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林三柱的这次卖货之行并不怎么顺利,究其原因还是价钱太高的缘故。
所以每当林三柱拿着样品去推销时,所有掌柜的第一反应就是压价,甚至对半砍的都有。
林三柱自然一文钱都没给他们让,要买就买,不买拉倒,既然自己已经不远千里出来了,大不了多走几处就是,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搭上精力和运费白忙一场的。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大约每问上十家,才有一两家拿货,而那些拿货的掌柜也只是每种各挑了一、两件,生怕卖不出去积压了货。可不拿又觉得舍不得,毕竟这些布手袋和画框实在太好看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等掌柜们把货品摆出来后,但凡进到店铺里的客人,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特别是摆在书案上的小画框,那什么“难得糊涂”,又什么“常醒不如半醉”,实在太好看了。至于价格贵不贵的,压根就没人提起。才一天期间,就卖了个干净。
而那些手袋,富家夫人或是官家小姐一买就是五六个、七八个,也是立马就没。
看到转眼就挣了十多两银子,那些掌柜都傻眼了,他们真没想到这些货品会这般畅销。
于是就有头脑灵光的店家,立马照样画起了葫芦,很快安排人仿照了起来。
不过更多的掌柜,则准备亲自去永宁州一趟。毕竟林三柱离开他们店铺时,可把冯记作坊还有好些新样式的事,都与掌柜们一一说了。
当时听的时候并没在意,可这会儿掌柜们都对新样式生了心,特别在看到那些仿照品没几件像样的,就更加下定了直接去永宁州拿货的决心。
就这样,你一家我一家他一家,再雇上几名镖师,很快就组成商队往永宁城进货来了。
只不过这会儿在看到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布手袋,以及一块又一块赏心悦目的禅意画时,几个掌柜看的目不转睛的同时,又生出了其他打算。
原本掌柜们过来是准备进了货回去卖的,可现在他们却不这样想了。
既然有这么多好货,自己为何不多拿一些回去,直接做批发呢。
这样想着,其中一人忙就把自己最看好的一整套兔子的布手袋抱在了怀里,然后转头对周氏说道,“掌柜,这种样式的手提袋我全都包了!”
这款兔子手袋共有八种样式,也就是八只不同的兔子,有手捧如意的,有双手抚琴的,也有抱着梅瓶的。每只兔子看着都憨态可掬,好看极了。
一听到全包了,其他几个就不干了,“我说田掌柜,你这般行事可就太不地道了,咱们都是一起来的,有好货自然该平分才是。”
“是极是极,都一道过来,有好货就该分一分。”
“对对对,咱们见者有份,平分平分!”
三人虽这样说,可他们怀里抱着的心仪样品,可一点都不比田姓掌柜少。
是以,等林远秋换了便服过来时,就看到几个商贾,正抱住样品舍不得放手呢。
周氏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样的场面,正不知怎么办才好,这会儿看到侄子过来,立马松了口气,“远秋,这几个掌柜到咱们作坊进货来了!”
林远秋点头,对一旁的冯氏说道,“娘,您跟大伯娘和二伯娘,先去把今日做好的布手袋都清点入库。还有派人去周记那边看看,若有做好的画框也都清点装箱,让三哥四哥先拉过来。”
“诶诶诶!”妯娌三人齐点头,很快就去作坊点货去了。
林远秋转身,见几位掌柜依旧跟刚才一样,还是抱着样品舍不得放下。这样的场景,让林远秋心下肯定,今日作坊里的买卖铁定不小。
“各位掌柜请坐。”林远秋指着椅子请大家坐下,而后又道,“本作坊存货量足,最近还出了好些新的样式,定能让诸位挑到满意的货品。”
一听货源充足,并且还有新的样式,几位掌柜终于放下心来,随即忍不住暗暗庆幸,庆幸他们直接来了永宁州。
平安见自家公子才几句话,就让差点翻脸抢货的几位掌柜心平气和了,心里自是忍不住的佩服。
待看到门口有婆子向他招手时,平安忙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与林远秋相谈正欢的几个掌柜,就看到方才退出去的小厮,端了两盘子点心上来。
这本是很寻常的事,只是那一个个小饼子模样的点心却不寻常,看着橙莹莹的,让人有忍不住想吃上一块的冲动。
几位掌柜确实也这样做了,只见他们各自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先是轻轻捏了捏,软软的,而后放到嘴边咬上一口,嚼了嚼,软糯甜香,味道还真不错。
只是,这到底是啥点心啊?
