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瓷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长公主,她生得妩媚明艳,言行确如传言中?一般骄纵肆意。
上?次在枫山,这?位公主来?去匆匆,最后也没见过,萧沁瓷突然想到,她知道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吗?
她正想着,却?见端阳望过来?:“这?是你哪个妹妹?我怎么没见过,真是个美人。”
“你见过的,”萧瑜开口,毫不留情地揭了端阳的底,“你还抢过她的糖葫芦。”
“什么?”端阳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抢过她的糖葫芦了?”
端阳才不相信自己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况且这?姑娘一看年纪就小,她们要见面也得是十来?年前了,自己会?去抢一个几岁小姑娘的糖葫芦?
“你别胡说。”端阳不相信。
萧瑜却?道:“你忘了,那年七夕你约我出门,想去瞧瞧那位崔公子?——”
“好了!”端阳立即截断她的话头,“你别说了,我想起来?了。”
只?有一年七夕她约着萧瑜出门,那晚发生的事也着实丢脸,叫她记了许久,这?么一提端阳倒也想起来?,她好像真的做过抢人小姑娘糖葫芦的事。
她记得她那时厌烦萧瑜出门还带着个小拖油瓶,看她手里?攥着根糖葫芦,就趁着萧瑜不在骗她说她刚才看见那上?头趴了只?小虫子?,让她把糖葫芦给自己,自己帮她把虫子?沾过的那颗山楂扔掉。
结果等?萧瑜回来?就看见萧沁瓷被端阳气得直哭,端阳把她的糖葫芦全吃完了,还威胁她不许告诉阿姐。
“真的有这?么回事吗?”萧沁瓷好奇,她没有印象,但是看萧瑜和端阳的样子?似乎真的有这?么一桩事。
端阳看她一眼,又看看萧瑜,转头叫了婢子?进来?,叫人一会?儿在席上?添上?一道糖渍山楂,这?才没好气地对萧瑜道:“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要说出来?叫我难堪。”
萧瑜道:“你抢我妹妹糖葫芦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丢脸。”
“我不觉得丢脸啊,谁吃亏谁丢脸,你最后不也没把面子?找回来?吗?”端阳得意,“谁叫那时候我皇兄也在。”
萧沁瓷惊讶,抬眼看着端阳,仔细回想她话中?的情景。
端阳就一个兄长,她话中?哥哥只?会?是皇帝,皇帝居然会?帮着端阳抢她的糖葫芦?
萧沁瓷完全想象不出来?。
萧瑜道:“抢完小姑娘的东西还要叫你兄长来撑腰, 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端阳只说:“你当?时难道没有帮你妹妹出头?”她还委屈上了,“你对我那么凶。”
“是你自己先做错了事。”萧瑜再回想也觉得既心累又好笑?,她?转身去买个东西的功夫端阳就把人欺负哭了, 还威胁萧沁瓷不许再哭也不许告状,萧沁瓷眼里含泪, 眼巴巴地把人看着,一副想继续哭又不敢的样子?。
萧沁瓷生得娇,年纪又是最?小?的,还爱哭,家里几个兄姐都爱欺负她?,她?忘性也大,半点不记仇,常常被人欺负哭了两句话就能哄好, 转头又颠颠地跟在身后叫阿兄阿姐。
虽然萧瑜平时也爱欺负这个妹妹, 骗她?的糖是常有的事,但转眼见端阳也这样做就有些头疼了。
一个是妹妹, 一个是好友,尤其萧沁瓷那时发现自己?被骗了之后怎么哄也哄不好,端阳还在一旁得意洋洋, 惹得萧瑜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萧沁瓷是怎么被哄好的来着?萧瑜有些记不起来了。
萧沁瓷听她?们说着, 也半点想不起来, 有心想要?问一问, 但又不好插话, 端阳只提了那么一嘴便不再提起皇帝,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斗嘴, 眼见着互相都要?把对方的底都掀完了,门?外婢女?及时提醒:“殿下, 快到开宴的时辰了。”
“好,本宫知?道了。”端阳沉稳不过一瞬,又悄悄去同萧瑜说,“今日文家人也来了,可得让他们看看你如今的风光。”
萧瑜无奈,没想到端阳还存着这份心思:“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
端阳却是气愤:“当?初要?不是文家要?是肯履行婚约,你也不必去那边关受流放之苦,”她?替萧瑜不平,“你心倒是大。”
萧瑜却看得很开:“明哲保身是常情,没必要?因?此怨恨,我不在意,”她?皱眉,“难怪你非要?让我来赴宴,都过去的事了,同文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别做多余的事。”
萧瑜原本同文家大公子?定下婚约,结果当?年英国公出事,想着要?让文家履行婚约娶萧瑜过门?时却被文家退亲了,萧瑜客客气气地收了退婚书,一别两宽,此后也不再提。
