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吕大人也应该没啥话好说才对。
其实,昨日听了儿子说的话后,周兴就一直在琢磨吕府想和自家结亲的事,总觉得对方肯定有什么主意打在里头。
傍晚时分,吕府厅堂。
刚吃好晚饭,吕淮和张氏各自捧了一盏茶解腻。
吕淮算了算自己寄出信的时间,想来那周家的回信已在来的路上了。
对于自己提出的亲事,吕淮自然有十分的把握,在他看来,那周石盛若想孙子仕途通顺,肯定会应下自家的亲事才对。
只是也不知那周子旭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过来请教学问了。
原本吕淮想去国子监瞧瞧的,后来一想,若结了亲,自己可就是岳父,哪有岳父去巴着女婿的道理。
放下茶盏,吕淮与张氏叮嘱道:“明日你让绣娘给二丫头裁几身衣裳,那周家说不得会亲自上京城一趟。”
张氏虽点着头,可心里还是难以理解,那周家人最高的功名也就是周子旭的举人而已,好好的老爷怎么就想着与人结亲了呢。
虽一个庶女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可经营的好了,对自己儿子也有助力不是。
心里这样想着,张氏嘴上便也忍不住问了出来,“老爷,这门亲事我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那周家……”
没等张氏把话说完,吕淮就出声打断,“你知道啥,这件事听我的准没错。”
吕淮心说,女人家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周家虽看着普通,可当年周进的四品通政油水可不小。
说来,吕淮也是前不久才从上峰那里把周家的事了解了个清楚透彻的。
再联想到周兴上门拜访时送来的一千两银票,可见周进确实给子孙后辈留了不少家业下来。
现如今,周家人的心思都在周子旭身上,吕淮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个女婿掌控好了,日后周家还不全由他说了算。
还有周家三姑娘,想到上峰的话,吕淮忍不住对张氏说道,“你可知道周子旭的三姑姑嫁到了谁家?”
“嫁到了哪家?”
张氏纳闷,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人家姑母头上了。
吕淮伸手往城西的方向指了指,“钟府。”
钟府?张氏在心里数着城西姓钟的人家,最后忍不住瞪大了眼,“是勇毅伯府?”
吕淮点头,心里想的是,虽周家三姑娘嫁的只是庶子,且还被分家了出去。
可那又怎样呢,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和伯府结交上的理由而已。
第116章 打算
因着担心周叔会随时回去,所以趁着下午半日的空闲时间,林远秋准备去一趟街上。
昨日他已把几幅送子观音图都画好了,加之先前已画好的杨柳观音和荷花观音,林远秋把六张图小心卷在一起,然后往书箱里一放,就快步出了国子监。
国子监的门房,是一位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老者,每次看到林远秋出门时,他心下都有疑惑。入国子监念学的基本都是举人,有这样一个身份顶着,哪位学子出门时不是发丝不乱、衣着光鲜的,像这种背着书箱出门的就更不可能有,所以每回看到林远秋往门前经过时,老门房都会对这位个子高挑的学子看上好一会儿,心中直觉新奇。
林远秋自是不知自己在门房大爷心里,已成了新奇的存在,这会儿的他正走在大街上,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前行。
临近端阳(端午),好些店铺门口都摆上了卖扇子和香囊的摊位,就是帕子都有好多,而那些扇子的款式,可谓多种多样,纸的、绢的、纱的,应有尽有。至于颜色,更是各种都有,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的非常好看。
林远秋本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番的,可想到自己还要去四宝斋,便又加快了脚步,他还是先把画给朱掌柜送去,等回来时再买这些东西吧。
和林远秋猜想的一样,朱掌柜在三天前就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了,且心里还着着急,这都过去二十多日了,怎么林小友还未过来呢。
