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心想,这幸好不是大热的天,也亏得这身衣裳颜色耐脏,否则怕是早不能见人了。
林三柱不以为意,“娘,换啥衣裳啊,咱们又不是游玩来的,这般瞎讲究做啥!”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瞎讲究”的人,都忍不住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特别是林大柱和林二柱,早上起床时,他们才换了一身,现在听三弟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对啊,他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弄得这么光鲜做啥。
看着明显被他爹带偏了思路的大伯二伯,林远秋却是想到了旁的。
他爹不会是把那些银票给带在身上了吧?
不得不说,最了解爹的,还得是爹的儿子,一猜一个准。
自定下外放的日子后,林三柱除了忙碌家中的安排,剩下的就是琢磨地下埋着的那些银票了。这可是有好几万两呢,他可不放心离开它们太久。不然哪天来了个偷子,自己可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原本林三柱是准备先到钱庄换成几张大面额的,可又怕那些开钱庄的东家和圣上认识,自己这么多银票拿过去,到时候人家一查,发现他是林修撰的爹,那可就麻烦了。
最后,左思右想了好几日的林三柱,干脆把所有银票用布包好,然后绑在身上直接带到塞北来了。
面对自家狗子投来的目光,林三柱装作没看见,快步走到后头几辆马车那儿,指挥家丁们抬行李去了。
儿子居然让他把银票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才不会那么傻呢。
听到驿卒来报,说是知州大人来了,刘驿丞忙快步迎了出来。
自从收到朝廷邸报,知晓永宁州将有新知州过来上任后,驿站这边就做好了迎接的事项。拆洗被褥,打扫房舍,里里外外都收拾的清清爽爽的。虽不知新知州会不会入住驿站,可该有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
待看到,一身青色官员常服穿着的林远秋,刘驿丞便知此人就是新来的知州大人了,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知州大人!”
林远秋早已打算好,自己接下来该走的风格路线。那就是话不多、事不拖、人不作,特别是“话不多”这一点,都说言多必失,一个话语太多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摸清楚脾性,也很容易让人猜透你的心中所想。
且自己一个年轻的新手地方官,保持该有的严威还是必要的。
是以,这会儿对于刘驿丞的揖礼,林远秋除了点头示意对方免礼外,并没多说旁的话。
上官的这副模样,倒让刘驿丞一时有些心中突突,他没想到知州大人看着岁数不大,威严却盛,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官居五品了。
想到这里,刘驿丞又提了提心,待看到知州大人已迈步向前时,忙快步跟了上去。
刘驿丞准备待会儿再叮嘱手下驿卒一番,让他们可得把差事当好了。
林家人还是头一回看到林远秋这般官威十足的样子,心中惊诧的同时又带着满满的自豪。
特别是林三柱,见到驿丞对他家远秋很是恭敬小心的模样,心里的骄傲已快满溢了出来。
而钟荣,在看到女婿的表现后,心中突然生出“女婿怕是一品大员都能轻松胜任”的想法。
吃好了晚饭,女眷们领着孩子们回房洗漱休息去了。林远秋也与钟钰柔回了房,把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了他爹,还有大伯二伯以及堂哥他们去商量。
既然已经把人送到,那么镖师们的这趟走镖也算顺利完成了,等过了明日或者后日,他们自然要返程回京了。
而车夫们也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他们想在城里等上几日,看永宁城这边有没有要雇马车去京城或是沿途州城的客人,不然这样千里迢迢的空着马车回去,总觉得有些可惜。
林三柱依着儿子的话,把剩下的车费和镖师费都结清了。
除此之外,还另给每人都发了红封,算是答谢他们一路的辛苦。
镖师,趟子手,还有车夫们,自是连连道谢。
林远枫和林远松几个,则把剩下的腌兔和腌鸡又给镖师他们送了几只,算是给他们回程路上当菜吃。
林记盘出去时,林三柱把店里的货物都拿了回来,并未与铺子一起盘给金掌柜。这可是有好几十只的数量呢,此次北上赴任时全都带了出来,想来还得吃上一些时候,不过这东西一时也坏不了,慢慢蒸着吃就成。
钟钰柔的肚子已开始有了胎动,虽月份还小,好多次都感觉不出来,可总有那么一两回被林远秋捕捉到。那一刻的欢喜,可不是言语能形容得了的。
看到相公摸着她的肚子,满眼的温柔,钟钰柔忍不住开口问道,“相公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林远秋不假思索道,“女儿!”
