵族出身)
格林·休斯顿(哲学系,贵族出身)
法律系教授:
克莱蒙勋爵(法律系院长)
弗拉维教授
史密斯教授
鲍威尔·菲尔德教授
地区介绍:
新城(女主家乡)——位于芭芭利亚区
墨尼本(一个大城市)
普林格勒(普国首都)
普国(女主国家)
菲利斯人(普国的一个民族,多是黑头发或黑眼睛)
凯斯人(普国的一个民族,多是红发黄眼)
安大略(普国的主要民族,多是金发或棕发,绿眼睛或蓝眼睛)
伯纳国、西国、萨斯国、孔特国(别的国家)
圣安慕斯大学(女主大学)

“不及格。”她冷冷地丢给我一张考卷,又叫道,“莉莉安。”
莉莉安一阵风似地走上前,老师笑着夸奖她:“非常好,你考了满分。”
莉莉安试卷上的字迹清晰优美,像老师的板书一样漂亮。和她的考卷相比,我的字歪歪扭扭,满纸都是老师批改的错误。
我好奇地看着她,心想她真厉害啊,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男孩子们也比不上她。
莉莉安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如果把其他女孩子比喻成土豆的话,她就是蛋糕,土豆各不相同,但又大致相似,不过是每天都摆上桌的廉价食物而已,蛋糕就不同了,它让人惊喜。
莉莉安有着漂亮浓密的黑色长发和蔚蓝的大眼睛,有洁白细腻的肌肤和小巧精致的五官。她不像别的女孩那样扯着嗓门说话,满口污言秽语,她的声音轻柔动听,一举一动都文雅得体。
以前,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和她成为朋友,我是班上最小的女孩子,比大部分同学小两岁,没人愿意和我玩。而现在,我竟然能和莉莉安手牵手回家。
可惜她的精力不在我身上,她总是一边拉着我,一边跟男孩们说笑打闹,我就像她牵着的一条小狗,她甚至不必理睬我,不必和我说话。
男孩们像凌乱的羊群一样推推搡搡,打打闹闹,然而在路过乔纳森酒吧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他们蹑手蹑脚路过这片区域,比刚出生的小羊羔还要胆小温顺。
在新城,乔纳森是个可怕的名字。
人们谈论他们的时候,会压低声音,露出谨慎害怕的神情,大人甚至不允许孩子们提到乔纳森的名字,这带给大家某种错觉,乔纳森是个可怕的怪物,会在你靠近时,一口把你吃掉。
不过我知道他们不是怪物,乔纳森家有一对双胞胎男孩,就在我们班读书,他们是比尔和海涅,一对金发蓝眼的漂亮男孩,总是穿着一模一样的忸怩外套和格子短裤,还拥有成年人都穿不起的羊皮靴子。
虽然调皮捣蛋,可他们在莉莉安面前却很有礼貌,总是很温和地和她说话,就像现在,他们从后面追上来,一左一右簇拥着她。
比尔只顾和莉莉安说话,海涅倒是和我打了个招呼,只是还没等我回应,他的目光就转到了莉莉安身上,他们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像在发光。
两兄弟都高高瘦瘦,白皙漂亮,不过性格却略有不同,比尔很霸道,从不写功课,还经常欺负同学,我们同窗几年了,几乎没打过招呼。海涅则相反,他成绩很好,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还有女同学暗地里喊他王子。
像往常一样,我默默跟在三人身后,看着他们交谈嬉闹。
忽然,我们身后传来了一叠声惨叫。
只见乔纳森酒吧的大门前,几个手持棍棒的年轻男人正在围殴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穿着脏兮兮的衬衫和吊带裤,双手护着脑袋,像球一样滚在地上,任由棍棒加身。尘土飞扬中,他吐了一地,浓稠的黄色呕吐物中还混杂着血丝。
虽然满脸都是泥水,但那瞎了一只眼睛的脸却很有识辨度,他叫维德斯,是朱丽叶姐姐的爸爸,一个酒鬼和赌鬼。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哼哼,一个年轻男人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
“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年轻男人叫迈克,是乔纳森家的打手,他年轻英俊,浑身肌肉,恶狠狠地威胁别人时,嘴角还挂着轻佻的笑,那悠然的表情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男人跪在地上,渗着血的嘴巴呼哧呼哧喘着气粗气,他一边哀求,一边去抓迈克的裤腿,然后像狗一样伏在地上,亲吻了对方的皮鞋。
迈克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一脚踢开了男人的脸:“我才擦了皮鞋。”
另一个打手狠狠踢中了男人的肚子,骂道:“没种的玩意!上次不是说要把你女儿送去妓院吗?听说那里已经有了她的一张床,安心吧,我们会多光顾几次,早日帮你家还清欠款的。”
男人们扬长而去,朱丽叶的爸爸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原地。
围观的孩童们散去了,莉莉安躲在比尔和海涅身后,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比尔柔声安慰她:“别害怕,迈克哥哥是个好人,从不乱发脾气的,这都是那些欠钱不还的癞皮狗的错。”