朱掌柜会这般心急,不单是为了等着林远秋把成品画送过来的缘故,而是这二十多天下来,又有好些客人来他店铺订下了单子。
这些订单可都是收了定银的,时间拖的太久肯定不好。
说来也是无法,按理来说,他们铺子也不是没有画手雇着,可哪怕东家让画师们一寸寸的照着画,他们都画不出桃源山人的画感来。
怎么说呢,就是其他画师的菩萨画像虽画的精美,可看着却平平无奇,就是一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画作。
而桃源山人的呢,真没想到从一张平纸上,居然能看出凹凸感来,而那菩萨和周边的童子,简直画的栩栩如生,仿佛就跟活过来一般。
真不知道桃源山人用的是什么笔法。
既然学不了旁人的画法,他们也只能盼着桃源山人快些完成订单了。
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已差不多快过午时,想来今日林小友又不会过来了。
朱掌柜正准备叹气,可眼角却扫到门口似乎有个高高的个儿,他忙转头朝门外看去,哎呦,果真是林小友。
哈哈哈,可把人给盼来了。
朱掌柜快步迎了出去,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而那满眼满脸的笑,让林远秋很快想起先前在镇上还有府城的时候,那会儿胡掌柜和小胡掌柜,也是如此热情的迎向他。
这让林远秋心下有了数,想来自己的那些画作应该一张都不剩,全都卖光光了。
他也不墨迹,待会儿自己还得给妹妹们买扇子呢,所以跟着去了内堂后,林远秋就利落的打开书箱,把卷着的画全都拿了出来,而后往朱掌柜面前一递,“掌柜你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这是必要的手续,是以,朱掌柜也不客气,打开画作后,就摊到桌上一张张查看了起来。
等差不多一刻钟后,又把画作一张张重新卷好的朱掌柜,嘴里除了一个劲的夸赞,就没旁的话了。
查看完画作,接下来自然是结算银钱了。朱掌柜先把押金退还给了林远秋,然后就是结账。
六幅画,八两一幅的价格,一共四十八两银子。
朱掌柜先给拿了两张二十两的银票,之后是八只一两的小银锭。
等林远秋收好银票和银子,再把新的订单材料装到书箱里时,就有些后悔了起来。
至于后悔啥,当然是早知道有这么多订单,他刚才就应该先把要买的东西先采买好的,不然背着重了不少的书箱四处的逛,累人是肯定的。
林远秋是真没想到,这次的菩萨画订单有这么多,才二十来天呢,居然就有十几幅了。
不过,在百姓们普遍修行信佛的古代,菩萨画像销量大,也属正常。
与朱掌柜告辞后,林远秋背着书箱就往鼎盛街而去。
这条街上有好几家香粉铺子开着,那店铺里头也是有头花和扇子卖的,上次林远秋看到的双面绣扇子,就在那几家店里。
林远秋边走边数着要买的头花数量,春燕和春草是肯定要给她们买的,还有清儿和莹儿,这两个小丫头可爱美着呢,自然少不了她俩的。
至于扇子,林远秋准备给家里的女性都买上一把,京城的双面绣扇子,在花样上要比旁的地方多上许多,买回去也好让大家高兴高兴。
至于几个侄子,林远秋早已经想好了,他准备给每人买一个九连环,这种玩具不但益智,还能锻炼手指的灵活性,挺适宜给孩子们玩的。
心中打算好了要买些什么,采买起来自然速度就快。
只除了在挑选扇子时,要给每个人把花色区分开来从而费了一些时间,其他像头花和九连环啥的,点着数量让掌柜结算银钱就行。
把买来的东西都装进书箱里后,林远秋就往回走,不过在路过专卖杂项的庙前街时,林远秋特地给老林头买了一对掌珠,是岫玉材质的。
掌珠是手中把玩用的,年纪大的人用它来活络经络,可养生,挺好。
都说花钱容易挣钱难,虽对林远秋来说,挣钱并不算很难,可花钱快是毋庸置疑的,才一个来时辰,八两银子很快就剩下几十文了。
等回到国子监时,已近申时末。去饭堂吃过晚饭后,林远秋就回到了宿舍,而后开始忙碌起画画的事来。
十几幅画虽看着多,可对画惯了画的林远秋来说,并不是难事。
这不,到了第四日时,他就把订单部分的画作全都画好了。
看到晕开的颜料还有好多剩余,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林远秋又用它们画了几幅写意山水,而后在落款处提上诗句。
许是平日里练的多的缘故,林远秋发现自己的作诗水平,比起前世不知进步了多少,说是出口成章都不为过。
就比如此时,面对这幅宛若世外桃源的山水美景,林远秋只思忖了片刻,便提笔蘸墨,很快就写出一首七言绝句来:蔚风淡霞掠云梯,静岚翠谷袅烟炊。不肖蓠外花争色,泥瓦书房草禅衣。