倒是端阳一直还气不过,当?年的婚事原本便是文家高攀,出事之后却忙不迭地撇清关系,叫人齿冷。
端阳亲亲热热地揽着她?出去:“我知?道那文家人你也不会稀罕,我还替你看了许多旁的公子?呢,有俊秀的也有英武的,你瞧上哪个就同我说,肯定都比文家那朵老黄花好上千倍万倍。”
萧沁瓷原本默默跟在她?们身后出去,乍然听到端阳那句“老黄花”忽地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她?只是不合时宜地想到,要?真这么说,皇帝也该是他妹妹口中的一朵“老黄花”了。
萧沁瓷垂眸浅笑?,没看见萧瑜转头投来的一瞥,继而?眉心微蹙。
萧瑜这段时间把可能的人选都筛了个遍,同苏家有来往的,可能同萧沁瓷有关的,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在朝中位高权重,她?还找了金吾卫的巡禁记录来看,长安有夜禁,即便是重臣深夜出行也会被盘问,所以那人很可能就住在宣阳坊,否则深夜潜入不会那么方便。
结果一无所获。
但是说来也奇怪,在她?去查巡禁记录时有当?值的金吾卫多嘴问了一句她?住在哪,她?说完之后便见那人怪异地看了她?好几眼,头一次见她?似的,此后她?当?值时也总能感受到暗地里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这待遇还是她?第一日去值房领腰牌时受到过的。
萧瑜是女?子?,又是罪眷,打从入金吾卫的第一日就有人看不惯,不过都被她?收拾过之后就变成了心服口服,再之后和?同僚相处也算融洽,她?实在想不明白,要?说是因?着身份,早在她?进金吾卫的第一日大家都知?道了,没道理因?为她?住在旧宅遭人嫉恨?
她?也去查过了,在此之前那宅子?根本没有旁人住过。
说起来那个男人到底会是谁?
“阿瑜?”端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事。”萧瑜回神,打消了要?去问一问端阳的念头,事涉萧沁瓷的私密,她?便连查也是独自偷偷地查,半点都不肯让旁人知?道,还是别去问端阳。
况且她?那日在房门?外故意邀萧沁瓷一同来赴宴也是说给屋里那个男人听的,端阳的赏花宴是什?么用途她?不信那个人不知?道,她?就是要?以此来试探,看那个人听了这件事会不会有异动?,要?是能亲自在赏花宴上出现就更好了。
端阳倒是也顺着她?的目光同样望了跟在身后的萧沁瓷一眼,不过她?想岔了,附在萧瑜耳边小?声说:“没事,你别担心,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妹妹要?有喜欢的男人本宫亲自替她?说和?。”
“别,”萧瑜知?道端阳能做出来这种事,“我只是想叫她?陪我来散散心,没有要?让她?相看的意思,亲事还是叫她?自己?作主。”
萧瑜原本以为端阳和?萧沁瓷同在长安,应当?知?道她?是先帝亲封后又还俗的玉真夫人才是,但又看端阳像是不认识她?的模样,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端阳也是她?兄长即位后才回长安久住,还真不一定见过她?,即便见了依着端阳的性子?也不会记住这么个人。
她?便小?声将萧沁瓷的身份同端阳说了,果然如她?所料,端阳不甚在意,甚至还道:“这有什?么,她?既然已经出了宫,那婚嫁由己?身,我皇兄那个人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说到这里端阳忽觉有些异样,不由得又转头看了萧沁瓷一眼,她?极懂分寸,见端阳与萧瑜似有私密话要?说,便离得有些远,她?穿了身天水碧的纯色衣裙,颜色清淡,却衬得她?容色越发惑人,竟似有光彩照人之感。
端阳又难免想起来她?当?年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她?还记得萧沁瓷是个小?哭包来着,哭起来怎么也哄不好,最?后还是被皇兄冷冷地说了一句才胆怯的止住眼泪。
看起来如今这姑娘应当?不爱哭了吧。
宫里那种地方,再多的眼泪也会流干。
萧瑜道:“你别乱点鸳鸯谱。”萧瑜可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好,萧沁瓷若想嫁她?自然也不会阻拦,若不想嫁也由她?。
说话间便到了一望无际的莲花池,赏荷宴便在临湖水榭,望出去便是层叠波浪的绿叶红花,有莲子?清香。
端阳自去上座,叫众人不必拘礼,席上寒暄几句,宴饮过后又撤了桌案,让贵女?们结伴自去玩自己?喜欢的。
萧瑜从前便是长安城的耀眼人物,此刻也有相熟的人凑上来要?同她?说话,约着去投壶打马球,萧沁瓷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在旁看着。
正巧有几位贵女?郎君询问婢子?说可不可以以乘小?舟游湖采莲,有个年轻郎君见萧沁瓷一个人站在旁边便来邀她?同去,萧沁瓷有些犹豫,见萧瑜还要?分心出来关注自己?便答应了。
那头萧瑜眼见她?走了,没一会儿就想跟上去,被端阳拉住:“你去哪?”
