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by观野
观野  发于:2023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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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瑜面色也冷了。果然同皇家牵扯到一起就没有好事。
陆奉御背上渗了冷汗。
平宗皇帝时宫中?的美人?一茬茬的进来,后宫倾轧残酷,争宠陷害这种事屡见?不鲜。今上即位后整肃后宫,陆奉御还以?为这种毒已经在宫中?绝迹了。
“是,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会日渐虚弱,直到血气?耗尽而亡。”
“这毒是怎么下的?”
“凭脉象诊断不出?来,”陆奉御道,“只能将夫人?近日的吃食还有用?具都一一检查过。”
“查,”皇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殿中?省和内侍省的人?也要查,让严浔去。”
他要立后一事不是秘密,萧沁瓷若真成了皇后,挡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的路,后宫有问题,前朝也不会干净。
太极宫被管得严,他们未必敢在宫中?动手,可萧府是修缮过的,能被做手脚的地方多了。
萧瑜在这时和萧沁瓷对上眼,眼中?满是隐晦的不赞同,像是在说:看?,这就是你要走的路。
萧沁瓷眸光平静,在这时扯了扯皇帝的衣袖,皇帝转眼时眼中?寒霜依旧,神情却?温和了一些:“怎么了?”
她指尖勾在袖边,是个依赖的姿态,话却?是对着陆奉御说的:“陆奉御,烦请你也替陛下诊一诊。”
萧沁瓷同皇帝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在此之前几乎都是同吃同住,虽然萧瑜他们回?来之后见?面就少了,但萧沁瓷拿不准这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梁安也是一惊,几乎忘了这件事,要是皇帝也中?了毒——他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朕不会有事,”皇帝安抚她,“你忘了,每三日陆奉御都会来请平安脉。”
萧沁瓷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执意说:“还是看?看?吧。”
陆奉御也提着心,虽然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不至于皇帝中?了毒他却?没诊出?来,但此刻还是难免担心自?己会不会有疏漏的时候,给皇帝诊完脉才放心。
“陛下放心,您没事。”殿中?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是冲着我来的吗?”萧沁瓷道,“算上宣阳坊还有我三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但这次也不是全然针对我。”
“未必是一个人?做的。”皇帝不急于下结论,只让人?仔细的查。
在宣阳坊时照萧沁瓷所说那人?不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但随后的两次,萧滇身死,萧沁瓷和萧瑜他们也中?了毒,似乎又像是冲着萧家人?去的。
他摸了摸萧沁瓷的脸,还有些凉,“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喝药休养。”他道,“朕已经让人?把千秋殿收拾出?来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就先住在宫里。”
萧府和行宫都被封了,这毒既然是积少成多,那就只有身边伺候的人?最有嫌疑。
伺候萧沁瓷的人?不多,一个兰心姑姑,一个内侍,三个婢女,还有萧府新添的杂役和厨子,尤其是厨子,毕竟吃食每日采买,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几个下人?的房间被搜查过,没有找到毒药,厨房的蔬菜果肉并调料也都没有问题,便连井水也被验看?过,均无所获。
要么就是人?有问题,每日下毒,要么就是东西有问题,只是那东西极不起眼又常用?。这毒原本?就极隐蔽,可入口可入香,难以?被察觉,陆奉御想了想,有哪些东西是三个人?都会接触到的?
人?被带走挨个审问,留下一队禁卫带着陆奉御去萧府将萧沁瓷所用?过的东西一一查验,每日都会用?的香料、脂膏,房中?的摆设,甚至近日萧沁瓷喜欢翻看?的书籍,用?过的笔砚都检查过。
“这是什么?”陆奉御验过一物,目光忽地一凝。
“似乎是沐身用?的胰子。”
陆奉御说:“就是它。”
毒就在萧沁瓷用?的胰子里。
兰心姑姑记得很清楚,萧沁瓷沐身用?的香胰子是到行宫之后新做的,就在她身上起了红疹后不久。
刚到行宫时萧沁瓷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一应用?具都是另外备下的,只是萧沁瓷用?着始终不舒服,后来还是让人?照着从前的方子新做了一些。
是兰心姑姑亲自?吩咐的
“那这毒就是你下的!”审问的人?厉声道。
“不是奴婢!”兰心姑姑思绪清楚,“奴婢日日跟在夫人?身边,并没有下毒的机会。”
审问的人?说:“下毒需要多长时间,只要抽个空去尚服局走一遭,毒就能悄无声息的下了。”
“奴婢近身伺候夫人?多年,为什么要害她?”