按理来说,像他们这些做买卖的人,走南闯北是常有的事,见过的世面更是不少,可这样的吃食,几个掌柜表示自己从未见到过。
面对几人眼里的好奇,早已组织好了语言的林远秋,正准备打开自己的推销话匣。却听其中一方脸掌柜惊喜问道,“这该不会就是吉祥如意饼吧?”
林远秋倒不防对方知道这个,遂点头道,“没错,此样吃食正是咱们永宁州的特产,名唤吉祥如意饼。”
得到证实后,方脸掌柜从盘子里又拿起一块仔细瞧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吉祥如意饼啊,先前就听人说起过,却是从未目睹,只听说甜糯不粘牙,味道也是极佳,没想到今日郑某倒是有口福遇上了。”
其他几个掌柜却是想的更多。
方才听这位青年掌柜说吉祥如意饼是永宁州的特产,看来这边应该有很多才是。
想到这里,几个掌柜忍不住又从盘里捏起一块吃了起来,嗯,甜而不腻,最不错的还是它软糯的口感,想来有不少老人爱吃。
几个掌柜突然觉得,此次过来的马车似乎太少了些,不过永宁州这边肯定有车行,大不了再雇上几辆就是。
看到对面几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远秋便收了继续推销的心思。
都说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既然对方已有了购买的心思,那自己就等着他们先开口询问好了,这样才不至于被压价。
果然,几个掌柜很快问起了吉祥如意饼的卖价以及供货量。
而林远秋,虽心中高兴的只差飞起,可脸上却是一副我家吉祥如意饼从来不愁卖的模样,“不瞒各位,吉祥如意饼本作坊就有。再过上一些时候,京城便有客商会过来运走,若几位掌柜有意买上一些,作坊里倒是可以匀些出来,至于卖价,与京城客商一样,也是六十文一斤。”
几个掌柜倒没有开口嫌价钱太贵,做惯生意的人都知道,任何物品都是越贵越俏,越便宜越没人要。就目前来说,吉祥如意饼算是独一份的买卖,人家开这个价还算合理。到时他们可以跟客人说,就说这饼子京城达官贵人最是爱吃,想来他们翻上一倍价钱,都应该会有人买的。
这样想着,几人很快把主意定了下来。
这一日的生意,对林家人来说,算是前所未有的大买卖了,不但手袋和画框卖出去一大半,就连柿饼也销了三千多斤。
待林远秋把两千多两银票拿给吴氏时,吴氏当即数出一千多两递给小孙子,“远秋,这些银子是先前你垫出来的,现下拿还给你。”
林远秋并没推迟,而是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一码归一码,该是他的,他自然不会假客气。
林大柱和林二柱见后忍不住点点头,周氏刘氏亦是如此。这银钱原本就是远秋先垫出来的,自然得还给远秋了。
说来,他们最是喜欢小侄儿的性子,从不虚头巴脑的,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让人觉着敞亮。
让老伴把银票都收好后,老林头便开口叮嘱,“柿饼的价钱和绣品的卖价你们不要往外说,知道了吗?”
林大柱点头,“爹您放心吧,咱们不会往外透露半句的。”
林远柏和林远槐也齐声答道,“爷,孙儿不会告知旁人的。”
林远秋原本也想有此叮嘱,他可不想惹来红眼病。任何时候,闷声发大财都是金石良言。
至于那几个掌柜会不会把进货价说给城里的人听,林远秋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不大,话说哪有买卖人会把自己的老底透露给别人的。
翌日上午,田掌柜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永宁城。
此次除了过来时的十二辆马车,昨日他们又从车行另雇了七辆,这会儿近二十辆的车队行走在官道上,看着浩浩荡荡的。
处于塞北边境,镖师们可不敢掉以轻心,一直都留意着路上。
等马车差不多走出二里地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骑马的兵卫,看样子好像早就等候在这儿了。
众镖师大惊,只以为是碰到了明抢的兵痞子,忙抓紧手上的长矛和大刀,准备随时做出回应。
钟荣眼尖,早就看到了镖师们的防备,他也不靠近,只朝车队高声喊道,“知州大人有令,日后凡来永宁州商贸者,州府兵卫定会一路护送至磐壁地界!”