“我去看看阿瓷。”
端阳纳罕:“你妹妹去游湖你不放心个什?么劲,”她?睨着萧瑜,“难不成在本宫的宴上你还怕她?出事不成?”
见萧瑜还在犹豫,端阳又小?声同她?说:“方才那个说话的郎君你觉得怎么样?”
萧瑜皱眉:“什?么郎君?”
“就是那个主动?邀阿瓷去游湖的郎君,”端阳无奈,“他是顾侍郎家的幼子?,从前定过一次亲,结果女?方得急症亡故了,亲事也就耽搁下来,我见过他几次,人品贵重,性子?也温柔敦厚,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个人不太符合,萧瑜没关注。
“算了,你觉得合不合适也不重要?,你妹妹喜欢就行。”端阳觉得和?她?简直说不通,“别看了,你妹妹不会走丢的,你怎么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萧瑜不好同她?明言,又想起来问:“你这赏花宴都有哪些人参加?”
“你是哪家的姐姐,我从前怎么都没见过你?”有贵女?问。
萧沁瓷淡淡地望她?一眼,将她?们的眉眼官司都看得明白。那小?娘子?年岁不大,心眼却多,明明看见了她?叫萧瑜阿姐,却还要?来问。
“我姓萧。”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萧沁瓷不会水,原也不是真心想要?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去乘舟游湖,况且这些贵女?或许也不会想要?和?她?一起,是以离开了萧瑜的视线她?便客客气气地同众人告别。
“对不住,我有些晕船,就不和?诸位同游了。”萧沁瓷歉意道,说完便准备离开。
先前那同她?说话的郎君还有意挽留,又提议可以去玩些别的,都被萧沁瓷婉拒,她?无意再同众人说话,又道过歉,这才领着婢女?离开。
“她?这怎么就走了?”见萧沁瓷说走就走又不想同她?们多言的模样,有人难免皱眉。
“走了也好,”另一个贵女?道,“许是有自知?之明吧,像她?这样的身份原本就是不该来的。”
“什?么身份?”说话的人并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是萧瑜的妹妹,又是跟着长公主一道来的,便都待她?客气。
那人不想说得太细,便含含糊糊的说:“宫里出来的,身上还有品阶呢。”
另外有人听不惯,阴阳怪气地道:“是啊,人家要?较真起来,你还得给她?行礼呢,才不知?道是谁没有自知?之明呢。”
“你——”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道出来玩的,别伤了和?气,”见势不妙有人立即便做了和?事佬,“我们去游湖吧。”
“咦,顾公子?怎么不见了?”
顾均追着萧沁瓷一路去,湖中莲叶亭亭舒展。
“萧娘子?,”顾均有些腼腆地叫住她?,他生得俊秀,“你要?是不喜欢游湖的话可以往那边去,那边在湖上建了长桥,也是个赏荷的好去处。”
“多谢。”萧沁瓷仍是客气,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她?神情平静,等着顾均主动?离开,顾均却犹豫半晌,道:“萧娘子?要?过去吗?我可以带你去。”
萧沁瓷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她?其实并不擅长与陌生人相处,尤其是不相干的人。
“不必劳烦您,”萧沁瓷委婉拒绝,“我自己?去便可以了。”
顾均却说:“不麻烦,正巧我也想去长桥那边赏荷。”
萧沁瓷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见色起意的事她?见得太多,但顾均眼神澄澈、神情温厚,又没有什?么直白之语,萧沁瓷即便要?拒绝也无从说起。
她?以为她?的拒绝之态已经很明显了。
“顾公子?,还是算了吧,你与我同行,叫旁人看见了不好。”
顾均一愣,情不自禁地问:“你认得我?”
