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远秋的脸色并不好看,虽知道严同知与贺通判的做法是无奈之举,可他这会儿想的要更多一些。
如今天下太平并无大战事发生,这些兵卫倒可以得过且过的撑着一方安宁。可若是时局突变,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这些临近边境的州城,届时只凭区区千人的兵卫,怎护得住永宁州的百姓。
等失了城,死伤了百姓,那时自己战死也就罢了,可若还活着,想必圣上,头一个要治罪的人就是他。
而罪名,自然是吃空饷了。毕竟朝廷下拨的军饷可是两千多名兵卫的份额,可实际人数却连一千都不到,不治你还治谁。到时谁还管你有没有装银子进口袋啊。
想到这里,林远秋突然有种接了个烫手山芋的感觉。
再看严同知和贺通判一副终于脱下担子的轻松模样,林远秋毫不客气道,“若日后圣上治罪,想来同知大人和通判大人也难逃罪责才是。”
说罢,林远秋起身就出了大堂。
见状,钟荣和钟锦安,还有钟锦华紧随其后。
很快,大堂中只剩下呆落木鸡的两人。
待回过了神,心惊不已的严同知和贺通判,忙“林大人林大人”的边喊边追出了衙署,只以为林远秋这会儿就要写了折子给圣上。
林远秋吃得才没这么饱呢,自己把此事报给圣上,除了免去严同知与贺通判的官职,其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相反的,他们永宁州的兵数定额,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件事而被朝臣们提出减少,届时人家给的理由肯定充分,既然你们永宁州养不起兵,那干脆就少养些呗。
要真是这样的话,到时自己恐怕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林远秋认为,当务之急,自己还是快快把永宁州的经济搞上去。
只要有了经济,就不用再担心会发不出军饷,自然而然的,先前减少的兵卫数也很快能补了回来。
而林远秋,方才之所以对严同知和贺通判这样说,其实是有另外的目的在里面。
众所都知,通判虽在官阶上不如知州,可他的存在,是专门对知州起监察作用的,而朝廷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知州职权过重,专擅作大。
再有,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听断之事,通判也有与知州一起签施行文书的权利。
想到自己马上要开动的大搬迁政策,林远秋觉得,为了避免出现无谓的反对,这会儿他很有必要在气势上先压严同知和贺通判一头。
但凡官场中事,常常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而胜算的大小,看得自然是谁先占上风了。
不得不说,林远秋方才的态度确实让严同知和贺通判心惊不小。先不说林大人什么来路,背后有哪些人撑腰,就冲他们两人想安稳致仕的心思,想来日后,也不会过多干预林远秋的治州之策了。
此次去兵营,除了岳父和两个舅兄,林远秋还带上了十几名衙役,再加上严同知和贺通判,一行将近二十人。
四辆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郊外兵营。
待看到依次排列的一排排的房舍和厢房,以及方便兵卫们训练的校场时,一股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让钟荣忍不住的兴奋,丁忧到现在已过去将近五年,钟荣实在太想念壁垒森严的军营生活了。
一般兵营的选址都会在易守难攻的地势上。林远秋看到,营地的北面正是峭壁险峰。这样的位置,绝对不用担心会有敌军从北面攻击过来。
再看内营,除了兵卫们用于训练和生活的场所,另还有兵器库、粮仓,以及军医处等其他建筑。
听到知州大人过来,领头的十来个佰夫长,很快把手下的兵卫们全集中到了练武的校场上。
近一千的兵卫,统一的穿着,看着气势倒是不小,想象若是再加上一倍的人数,这场景,可想而知有多壮观了。
当所有兵卫都躬身与他这个知州大人行礼时,林远秋终于明白,为何历史上会有这么多舍不得放弃兵权的人了,因为这众心捧月的感觉实在不要太爽。
“食君禄,受君恩,望诸位与本官齐心一起,共同护卫好咱们永宁州的这番天地,以保百姓们安居乐业。本官今日留话于此,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者,自少不了给他的嘉奖,可知?”