等反应过来后,忙又说道,“只要是咱们的孩子,不管是女儿孩子儿子,相公都喜欢。”
而钟钰柔,还没从刚刚的愣怔中回过神来。
她听相公每日对着肚子宝儿宝儿的叫,还以为是喊的儿子呢,哪曾想宝儿居然是给闺女起的小名。
“明日你跟娘,还有祖母她们都留在驿站里,等相公那边安顿好了,再过来接你们。”林远秋说起了明日的安排。
钟钰柔点头,方才她已把相公的官袍拿出来用火斗熨烫平整,明早就能直接穿上。
想到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夫妻俩也为聊的很晚,差不多戌时就歇下了。
一般情况下,五品以上的官员在赴任地方之前,朝廷都会派了使者,提前达到该地方进行通告。而使者必然识得官员本人的,然后等该官员到达地方后,使者便上前辨识真假,看看有无顶替。
除此之外,就是鱼符了,林远秋随身佩戴的鱼袋里有一块鱼形的符佩,是银制的,不过只有一半。至于另一半,就在使者手里,到时林远秋只要取出鱼符,与另一块合二为一,就可验明真身了。
所以,那什么半路官员被劫匪抢了东西还被杀,而后土匪冒充该官员去走马赴任的事,在大景朝,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吃好了早饭,林远秋就准备去知州衙署了。一起前往的有林三柱,林大柱和林二柱,钟荣父子三人,还有林远枫和林远松,以及林远柏和林远槐。
原本几个镖师也想一起跟着的,不过被林远秋全留下来守在驿站了。
他可是记得杜知县的事呢,虽此处不是定胡县,可小心无大错。陌生之地,多注意一些,肯定是对的。
等马车乘坐到城门外,林远秋就下了车来。接下去他准备步行进城,也好沿街查看一番城内的景象。
许是位于边塞的缘故,林远秋发现,这边的城墙比自己在其他府县见到的,都要略高一些,看着巍峨高大,别有一番气势。
说来,不论是府城、州城,还是县城,都只有一个城,其他周边全是农村。
而府城、州城、县城,因着有城墙围着,所以能作军事防守的也只有城里了。
也所以,打起仗来,都是围绕着城池打的。而丢了城池,相当于把周边的村落也一起丢了。
看到城门外有一行人过来,且正中之人还五品官袍着身,几个城门守卫立马精神一振,这该是新上任的知州大人吧?
早在半个月前,城门守卫就得知了这一消息,所以这几日他们都留意这呢。
只是知州大人怎么走着进城的啊?
几人来不及多想,等看到林远秋腰间的银制官牌后,守卫们很快都跪到了地上,“小的给知州大人请安!”
声音洪亮,听着让人莫名的舒服。
林远秋觉得,作为守卫,就得有这样的蓬勃朝气。
“起来吧!”林远秋笑着点头,正想夸赞他们几句,可目光很快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吸引了去。
不止是他,林三柱和林大柱,还有林二柱,以及林远枫几个人也一样,也都被面前的景象给看呆了。
按常理来说,城门进去之后,应是繁华的街道,以及比屋连甍的住宅才对。
可这里却大不相同。
放眼望去,百米之内没有建筑,看着就像农家人的晒谷场一般,空空旷旷的。
再往后,才是街道和铺子,可也是建造的稀稀落落的,没有丁点街铺该有的繁盛。
这还是一州之城吗?
