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妮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根雪糕可抵得上她一天的工了,他们村还是工分比较值钱的村,别的村,十个工分可能都没一毛钱。
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心里越发跃跃欲试,眼含迫切地望着她姐。
杨冬青冷着脸,从兜里拿了一块钱出来给她。
杨三妮立即就往楼上跑去。
杨冬青张嘴喊了一声:“爱立,好久不见。”
她的眼睛从樊铎匀身上,移到伊利身上,心里有些奇怪,怎么沈俊平小姨家的孩子会出现在宜县?她虽然没见过方伊利,却是知道沈玉兰妹妹家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儿。
爱立眸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朝前一步,挡在了伊利跟前,和铎匀道:“铎匀,我们走吧!”
杨冬青又问道:“爱立,你妈妈还好吗?”
爱立停了步子,“当然!我妈再也不用三餐准时给白眼狼当老妈子,也有钱给自己改善伙食了。”
对于沈玉兰和沈俊平,杨冬青就是再没有心,也知道自己是亏欠的,有些不自在地道:“那就好!”顿了一下,补充道:“婶婶是个好人。”
若要真比较起来,沈玉兰其实比钱伍花人都要好很多,对于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半年前,她想在宜县黑市上倒腾点东西,筹钱的时候,才发现一分钱都难凑到,更别说大几百的了,但是她在沈家当儿媳的时候,陆陆续续把沈玉兰手里头的活钱都给搅空了。
沈玉兰从没有提防她,不像在安家,她连安少原的存折都摸不到。
在钱伍花手下面,讨生活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了,就算沈俊平真瘸了又能怎么样?沈家缺自己吃喝不成?沈玉兰怕是为了哄住自己留在沈家,对她更加予取予求吧?
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是后悔,也无济于事。想到年初的时候,在镇上供销社门口看到沈俊平和宋岩菲的事,忍不住问道:“俊平和宋岩菲结婚了吧?”那天她碰见俩人以后,一直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隐隐觉得大概是自己给俩人牵的线,宋岩菲肯定是去沈家找她,才碰见的沈俊平。
沈俊平竟然一点都没瘸,走路稳当当的,她前段时间去矿上给人送手表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人家现在还坐办公室了,是宣传部的干事,听说新领导对他看重得很。
沈俊平这个人心比较善,稍微有点心思的女人,都能将其拿捏住。本来她可以在沈家稳稳当当地过日子的,但是自从沈爱立戳破她骗家里钱以后,她的人生就一衰百衰,一直在走下坡路。就算现在和姜斯民合作的还行,她心里也总没底,觉得事情过于顺利了些,怕是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
想到沈俊平和宋岩菲来,就有那么几分不甘心。好像自己平白把什么好东西托到了宋岩菲跟前。
爱立听到她问起哥哥,冷淡地道:“无可奉告!”
她这么一副样子,让杨冬青也有点不忿起来,“爱立,我已经为我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樊多美和谢林森也都给你出了气,你没必要再对我阴阳怪气的,我就算欠你沈家的,也是欠你哥哥和你妈妈。”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们俩,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沈爱立觉得,这个人真是强盗逻辑,把自己家搞的要借钱还债的人,难道不是她杨冬青吗?有些讥嗤地笑道:“你觉得不欠就不欠呗,难道我还想跟一个黑心肝的人,讨论人类道德水平的参差不成?请问,杨同志是否也没必要挡我的路呢?”
“你比以前伶牙俐齿很多!”
“承蒙夸奖,对于看不上的人,我一向不吝啬释放我的反感,免得她们还觉得自己是块香饽饽一样,谁都想和她们亲近亲近呢!”
杨冬青无话可说,退了两步,让了他们过去。
等出了商场,伊利问爱立道:“姐姐,那是我以前的嫂子吗?”
爱立点头,“就是她!”
伊利想了一下,忽然道:“我好像在厂门口见过她,用一块不是很新的老蓝布包着头,穿着一身像小虎奶奶那样灰不溜秋的衣服,脚上的鞋脏兮兮的。”
爱立奇怪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她?”