“知晓了!”众兵卫齐声应答,一时间,校场上响彻了震耳欲聋的高亢声。
接着,林远秋便把钟荣介绍给了大家,“这位是咱们营所新来的钟指挥,日后凡营中事务,不论大小,全权交由他来安排!”
而此时,伫立在人前的钟荣,正目视着众兵卫,手上则握着一根五尺长的捍棒,这副精气神十足模样,看着威风凛凛的。
钟荣道,“本指挥新来乍到,日后难免会有处事不尽意的地方,望诸位多多海涵与指正!”
没等众兵卫应声,很快就从队列中走出一人来,三十来岁的模样,观他身着的衣衫样式,便知此人定不是普通兵卫。
只见这人朗声道,“伍长李金山,想与钟指挥切磋一下武艺,望钟指挥不吝赐教。”
很快就有兵卫去牵了马过来。
军营当中,比试武艺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听到有新指挥过来时,自然少不得有与之切磋一番心思的人。说来,这也算是习武之人相互认识的方式吧,不过也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在里头。
钟荣不以为意,今日他之所以带了兵器过来,就知道会有这样一遭。
等众兵卫退至两旁,骑上马背上的他,很快就手持捍棒冲到校场中,而场中的李金山早已等不及了,看到钟指挥策马过来,他赶紧骑马迎击。待看到两人距离不足一丈时,李金山便举起木棒朝钟荣打去。
没等林远秋倒吸一口凉气,就看到自家岳父右手勒马躲过李金山的木棒,紧接着左手上的捍棒迅速朝对方的面门拍去。
李金山大惊失色,忙侧头躲避,岂知钟荣醉翁之意不在酒,刚才只不过是虚晃一下。
等他快速转过方向后,捍棒很快又打向李金山的后背,此时的李金山,已来不及躲开,很快被钟荣击落到了马下。
看到这才几个回合就把人给撂倒了,在场众兵卫惊诧不已,呆愣过后,很快就发出兴奋的高呼声。
众所都知李伍长使得一手好棍棒,且他与人比试时,还从未有被打输的时候,可见今日的对手有多强劲了。
这边李金山才从地上起身,突然又有人从兵卫中走了出来。
“佰夫长王永清,请钟指挥不吝赐教!”
第192章 小县大城
王永清的话还未落音,人已到了校场中,而后手扶马鞍,轻轻跃上了马背,这匹马还是方才李金山骑的。
两个小兵卫很快给他们的百夫长拿来了开山斧,那斧口的锋利处,在日头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光亮。
不过,林远秋的眼睛却停留在王永清年轻的脸庞上。
方才那个三十来岁的自己也就不说了,这个应该三十岁都不到吧,他岳父已快五旬了,这些人还要不要脸了。
虽知道战场上没有尊老爱幼这一说,可想到岳父刚与人比试过呢,这会儿又来一个年轻的,林远秋肯定会有着担心。
钟锦安已把铁链夹棒给父亲换上。
而钟荣,还跟先前一样,右手拽着马缰,左手握着兵器,待调转马头后,他便摆出了随时应战的架势。
因都不是长型武器,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尺。
王永清一夹马腹,举着双斧上前,待靠近之后便准备劈下去。
按照常理,此种情况下,钟荣该是躲避才是。
可出人意料的,钟荣并无半点后退或者侧身,而是继续提着夹棒往前,只不过速度极快,快到等王永清才反应过来,已是与人照面。
钟荣的铁链夹棒一朔荡开了王永清的开山双斧,随后棒头又转了方向,直朝对方的手臂而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显然钟荣是深知这一道理的。
只一瞬,铁链夹棒就拍到了王永清的胳膊上,只听他“哎呦”一声,就跌落下了马背。
这场景,让在场的众兵卫们顿时目瞪口呆,可以说,他们甚至都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永清就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一旁的严同知和贺通判也是惊诧不已,原本他俩以为,知州大人只是想让自己的亲信掌管兵营,而这个亲信应该只是略懂拳脚罢了,岂知人家不但会武,且还是个精通之人,实在让人没想到啊。