莉莉安怯怯地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三个人有说有笑,逐渐远去。
我没有跟上去,而是拉紧书包,向朱丽叶姐姐家的方向跑去。
朱丽叶姐姐家住在一座幽黑透风的破楼里,她和她妈妈经常给邻居们洗衣服赚点日用,她也给我家洗衣服,每次来我家的时候,她总是温和地笑着,还会夸我长高变漂亮了。
其实,她才是长高变漂亮了的人,她十五岁了,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身材凹凸有致,男人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另一种东西,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周围很多女人身上都有,有时候这些东西会和那温和的笑容混在一起,变成一张木然的脸。
朱丽叶家的门敞开着,她和她妈妈正在洗衣服,身边堆满了水盆。朱丽叶的妈妈是个有点可怕的驼背女人,她的脸像枯树皮,又黑又糙,满是皱纹,头发灰白斑秃,声音粗哑如同老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她还总是在生孩子,我不知道朱丽叶的妈妈生过多少个孩子,她的肚子总是鼓起来又落下,孩子也总是生下来又死掉。
房间深处传出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可是没人去照看一下那个孩子,简直像是要任由它哭死。
“朱丽叶姐姐。”
朱丽叶湿着手走出来:“安妮?”
“朱丽叶姐姐你快跑吧,你爸爸被乔纳森家的人打了,他们说要把你送去妓院。”我小声说。
朱丽叶的脸色一点点变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趁你爸爸没回来,你快跑啊,快跑!”我推推她说。
可她一动都不动,默然半响后,低声对我说:“谢谢你安妮,我没事,你回家吧。”
那天,我望着她家漆黑冰冷的楼道口,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朱丽叶姐姐被这个楼道吞噬了,她身上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也渐渐清晰起来,像一朵被掐下枝头的玫瑰花,看上去还鲜艳地活着,可实际上已经死了。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来,结果碰到了海涅。
他站在道路中央,对我露出微笑,仿佛专门特意在等我。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嗨,安妮,你在这里干什么?”他走到我身边问。
“来帮妈妈问问,我家的衣服洗好没有。”我说。
“哦。”他点点头。
可是下一秒他就像抓小鸡仔一样把我的脸按在了墙壁上,弯腰在我耳边说:“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来多管闲事呢。”
“放开我!”我尖叫道。
“迈克哥哥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被他们发现你做了多余的事,你父母就该有麻烦了。”
我感觉墙壁上的沙砾已经划破了我的脸皮,泪水不知不觉溢出眼眶,我大喊道:“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揍你!”
“你爸爸?那个被人带绿帽子的瘸子?他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敢打,还打我呢。”
“你是坏蛋!你们全家都是坏蛋!”
我呜咽着,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我,一语不发地走了。

第3章 第二章
内力叔叔是菲利斯人,他脊背挺直,双腿修长,双目炯炯有神。他是我父母的老朋友,据说是年少时的伙伴,虽然也是村民出身,现在却是有钱老板了,为此他十分得意,喜欢就他的事业高谈阔论。每当这时候,他都是餐桌前的明星,每个人都充满敬意地望着他。
“安妮,你还想来点肉汤吗?”丹尼哥哥问我。
丹尼哥哥是内力叔叔和蒂娜婶婶的儿子,12岁了,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有一头凌乱的黑色卷发,我望着他的眼睛,心脏跳动地像雀跃的鸟儿,脸颊也开始发烫,点点头说:“当然,麻烦你了。”
“我也还想再来点。”妹妹贝拉插嘴说。
我讨厌贝拉,她什么都跟我学,还总是抢我的东西。
丹尼笑着给她添了肉汤,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丝,这让我更生气了。
贝拉挑衅地看着我,又伸手抢我的水果。
一颗李子咕噜噜滚到了桌下,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听内力叔叔讲话,没人注意我们姐妹的争执,我对贝拉翻了个白眼,爬到桌下捡。
我捡到了李子,可是也发现了两双纠缠在一起的腿。
其中一双属于我妈妈爱莲娜,她穿着红色高跟鞋和长尼龙丝袜,那双腿正挨着对面男人的腿轻轻磨蹭。
桌布下昏暗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我和这两双亲密交缠的腿。
我忽然想起海涅的话。
‘你爸爸?那个被人带绿帽子的瘸子?’