怎么看着好像连横溪镇都不如呢。
相比林家人的惊讶,钟荣父子三人就要司空见惯了许多。
在他们看来,临近边塞的州城不都是这样的嘛,先前他们待的泾州也正是如此。
只不过,相较于泾州城,永宁城还要冷清一些罢了。
第187章 人口
待林远秋一行人离开后,几个城门守卫才突然记起,前日通判大人特地派人过来叮嘱,说是等知州大人到来时,让他们快些去衙署禀告。
于是,很快就有守卫撒腿往城中衙署跑去。
而被城里的萧条景象打击到的林远秋,已然忘记还要去知州衙署的事,在走完这条叫腾驷来的街道后,又领人去了相邻的几条街。然后又乘着马车把城中百姓们居住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最后得出结论,城东和城西情况还好,人口相对还比较密集,而城北就要空旷了许多。至于城南,除了几口水塘和连成片的空地,剩下的就是用寥寥可数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几户人家了。
在过来之前,林远秋可是查过永宁州辖区面积的。这其中,永宁城内方五十里,这样的面积大小,在大景朝一众散州中,算是比较大的存在了。
也正因为永宁城的面积大,所以城里住户过少后,才会显得格外的地广人稀。
此时林远秋的心情,可以用哇凉哇凉来形容。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太知道人口对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了。
因为只有人口多了,才能带动生产和消费。
就像店铺里的布匹衣裳,还有吃食点心,若城里人口少,买的人也就少,没了利益,久而久之自然卖的人也少了。这也是林远秋差不多把整个永宁城逛下来,发现城中店铺不多的原因。
少了做买卖的人,当地官府就少了税赋的收入,自然没有银子投入到州城的各项建设中。
总之一句话,如果人口增加不上去,做什么都难。
林三柱看着儿子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一时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随行的其他人也一样,包括钟荣父子三个,也都不知道远秋在担心什么。
在大家看来,目前永宁城里除了房子少了些,旧了些,其他还没看到有哪儿不对劲的地方。
至于城中住户不多的事,林大柱他们都觉得挺好,不都说人多是非就多吗,现下这样清清爽爽的多好啊,管治起来也不累人。
“去衙署!”林远秋没解释太多,上了马车后,就让车夫往衙署去。
这会儿林远秋还没理出个头绪,他准备先把上任交接的事完成,再去思考这些。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慢慢来吧。
而州衙这边,已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严同知和贺通判,还有葛使者,三人肚子里的茶水已快装满,还有那伸长的脖子,往门外不知看了多少回。
三人当中,最心急的恐怕就是葛使者了,在永宁城待了快半个月,他早就想回京城去了。
自圣上下发了外放官员的上任书后,他们这些使者当日就出了京城,分别去了官员们的外任地。他运气不好,被指派到了塞北,单是在路上就风尘仆仆了一个来月。到了这边后,因担心城外不安全,所以葛使者并没住在城外驿站,而是自掏银钱住到了城里的客栈。
说是自掏银钱绝对就是自掏银钱,葛使者可以发誓。那知州衙署贴补啥的,不说葛使者没这个想法,就是有,他也会狠狠地掐灭。倒不是葛使者有多清高,而是他实在张不开这张嘴,不然就有往乞丐口袋抓了一把米的负罪感。
可不就是乞丐口袋嘛,葛使者自认走南闯北各处的衙署去了不少,可像这种“干净”的衙门,他还真没怎么见到过。
就拿这间柬房来说吧,原本像这种负责书札往来事宜的办公处所,最起码几张桌子几个书架,还有箱柜都必须有的吧,可这儿倒好,除了一张长桌,四把靠背椅,对了,还有那边墙角的一个书架,就啥都没了。且刚刚葛使者也瞧见了,方才他们几人进来后,原本在这里办事的几名书吏就都退到外头去了。
很明显,这是椅子不够坐,先把地方腾出来让给他们用了。
所以,这是有多穷的衙门,才能节俭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葛使者朝眼前的严大人和贺大人看去。已是知天命年纪的两人,如今已然华发丛生,再看他俩舒展的眉心,明显一副想平平安安混到致仕的模样。
在北边当官可不容易,特别像这种位置荒远、地方偏僻的州城,油水捞不到不说,还十分危险。
这不,隔壁的杜知县不是才丧命匪手吗,虽圣上已给追了封,也赏了谥号,可命都没了,要这些死后哀荣有何用。
所以葛使者很能理解严大人和贺大人的想法,若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如这般等着致仕。
城内空旷,马车行驶起来便少了耽搁,不下一刻钟,林远秋一行就到了知州府衙。
门口几个守卫,早在城门卫过来告知时,就知道了今日知州大人要过来上任的事。
是以,紧着神的他们,在看到一身官袍的林远秋下了马车后,便知道这就是新来的知州大人了,守卫们忙疾步上前,跪地齐声道,“小的给大人请安!”