而写在画作上的诗句,林远秋特地用的行楷,这样的字体他从未在人前写过,所以肯定不会有人会认识出这是他的字画。
写好了诗,接下来自然是在落款处印上名章和闲章了。
如今林远秋的闲章可不止一枚,来到京城后,他又去印章铺子里刻了好几枚,这样再往画作上钤印时,就有了多种选择。
最后林远秋把画作全收到书箱后,接着开始整理起砚台来,把其中一些用料好的全都挑了出来,准备到时给家中的侄子侄女每人分上一块。
至于剩下的这些,看来还得跟先前再府城一样,得去问问朱掌柜铺子那儿收不收。
其实林远秋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不如自己直接开家铺子,来售卖这些砚台。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打算,还是往后砚台会越来越多的缘故,就像这次,完成了订单后,一下子就多了十几只砚台出来。
再有最重要的一点,朱掌柜和胡掌柜不一样,朱掌柜没有其他开书肆的兄弟,真要是收了二手砚台,说不定连个转卖的销路都没有,砚台不好销,到时就得降价,而降价,就意味着他卖给朱掌柜的价格也得跟着往低了算,若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太不划算了。
所以,林远秋还是觉得开一家自己的铺子最好。
至于看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他可以花银子请人。
不过,林远秋觉得,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去牙行买几个属于自己的人最靠谱。
说实话,开铺子的想法林远秋早就有,只是一直觉得还未到时候。
还有就是,虽大景朝没有经商之人不许考科举的规章制度,可开铺子做买卖的读书人,林远秋还真没怎么听到过,所以真要是开了铺子的话,最好不要让别人知晓了。
也所以,若是买了铺子,林远秋准备直接挂到他娘的名下,到时就当作娘的嫁妆好了。
对周兴来说,既然儿子已经定下了要和林家结亲,那么他要做的,当然就是赶紧打道回府,快去筹办说亲的事了。
所以来京城没几日的周兴,已让管家雇好了明日去通州码头的马车,准备回家去了。
得知周叔要回去,林远秋便把自己买的东西用新买来的小木箱装好,然后送到客栈,好让周叔帮忙带给家人。
林远秋当然知道周叔急着回去,是准备去他家提说亲的事。
关于这件事,林远秋特地写了一封信放到了木箱里,而信上的内容,自然是表明了自己对周家提亲的态度,那就是满意。
不过自己的满意,可是有前提在的,这个前提就是得春燕自己也满意才行。
他作为哥哥,虽希望妹妹嫁的好,也知道周子旭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往后成亲过日子的人是春燕,所以夫君的人选,肯定要有她自己的主意。
周子旭并不知道林远秋偷偷往木箱里塞了信,此时的他正惊讶他爹突然改变的主意,“爹,您真的不准备去吕府了吗?”
周兴摇头,“不去了不去了。”
反正两家又不准备结亲了,自己还去吕府做啥。
至于婉拒亲事的事,等回到家后,他再给吕家写信好了。
周兴会改了主意,也是有着原因的。因为他突然想起,像吕淮这样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会不会一眼就看出,他说谎话时的表情。
这可不是周兴瞎担心,毕竟像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情,他活了几十年,还真没怎么做过。
所以为了不得罪人,也为了不给儿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周兴觉得,还是直接写信给吕家好了。
这样不用面对面的,怎么说都不碍事,挺好。
一旬很快过去,又到了去秦府的时候。
因着还有好几篇没点评的策文在秦大人那里,所以今日过去时,林远秋没有再带文章过去。
至于周子旭,当然是精心准备了策文的,看到林远秋还带了准备记录的册子和笔墨,周子旭也把自己的那套给带上了。
在去秦府之前,两人先去了趟点心铺子,虽秦家肯定不缺糕饼点心,可他们买却是他们的心意。
想起上次秦大人一连吃下好几块芡实糕,林远秋便让掌柜给他称上两斤。
第117章 计划
听到林远秋说秦大人爱吃芡实糕的话,今日本就心情激动的周子旭,也干脆利落的往那撒了芝麻和花生仁的芡实糕一指,让店伙计也给他切上两斤。
所以,等林远秋去掌柜那儿付了银钱,然后再转身时,就被周子旭手里提着的那两个点心包给惊呆了,“你也买了芡实糕?”