磐壁地界?
那不正是驻扎了大营盘的地方吗?
作为镖师,他们当然清楚,只要到了磐壁县,那么接下来的路程就要放心许多了。
只是知州大人居然会这般好心?
此刻,包括几名掌柜在内,可以说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未碰到过会派兵卫护送做买卖的商贾的官老爷。
所以,该不会是特地扯了个幌子待会儿好抢他们东西的吧?
可以说,这样的担心,田掌柜几人持续了一路。
等磐壁地界的路碑出现在眼前时,众掌柜忙转头看向车队的最后头,只见那队原本跟着他们的兵卫已收住了马,此时正目送着他们一路向前呢。
田掌柜忍不住心想,若此趟货物销路好的话,自己肯定还会再来永宁州的。毕竟有了兵卫们的护送,安全上也无须再有太多的担心。
都说万事开头难,而只要有了好的开头,那么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自田掌柜一行人离开后,永宁州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商队,无一例外,全都是奔着手袋和画框来的。
从那日田掌柜他们买走了一大半存货后,为了增加产量,冯氏作坊又招了一回女工。
如今两边的作坊人数加起来,已有女工八百多人了。所以在供货上还是基本能确保的。
而平安,依旧与上回一样,都会适时捧了两盘吉祥如意饼出来待客。
如此甜糯味美的新奇吃食,在品尝过之后,自然不乏带走它的人。
看到一只只空出来的陶缸,林家人原本提着的心,终于稳稳当当地落回到了实处。
吴氏则是满脸是笑,走起路来更是只差带着风。
依照这样的势头,想来等三娃回来时,那柿饼应该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哪还用老三他们再跑一趟商啊。
到了十一月下旬,寒风起的时候,又有商队过来了。
让林远秋意外的是,此次的领队之人居然是田掌柜来着,算是他们作坊的第一个回头客了。
田掌柜这次是独他一家商户过来的,马上就到了腊月办年货的时候,这一趟他可是专门为着吉祥如意饼过来的。
上次拉回去的那批,不出几日就全卖光了,可谓痛痛快快的大赚了一笔。
好多年没这般畅快的卖过货了,加上接下来正是年尾,是以田掌柜也没耽搁,雇上镖师后,隔日就整装出发,径直往永宁州来了。
可让田掌柜没想到的是,原本他以为的满载而归并未如愿,那吉祥如意饼只有最后的五千多斤了。要知道,自己这次可是特地多安排了十辆马车过来的。
看着田掌柜眼巴巴的,林远秋也没好意思多留,只让大伯父剩了一陶缸柿饼准备自家吃外,其余的,全用布袋仔细装了,都让田掌柜搬上了车。
来都来了,田掌柜自然不会傻到空着马车回去,于是剩下的几辆空车上,装上了冯记作坊最新样式的布手袋和画框。
特别是那款小金鱼的手袋,看着红红火火的,田掌柜一口气拿了一千多只,准备到了上元节时,再拿出来售卖。
想来届时定会跟那款兔子手袋一样,才拿出来,就被抢了个干净。
等钟钰柔做满了双月子,宝儿能逗出笑脸时,离家两个多月的林三柱,还有林远枫和林远松,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第199章 奏报
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在外奔波了两个多月,不止是林三柱,就连林远枫和林远松也都瘦了一圈。
自家娃儿自家心疼,周氏和刘氏对着自家大儿子就是一阵嘘寒问暖。而吴氏,在看到又瘦又黑的三儿子后,老泪早已包在了眼眶里。
林三柱倒是不以为意,外头肯定没家里自在,会瘦上一些也正常,再说自己也就是黑了点瘦了点,精神头可还是十足的。
“娘,等儿子歇上一日,后日再出门哈。”林三柱边说边吸溜了一口面条,随后又喝了一口汤,肚子立马暖乎乎的了。
“出门做啥?”
吴氏纳闷,不是才回家吗,咋又要出去了?