林远秋抬手,“同知大人和通判大人可在衙署?”
“在的在的!”领头守卫忙答道,“两位大人正在内堂。”
林远秋点头,随后跨步进了衙署。
紧随在他身后的,则是钟锦安钟锦华两兄弟,然后是钟荣和林三柱,以及林大柱他们。
而听到守卫来报的严同知与贺通判,还有葛使者,三人很快从柬房迎了出来。
葛使者自然是见过林远秋的,是以这会儿再看到时,莫名就有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下官见过林大人!”
严同知也忙躬身行礼,“下官严志开见过知州大人。”
贺通判紧随其后,“下官贺水亭见过知州大人。”
林远秋伸手朝两人虚扶,“不必多礼,本官初来乍到,日后还望两位大人多多指点。”
“哪里哪里,知州大人您客气了。”
贺通判忙也说道,“大人您客气了。”
虽认识林修撰,可该走的程序是不可少的。
等几人到了大堂后,葛使者先是看了吏部的委任状,上头记载着林远秋的基本信息,如对身高、体态、五官等部位的描述。
核对无误后,葛使者很快就把自己携带的一半鱼符拿了出来。
见状,林远秋也从鱼袋里拿出另一半,待两块鱼符合在一起,正是一条完完整整的银鲤鱼。
葛使者把两块鱼符收了回来,算是已经完成了验明真身的程序。
严同知和贺通判拿出各自代持的兵符,既然知州大人已上任,他们自然要把兵符交到知州大人手上。
兵符和鱼符一样,也是两个半块,与军营一整只老虎的虎符不同,各地知州所持的兵符,合在一起是个虎头的模样,虎头上还刻了代表各自州府的符节文。
林远秋把兵符接过,而后从平安手里拿过装着官印的木匣,随后高举着,面朝京城方向跪下,高声道,“蒙圣上垂爱,微臣定当尽心尽力,为永宁州百姓谋福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既已完成了差事,葛使者准备今日就离开永宁回京去了,他笑着朝林远秋作揖道,“下官差事已成,今日便要启程回京,就此与林大人别过,愿林大人大展鸿图、遂心如意!”
林远秋拱手回礼,“有劳葛大人了。”
送葛使者离开后,林远秋没再耽搁,现下已快午时,他想趁着回驿站吃中饭之前,先去衙署后院看看,若不用大收拾,林远秋准备今天就搬过来住。
听林大人要去后衙,严、贺两人忙在前头引路,两个人边走边还做着介绍,“衙署前堂办理公务,两边侧院为六房所在,再往后便是大人的住处。”
所谓的六房,其实就是比照朝廷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设立的小六房。
林远秋看到,除了六房外,衙署内还设有粮房、盐房、库房、招房、柬房以及承发、户总、科税、河道等十房。
这是州府才有的配置,与刚刚的六房加在一起,共有十六房,也就是十六个部门。
看到知州大人过来,各房书吏忙出来行礼,林远秋大致算了一下书吏的人数,约摸三十人左右,再加上衙役,禁卒,库卒,还有马夫,灯夫这些。对了,还有城门守卫,如此算来,整个衙署的供职之人将近二百了。
这可是二百人啊,单是每个月的俸禄都是一大笔支出了吧。虽朝廷给发俸禄,可那也只是一小部分,衙署自聘人员的俸禄都不算在内的。
再想到郊外兵营还有两千多的兵卫,林远秋忍不住朝严同知和贺通判看去,他个子高,正好能清楚看到两人帽沿处露出的缕缕白发。
所以,他俩的这些白发,总不会因为衙门的事太过忧心,才长出来的吧?