钟荣速战速决毫不拖泥带水的出手,怎可能不让在场兵卫们连声叫好呢,有些兵卫甚至直接喊出了“钟指挥威武”的话语,一时间,校场上的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可见钟荣已用绝对的实力为自己证了明。
王永清和李金山自然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军营不比旁处,相比起权利和势力,大家更看重的是战斗力,因为只有它,才能让人在战场上保命。
趁着势头,林远秋又把钟指挥曾经的都教头身份告知了大家,这下在场所有的兵卫,眼里只差冒出星星了。
乖乖,泾州大营可有十来万的兵力呢,这可是十多万大军的都教头啊,难怪会这么霸气威武。
而王永清和李金山一听自己输给的是都教头,那觉得不好意思的心,立马欢跃了起来,这可不是他们武力值不行,而是钟指挥实在太强了好不好。
钟荣和钟锦安,还有钟锦华,父子三人并没打算住在军营里。话说他们之所以从京城过来,主要是为了护着女婿(妹夫)的安危,所以还是住在知州后衙更为妥当。
再说,兵营离永宁城也不远,每日骑马来往挺方便的。
在离开军营时,钟荣特地嘱咐了王永清,让他安排好人手,明日跟他一起随知州大人去一趟定胡县。
四月二十六是到任的最后期限,明天林远秋肯定要去定胡县接手知县一职。
等回到衙署,林远秋就召集了包括严同知和贺通判在内的所有人,而后在众人的疑惑眼神中,把大搬迁的决策公布了出来。
何为惊雷,这恐怕就是了。
在场的众人里面,除了钟荣父子三人,以及林大柱林二柱和林三柱,还有林远枫他们。其余人脸上的惊诧表情,可用瞪目结舌来形容。
不过只过了片刻,大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的好来。
特别是严同知跟贺通判,两人原本就担心州府兵卫少了一大半,怕护不好永宁州百姓的安危,这下,人都住进了城里了,那他们还怕个屁的山戎贼啊,届时他们只要把城门好好守住不就可以了吗。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实在是妙,严同知和贺通判仿佛已经看到山戎人在城门外眼巴巴的狗样子了。
哎呦,知州大人不愧是金榜状元,想到的法子真真是太高明了。
除了严同知和贺通判,衙署的书吏们也都是眉开眼笑的。
书吏们虽自己住在城里,可周边乡下还有不少的亲戚住着呢。每到下雪的天,他们最最担心的就是山戎人去村里抢粮,非常害怕听到亲戚中谁谁谁因此送了命。
而搬进城里就不一样了,到时把城门一关,就啥都不用担忧了。
与书吏们同样高兴的还有一旁的几十个衙役。其中有好些个,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了。
衙役当中有一大半是家住在乡下的,若依照知州大人的决策,那么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有爹娘兄弟他们,不是都要搬到城里来了吗?
老天,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哈哈。
林远秋,钟荣父子三人,以及林三柱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大搬迁决策居然是在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中做了最后的拍板。
这一好现象,让林远秋对此事的圆满完成,有了更大的信心。
既然说好了搬迁决策,接下来便是各种安排了。
平安行动迅速,很快去了后衙书房,把昨晚画的十几张宅院户型图全拿了过来。
永宁州共有下辖村庄六十八个,给每个村都贴上一份是很有必要的。
林远秋接过,然后喊了十几个书吏,给每人发了一张户型图后,吩咐道,“你们照着上头的房子样式,各画七十份出来,记住,明天傍晚之前一定要完成,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书吏异口同声。
见状,衙差头领忍不住上前,问道,“大人,可有小的们能做的差事?”
其他衙役也跟着问道,“是啊,大人,有差事您尽管吩咐,小的们肯定会把事情完成的圆圆满满的!”
“对对对,肯定圆圆满满的!”
严同知也不愿闲着,“大人,可有下官要做的事?”