别问林远秋为何知道,这不,纸包外头的红纸条上,可明明白白写着“芡实糕”三个字呢。
听到林远秋的问话,周子旭理所当然的点着头,“对啊,林兄不是说秦大人很爱吃芡实糕吗。”
自己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看着自觉聪明万分的周子旭,林远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很想说,秦大人再爱吃,咱们也不是这么个送法吧,你说咱俩这一口气就往人家家里拎去四斤一模一样的糕饼,这不是脑子不好使,还会是啥。
还有,他看周子旭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竟有点犯傻呢。
此时的林远秋,若是往自己手上瞧一瞧的话,就应该知道,哪怕不加上周子旭的两斤,他买的也着实不算少了。芡实糕没多少水份,单买一斤就有好大一包,而林远秋却一下子就称了两斤,可见也是买多了的。
而这种刚出锅的糕点,一般都是现切的,客人买多少给切多少,所以这种已切成片的糕点,林远秋肯定不好意思让掌柜帮他们换成别的。
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周子旭却不觉得这有什么,“林兄你想啊,咱俩每次吃鱼,可从未有过嫌多的时候不是吗。”
在周子旭看来,只要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多一些怕啥。
就好比他爱吃的鱼块,哪怕端一大盘给他,他都可以保证吃得一块不剩。
听周子旭这么一分析,林远秋突然觉得挺有道理的,可不就是爱吃的东西不嫌多嘛,那日他可是看到秦大人一连吃了五、六块芡实糕呢。
所以他们买的这四斤,也应该不算很多是吧?
秦遇自然不知道,就因为那日自己贪嘴多吃了几块,旁人就把他误会成芡实糕的忠实爱好者了。
是以,在看到林远秋和周子旭各自提了两大包芡实糕后,秦遇一时还有些呆愣。
不过秦遇反应也快,马上就记起上回自己当着林远秋的面,吃了好多块芡实糕的事。
所以这两人定是觉得他喜欢吃,才一口气买了这么多送过来的吧?
哈哈,这还真是两个实诚的孩子。
秦遇招呼两人坐下,之后,他便打量起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周子旭来。
为官多年,看面相的本事秦遇还是有一些的,旁的不说,端看眼前这人清澈纯净的眼神,足见是个正直善良的。
也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当中,若有一个心性不良,也相处不了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秦遇便收回了心绪,开始准备起讲文章的事来。
见林远秋和周子旭,都是带了笔墨和册子过来的,秦遇就知晓他俩这是准备边听边记呢,便让两人把凳子搬到书桌边上,再让小厮把桌上摆着的笔格和书册都挪到了博古架上,很快,一张临时的课堂用桌就收拾出来了。
周子旭拿出这几日自己写的策文,恭敬道:“请夫子斧正。”
而秦遇,则在看到递过来的策文厚度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个臭小子真不愧是好友一对,这种担心过了今日怕没明日,从而拼命薅他的行径,简直如出一辙。
而守在书房门口的小厮,听到屋里的大笑声后,能明显感觉出此时老爷的好心情来。
过了没一会儿,小厮便听到屋里传出来的讲学声:
君子居其室,出其善言,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
一人说两人听,而听着的两人,手里做着记录的笔从未停歇过,这专心致志的模样,倒有了在课堂上认真听夫子教学的气氛。
等讲好了文章,已是申时时分。
见时候不早,秦遇便让两人快些回去,别到时错过了时间,从而违反了国子监的作息规矩。
在离开之前,秦遇又给两人布置了几篇策文的课业,并叮嘱他俩等下回过来时,记得一定要把写好的策文给带上。
这样的要求,林远秋和周子旭自然求之不得,两人躬身与秦大人道谢后,就起身告辞了。
虽离酉时还有半个多时辰,不过这边与国子监可有不少的距离,是以在出了秦府后,林远秋和周子旭也没耽搁,提脚快步往回走。
“林兄,我觉得秦大人的讲学听着更易懂一些。”