萧沁瓷记性好,听过旁人叫他:“不认识,只是方才听到有人这样叫你。”她?退了两步,“顾公子?,我先行一步,您自便。”
两三句话下来,萧沁瓷始终礼数周到,但一字一句全是不想同他有半分接触的疏远,顾均从她?一开始的拒绝就看明白了,只是不死心,以为她?是性格如此或是有所顾忌,但话至这步,他亦不能再多说。
顾均同样客气道:“萧娘子?慢走。”待看不见萧沁瓷的身影才在面上浮起一丝苦涩。
他从萧沁瓷一进来就注意到她?了,看她?始终眉眼冷淡拒人千里,只在和?她?阿姐说话时才软上几分,可就是那几分柔软叫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那时顾均便想要?是能和?她?说话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可是即便和?她?说上了话也没什?么用,原来不是她?说话时就会变得柔软,而?是要?看同她?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顾均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萧沁瓷的背影消失在莲叶间。
萧沁瓷却转头就把方才的事忘了,她?沿着湖边没走两步,便看见了顾均说的赏荷的长桥,她?想着顾均应当?也不会跟上来了,此地僻静,去赏一赏荷也好。正想上去,身后又有人叫住她?。
是温中使:“萧娘子?。”
萧沁瓷笑?起来,故作惊讶,实则半点也不意外:“温中使,你怎么来了?”
“我家主人想请您过去一趟。”温中使道,“这边请。”
莲叶间以长桥相连,萧沁瓷算了算时间,问她?:“你们几时来的?”
“刚到不久。”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还赶在了她?前面。
“奴婢并不知?,”温中使道,“原本陛下便遣了人去寻您。”只是说巧不巧,萧沁瓷自己?走过来了,还叫皇帝撞见了那一幕。
萧沁瓷跟着她?到了一处水榭,梁安守在楼下,温中使便让她?自己?上去。这处水榭有些年月了,应是近期才修缮过,木料有淡淡的桐油味。
云履踩在木梯上寂静无声,萧沁瓷一眼就瞧见了窗前那个人。
皇帝今日穿了一件雀蓝的圆领袍,领上和?袖口的錾银花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侧脸沉静,少了些许威严,反而?有风流清朗的意味。
二?楼四面开阔,竹帘卷起,作观景之用。萧沁瓷见皇帝没有看她?的意思,便慢慢过去,道:“你今日无事可做吗?”
“阿瓷,你来瞧从这儿望出去的风景好看吗?”皇帝没回她?的问题,也没有看她?,淡淡问。
萧沁瓷心里有了点猜测,谨慎地过去站在了皇帝身后,果然从这处窗户望下去恰巧能看见她?和?顾均说话的地方,也不知?皇帝站在此处看了多久。
“风轻水软,莲叶送香,”萧沁瓷道,“我觉得这风景尚能入眼,只是不知?陛下看不看得惯。”
皇帝终于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她?,天青色的薄纱衬得她?肌肤晶莹如玉,眉心桃花嫣红,分明是风流妩媚的打扮却还要?故作端庄。
他点了点萧沁瓷额心花钿,话却是冷酷阴森的:“朕看不惯。”
晴空通透,竹帘被两人的举动?惊起一阵晃动?,将天光切割得细碎。萧沁瓷惊呼一声,她?越过皇帝的肩能看见湖心绿浪起伏。
“阿瓷,朕看不惯。”皇帝凑到她?耳边慢条斯理地说,气息抚过她?颈侧带起一片嫣红。
巾帛和?袍衫纠缠在一起,皇帝后仰靠在了窗棱上,手烙在萧沁瓷腰间,萧沁瓷挣扎不得。
太危险了,皇帝似乎一无所觉。
“别——”萧沁瓷侧头还是没躲过帝王咬住了她?的耳铛,她?吃痛,身子?却更软,耳垂上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皇帝把那颗玉珠含在唇间,说话也因?此含糊不清:“你同他说了什?么?”
“他说有处赏荷的好地方,要?给我带路,”萧沁瓷笑?了一笑?,“原来这处赏荷的好地方被陛下捷足先登了。”
第105章 故意
端阳正与萧瑜比赛投壶, 她玩儿这个从来就没有赢过萧瑜,这次也是如此,偏偏越挫越勇, 非要和萧瑜较个高下。
萧瑜也从来不会让着她,又赢了一局之后实在按捺不住, 便有些想去寻萧沁瓷。
端阳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正要说她几句,便见管事娘子匆匆而来,这般急躁的情形少见。
“殿下……”管事娘子在她耳边轻声道。
“什么?”端阳按不住眉间惊讶。
萧瑜闻声望过来:“怎么了?”