“她戴了一块一样的手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和小虎当时都觉得奇怪,这个婶婶看着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的样子,可是她戴了一块很新的手表。小虎妈妈就想买一块手表,一直没有攒够钱。见我们一直盯着她看,她还给了我和小虎一人一块饴糖。”伊利说不上来,但是觉得刚才的那个人就是那天的婶婶。
爱立听到糖,立即警铃大作,叮嘱伊利道:“以后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万一掺了药在里面,把你拐跑怎么办?”
小伊利吓了一跳,忙道:“姐姐,我以后都不要了。”
樊铎匀道:“杨冬青可能把生意扩展到棉纺厂那边了,有些贵重和稀有的东西,一般很少拿到黑市上去买,而是直接找老主顾。”
爱立随口道:“她要是常到棉纺厂来兜售,那都不用安少原把人逮到,厂里就可以直接把她扭送到派出所去。”
伊利舔了一口雪糕,仰头问道:“姐姐,她做了坏事吗?”
“对,投机倒把。”
伊利挠挠头道:“那我可能有法子,我和小虎几个,经常在门口对面的大树下面,用网兜捉知了。姐姐,我和小虎可以帮你盯着,等她再来,我去保卫科喊叔叔伯伯来帮忙,可以吗?”
爱立捏了他脸道:“这是大人要操心的事儿,你好好学习就成,别的,有妈妈和姨妈.姐姐管着呢!”爱立想,自己或许有必要去拜访一下安少原,听陆奶奶的意思,姜斯民搞投机倒把,怕是挣了不少钱,在黑市上闹得动静定然不小。
安少原总不会对此一无所觉吧?
准备把伊利送回去,就去宜县商业部那边去问问。
三个人到家的时候,沈青黛也从医院回来了,正在家里择菜。伊利立即扑了过去,“妈,姐姐和姐夫,给我买了做衣裳的布,还有两个帽子,还有一根特别好吃的雪糕,等我捉二十只知了,就能请你吃一根了。”
沈青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有些不赞成地说了爱立几句,直嚷着她破费之类的。又和他们解释道:“今天上午,厂里头出了事儿,我跟着去了趟医院,也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声。”
樊铎匀笑道:“小姨,没事,我们听陆厂长说了。”
爱立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叮嘱小姨的,忙把门关了起来,“小姨,今天学生们能闯到理发室,明个也极有可能,闯到家里来。你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赶紧藏好了。”都是半大的孩子,自律性差,以后要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难免不会有人偷摸塞到自己口袋里去。
沈青黛想了一下,立即去房里拿了一份存折出来,递给爱立道:“爱立,你先帮我拿着,放我这里确实不安全。”她想着,这笔钱最好还是留着,后面瑞庆过来,可能还有花钱疏通的地方,这也是她明知伊利的衣服短了,也没有及时给做新衣的缘故。
爱立接了过来,准备回去就放到地下室去。把今天见到杨冬青的事,和小姨说了一下,末了道:“伊利说他在棉纺厂门口看到过,小姨,我怀疑她是把生意扩展到棉纺厂来了,她现在和姜斯民合作,无论她还是姜斯民,和我们家都很不对付,小姨你在这边也要多注意一点。”
沈青黛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忙道:“行,我知道了,回头我和陆厂长也说一声,要是再发现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投机倒把,就把她送到派出所去。”
第273章 秩序之列
爱立还想着去一趟商业局,临走之前,有些不放心地和伊利道:“以后千万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然妈妈和姐姐,就有可能找不到伊利了。”也就是当时,杨冬青还不认识伊利,不然难保她不会起什么心思。
伊利忙点了点小脑瓜,乖乖巧巧地应了下来。小小的脑瓜里,想得却不仅仅是不吃糖的事儿,他要和小虎哥说,以后在大门口逮坏人。
沈青黛在旁边听到爱立这话,讶异不已,她最近想着省钱,确实很少给孩子买零嘴,差点给了坏人可趁之机。
忙问了爱立两句,得知是杨冬青给过孩子糖,沈青黛微微皱眉道:“我先前也听说,最近厂里有人有路子,能拿到好物资,什么收音机.手表.申城的皮鞋.尼龙袜,都不在话下,难道源头就是杨冬青这里吗?”