周子旭本想说比助教们授学时更简明扼要,可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好,遂改了口。
林远秋听后也是点头,“我亦有此感。”
对学生来说,夫子的教学方法很重要,相同的一篇文章若授学技巧不同,那么学生的获知程度也就不同。而秦大人每次讲文,都能抓住文章的重点部分,这样他们悉知起学识来,就要简单明了许多。
不过林远秋觉得,自己和周子旭之所以能把秦大人所教的学识,快速装进脑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一对二的教学方式,
一个老师面对两个学生,直接近距离的耳提面命,这样的教学成效,与一个老师需面对整班学生肯定是不一样的。
今日也是有些巧,在林远秋和周子旭回到国子监时,正好在大门口碰到陈玉堂和刘青安,与他俩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广业堂的学子。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最适宜作诗赏景的时节,这些时日,国子监里有好多学子都会相邀着去赏景吟诗,想来陈玉堂他们正是刚开完诗会回来。
都是广业堂的同窗,相互之间自然是认识的,打过招呼后,林远秋就听众人说起了月末的小考。
凡国子监的学子,每年都有五场考试要参加,分别是四次小考和年终的一次末考。
小考每三个月考上一回,考试的内容除了《景大诰》,还有策文和诗赋,以及杂文来着。
而每次考出的成绩,助教们都会按照得分的高低排出名次,然后把卷子贴到辟雍堂东面的告示栏里,以供众学子寓目。
所以,虽小考不如末考来得首要,可关乎到脸皮的事,大家怎可能不上心呢。
陈玉堂走了过来,待与林远秋和周子旭并排后,便开口问道,“林兄,周兄,再有半个月就到了小考的时候,不知你俩准备的如何了?”
周子旭答道,“这几日都有看书,不敢等闲视之。”
林远秋也一样,“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林远秋说的可是实话,小考的成绩可是关乎着年尾的末考总分呢。
他还记得来国子监前,韩教谕对他们的叮嘱,那就是每到年末,助教会给每个学子做出综合评分,若综合分数累积三次不合格者,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被国子监退学了。而一年四次的小考分数,有一小部分是要计入综合分数中的。
而除了不被退学,林远秋还有另外的期待在里面,那就是争取能考出小考前十名的成绩。
因为林远秋还想用印有“国子监”字样的宣纸,给两个妹妹抄整套四书五经当陪嫁呢。
虽知道从两百多名的广业堂学子中脱颖而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可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吃过晚饭,林远秋就开始写起今日布置的策文题来,中午刚经过秦大人的点拨,这会儿写文章,正是趁热打铁最有效率的时候。
若还有拿不准的地方,林远秋会在疑难之处做了记号,这样等自己下次再去秦府时,就可以让秦大人帮着梳理解惑了。
等把两篇策文写好已是亥时末,已经很晚了,想到明日自己说不定有好些事要忙,林远秋便没耽搁,洗漱过后就上了床。
一夜无梦。
今日休沐,林远秋心中已有了计划,他准备先去朱掌柜那儿一趟,除把画送去,另外就是问一问卖砚台的事。
书箱昨晚就已经收拾好了,不过在出门前,林远秋特地从论语书中数了五百两银票出来。
因着出门早,等到了四宝斋那儿时,朱掌柜和店伙计也才到书画铺子没一会儿。
看到林远秋过来,朱掌柜自是喜不自胜。他还以为这次也会和上次一样,得等上二十多天才会把画送过来呢。
而林远秋,在看到店铺柜台上摆着的一只只新砚台时,突然改变了把二手砚台卖给朱掌柜的想法。
不说那些订画的客人只买新砚台,就是把才用过一次的砚台折价几倍卖出去,林远秋还真有些不舍得。
所以待会儿若是有合适的铺子,自己也别犹豫了,干脆买下来开家卖砚台的店铺吧。
这次除了定单的十几幅菩萨画,林远秋还带来七幅写意山水。
和先前一样,朱掌柜把画作都一一查看过后,就拿出算盘结算起银钱来。
菩萨画像十四幅,加上七幅山水图,结算下来共一百四十两银子。