“没事,”端阳没提,含糊道,“我要去处理?一些事,你?先等我, 别走啊, 一会儿我还要同?你?去打马球。”
端阳带着婢子匆匆离开,出?了门便问:“皇兄怎么会来?”
管事娘子摇头?:“陛下吩咐不许惊动旁人, 只让公主?知晓便行了。”
“那圣驾如今在何处?”
“在春波亭,陛下说要在那里赏荷,”管事娘子道, “殿下放心?, 奴婢已?经吩咐人暗中守着, 不会叫闲杂人等惊扰圣驾。”
“赏荷?”端阳纳罕, 太极宫的荷花可不输南山, 皇帝何必舍近求远来她这里赏荷?
端阳想起来皇帝在枫山行宫储着的那位美人,难道是携美出?游?她脚下快了几分, 便朝春波亭去。
二楼没有遮挡,竹帘挡不住艳阳, 萧沁瓷侧脸直直对着漏进来的一缕阳光,晒得她脸颊滚烫。
皇帝含着萧沁瓷的耳珠啄吻,惹得后者?推了推:“烫。”
萧沁瓷用手背挡了挡,她脸皮薄,被晒过的地方漫上红痕,眼底也映着碎光,被刺得微微眯起眼。
皇帝动作一顿,又听见萧沁瓷慢悠悠地说:“陛下不觉得这是处赏荷的好地方吗?”
“不觉得。”皇帝冷硬地说,伸手替她盖了光,“你?既然觉得这地方好,方才?那人又说要给你?带路,你?怎么没有和他?一起过来。
“我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和不认识的人一起看风景。”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温软笑?意?。
皇帝心?中霎时一麻,先前看见萧沁瓷单独同?那个男人说话的郁气都散了。
萧沁瓷要刺痛他?时很简单,要哄好他?也很容易,皇帝的喜怒哀乐都由她掌控着。
他?的吻从萧沁瓷耳侧落在她额头?,薄唇贴住她鬓角不动了,手仍紧紧抱着她。
萧沁瓷没得到他?的回答,枕在他?肩头?,推着他?脸要他?去看花粉叶浓,问:“陛下既然看不惯怎么还挑了这里?”
皇帝过了会儿才?回:“朕现在又觉得看得惯了。”
萧沁瓷说他?:“善变。”
皇帝慢条斯理?地道:“这怎么能算善变,风景好不好看要看是和谁一起看的。”
“陛下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萧沁瓷假笑?,附和着他?。
“那你?觉得这里风景好看吗?”皇帝贴在她耳边问。
“我觉得——”她顿了顿,道,“方才?不是说过了吗?”
“是吗?朕怎么不记得了?”
萧沁瓷蓦地又想起来方才?端阳说的“黄花”之语,故作惊讶地凑到他?耳边说:“陛下也还没到年纪呢,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吗?”
这楼不高,但从栏杆处望下去还是叫人觉得有几分怕,萧沁瓷指攥着皇帝心?口的布料,身上也因着方才?的纠缠起了细汗。
萧沁瓷手指描着他?耳尖轮廓,还在玩笑?:“还是说,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好?”
皇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捉住萧沁瓷的手,沉声问她:“朕很老吗?”
萧沁瓷惊讶。
她从皇帝怀中退出?来,偏头?看了他?一会儿。
萧沁瓷方才?不过是说笑?而已?,皇帝才?过而立,正值盛年,自然称不上老,尤其他?换下道袍穿上常服,鲜亮的颜色更衬得他?气度沉稳清越,是个年轻俊美的郎君,立在天光下,如青松如云鹤。
那样好看。
不仅是好看,至高无上的权势赋予他?独一无二的气势。
他?先是天子,然后才?是李赢。
萧沁瓷摇头?:“不,陛下正值盛年,春秋鼎盛。”
她将心?比心?仔细想了想,她如今双十年华,也不会愿意?被别人说上了年纪,谁听了这种话都不会开心?。
不过——
“岁月流逝原本就是无比自然的事,”萧沁瓷指尖触及皇帝眉头?,沿着他?眉峰细细勾勒,在没入他?鬓角时上挑,“我也在一天天老去,陛下介怀吗?”