另一头所有经手过的人?也被审问。
时日已经隔得有些久,要排查起来有些困难。
“这两个人?就是当?时为夫人?做胰子的宫人?,”梁安把人?记得清楚,“这个叫红药的,家里已经没人?了,这个抱夏家中?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弟弟,住在石花巷子。”
严统领将调查来的东西禀上去:“这两人?家中?都贫困,近日没有多出?银钱或财宝,人?也都审问过了,都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下毒。”
皇帝翻着两人?的口供,问:“除了她们,还有哪些人?接触过?”
“人?有些多,”梁安回?,“除了两个得了吩咐制胰子的女史并行宫尚服局的司饰,还有她们能想起来的人?,都在这上面了。”
皇帝的手落在一个人?名上。
“这个人?,审过了吗?”皇帝问。
庞才人?。

庞仪进宫很多年?了, 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宫里的天和宫外是?一样蓝的?。
她出?身亦是?显贵,未及笄前是家中娇养的幼女,被珍藏在闺阁, 没?沾过细尘,所以跌落泥沼的?那一刻显得尤为慌乱和痛苦。
那痛绵延至今, 在掖庭局的黑夜中溃烂成了不能示人的?伤疤,怨恨就变成了一件容易的?事。
可惜那恨在从前也找不到依托。
庞仪今年?二十有五,天子?开恩,许她出?宫,回归自由身,在十月的?封后大典之后。
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天子?对那个即将登上后位的?女子?的?迷恋,即使那女子?那样自私冷酷、视天子?的?真心如敝履。
她不恨那个即将登上后位的?人,可她恨萧沁瓷, 恨她的?不择手段, 恨她能爬出?泥沼,恨她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跪在两仪殿的?青砖上, 砖石映出?一张平静的?脸。
“的?确是?奴婢做的?。”庞仪坦然地承认了,“陛下想问我为什么吗?”
她抬头直视御座上的?天子?,庞仪在御前三年?, 从来不敢这样这样做。
天子?锋利轮廓在阴影中显现, 冷酷和压迫如浓重晕开的?一笔墨色, 被挥洒得淋漓尽致。
“朕不想。”他本意或许还想问一问, 但听她这样一说顿失耐心, 庞仪的?供词自会有人呈上来,既然她已经承认了, 叫人把她带走便是?。况且庞仪这样做的?缘由他也能猜到一二。
皇帝眼风一扫,就示意禁卫将她带下去。
“陛下不想知道我的?毒是?从哪里来的?吗?”庞仪道, “是?从萧沁瓷那里拿来的?。”
皇帝周身气息顿时变得更加凌厉。
庞仪半点不惧,坦然回望帝王。
片刻后,天子?挥手示意禁卫退下。
庞仪面上浮出?一个似讥讽又似得逞的?笑。
“陛下应当?知道,此毒名为朱碧,您登基后整肃后宫,这药就在宫中绝迹了。”庞仪问,“陛下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萧沁瓷那里还会有吗?”
“你如果要说的?是?这些那就不必再开口了,”皇帝不耐烦,“朕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些。”
庞仪在御前伺候,自然知道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君主,或许是?夺位的?谋划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皇帝在处事上雷厉风行,甚至称得上急躁。
换了往常,他甚至根本都不会听完庞仪的?反问,只会干脆利落地叫人把她押下去。
现在的?耐心为着谁不言而喻。
“关于萧沁瓷的?事,陛下也没?有耐心吗?”庞仪道,“奴婢记得,在玉真夫人的?事情上,您一贯最有耐心,既然如此,听我多说两句话也无?妨。”
“你想说什么?”
“陛下还记得当?初萧沁瓷在行宫起风疹的?那一夜吗?萧沁瓷身上的?风疹来得蹊跷,至今也没?有找到是?因何而发?,又只有她自己的?药膏能缓解症状,陛下就没?有怀疑过吗?”庞仪道,“后来陛下让人去找药的?时候我便将东西都藏了一份,里头可不止有朱碧。”
庞仪冷笑,痛快说:“有一味药是?能引猛兽发?狂的?,陛下觉得熟悉吗?”她道,“三月时猎场惊马,陛下因此受伤,都在她的?谋算之中。”
串起来了。
皇帝心下了然,脸上却殊无?异色,只说:“哦。”
他心中原本就有猜测,当?时寻不到证据,如今不过是?把这猜测坐实了而已,并不感到意外。
“您知道?”庞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震惊不已。
“朕不知道,”他道,“也不想知道,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应当?不止于此。皇帝注视着底下的?人,庞仪跟在萧沁瓷身边大半年?,她若时时注意,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从萧沁瓷那里找到的?东西不止这一样。”果然,庞仪说,“陛下让人搜过我的?住处了吧?没?有让人看看里头都有什么东西吗?”