“可也有下官的?”贺通判表示自己也要做事。
林远秋点头,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积极气氛。
他转身从平安手上拿过另外一张纸,上头是林远秋昨晚熬夜写出的大搬迁具体细则,包括所分的宅基地只能一户一块,以及通知下发之后的分家不算在其中。还有每个村的宅基地都将会规划在同一地块上,这样不但造房子时能相互照应,就是日后在管理上,也可以方便许多。
林远秋把细则递给严同知,道,“严大人,你与贺大人安排人把这些细则抄上七十张,到时咱们把它跟宅院样式图一起贴到每个村子里去。对了,还有那宅基地的大小,记得也写到告示上去,每户村民划得宅基地三分,孤寡则每人一分五。”
三分地相当于两百个平方,这样的面积,住上一家人,哪怕有二、三十口,都是尽够了的。
严同知点头,“下官定不辱命。”
七十份虽听着多,可衙署里还有不少书吏,一个人抄四到五张,就很快能完工了。
看到堂下一众眼巴巴等着派活的衙差,林远秋忍不住想笑,他清了清嗓子,道,“趁着今日和明日的空闲,你们把搬迁细则全部弄懂吃透,等到了后日,本官会派你们到各村贴搬迁告示去,届时若有不懂的村民,麻烦你们一一告知。”
听到“麻烦”两个字,衙差们都有些受宠若惊,觉得林大人实在太亲和了。
没等众衙差“陶醉”完,就听上首的知州大人肃声道,“一定要耐心、细心,切不可在村中闹出事端,可知!”
众衙差忙躬身,“小的们知晓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远秋一行人就去了隔壁的定胡县。
永宁城和定胡县离得并不远,骑马的话,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在到达定胡县之前,林远秋他们先路过了秃子峡,王永清告知,山戎人就是往这边过来的。
所谓的秃子峡,其实并不秃。
林远秋看到,不管是这座山,还是周边的几座,上头都长着好些树木。要真说秃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山顶的那块大石壁了。
因着翻过山就等于出了边境,加之怕碰上山戎人,是以这几座山平时基本没人上去。
走的人少了,自然没路踩出来,从这边望去,林远秋并未看到可以行走的山路,也不知那些山戎人是从哪边过来的。反正从这边看过去,山上除了高大的树木,剩下就只有荆棘和灌木丛了。
相比起永宁城来往行人的三三两两,定胡县的城门处就要热闹了许多。
才到城门口,林远秋就看到,有好多装载着行李的马车从城里驶出来。
再看其中的几辆马车上,坐着好些男女老少,结合前头马车上的行李,林远秋可以肯定,这些人应该是在搬家。
与先前到永宁城时一样,林远秋并未急着去县衙。他让兵卫们在城门处等着后,林远秋就和大家先去了城中最热闹的街面。
河东街人来人往的,看着好不热闹。
而与来来往往行人相冲突的,则是街道两旁居然有好几家店铺关着门。
再看门板上头,正贴着出售或者对外租赁的告知。
林三柱看到,有几家店铺的位置实在是好。他真的想不通,如此好的店铺,居然要给卖了。
林远秋也很是不解,所以在来到县衙后,他很快就问起这其中的原由来。
汪县丞早就盼着新任知县过来上任了,是以这会儿看到林知县,自然是心中欢喜的。
可等新知县问起街面上众多店铺出卖的事,汪县丞忍不住叹气,“禀知县大人,自杜知县遭遇不测后,城中就陆续有不少富户举家搬离了定胡县,都前往石州府居住了,而街上的那些铺子正是他们家的。”
林远秋听明白了,城中的富户们这是被前任知县的死给吓到了。
在百姓们看来,这可是知县大人啊,谁曾想到,一县之首居然会死于非命,所以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理当小心再小心,早早远离这一可怕之地才是。
等林远秋从定胡县回到家中,已差不多申时,待吃了晚饭,林远秋就去了书房,准备把今日从汪县丞那里打听到的事给一样样记录下来。
林远秋觉得,只有详细了解了定胡县的情况,他才能确定要不要让定胡县也跟永宁州一样,执行大搬迁的决策。
若是可行的话,林远秋甚至连方案名称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就叫“小县大城”吧。
一直忙到酉时末,林远秋才把定胡县的资料整理了出来。