“不。”皇帝看着她,萧沁瓷同?数年前初见时几乎没有差别,只是那时她更冷,情绪总是压抑,不似如今这般眉眼舒展,眼尾含娇。
她看上去比从前开心?,也更美。
皇帝眉间隐约松动,他?看着萧沁瓷方才?同?那个年轻男子一起过来,他?们站在一处,年纪相?仿,似一对璧人。
原本就有青年男女相?看意?味的赏花宴,在那一瞬格外?刺眼,皇帝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下令要端阳取消这个赏花宴,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萧沁瓷是个能让人很轻易就喜欢上的姑娘。或许会有很多人喜欢她,但皇帝自负只有自己才?能给她最?好的。
萧沁瓷看着他?若有所思。
“说起来,陛下确实年长?我许多岁呢,”萧沁瓷算着皇帝同?她的年纪,“陛下及冠时我还未至豆蔻。”
萧沁瓷如今也是双十年华,皇帝不会再将她视作小姑娘,但乍然听她这样一说却忽然生出?许多不自在来,好似真的占了她许多便宜。
“那那个时候您至少也应当也十多岁了吧?”萧沁瓷自知方才?失言,有心?岔开话题,“居然还抢人小姑娘的糖葫芦,真是——”
皇帝一愣,不明白她的话题怎么转得这样快,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朕什么时候抢小姑娘的糖葫芦了?”
“我呀,”萧沁瓷笑?了一下,问,“你?以前是不是欺负过我?”
“什么?”皇帝不解,他?欺负萧沁瓷的时候多了去了,哪里知道她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萧沁瓷其实半点都想不起来,不过是记着端阳同?萧瑜的话,慢慢说:“嗯……约莫是某一年的七夕,你?帮着端阳长?公主?抢了我的糖葫芦。”
萧沁瓷道:“我想了想,喜欢吃糖葫芦是我六岁之前的事,那时候你?应该也有十五六岁了吧,居然抢小姑娘的糖,真是太过分了。”
“不可能,”皇帝挑眉,“朕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皇帝是东宫嫡子,学的是储君之道,自幼便冷静沉稳,莫说是他?十五六岁的时候,便是他?五六岁的时候也不曾抢别人的糖葫芦。
“陛下贵人多忘事,当然不会记得,”萧沁瓷道,“这可是端阳长?公主?亲口说的。”
皇帝着实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他?也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朕不相?信。”
“相?不相?信的您自己找长?公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萧沁瓷轻哼一声,“我阿姐也说有这么回事,抢了我的糖葫芦还把我欺负哭了。”
皇帝回想片刻,还是想不起来。
只记得那时萧瑜和萧随瑛倒时常出?入宫禁,皇帝和他?们见过数面,知道端阳和萧瑜交好,至于萧沁瓷,她还是太小了。
念及此竟有些遗憾。
“朕会做这样的事吗?”他?抬眼一望,见萧沁瓷眼中似有嗔怪,格外?天真娇媚,心?下一滞……也不是不可能。
会因为糖葫芦被抢而气哭的萧沁瓷……的确让人忍不住欺负她。
萧沁瓷也点点头?:“我觉得会。”
皇帝恶劣的性格她又不是没领教过,才?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稳大气,萧沁瓷一点也不奇怪
“就算真的有这么回事,那你?现在要还回来吗?”萧沁瓷记仇,皇帝含笑?看她,轻声诱哄,“朕让你?报复回来。”
萧沁瓷心?动了那么一瞬,又马上识破了皇帝的阴谋。她机敏地后退几步,道:“要把你?欺负哭,难度太大。”萧沁瓷才?不上他?的当。
“不试试怎么知道?”皇帝挑眉,“阿瓷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陛下想要我报复回来?”她目光一转,像是在看他?身上有什么容易下手的地方,“看你?哭有什么意?思。”
萧沁瓷指尖虚虚点了点皇帝心?口,道:“我这个人,喜欢实际一点的。”
肩上曾经被萧沁瓷刺伤的地方在此刻又记起利器贯穿血肉的疼痛,萧沁瓷喜欢的“实际”是什么不言而明,她这个人,从来半点亏都不肯吃的。
皇帝正要开口,却看见萧沁瓷指腹上似有血点,眼神一凝:“手怎么了?”
萧沁瓷手一缩:“没什么。”
皇帝把她藏进袖中的手剥出?来,看她几根手指的指尖都有血点,不像是湿疹。
“又起疹子了吗?”皇帝又去看她的手背,天热,萧沁瓷除了面容被晒得微微发红,颈上露出?的肌肤雪白,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