我爬出桌底,内力叔叔还在高谈阔论,他的对面,我妈妈正单手撑着下巴凝望他,像个热恋中的少女,满目都是柔情。
晚上贝拉一直不肯睡,她嚷嚷着要嫁给丹尼哥哥,做他的新娘。过后又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带胸罩,她还用胳膊夹紧胸口,挤出一点沟来,说她觉得自己可以带了。
她睡着后,我悄悄溜到浴室。
妈妈每天都要泡澡,我推开浴室门时,她正一脚踩在浴缸边沿上除腿毛,脸上还涂着厚厚的白色软膏。
“你怎么还不睡?”她看了我一眼说。
“我要告诉爸爸。”
“什么?”
“我要告诉爸爸,你和内力叔叔的腿贴在一起。”
她愣了一下,迅速把我扯进浴室,关上了门。
我头一次觉得母亲这么可怕,她涂满白色软膏的脸十分僵硬,眼睛愤怒得好像能喷出火焰。
她弯下腰,一字一句对我说:“你什么都没看到,敢跟你爸爸胡说八道,我就打死你。”
“我就要告诉爸爸,我看到了,你蹭他,你做了不对的事情。”我倔强地望着她,可心里很害怕,眼泪都挤出了眼眶。
她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会儿,笑笑说:“好啊,你去说吧,你说了我就永远离开这个家,你再也见不到我了,这就是你希望的吗?你去说吧!去说啊!”
“妈妈……”
母亲扯着我的胳膊往外拖:“走!我带你去说!”
“不要,不要。”我搂住母亲的腿,哭道,“我不说,我不说了,你不要走。”
母亲叹了口气,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柔声安慰几句后把我送上了床。
第二天是周末。
我被一阵争执声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向窗外望去。
楼下,三个人跌跌撞撞挤成一团。朱丽叶姐姐的头发被他父亲抓在手里,男人像拉扯一条狗一样拖着女儿往前走,他妻子正跪地哭喊。
“不要!求你不要!”女人嘶喊着。
“滚回家去!”维德斯先生把妻子踹倒。
女人哭泣着哀求,却被他打了两巴掌,仿佛还不够解恨,他又狠狠踢向了女人的脸。刹那,女人的嘴巴鼻子鲜血直流,刺目的红色染了一地。
朱丽叶大哭着,求他父亲不要打母亲:“我去,我会乖乖待在那里,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不要打她了。”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可是没人上前劝一劝,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和她女儿。
晴朗的天空下,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贝拉跪在窗边,明亮的脸庞显得很温暖,她也被楼下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小小的手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难受极了,趴下来缩起身体,用枕头盖住脑袋。
贝拉却来烦我:“安妮,什么是妓院?是不是大桥那边的小房子?蒙奇他们说,那里面住着很多婊子。”
我也不知道妓院是什么,婊子是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人们互相咒骂时,总是把对方家里的女人骂做婊子,连小孩子都经常骂这个词。
我再也受不了楼下的哭喊声了,穿上鞋子跑出去,可客厅里爸爸妈妈也在吵架。
妈妈尖刻地喊道:“你的那点工资,连面包都要吃不起了!”
“那你买那些化妆品和衣服有什么用!明明没钱,还整天请别人吃饭,不知道存的什么心!”