衙署后院共有三进,每进都有北正屋三间和东西厢房四间。且在第二进的西边院墙处,还有一扇月洞门开着,穿过月洞门,就看到里面是个大花园,只不过,这个时间的塞北,还未有可观赏的花。
绕过花园往西,又是一进四合院,也有坐北朝南的正屋三间,东西各四间厢房。
这么多间屋舍,住下他们一家肯定没问题。林三柱看到,所有房间的窗户纸都是新换的,再看不论是炕上还是地下,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所有房间都已打扫过了。
如此,待会儿他们搬进来时,只需稍微整理一下便可。
在离开衙署时,林远秋向同知大人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那就是永宁城内共有多少百姓。
多少百姓?
严同知没想知州大人突然会问起这个,不过这问题他是最清楚不过,“禀大人,永宁城内共有百姓三千多。”
才三千多,难怪城内看着冷冷清清的。
想了想,林远秋又问,“咱们整个永宁州共有多少百姓?”
听到问整个永宁州的人数,严同知也是不假思索,答道,“四万多。”
等吃好了中饭,林家人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来。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因为像箱笼那些都还未打开过呢,他们只要把随身携带的包袱整理好就成了。
林三柱依旧一身绀色的衣衫穿着,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在给自己身上的银票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前,他是不会换衣衫的。
至于邋不邋遢的,怕啥,他一个已经做了姥爷,且马上就要当祖父的人,要这般风流倜傥做啥。
等把行李都装上了车,林家人坐上马车离开了驿站。
与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镖师和趟子手们,不过他们的方向却是京城。
从得知永宁州共有四万多的人口数后,整个下午,林远秋的脑海中都闪现着这个数字,包括在帮着收拾新住处的时候。
这种心不在神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各房把住处都拾掇好,以及晚饭端上了桌。
而就在林远秋捧起碗,准备吃饭时,突然灵光乍现,对啊,既然城里人口少,自己何不来个大搬迁呢。
林远秋想到的大搬迁,指的是把城外村民都迁到城里的意思。
而在想到搬迁的同时,他又很快联想到了防护上。对啊,只要把村人们都安置到城里来,那么那些仲冬时节常会过来抢农人粮食的山戎人,不就啥都抢不成了吗。
还有就是,城里人多了,那么生活物资的需求也会随之增加。久而久之,经济也就上来了,有了经济,官府就多了税收,自然而然的,州府中的各项建设也会跟进。
最最重要的是,住到城里的村民,再也不用担心粮食会被山戎人给抢走,性命也无忧了。
而他这个知州,届时只要派好兵力,把整座永宁城守护好了就行了。
另外,自己还兼任着定胡知县呢,若是条件适合的话,完全也可以按照这种方法行动起来。
到时不管是山戎人还是匪人,都对自己治下的百姓构成不了威胁了。
越想越觉得这一举多得的办法实在完美,林远秋心里是按耐不住的激动,也很有想立马付诸于行动的冲动。
于是,才一碗饭下肚的他,就放下碗筷快步去了书房,准备大搬迁的规划去了。
按理来说,这样的规划,最先要做的,肯定是去各村走访,等了解了实际情况再做具体部署。
可这会儿已是晚上,此时去村里走访根本不现实。
再说,林远秋现下想做的,并非定制大搬迁的具体实施方案,而是想把村民们的安置房先给设计出来。
虽永宁城面积不小,且四万多人对这样的州城来说也不会容纳不下,可若是房子设计的不合理,或是太不实用,都会影响到后续进程的展开。
所以,林远秋准备自己先理理头绪,过会儿他就把这事和家里人说一说,好让他们也参与进来,如此,自己也能多听听大家的意见。
都说一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想来经过家人们的共同探讨,一定能设计出最实用、最合理的户型。