皇帝默然,道:“那些都是?你下毒谋害的?证物。”
“确实是?证物,同样也是?萧沁瓷谋害天子?的?证物。”庞仪面上有讥诮,“苏氏是?用药的?高手,当?年?苏太后一入宫便得盛宠,如今萧沁瓷又将这样的?手段用在了您的?身上,陛下对此难道一无?所觉吗?”
“先?是?吴王、楚王,再是?陛下,从去岁宫道上的?初见,再到后面清虚观梁瓦的?坍塌,都在萧沁瓷的?精心算计之中,”庞仪将她冷眼旁观的?种种细致道来,“清虚观破损的?梁瓦至今尚未修缮好,陛下只需让人一查便能知道那屋顶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那些痕迹做得隐蔽,但并不干净,倘若皇帝是?真心想要修缮清虚观,那些痕迹就会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可就是?因为皇帝的?私心,清虚观被封,至今还是?原样,这才让庞仪寻到些微端倪。
“再到后来,她名为拒绝,却不得不住进西苑,那对送给?苏晴的?镯子?,也是?她故意送出?去的?,因为她知道那段时间?吴王经常进宫,又假借去看望苏娘子?的?名义故意让您撞见……”
皇帝听她说着这些,却有些出?神。
他想起撞见萧沁瓷和吴王说话的?那日,自己怒气上涌不能自抑,又想起他逼迫她抚琴,头一次吻过心上人的?唇,又拭去她的?泪,原来那些都是?萧沁瓷曾用过的?手段与心机吗?
“还有刘奉御,您不知道吧?”庞仪的?话让他猛地回神,“萧沁瓷不能生育的?事也是?她示意刘奉御故意透露给?您的?。”
皇帝目光如剑,凌厉刺到庞仪身上。
萧沁瓷生育困难的?事被他下令封锁消息,只有为她诊脉的?刘奉御和梁安知道,皇后若不能生育,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陛下没?有怀疑过吗?”庞仪以为是?天子?陷在温柔乡中,忽视了种种不对,“萧沁瓷入宫六年?,太医署怎么可能没?有她的?脉案,她原本就是?为太后借腹生子?才入宫的?,若她不能生育,奉御怎么可能知情不报,又怎么可能到今日才诊出?来?”
萧沁瓷生育困难的?事瞒不住天子?,揭露出?来的?时机也只能早不能迟。她选的?那个时间?刚刚好,皇帝求而不得,即便愤怒也只是?一时的?,事后也只会变成心疼,萧沁瓷也可以以此来试探皇帝说的?真心到底有几分,环环相扣。
“你怎么知道的??”皇帝问。
“我跟在萧沁瓷身边这么久,只要看到了里面的?蹊跷,再去查一查也不是?难事,”庞仪说,“刘奉御此前也曾为平宗贵妃,至于平宗贵妃同萧沁瓷之间?的?关系,想来陛下也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不用我多说。”
那张文牒。
文牒上面用过官印,出?处好查,皇帝按下了此事,半点没?有透露,甚至都没?有去问萧沁瓷。
已经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况且那时萧沁瓷已经承诺了他,所以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
“还有呢?”皇帝的?目光一寸寸冷下去。
“还有?”庞仪反问,“陛下还想听吗?”
“那就再来说说最近的?一桩事吧,”她道,“听闻陛下是?以萧瑜将军的?安危来逼迫了玉真夫人?”
皇帝已按捺不住杀心。
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永远是?近身伺候的?人知道的?秘密最多。身家性命都被捏在旁人手中,她们也不敢不管住自己的?口,但若是?有人将这些都抛开,袒露秘密的?时候就格外惹人生厌。
从皇帝登基之后,已经没?有人敢这样戳破他的?私隐,尤其是?那手段并不光彩,他不需要有人来提醒他。
庞仪似无?所觉,又或者是?她知道怎样才能刺痛天子?:“玉真夫人从枫山行宫失踪的?前夜,宫里有人给?她递过信,说是?萧瑜将军的?请罪书?已经到了御前,没?两日萧沁瓷就从行宫出?逃了,时机怎么会拿捏得这样巧?”