顿了一下,又道:“明天,我在厂里也打听下,看看要怎么,才能和杨冬青搞得小团体搭上头。”
等离开了棉纺厂,爱立有些感慨地和铎匀道:“小姨节俭了很多。”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申城之前,妈妈就笃定地说,小姨肯定给她订一桌最好的席面。事实也是如此,当时的小姨和小姨父都过着较为优裕的生活,而现在,小姨连给孩子买块一分钱的饴糖都舍不得。
樊铎匀安慰她道:“只要小姨父没事,即便日子苦点,对小姨来说,也是有盼头的。”至于物质的匮乏,樊铎匀并不觉得一定就是坏事,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华国大多数家庭,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来的。
农村里很多壮丁和孩子都在那场饥荒里没了,他以前在海南那边调研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人家因此砸了香火炉。这样的事情,以后未必不会再发生,让伊利习惯勤俭节约,是件好事。
他担心的是,现在宜县眼看着就要起风波,和爱立道:“我感觉照目前的情况下去,打砸.抄家在宜县是迟早的事,姜斯民和杨冬青,怕是能赚的盆满钵满的。有钱做后盾,这宜县说不好就成了姜斯民的地盘。”
爱立也想到了这一点,和他说了下,想去拜访安少原。
樊铎匀点头道:“确实能去一趟,他现在负责这块,问下他的看法,如果他没有动姜斯民这一条线的念头,我们自己再想办法。”现在局面混乱,浑水摸到鱼的概率很大,一旦姜斯民在宜县得了势,对于大舅哥.小姨和陆厂长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俩人不谋而合,一起去了宜县商业局,原意不过想着来问下安家的住址,没想到,安少原今天恰好在单位里。
安少原听说有一对汉城来的同志,来找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他新转业的战友,完全没有想到,来访者会是沈爱立,愣怔了一下,才微微笑道:“沈同志,好久不见!”
“安连长好久不见,这是我爱人,樊铎匀。”
安少原望着樊铎匀道:“久仰大名,常听以恒说起你,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本人。”
“安同志客气,我上次去京市,姐夫也向我询问你的情况,可惜当时和安同志尚未认识。”
听到昔日的战友,还关心他的情况,安少原的眼睛失神了一瞬,笑问道:“以恒快要归队了吧?”当时这个进京学习的名额,就是他自己,也以为定然是他的。
“已经归队了。”
“你姐姐还好吗?”
“都好!年底要生小毛毛。”
安少原笑道:“那我要写封信恭喜以恒。”他在部队时,和林以恒关系最好,他转业以后,俩人虽然也偶有通信,但是以恒尚未告诉他,樊多美有身孕的事儿。
安少原原以为,沈爱立和樊铎匀来寻他,是给以恒或者谢林森捎信来的,但这么会儿,俩人也没开口提这一茬。
显然是还有别的事儿了,忙邀请他们进去坐一会儿。
亲自给俩人倒了茶,才问道:“沈同志,樊同志,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吧?”
樊铎匀开口道:“安同志,我们今天冒昧来访,确实是有事想咨询下您,不瞒您说,我们刚在商场里碰到了杨冬青同志,她的经济状况似乎十分优渥,不知道您这边是否知道她和姜斯民合作的事?”樊铎匀尚拿不稳安少原的态度,准备先试探下他的态度。
毕竟,安少原当年对杨冬青是真爱,丝毫不介意她二婚,为了结婚,还和母亲.姐姐闹得很不愉快。
然而,他们一提杨冬青,安少原就皱眉道:“知道的。说起来,还要多谢沈同志当初的提醒。”不然杨冬青初和姜斯民搭上线的时候,他怕是完全不会往“投机倒把”这事上想。
他也没有想到,杨冬青搞投机倒把的决心这样大,就是和他离婚了,她也没有吸取教训,仍然一条道走到黑。
安少原不是没想过给她一次机会,但是对现在已然一门心思要挣钱的杨冬青来说,给十次的机会,怕都没有用。
安少原以为沈爱立的来意,是为了杨冬青,却不妨听她道:“安连长,您和我哥哥.姐夫都是战友,我们也不和您兜圈子,我家和姜斯民家矛盾很深,其一,他父亲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位置下来,由我妈妈举报的缘由。其二,先前他想把堂姐姜蓉蓉嫁给省税务局的副局长,也是我和妈妈帮她逃到了边疆去,现在蓉蓉姐还成了我准二嫂。”
安少原点头,这样说来,俩家确实是有些仇怨,但他仍有些不解地问道:“沈同志,你们不是一直在汉城生活吗?难道还担心姜斯民到汉城去报复你们不成?”