“我存的什么心!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就会向我发脾气,有本事你挣钱养家啊!要是没有嫁给你,我根本不用过这种日子!”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妈妈脸上,爸爸喘着粗气,像只愤怒的公牛。
妈妈也发疯了,她扑过去,和他厮打起来:“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结果她的激烈反抗换来了更响亮的一记耳光。
我害怕极了,踉跄着跑出家门,想去对面梅丽莎家躲躲。梅丽莎和我一样大,她爸爸是纺织厂的工头,妈妈生了四个孩子,梅丽莎从没上过学,每天除了干家务,就是照顾弟弟妹妹,我们有时候会一起玩。
开门的是梅丽莎的母亲,她右眼乌青,手臂上全是青紫的痕迹。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了,她妈妈身上经常带着伤痕,梅丽莎说那是干活磕碰到了。
这是第一次,我意识到她家传来的细微哭泣声不是磕碰。我没有踏入她家,而是逃一样跑了,我忽然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可怕的世界里,在这里,男人可以举起拳头,随便殴打女人。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的前半段很美,我穿上洁白的婚纱,嫁给了丹尼哥哥,可忽然,新郎变成了海涅,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的脸压在墙上,而后海涅又变成瞎了一只眼睛的朱丽叶的爸爸,他对我拳打脚踢,而我变成了他那丑陋的妻子,身边堆满了山一样待洗的衣物,还有几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婴儿。
我被吓醒了,在黑暗中喘着粗气,胸膛很闷,原来贝拉把大腿和胳膊都压在了我身上。
这天,学校来了一行人。
我们被要求洗干净脸颊和双手,穿上整洁的校服,还要捧着自己的作业本接受检查,据说是学校的赞助人要来了。
莉莉安被安排到最前面,她捧着一束鲜花,老师让她把鲜花献给其中一位女士。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老师们都很尊敬她,校长先生还亲自陪她巡视校园。她看上去既不漂亮,也不富有,可是她昂首挺胸,身上有一种普通女人没有的精神气,某种我只在得意洋洋的男人身上见过的气势。老师们称她弗拉维女士,据说是一位科学家,她通过数学计算论证了一个定理,还上了报纸。
我又想起了周遭那些女人们麻木苦楚的脸庞,她们含胸驼背,说话粗声粗气,在街上撕扯吵架,一天到晚被家务埋没,变成了被小孩囚禁的奴隶,被哭声控制的狗。别说受到男性的尊敬,她们身上总有各种伤痕。
即使妈妈爱莲娜,她长得漂亮,有许多衣服和化妆品,她甚至还有两条金项链,可妈妈一点都不快乐,她总是嫌弃爸爸,和他吵架,她唯一快乐的时光就是每周五,那是内力叔叔一家来拜访的日子。
这时,莉莉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正把鲜花献给那位女士。
“真是个聪明姑娘,你的拉丁文说得很好。”女人称赞道。
莉莉安扬着笑脸,吐出一种奇怪的语言。
女人很高兴,问道:“你们学校除了读写、算数和神学,还教什么?”
“还有绘画和音乐。”莉莉安说。
“那拉丁文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女士,我自学的。”
女人更高兴了,她俯身亲了亲莉莉安的脸颊,鼓励她说:“你真棒,要好好读书啊。”
“如果我好好读书,将来会成为您这样的人吗?”莉莉安眨着大眼睛说,“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女性。”
女人开心地笑了,点点头说:“读书会改变人的一生,祝愿你成功亲爱的。”
女人并没有承认读书就能成为她那样的人,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两者的确是划了等号的。
我兴奋地看着她,忧郁多日的天空瞬间晴朗了。
许多天来,我一直害怕,怕自己长大后会变成朱丽叶或者梅丽莎的妈妈,每天辛苦干活,还要被丈夫殴打。
现在忽然不怕了,是的,如果我像这位女士一样受人尊敬,一定没有男人敢打我。

过去,我从不学习。
因为大家都不学,我身边的女孩子中,除了莉莉安,没人把读书当回事。父母也不敦促孩子们学习,在他们看来,学校就像一个免费看孩子的地方。
现在我察觉到读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虽然过去我没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以前落下了太多功课,自学太难了,我问莉莉安能不能教我。
“当然可以,不过放学后我有别的事,就不能帮你了。”她说。
“你的拉丁文是怎么自学的?”
她扯扯嘴角,笑道:“看看书,自然就会了。”
“你家有关于拉丁文的书?”
“那是我爸爸的书,非常珍贵。”她小心地看着我,像在害怕我会跟她借书。
虽然我对拉丁文很好奇,但说实在的,我连普语都考不及格呢,别的就不要想了。
我怀着义无反顾的心情投入到了补习大业中,这个过程异常艰辛,首先我要面对奇异的眼光,比如妹妹贝拉,她发现我白天学了晚上学,就问我是不是傻了。其次我要战胜自己,以前放学后我都是玩娃娃的,娃娃多好玩啊……
最后,我还要面对莉莉安的讥讽,她虽然答应教我,可闲暇时她多是和男孩子们打打闹闹,等我找到她时,她会用一种夸张的口吻感叹道:“你真用功啊!我可太佩服你了。”
而当我听不懂她的讲解时,她又会很大声地说:“你还是不懂吗?我已经给你讲过好几次了,都是相同的道理,你要动动脑子。”
我知道她很聪明,可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么聪明,几次之后,我觉得自己特别笨,就羞于提问了。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后,我再也不向她请教问题,也不和她结伴回家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偶然看到莉莉安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走在街上。
我偷偷跟着她,想吓她一跳。可她穿过大街小巷,走了很远的路,最后来到了一座十分破旧的建筑前,建筑上挂着一块牌子——新城图书馆。
她进去一会儿就空着手出来了。
那里看上去很黑,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去,走廊深处,有一处开阔的场地,里面摆满了桌椅,桌椅四周是整齐的书架。一股浓郁的,陈腐的气息扑鼻而来,那是发黄的书页散发出的霉味,像雨后的泥土。
一位老先生发现了我,出声问:“你找人?”