“去卖柿饼啊,咱家今年不是做了柿饼吗。”
林远枫也跟着说道,“对啊,奶,咱们家不是还有柿饼未卖嘛,这几日三叔特地让车夫把车赶的快些,为得就是好早些回来卖柿饼,别到时下了雪,路上可就难走了。”
一听原来是准备出去卖柿饼的,吴氏两手一拍,忍不住笑道,“不用卖了不用卖了,咱们家的柿饼早就卖光光了。”
“卖光了?”林三柱难以置信,“咋卖的?”
还能咋卖的,吴氏得意,“还不是远秋想的好法子,那些掌柜自己拉走的。”
见自家爹有越听越糊涂的趋势,林远秋笑着解释,“前些时候有不少客商来咱们作坊拿货,儿子顺带就与他们说了咱们家的柿饼。商客们尝过之后,都觉得不错,就拿了不少的货,说来这些客人还是爹您招来的呢,要不是爹与他们说了咱们这儿,人家也不会往这边来。”
林三柱自然明白儿子说的是他告知买家冯记作坊地址的事,便忍不住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一路的买卖可不好做,那些店家要么不搭理人,要不就嫌咱家的东西贵,一上来就狠命往下压价。不过爹都没答应,远枫和远松可是仔细算过成本的,若按他们给的价,咱们冯记到时白忙一场不说,说不得还要倒贴给他们不少,这样的买卖傻子才会做呢。”
林远枫和林远松齐齐点头,表示三叔说的一点都没错。
对了,还有京城的柿饼,想起京城的事,林远枫有些激动,道:“奶,此次孙儿和三叔还顺道回京城住了十多日。”
老林头诧异,“你们回京城啦?”
“是啊。”林远松兴奋道,“爷,奶,孙儿和三叔,还有三妹四妹,一起把庄子里的柿子都做成柿饼,全卖了呢。”
听到做柿饼,且还跟春燕春草一起,这下屋里众人都惊讶不已,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突然回到京城做柿饼去了。
林三柱也没卖关子,捧起碗,把最后一口面汤吃进肚里后,就开始说起了此事。
原来,按着林三柱他们原先的打算,是准备由北往南一路把货卖到汾岩府的。只是打算虽好,可销量却不乐观,等行程过半,也就是到了阖州时,居然连一半的量都没销出去。依照这样的情况,林三柱可以肯定,他们即使到了汾岩府,怕还能剩下不少货来。再想到阖州离着通州并不远,而过了通州便是京城了,所以他们与其千里迢迢再往南去,还不如直接回京,最起码京城还有墨林轩呢。再有就是朱掌柜,林三柱相信,就凭朱掌柜的生意经,想来会拿不少货才是,至于剩下的,林三柱准备放到墨林轩售卖。而除了这些打算,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半年多未见,林三柱有些想两个闺女了,不知她们姐妹俩如今怎样,过得好不好,他准备去看一看。
于是林三柱和镖师一商量,然后车队就转道去了通州,接着是京城。
等到了京城后,林三柱也没耽搁,直接拿着样品去四宝斋找了朱掌柜。
看到林三柱过来,朱掌柜的眼睛惊喜成了圆溜溜的铜板,“哎哟,林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林三柱把手里的大布袋拎起,笑道,“自然是给朱兄送些货品过来瞧瞧的。”
一听这话,朱掌柜只以为林三柱又给他送画过来了,可他观这大口袋,怎么也不像装着画的样子啊。
朱掌柜正疑惑,接着就看到林老弟从布袋里拿出一块块木板来。
不对,这可不是木板,看到上头绷着的绣布后,朱掌柜疾步上前,很快把一块绣着《煮茶图》的画框拿了起来,只见画上,红泥小火炉和蒲扇,还有炉边坐着的两位执子对弈之人。
除了这些,画上还绣了一首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整幅画清逸逍遥、宁神静气,朱掌柜立马想到挂它的位置,那就是书房,此画若挂在书房,绝对应景应情。