同在一桌吃饭的老林头,还有林大柱以及林远枫他们,见到远秋下了饭桌又去忙事情去了,心里要说不忧心那肯定是假的。老林头他们也是看到了,自打他们进入永宁城后,远秋就一直思虑重重的。
唉,当地方官可真不容易啊。
而林三柱,因与儿子坐的近,自然要比爹和大哥、二哥,还有侄儿们看得更清楚一些,方才他可是明显看到了狗子嘴角的笑意。
以林三柱对儿子的了解,他基本能确定,儿子定是想出什么好的主意了。
至于是哪一方面的好主意,林三柱觉得,治穷的可能性很大。
今日,林三柱也算把前头衙门看了个遍,而给他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那一张张已有些开裂的桌子,以及一扇扇发凹不平整的木门了。
特别是正堂上方,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这都旧成什么样了,居然也没重新上一上漆。
你说,堂堂一州衙门都穷成这样了,旁的地方还能好到哪里去。
说实话,林三柱是有些好奇儿子到底想出什么好主意的。毕竟,这才一天时间都不到呢,若换作是他,肯定没这么快动出脑筋来。
也不知是不是预防匪盗的缘故,整个衙署后院并没有高大的树木,院子里种的都是及膝或者及腰的花草。
塞北的天,黑的晚,这会儿已差不多酉时末,外头还有着光亮。
平安跟在自家公子身后,手里捧着裁好的纸,以及笔墨砚台。
主仆二人径直去了吴氏和老林头住的地方,二进院的正房。
与在小高山村还有京城一样,正房的西间,依旧被林家人当作说话和商量事情的地方。
这个时间点,林大柱和林二柱,还有林三柱,以及林远枫和林远松几人都在。
看到远秋过来,以及平安手上捧着的笔墨纸砚,大家都心中好奇,不明白远秋这是准备做啥。
从平安手上接过笔墨和纸,林远秋吩咐,“去西院把岳父和两位舅爷请过来。”
平安应声,转身就往西面的四合院小跑了过去。
搬进衙署后院,林远秋就把宅子做了分配。
其中岳父和两位舅子,还有秦夫子,林远秋把人都安置在了西面的四合院里。
四合院里有坐北朝南的正房三间,还有东西四间厢房,钟荣和两个儿子住到了正房里。而秦夫子,则住在东厢。
至于西厢房的四间,林远秋直接把它们改成了学堂,往后家里孩子们念书,就在那边了。
这样也方便了秦夫子的教学。
除此之外,林远秋还把曹妈的孙子拨给了秦夫子,曹妈孙子今年十一岁,让他帮着秦夫子做些传话和跑腿的活计。
因着这事,曹妈特地去冯氏面前磕了头,自家孙子跟着夫子,少不得也能跟着识些字,这对他们当下人的来说,可是主子给的大恩典了。
四合院离这边也就百十米的距离,很快钟荣就和钟锦安、钟锦华过来了。
这会儿的父子三人,看着格外的精神焕发,眼里更是有着满满的跃跃欲试。
林远秋自然知道,岳父与两个舅子为何会这般兴奋。
因为今日下午,他与岳父说了明日要去城郊兵营的事。
早在从京城过来的路上,林远秋就与岳父大致说了日后兵营的安排。
自己虽掌着两千多的兵卫,可营中的许多事务,林远秋肯定需要岳父帮他熟悉。
地方兵营与军营不同,并不设校尉、都尉这些军官职务,有的只是伍长、佰长这些兵头。
作为知州,林远秋是有权利派人去管理营中事务的。既然已接手了兵权,他自然不希望只掌着表面。
所以林远秋决定,就让岳父和两个舅兄帮自己看顾着营中事务。
并不是林远秋有多看重自己的权利,而是在这边塞地带,兵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是在起冲突时,能保一方安宁的存在。
而钟荣,当初十几年的营中生涯,早已成了他生活中的习惯。
原本钟荣以为,这辈子自己再没了与兵卫们打交道的可能,没想到女婿又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心中的喜悦自不必说。
言归正传。
待岳父和舅兄们坐定,林远秋便没耽搁,直接说起大搬迁的方案来。
对于这种前所未闻的做法,不管是老林头林大柱他们,或是钟家父子三人,听过之后,一时都难回过神。
那什么,把永宁州下辖村子的村民全部移至城里,还有给他们建造统一的住宅安置,这这这不是闹着玩吗。
老林头忍不住开口,作为在地里刨食了大半辈子的他,实在太知道土地的重要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