爱立摇头道:“是我哥和小姨都在宜县这边生活,我们担心姜斯民的生意继续扩大下去,可能以后会在宜县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话说到这里,安少原已然明白他俩今天的来意,他有些意外的是,他们觉得姜斯民以后能在宜县掌权,姜斯民目前不过是县委办公室的主任,上面还有县长.副县长.县委书记……
这几位中,随便拎出一位,都足以将姜斯民碾死,沈爱立和樊铎匀竟然会觉得,姜斯民能够凭皆财力,掌握宜县地面的话语权?
安少原向来是敏锐的,他从沈爱立夫妻俩忧心忡忡的神态里,察觉到了不一样的讯息,什么样的情况下,姜斯民能够凭皆钱财在宜县说一不二?
自然是组织纪律溃散,怕是公检法都失序了。
安少原没有再想下去,回复爱立道:“他们二人投机倒把的事,一直是我在跟进,事实上,我在棉纺厂.钢铁厂和黑市那边,都实地探访过,对于杨冬青同志参与投机倒把的事,我手头已经有很多证据,但是尚无法确定姜斯民也参与其中。”
爱立愣了下,姜斯民如果只是暗地里给杨冬青出钱,不直接参与倒买倒卖的事,确实很难指控他。
安少原继续道:“我最近也在想着,要不要暂时先收网,既然樊同志和沈同志,也有关注到这件事,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爱立想了下,如果找不到姜斯民投机倒把的证据,就是把杨冬青抓了起来,姜斯民仍旧能够找新的人合作。
到那时候,再找姜斯民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证据,怕是难上加难。
气氛一时沉默起来,安少原趁机提出了他心里的疑问,“沈同志总不会是突发奇想,来找我说这件事,不知可否告知,你们在宜县这边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引起这样的担忧?”
爱立觉得,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把今天学生冲进棉纺厂的事,大致叙述了一遍,末了道:“我和铎匀担心,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今天领头的是棉纺厂保卫科科长的儿子,形势还能控制得住,万一下次就没控制住呢?”
安少原却有了新的想法,有人可能会利用学生参与斗争,而他们商业局,也可以征调这帮闲散的到处寻找消遣的学生,来市场管理委员会当志愿者,负责纠察宜县的民间市场。
将失序的事和人,重新纳入到秩序之列,沈爱立夫妻俩担心的情况就未必会发生。
安少原是空降到商业局市场管理委员会主任这个位置的,这半年来,几乎一直是自己在单打独斗,最近才在这边,和同事们关系渐渐融洽起来,但是关于杨冬青和姜斯民的事,他也无法和局里的人商量,现在抓到爱立夫妻俩,就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他说,要给学生们找点事情做,樊铎匀想了下道:“如果能有组织有纪律,这群孩子们,行事怎么都会有所顾忌些。”
爱立是知道,在未来,学生们所能掀起来的风浪的,其实都不用到年底,下个月,就会是狂飙的一个月。安少原的想法确实很好,如果能得到领导的支持,好好落实下来,到了年底组织革命委员会的时候,再抽调冷静.理智的干部和学生组成,宜县在未来的运动中,或许能够较为平静地度过。
第274章 敏捷
爱立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先前她一直担心,要是姜斯民成为宜县革委会的一把手,会不会给她的家人带来威胁,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完全可以从根源上消除这个威胁。
要是宜县革委会是一个有序.平和.不激进的单位,能够代替县委正确地领导宜县的革命工作,那么未来十年里,姜斯民这种人,不跳还好,一旦乱跳起来,怕是宜县先没有他的立身之所!