“更何况,萧沁瓷不会不知道,陛下不会动萧瑜将军,可她还是?这样做了,甚至因为萧瑜而不得不委身,陛下觉得,您能强迫得了她吗?”
从头到尾,皇帝的?每一个反应都在萧沁瓷的?计划之中,没?有意外。
“萧沁瓷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后位,她要攫取权势来满足她的?私欲,”庞仪最后道,“她所求的?,是?她萧氏的?荣华富贵、满门朱紫,同座上天子?是?谁没?有半点关系。她从始至终都在骗你,陛下的?真心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沁瓷立在门后,她原本是?听说查出?了凶手,皇帝要亲自审问,便也想来看看真相,没?想到却听庞仪细数了一遍她这些年?来的?筹谋,最后化为一句:“陛下,她骗了你。”
她看不见皇帝的?神色,只能在他的?沉默中点点头,觉得庞仪说得颇有道理。正想听听天子?如何回答,便听见他道——
“那又如何?”皇帝声音仍旧淡定,甚至没?有大的?起伏,只有眼神冷冽依旧,“朕知道,朕可以被她骗一辈子?。”
太极宫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想,他就能听到任何事。庞仪说的?那些她能查出?来,那皇帝难道真的?不会知道吗?
骗意味着用心,萧沁瓷的?目光和思绪都只会围绕着他打转。他只怕日后萧沁瓷连骗一骗也不肯了。
“那陛下还真是?……”庞仪冷笑,“痴情啊。”
她最后的?盘算也落了空。可没?关系,如今皇帝情浓时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那日后呢?日后总有爱驰一日,今日她所言就是?来日萧沁瓷的?催命符。
皇帝头一次认真看过这个在御前素来行事谨慎的?女官,庞仪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甘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看过萧沁瓷在吴王和楚王之间?周旋,心中生起的?那种情绪就叫嫉妒。
而那个时候他对萧沁瓷而言,只是?不相干的?人,所以她连目光都不会投注半分。
他希望萧沁瓷对他用心,无?所谓手段。
皇帝没?有自负到认为庞仪喜欢他,是?出?于嫉妒而对萧沁瓷下手,虽然她话里话外隐约透露出?来的?是?这个意思,她在误导皇帝的?判断,让她的?谋害往嫉妒的?方向靠拢,虽然她确实是?有妒恨,但那和情爱没?有关系。
“你知道当?初御前遴选女官,朕为什么挑了你吗?”皇帝问。
庞仪忽然紧张。御前女官是?何等殊荣,从六局之中层层选拔,需得家世清白、相貌端正、品德优良,御前四位女官,唯有她是?出?身掖庭。
她曾经以为那是?她的?幸运。后来庞仪见着萧沁瓷,见到天子?隐晦而专注的?目光,也只以为是?巧合。
但现在皇帝亲口告诉她,不是?。
皇帝不疾不徐道:“因为你姓庞。”
因为她姓庞,同萧氏曾是?姻亲。
“你知道……”庞仪喃喃说。
“朕当?然知道。”皇帝冷冷道,“朕还知道,你不止是?恨萧沁瓷,你恨的?是?整个萧氏。”
“我凭什么不恨?”庞仪猛地抬头,厉声道。
她为什么不能恨?庞家落到今日境地,皆是?受了牵连。
庞仪想起萧沁瓷那张清冷美艳的?脸,每一次、每一次看到她都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
萧徵音,庞仪的?嫂嫂。
她们其实长得并不相似,萧沁瓷身上没?有旧人的?影子?,她同萧徵音就像是?一冷一热两个极端。
萧徵音是?极温柔的?一个人,永远含笑如春波,同她的?兄长刚成亲时人人都夸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惊变发?生在她及笄的?那一年?。庞仪那时尚且天真懵懂,不知家中为何骤变,嫂嫂回了英国公?府,兄长却整日泡在酒水里,家里也愁云惨雾,再没?有从前的?和乐。
不多时就惊闻萧徵音竟然在家中自缢,而萧家人匆匆将人安葬,甚至都没?有知会他们。两家人就此断了往来。
再然后就是?相继被抄家灭族,庞仪没?入宫禁。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当?年?一场无?妄之灾起源于平宗对臣妻的?强夺,萧徵音不堪受辱,被逼自尽。
昔年?往事已成宫廷秘闻,但对皇帝来说并不难查。
“你不恨让你家破人亡的?平宗皇帝,却恨一同遭逢大难的?萧家人,没?有这种道理。”皇帝已经厌烦了,他将庞仪的?心理说得透彻,“况且,你看萧家人同你一样遭难的?时候不恨,发?现她们过得好了又觉得不公?,这是?你自己的?错。”
这世间?多少?的?愤恨最初也不过源于不平二字。
庞仪不甘:“陛下因为我同萧沁瓷是?姻亲而将我放出?掖庭,难道没?有因为萧瑜是?她的?姐姐而赦免她的?罪过?陛下早在登基之初就派人去北地寻访萧氏人,又暗中嘱咐幽州刺史宽待萧瑜,此举同色令智昏的?平宗皇帝又有什么分别?”