“不,先生。”
“那你想借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站着。
“这里有借书卡,过来填写下信息吧,你想借什么样的书?”
“我……我不知道……”
“先填信息。”他从一本《初级拉丁语》里抽出一张卡片放在我面前,“喏,就照这样写。”
那张借书卡的名字是莉莉安·克劳德斯。
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莉莉安竟然对我藏着掖着的,这太过分了。
我生气了,决定冷落她。
可问题是,我不理她的时候,她也不理我了,有很多男孩争着和她做朋友,她根本不需要我。
就这样,随着夏季的蝉鸣逐渐消逝,我的成绩也逐渐从不及格变成了及格,到深秋的时候,甚至有几门课程变成了良好。
这天上数学课的时候,一位修女来到教室。
“安妮,你妹妹不太舒服,可以请你送她回家吗?”
学校的长廊上,贝拉正孤孤单单坐着,她捂着肚子,脸色发黄,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情,像只看到主人的小狗,委屈极了。
“今天早上妈妈给我的牛奶一定是馊了。”她撅着嘴说。
“那我们还真幸运,家里唯一的牛奶进了你的肚子。”
正值中午,家里异常闷热,贝拉热得发昏,不停地问妈妈去哪里了。
“有急事出门了吧。”我说:“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你会做吗?”贝拉不信任地说:“你可从没煮过食物。”
“这有什么难的,你去房间睡一会儿,做好了我叫你。”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我蹲在地上清理土豆皮,锅子咕噜咕噜响着,等我把煮烂的土豆端去贝拉房间时已经下午1点多了。
贝拉睡着了,可是睡得很不安稳,捂着肚子翻来覆去。
我把食物放在桌上时,门口传来了响声,本以为是妈妈回来了,结果却听到了内力叔叔的声音。
“宝贝,我真想你。”他的声音里混杂着急切的喘息,让人十分不安。
“你今天不该来的,不知道他会提早回家吗?”妈妈说。
“可我必须要见到你。”
我抓着房门,从门缝里望出去,客厅里偎依着两个人,妈妈和内力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你要跟我说什么?”妈妈柔柔地问。
“等会儿再说,先让我吻你。”两人激烈地问在一起。
我看到了一切,他们两个吃深落踢,近在咫尺,仿佛很快乐,但又仿佛要死了。
以前,我见过两条狗,它们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连在了一起,行人笑骂着,还有小孩向它们丢石头。现在我知道,原来人和狗是一样的。
这真恶心,我有些想吐,谁知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贝拉站在我身后,她呜咽着,身体在颤抖,我急忙抓住她,把她压在地上,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喊出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我知道不能被外面两人发现,否则会发生糟糕的事情。
客厅里间歇性的诡异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屋里原本就很闷热,而此时似乎还混杂了一种作呕的味道,令人压抑。
“你想说什么,内力。”妈妈的声音懒懒的,非常娇弱。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男人突然说。
“什么!为什么?”妈妈惊恐地叫了起来。
“冷静!爱莲娜!我还没有说完。”
“我不明白!你说你爱我,所以我们即使没有结婚,也可以互相拥有对方的身体和灵魂,而你现在告诉我……”
“爱莲娜你听我说!”
“不要!如果要我们分开,那等于将我杀死!你不爱我了吗?你不是说你永远爱我吗?”妈妈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不得不这样,蒂娜和史托克好像发现了什么,史托克还找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史托克?你怕他?那个该死的瘸子!只会打女人的混蛋!当初要不是他买通了我哥哥,我也不会嫁给他!”
“那你叫我怎么办!”
“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我马上就跟他离婚!”
“那你的孩子们呢?威廉、安妮和贝拉,你能抛弃他们吗?”
“贝拉,是的,贝拉!”妈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喘着粗气喊道:“我们不能分开,我们还有贝拉,她是我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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