爱立觉得,她先前真是被固有思维给束缚住了,思路一打开,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不少。
有些兴冲冲地和安少原道:“学生们思想还不成熟,都有跟风的心理,如果安连长一开始就能带出一支很好的志愿者小分队,后面肯定能吸引更多的学生来加入。”说着,又补充道:“不如,一开始就从各个中学里的刺儿头里,选拔出一支小分队来。”
沈爱立的想法很简单,刺儿头一般都有胆有识,后面常跟着一群人,以他们马首是瞻。要是把刺儿头训练好了,跟在刺儿头后头的那些学生,也就是自己人了。
樊铎匀也提出了一点看法,“还可以请公安同志帮忙指导志愿者们,如何在宜县街头正确执法,这样一来,可以培养学生们对工作的信念感,二来,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严格以求,有便于后面建立起有序.严格的执法小分队。”
爱立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接话道:“学生们对军人和公安,都本能地比较崇敬和信赖,如果能够和公安局合作,定然能够吸引更多的学生加入,我们不必管有多少学生要求加入,只要注意,需得严格把控入选学生的品性,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混进来。”
如果保证了组织的纯洁性,那么宜县在后面狂飙突进的日子里,定然能免掉许多家庭,本不该有的苦痛和伤疤。
安少原见他们夫妻俩,一会一句,竟然隐隐地将他并不成形的计划,给一点点地丰满起来,心里头也觉得有些期待,和樊铎匀道:“公安局那边,倒没有问题,先前这边有人牵头,办了一个转业军人民间交流会,我和里面大部分人都认识,就有在公安口的同事。”然后又和樊铎匀.沈爱立商量起学生志愿者的一些细节问题来。
樊铎匀和爱立因为还惦记着要回汉城去,眼看着最后一班车快赶不上了,忙和安少原告辞。
安少原却觉得意犹未尽,起身将他们送到了车站,临分别的时候询问了爱立小姨和哥哥的单位,知道分别在宜县棉纺厂和银矿以后,斟酌着开口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忙看下,要是姜斯民有什么动静,就给你们去信。”
在这个特殊时期,多一个人帮忙,自然是好事,爱立忙感谢。
安少原微微笑道:“不用客气,我和以恒.林森都是过命的交情。”顿了一下又道:“能够和你们成为朋友,我很高兴。”如果不是他和杨冬青这一层关系,他从部队里转业以后,怕是早就去看望谢林森的妹妹和林以恒的小舅子了。
他们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和自家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他转业以后,无论谢林森和林以恒,都给他来了好几封信,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这份情意,他一直记在心里,苦于无法回报一二。
因为杨冬青的缘故,安少原觉得沈爱立和樊铎匀,大概都不想和他过多来往,他也不便去打扰人家。
今天看到他们俩来访,他心里还挺高兴的。
车很快就要开,安少原退到了一边,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安少原猜得不错,爱立心里确实有这样的顾虑,等车开动以后,低声问铎匀道:“你觉得,安少原最后会狠的下心,对杨冬青动手吗?”虽然安少原自己说,他至今没有动手收网的原因,是想顺藤摸瓜,找到姜斯民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证据。
但是,也难说,这不是他的推词。
爱立对杨冬青的女主光环,可一点都不敢低估,前有宋岩生面对八年十年的牢狱之灾,都没有把她供出来,后有自己那怨种亲哥,用自己在矿下的辛苦钱养了杨家两年,最后也只是让杨冬青打了一份两百块钱的欠条,意思意思而已。
对杨冬青来说,这两百块钱,可能还有些割肉,但是站在她的立场看,她哥当时是想着给杨冬青一个机会的。
但是杨冬青选择了迫不及待地嫁人,别说半年,连两个月都没有等到。
而安少原和杨冬青还是青梅竹马,自小相交的,和杨冬青之间应该比她哥或者宋岩生,更有一些情分在。
这就让沈爱立不得不怀疑,安少原真得会动手吗?
以杨冬青投机倒把的数额,十五年牢狱是跑不掉的。等从牢里出来,大概有四十五岁,整个青春年华,都白白在里面虚耗了。
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安少原会忍心亲手将杨冬青送进去吗?