“那又怎么样?”皇帝不动声色地说,“你不也是?因为朕对阿瓷的?偏爱才得以离开掖庭吗?朕对你这个姻亲尚且如此,遑论是?她的?亲姐姐。人本来就有亲疏远近之分,每朝天子?都会加封皇后的?母族,朕不过是?提前做了应该做的?事,即便是?要骂朕色令智昏也轮不到你。”
萧沁瓷没?有再听下去,她扯了扯萧瑜的?衣袖,示意她同自己一起离开。
她们走的?时候也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待走出?一段路,萧瑜忽然说:“刺史大人这两年?确实对我照拂颇多,我从前以为那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哦。”萧沁瓷淡淡说,转头看她,“阿姐想说什么?”
萧瑜忽然觉得萧沁瓷方才应的?那一声竟同皇帝的?语气无?比相似,都是?那种冷淡而满不在乎的?语调。
“我是?想说,他如今情浓时爱你,日后未必。”
良久,萧沁瓷嗤笑一声,道:“听了方才庞仪说的?那些话,阿姐以为我在乎这个吗?天子?的?真心只是?通往权势的?踏脚石,得到了就不重要了,”她轻哼一声,“他如今爱我就行了。”
萧沁瓷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况且日后……我也会让他一直爱我。”直到她不再需要的?时候。
萧沁瓷回了千秋殿,她身上余毒未清,人还有些疲惫,沾了榻竟然就先?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安稳,梦里什么也没?有,再醒来时日已西斜,皇帝坐在榻边,似乎正想叫醒她,见她睁眼便是?一愣。
“你醒了。”
萧沁瓷眼见他端着药,鼻间?闻到苦味,眉头就是?一皱。
“怎么又要喝药了。”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皇帝端着药碗晃了晃,药已经被吹凉了:“你是?想自己喝还是?朕喂你?”
萧沁瓷不情不愿地接过来,将勺子?拿出?来,屏着气一饮而尽。
眉心已经蹙成了一团。她怕苦。萧沁瓷近来喝药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一碗药要喝上大半个时辰,或者是?偷偷寻个机会倒掉,在皇帝的?监督下喝药成了一项不得不忍受的?酷刑,当?然是?要越早受完越好。
“苦吗?”皇帝问她。
萧沁瓷点点头,不满他的?明?知故问:“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得也是?。”他盯着萧沁瓷,若有所思。
萧沁瓷舌尖残着苦意,一路苦进心里,让她难受。她推开皇帝,没?看到往常喝完药就有的?糖,眉头皱得更紧。
她不悦道:“糖呢?”