除了《煮茶图》,还有《赏雪图》、《望月图》等等等等。可以说,所有的这些画框,朱掌柜都非常喜欢。
这样的结果就是,朱掌柜把剩下的画框全包圆了。如此,他们四宝斋卖画框算是在京城独一份了。
卖了画框,剩下的就是布手袋了,林三柱没再拿到别处去兜售,而是直接放到了墨林轩,至于价格,就卖二百文一只吧。
张贵也是个有脑筋的,他挑了几只兔子样式的手袋往门沿上一挂,这样走在大街上的行人很快就被好看的兔子吸引了,单第一天就卖出七十多只。
见老爷回来,老张头高兴之余,便把张妈去庄子里做活的事说了。
林三柱这才知道,原来春燕和春草竟然领着人去庄子上做柿饼了。
“等儿子跟远枫还有远松到了庄子上时,那坡坪上已有好些柿饼晾晒着了,娘,你是不知,燕儿还挺着个大肚子呢。”
林三柱是既心疼又欣慰,原本庄子里的这些柿果,家里的打算是让徐老实夫妻俩能摘多少就卖多少,反正柿子林要荒废几年是肯定的。却没想到他的两个闺女居然领着下人做起柿饼来了。
“夫君,咱们燕儿又怀上啦?”冯氏忙问。
“嗯,怀上了,是明年三月里的产期,亲家母让咱们放心,说她会照顾好燕儿的。”
冯氏虽点着头,可心里要说不记挂是肯定不可能的。
说到怀孕,林三柱突然想起,自己出门时儿媳已差不多足月,所以,他的孙子或孙女呢?
没等林三柱开口询问,就见门口走进一人来,是儿媳钟氏。
而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许是当心被寒风给激着,林三柱看到,襁褓上头还照着一块棉盖头。
这这这就是自己的孙儿了吧?
林三柱“蹭”地一下从长凳上蹦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儿媳怀里的襁褓舍不得挪开。
见状,林远秋忙上前把儿子从妻子怀里接了过来,然后走至林三柱面前,“爹,您瞧瞧,这是宝儿,您的孙子。”
说着,林远秋一手抱紧襁褓,另一手把棉盖头揭了开来,显然盖头下的小宝儿刚睡醒没一会儿,看着还有些睡眼惺忪,不过在看到人后,很快开始咿呀了起来。
看到与自家狗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时,林三柱只觉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眼眶也不知不觉有些湿润。
他本想伸手抱一抱孙子,可很快又收了回来,“爷爷可有好些天未洗澡了,可别把宝贝小乖孙给熏着了,对了,爷爷还给我家乖孙带了礼物呢。”
说着,林三柱很快去翻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
然后吴氏就看到,自家的糟心玩意居然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与面盆差不多大的项圈,且那可以与手指头比粗细的圈身上,还挂着一把成人巴掌大小的长命富贵锁。
看到屋里众人看傻子似的目光,林远枫和林远松忙把头转向别处,好以此表明三叔买这把金锁时,他们拦都拦不住,当时他俩也觉得这个项圈实在太大来着。
冯氏心里偷笑,宝儿他爷可太会买东西了。
而吴氏,要不是几个小辈都在,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忍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
个糟心玩意,这哪是给小毛头挂的金项圈啊,这样的分量怕是大人的脖子都吃不消吧。
林三柱又不傻,谁规定金锁一定要挂在脖子上的,这在大户人家,就是给孩子攒着的体己好嘛。
“谢谢公爹。”
钟钰柔替儿子把金项圈接过,入手之后,感觉挺沉手的,心想着,这怕是有十几两吧?