樊铎匀轻轻摇头道:“爱立,安少原曾经是一位意志坚毅的军人,他既然着手收集了杨冬青投机倒把的证据,就是下了决心,要办这事的。”
爱立点点头,朝车窗外望了一眼,车站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他们身后,也不再见安少原的身影。轻声和铎匀道:“他要是能完全走出上一段婚姻的阴影,应该能开启更好的人生。”当初她哥哥和杨冬青离婚的时候,她一直担心,哥哥走不出来,但是现在这个人已经完全从她哥哥的生活里消失了。
或许安少原也能够从这段阴影里走出来。
此时的安少原正朝单位新分他的房子,慢慢地踱着步子,思考后续要如何处理杨冬青投机倒把的事?他的身形笔直得就像一棵云杉一样,在宜县傍晚的街头,格外得吸引人眼球。
这似乎是他这半年来心情最好的一天,又有一种找到“同路人”的感觉。
在宜县工作的大半年,他偶尔也会在街道.供销社遇见杨冬青,觉得很奇怪,印象里那个善良.坚毅,像甜苹果一样的姑娘,似乎完全在记忆里模糊了开来,他现在对婚前的杨冬青的记忆点,只剩下是他的同学,杨家皮肤很白的长女,她的母亲很难缠,下头还有五个弟弟妹妹。
而和他一起生活时的杨冬青,是市侩.狡猾.爱慕虚荣和擅于揣摩人心的,是一个投机者的形象。
无论是婚前和婚后,他印象里的那个女孩儿,似乎从来都不是杨冬青一样。他有时候自己都迷惑,为什么当时会那样坚持地要和杨冬青结婚,甚而她离婚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托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安少原想起这些事儿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当初的自己,像是被下了什么迷药一样。
还是说,杨冬青去汉城的那两年,变化了很多,以至于他会觉得故人面目全非?
安少原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就是这样聪明又会权衡利弊的女同志,如果真被抓了现行,她不会将和姜斯民的交易,一件件一桩桩地和盘托出以换得减刑吗?
他跟进了半年,都没有抓到姜斯民的马脚,显然姜斯民本身是极为谨慎的,与其一直耗费时间,不如换一种方式,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突破。
就是在正式通知公安,逮捕杨冬青之前,他得先回一趟老家,把妈妈接过来。不然,一旦杨冬青投机倒把被抓的事,传到了村里头,杨老头和江梅花怕是得找他妈妈闹。
周三的傍晚,爱立正和序瑜一起从单位出来,聊着齐部长要正式接任总工程师的事儿,序瑜正说着,副总工程师许有彬的意见比较大,闹到了徐厂长和刘葆樑同志跟前去。
爱立刚想问问序瑜,这对齐部长有没有影响,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沈大姐!”
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同志,大概二十一二的样子,身上穿着汉城食品厂的灰色工服,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来是食品厂的,是因为以前见杨冬青穿过。
那青年踟蹰了一下,上前两步,低着头道:“沈大姐,我姐被派出所带走了,不知道可否请你帮个忙打听下情况?”
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爱立猜想,难道是谁知道她家和江珩走得近,来托她走江珩的门路问问?
爱立没有立即回绝,而是问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
那男同志听了这话,似乎懵了一下,张了张嘴道:“沈大姐,我是春生,我姐姐是冬青。”
听到是杨冬青的弟弟,序瑜先就不耐烦起来,和爱立打招呼道:“爱立,你们聊着,我先回去了,刚才说的事儿,咱们明天再看看。”
爱立点点头。等序瑜走了,和杨春生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但是以我们家和你姐姐的关系,这个忙,不说我没有能力,就是有能力,我也不会帮。”
杨冬青被派出所带走的事儿,第一个告知她的竟然不是安少原,而是杨冬青的大弟,杨春生。
她也没有想到,安少原动作会这么快!
第275章 能量守恒
杨春生也知道自己今天不该来,但是母亲发来的电报里说,将姐姐送到派出所的人,正是安少原。这就彻底封死了他家在村里找人帮忙的路,因为安少原为人一向正派,现在又在县里头当干部,村里没有人会愿意得罪他。
他收到电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安少原。
这个人以前不是最爱姐姐的吗?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甚而不惜将姐姐送去蹲大牢?
他很快理清了思路,当务之急不是弄清楚安少原发的什么疯,而是怎么把姐姐救出来,他能找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