说是资料,其实也就是人口方面的,以及整个定胡县城的面积。
担心汪县丞所说的数据会有出入,林远秋还特地去主簿那儿查阅了具体数目,结果发现相差并不大,特别是几个大村子的人数,基本没有区别,可见汪县丞平时在公务上还是挺上心的。
最后,林远秋把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做了总结。然后发现,定胡县下辖村子的数量虽比永宁州多,可在人口上,却要少了不少。而城里的人数,要比永宁成多上一千。这样算下来,整个定胡县的总人口就是两万七千多人。
再看县城的面积,方三十多里,这样的大小,规划好的话,要安顿下全部村民肯定不成问题。
此时林远秋想的是,自家要不要也在县城里开上作坊。自己作为定胡知县,肯定有义务带领老百姓们致富,何况他们可有整个大景朝的市场呢,只要他们作坊的绣品和手工做的好,就不愁没有销路。
而关于做柿饼,那就更不用说了,定胡县这边也有不少的柿子树呢。
今天林远秋特地问了县衙的几名差役,得到的回答是,这果子他们乡下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会种上几棵。每年到了果子成熟时,村民们也会挑到城里卖,不过都是留着自家吃的居多,毕竟柿果太多卖不上价,挑来挑去的还费功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远秋知道,这是快戌时正了。
待平安把油灯点上,林远秋便让他早点下去休息了,这几日跟着自己四处跑,想必也很累了,还是未及冠的年纪呢,可别把人给累坏了。
此刻的林远秋,倒是忘记自己比平安也大不了几岁的事。
不过,林远秋忘了心疼自己,林三柱这个当爹的可不会忘。看到今日那一大张纸的搬迁细则后,林三柱就知道自家狗子昨晚肯定没怎么睡,所以在上床睡觉之前,林三柱特地转到了前院,想看看儿子歇下了没,待看到书房里果然还亮着灯时,就很快进了书房。
抬头见是自家爹,林远秋惊讶,“爹,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林三柱一个白眼翻了过来,“你还知道天晚了啊,远秋,咱们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爹知道你事务忙,可也不兴不睡觉啊。”
而林远秋,此刻的心思还在他爹刚刚翻给他的白眼上呢,因为他想到了他奶朝他爷翻白眼的场景,那表情、动作简直一模一样,果然基因这东西做不得假,谁生的娃就像谁。
“爹,您跟奶可真像。”
林三柱倒不防儿子突然会说上这么一句,“这有啥奇怪的,爹是你奶生的,当然跟你奶像了,就像狗子你是爹的儿子,不就长得像爹吗。”
林三柱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最骄傲的事,恐怕就是生了狗子这个宝贝儿子了。
林远秋跟他爹向来很有话说,也很喜欢与爹商量事儿,想到方才自己考虑的问题,他忍不住问道,“爹,你说咱们家在定胡县也开上作坊咋样?”
也开作坊?
林三柱一听,忙兴奋道,“也是柿饼作坊和绣活作坊吗?”
对于挣银钱的事,林三柱自是十分热衷的。
林远秋点头,“对啊,这两样可是咱们家做惯了的,做起来肯定赔不了本。”
“爹看这事行,反正不管开一家作坊还是两家作坊,咱们家的柿饼方子肯定是保不了密了,趁着还没传到别处之前,咱们就大干一场,这样多挣了银钱在手,才不觉着亏。”
都说一家不知一家事,外人看他们林家,屋大院大的,可比起旁的官宦人家,他们家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不是林三柱要与人攀比什么,而是这样的挣钱机会实在难得,自家为啥不好好把握呢。
说是实在难得,还真一点都没夸张,不但山高皇帝远,还好巧不巧的有这么多柿子树,就好像上天特意为他们家安排好了一样。
至于旁的,林三柱和林远秋的想法一样,只要自家行得正坐得端,不坑蒙拐骗,不收受贿赂,不盘剥百姓,就没啥可担心的。
何况以家中的女眷名义开作坊,本就被允许的。
一想到女眷,林三柱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来,“远秋,那定胡县你是怎样打算的,也准备大搬迁吗?”