“没?有。”
没?有?萧沁瓷一愣,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另一个人倾身下来的?唇舌堵住。
确实很苦。苦味带着舌头都变得发?麻,品不出?其他的?味道,但触感反而因此更敏锐。
唇是?软的?,舌是?滑的?,勾缠在一起后那点苦涩都被卷走了,渐渐地竟然咂摸出?一点甜。
力道很轻,皇帝给?出?的?甜头让他轻易地便寻到机会探进去,将这个吻在纠缠间?变得更深。
水晶帘忽然一阵晃动,劈里啪啦的?碎响摔落一地,继而是?重重的?一声咳嗽。
是?萧瑜。
萧沁瓷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双颊绯色层层浸染,是?未散尽的?夕照余晖。

第109章 吝啬
萧沁瓷藏去了皇帝身后, 面上是被撞破的尴尬。她同皇帝还未成婚,虽然更亲密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但她在萧瑜面前还该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幼妹, 同?旁人的亲近被撞见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萧瑜在细碎的珠玉声中面无表情,不进也不退。
她看着榻上身影重合在一起的两人, 掀帘时撞见的一幕还烙在她眼底,皇帝扣着?萧沁瓷的腰将她按在怀中肆意亲吻,萧沁瓷仰头不躲不避地承受,眼底含春,是个动?情的姿态。
亲密得让人脸热。
听?到声响时也不慌不忙,显然是习惯了,显然游刃有余的态度在见到来人是萧瑜之后才慌了。
她没错过萧沁瓷面上乍然而起?的绯色,不知道是被亲出来的还是羞的。
这样想着?萧瑜愈发没好气, 她那个好妹妹躲去了皇帝身后, 散乱的钗发从衣边缘露出来,她也知道羞, 不敢见人。
萧瑜心中冷哼一声,见不惯这样的场景。
“不知陛下?在此,惊扰了圣驾, 臣有罪。”萧瑜行着?告罪的礼, 面容和话语却是硬邦邦的。
萧沁瓷额头硌着?皇帝的背, 适才亲吻而起?的滚烫把两个人都裹了进去, 被挑起?的欲未及平复, 她还有藏身的空间,却要?让皇帝独自去面对她的阿姐。
面上热意褪不下?去。
皇帝开口?时声音冰冷, 隐含恼火:“萧将军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出阿瓷寝殿,都不曾让人通传的吗?”
萧沁瓷扯了扯他的衣角, 皇帝这次却没顺着?她的意。
萧瑜太随便了,她是对萧沁瓷有约束之权的长姐,天然地便带有权威性,从前?的管教也让萧沁瓷心生敬畏,对她多有回护。
她同?萧沁瓷的亲密也让人嫉妒。
皇帝不喜。
君臣的尺度应当要?大于亲缘,他在警告萧瑜。
“是臣的疏忽,请陛下?降罪。”对天子,萧瑜只能恭敬。
“知道就好,”皇帝道,“退下?吧,下?次不要?再犯。”
腰间传来尖锐的疼痛,是萧沁瓷狠狠拧了他一下?。
“阿姐,”萧沁瓷及时出声,叫住欲离开的萧瑜,“那是给我的吗?”
她看着?萧沁瓷手中的托盘,糕点一看就香甜软糯。
“是,”萧瑜神色淡淡,“我记得你怕苦,方才看宫人送药来时忘记把点心也拿进来了。”
萧沁瓷推着?皇帝,示意他去拿:“谢谢阿姐。”
萧瑜细致入微地观察到两人的互动?,眉心不易察觉的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臣告退。”她把托盘呈上来,还记着?皇帝先前?叫她退下?的话。
皇帝总算看她顺眼了一些,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我觉得应该走的是你吧?”萧瑜掀帘出去后的珠串还在清脆作响,萧沁瓷就忍不住要?挤兑皇帝了。
“那又怎么样?”皇帝不以为意,“反正朕现在留下?来了。”
“您还是多吃点东西少说些话吧。”萧沁瓷颇为无奈,拈了一个藕粉山药糕堵住他的嘴,“我怎么觉得你老是针对我阿姐?”
皇帝正色:“朕没有。”顶多就是看她有点不顺眼而已。
况且皇帝心知肚明,萧瑜也未必看他顺眼。萧瑜敬畏天子,因此不能反驳,但她心中势必是不满意这样一个妹夫的。
萧瑜处事冷硬,半点都不圆滑。宫人见皇帝来了之后都退到帘外伺候,萧瑜却径直进来,还要?弄出声响,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是嘛?”萧沁瓷不信,“这几日?阿姐都在千秋殿,您最好收敛一点。”
皇帝一顿,问:“你要?让你阿姐住在千秋殿?”
“不行吗?”萧沁瓷睨他一眼,“萧府被封,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出来。”
“朕可以再给你阿姐赐一座宅子。”皇帝难得“慷慨”地说。
“那我跟着?她一起?回家去住也行。”萧沁瓷理所当然地说。
“不行,陆奉御说你的身体还得再养几日?。”
萧沁瓷慢条斯理地勾唇,看破他那点小心思:“让陆奉御把药方给我,我带回家也是一样的。”
“只有药方不够,你还需要?好好照顾。”皇帝总能找到理由,“萧将军身上也有余毒,还未清完,照顾不了你。”
“我也不需要?旁人照顾。”萧沁瓷轻声说。
“可朕不放心。”
萧沁瓷不语,只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他。
皇帝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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