因还要去牙行,所以林远秋并未多逗留,收好银票后就告辞离开了。
上次问宅院的卖价时,林远秋也是打听过店铺的价钱的。
京城铺子的价格分好几种,若在正大街上的,就相对要贵一些,基本都在三百到四百两左右,且这样价格的还只是一个门面而已,要是后头带屋宅可住人的,那卖价就得四百两往上了。
不过正大街上的铺子基本用于开酒楼和客栈,要不就是茶楼啥的,做小买卖并不合适。何况正大街的铺子很少会有人拿出来转卖,所以林远秋基本不用去考虑。
剩下的就是小街上的铺子了,就像朱掌柜的书画铺子。京城的店铺大多都是这一种,卖价大约在二百多两左右,至于后头带院子可以住人的,还要再加上一百两银子。
而林远秋想买的就是可住人的那种。
京城的牙行有好多,不过最集中处还是在昌荣街那儿。
来京城已有几月,对各街道的位置,林远秋不说百分之百熟悉,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
是以小半个时辰后,他就来到了昌荣街上。
先前林远秋从通州过来坐在马车上时,就路过这条街,只不过那时离的远,所以并没瞧清街道两旁站着的人是做啥的。
今日林远秋才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他猜测的来牙侩这儿找活计的百姓,而是全等着被卖的人。
饶是在前世见多识广的林远秋,这会儿在走过一个个皮包骨的“待售人”面前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震撼,此时他心中想的是,还是人人平等的现代好,在这边,人命如草芥这句话可真不是说说的。
还有,以前就听人说过,人牙子为了便于管制,每天只给卖身之人吃一顿饭,现下看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样子,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唉,林远秋心下叹气,这会儿的他,除了无奈,别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当林远秋快走出街口的人市时,却看到有这么一家人,这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孩子。至于为何知道是一家人,很明显,那站在夫妻俩身前的两个男孩子的脸,和中年汉子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而这两个男孩子,大的约摸十一、二岁,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最让林远秋揪心的,还是那妇人怀里抱着的小姑娘,许是饿得狠了,小丫头的眼睛显得特别大,朝他看过来的目光里,林远秋看到了茫然。
林远秋只觉自己的心被巨锤猛砸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小姑娘至多三岁,会有这样的目光,可见她幼小的心灵受了多大的伤害。
许是见林远秋停顿的有些久,那卖人的牙婆忙走上来招呼,“客人想买使唤的仆人是吧,喏,客人您看这边,不管小厮丫鬟,还是婆子门房,咱这边可都有呢。”
牙婆边说边往另一边蹲在地上的其他人指去,比起徐老实一家,她觉得这些人卖出去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徐老实这边还有两个光吃饭做不了活的孩子呢。
唉,只怪当时自己贪便宜买下了他们,弄得如今砸手上都快两个月了。
牙婆心想,若实在不行,管他要死要活不愿意一家人分开,自己该单卖还得单卖。
哼,都是当奴才的人了,哪还来这么多要求。
林远秋的眼睛并未随着牙婆的手指走,而是指着眼前的一家人问道,“他们怎么卖?”
一听这话,徐老实夫妇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惊喜的是,如果自己一家被买了,那么几个孩子就不用再饿着肚子了。而担心的是,对方不把他整家买下来。
想到这里,徐老实忙把两个儿子往怀里一拉,而后把他们圈在了怀里,他妻子见了,忙也空出一只手,就这样,一家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