嗯,林远秋点头,“方才儿子已大致算了一遍,让村人们全都住进定胡城里的法子,也是可行的。”
一听可行,林三柱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远秋,爹今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看,既然乡下村人都要搬进县里,可见定胡县城里的那些铺子迟早要红火起来。爹想着,不如就让你娘,还有你伯娘嫂子她们去买上几间,到时不管是赁出去收租金也好,还是等价钱翻倍时再出手,都能挣上不少银钱。今日爹可是问询过了,有些店铺七、八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想来这些银钱你娘她们都攒着有的。”
林远秋不得不佩服他爹的聪明脑子,今日跟着一起去定胡县的可不止他爹一人,而包括他自己在内,也都没想到这层上。
正如他爹所说,此时城里可有好些被富户们抛售的店铺,这会儿去买下来正是最便宜的时候。
而等村民们都搬到城里,人口多起来后,生意肯定就会好做起来,那么这些店铺的价钱也绝对会翻番,反正能挣银钱是一定的。
想到这里,林远秋忍不住朝林三柱翘了一个大拇指,“爹,您可比儿子聪明多了。”
突然被儿子给夸了,林三柱的眼睛立马乐成了一条线,“那是当然,不然爹哪生得出狗子你这样聪慧的娃啊。”
“对了,还有你岳父。”林三柱一拍脑袋,“爹现在就过去问问他,问他这次有没有没带银子过来,若是有的话,爹也让你岳父买铺子去,要是没有带,咱们先拿了银子给他。”
说罢,林三柱转身就往外走,只不过没走出去多远,他又转了回来,然后脑袋往屋里一探,唬着脸道,“记得早些歇息!”
翌日,才吃过早饭,林远秋就去了前衙。今天是派人到各村张贴告示的日子,他得早早把事情安排下去。
等到了前衙,林远秋就看到,不止是严同知和贺通判,还有所有书吏和衙差,甚至马夫、灯夫都过来了。
再看众人的脸上,全都喜色满面,这模样,就跟接了天上掉落的馅饼似的。
特别是家住在乡下的那些衙差,大搬迁的事都在肚里消化两日了,可这会儿看他们,依旧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嘿嘿,能不高兴嘛,谁不想住在城里,谁不想城里有个宅子啊。
衙差们可以肯定,若不是知州大人再三叮嘱要先保密,他们保证早就跑回家,把这天大的喜事告知爹娘妻儿,还有村里人了。
永宁州治下共有六十八个村子,今日肯定不能全告知到位,林远秋分了一小半到明日。
他也没耽搁,很快把在场人员分成了二十三个小队,每队分别有一名书吏和两名衙差。
随后林远秋给每小队分配了两个村子的任务,且还规定,张贴好告示之后,必须在一旁细心解答村民们的询问。
最后,林远秋吩咐,“记得知会村里正一声,让他们下月初十来衙署一趟。”
至于让里正们过来做啥,当然是抓阄分地块了。
林远秋已经打算好了,他准备从后日起,就把城里空闲的地块分片规划起来,然后编上号,再由各村里正代表自己村子抓阄,届时抓到哪块就是哪块。
等分好了地,接下来就让各村自己安排人手给本村村民划地基了。
而官府,只需派人在边上监督就成。
衙差和书吏们很快就领到了他们要张贴的告示与户型图,然后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林远秋也没吝啬,早在前日他就让人去车行雇了马车,再算上衙署本身就有的三辆,今日他们出行都挺方便的。
见人都走后,林远秋和严同知,还有贺通判也上了马车。今日他们几人要去的,正是人口最多的拦石村,整个村子共有村民一千一百多。
作为永宁州的一把手,也是大搬迁决策的发起人,林远秋自然有责任去现场了解村民们的真实想法,只有清楚了百姓们的心中所想,才能避免日后发生不必要的麻烦,也才能把大搬迁圆圆满满的做好。
所以他特地挑了人口最多的拦石村,想来博采众长,自己定能从中吸取不少好的意见和建议才是。
今日一同跟着前往的,除了四名差役,还有就是林三柱林大柱他们一行七人。
拦石村这么多的村民,待会儿肯定少不了要与他们细说搬迁细则的人,而不管是林大柱还是林二柱,或是林远枫他们,早把告示内容熟记在心了。
想到这里,林远秋再次庆幸堂哥他们能跟着一起来了塞北,还有岳父他们,否则就自己跟爹两个,肯定忙转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