“娘,这是此次卖货的银子,还有卖柿饼的银钱,也都在这里,雇镖师和马车的费用儿子已经结算给他们了,喏,这儿还剩四千二百三十两,娘您数数看。”
等把钱袋里的银票全递给吴氏后,林三柱又说起了去秦府的事,“远秋,离开京城前,爹特地给你老师送了些柿饼过去,对了,还有你岳母那儿,也拿了一些。”
林远秋点头,老师对柿饼算是情有独钟了,原本他还想着要不要托人捎一些回京,可一时又找不到顺路的人,现下倒是不用烦心了。
待众人各自回房,回到房里的吴氏,忙把木匣子抱了出来,然后把今日的银票放了进去。
看着匣子里的银票又厚了些,吴氏心里自是说不出的兴奋,见自家老头子也瞧着匣子里头,吴氏忍不住说道,“算上今日三娃拿回来的这些,咱家差不多有九千多两银子了。”
嗯,老林头点头,“你收好了就是。”
前几日小孙子可是与他说了,像这样挣银钱的生意,他们家最多做上三年,所以攒银钱怕只有这几年了。
进入腊月后,天越发冷了起来。
而在知州大人的要求下,所有村民都住到了永宁城里。
其实不用知州大人开口,原本村民们就是这样打算的,反正大冬天的地里也没活要忙,再有就是他们得防备着山戎人,所以这个时候是不会有村民还愿意待在村里的。
于是,一连几日,村道上都是挑着木柴、卷着铺盖,匆匆往城里搬的村民们。至于家中的粮食,自地里收上来后,就放在城中的宅子里了。
定胡县也一样,早在月初,村民们就全部住进了城里,包括那些孤寡,一个都没落下。
塞北的雪要比旁的地方来的早一些,到了蜡月初九这日,天上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了一日,等到天黑时,积雪深的地方已经没过膝盖了。
第二日,林远秋便下了令,自今日起,一直到正月结束,永宁城和定胡县的城门不再时时开着了。
在这期间,能自由出入的,只除了军营的兵卫,其他人若想要出去,必须到衙署(县衙)报备。
对于这样的规定,百姓们肯定没有异议,且也没有一人去衙署报备出城的。大冬天的窝在家里暖乎乎的多好,出城去做啥,至于走亲戚,就更不可能往城外去了,话说如今谁家的亲戚不在城里住着呢。
冯氏作坊和周氏作坊定的是腊月十六放年假。
到了放假这日,作坊除了给大家结算了工钱,另外还发了年货,每人面粉十斤,猪肉五斤,还有就是松子糖一包。
等工人们拿着年货回家时,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说来也是好笑,有几人明明家住在城东,偏偏往城西走上一趟,为得就是能在大街上多显摆一下手里提着的年货。
只是,街道两旁铺子的掌柜和伙计,这会儿忙的只差飞起,哪有空闲留意到他们啊。
要知道,今年腊月里的生意,对各家铺子来说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好,这不,一整天下来,掌柜们钱匣子里的铜板都是装的满满的。
相比起在京城,地方衙门的封印时间要提早了几天。
永宁州和定胡县都是腊月二十四封的印,等再开印时,就得正月初八了。
朝廷有明文,地方上的税银,除上缴国库的那一部分,其余的,则由地方官员自行支配。
今年衙门收到的市税银两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不说其他商户,这几个月单是冯记作坊和周记作坊,就交市税共一千多两。
上个月的时候,林远秋就从中拿出一部分用作了军营的新兵招募,准备尽快把所差的兵卫人数补齐。
至于今日衙署和县衙的封印放假,林远秋也不吝啬,给下属们都发了年货。每人米面各二十斤,猪肉十斤,点心四斤。最后还给大家发了二两银子的奖励,严同知和贺通判,还有汪县丞则每人五两。
林远秋的这一举动,直接让衙门众人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的,好似今日就是过年一般。
严同知与贺通判私下总结,两人觉得,这一年,他们虽累,可这样的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人过得充实。
御书房里。
景康帝拿着手里的折子一时有些恍神,居然又是石州知府罗文庆的奏报。
景康帝还记得上回罗文庆的奏折,当时报的是定胡知县遇匪身亡的事,如今将近一年过去,不知此次来奏报所谓何事。
想到杜知县,景康帝很快记起了林修撰,也不知他这个永宁知州以及定胡知县当得如何了。
景康帝把奏折打开,很快细看了起来。
许是受先前杜知县事情的影响,是以在看罗知府的奏报时,景康帝心里是做了些准备的。
可再是有准备,这会儿的他也被奏折里的内容给震惊到了。
什么叫十室九空、不见人烟,如今可不是灾荒战乱的年代,好端端的,那定胡县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
景康帝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定今年朝廷并没有收到塞北遭了灾,以及粮食颗粒无收的奏报。更没哪个地方官员递了折子说流民成患的事。
所以村人们都到哪儿去了?
还有,这林修撰到底是如何治理定胡县的,怎么才短短一年不到,就让下辖村落变成这副光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