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小桂花婆婆  发于:2023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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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秋摸了摸鼻子,自己才十七呢,急啥。
还有,对小妹的亲事,林远秋有着和林三柱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你想啊,亲哥哥是举人,亲姐夫又是举人,且如今哥哥和姐夫都在京城国子监念学,往后的仕途不说绝对有望,最起码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总有吧。
所以,有着如此好前景的岳家,自家小妹怎么可能会说不上好亲事呢。
不得不说,林远秋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不,在林三柱给儿子寄出信后不到半个月,就有媒婆喜盈盈的上门来了。
这次来说的人家,和先前几个媒婆提的商户之子、地主家少爷,并不一样,此次的男方,是周善县县丞王时兴之子。当年王时兴考中举人后便没再继续举业,而是副贡当了周善县的县丞,这次他想给自己的小儿子王文昌说亲。王文昌去年考乡试未中,如今还在府学念书。而王时兴之所以想和林家结亲,看中的正是林远秋和周子旭已有的举人的功名,且如今两人还在国子监念学。
县丞主管着全县的文书档案,对林远秋和周子旭这几年的举业,王县丞自然一清二楚。
心里更是看好他俩往后的仕途,加之小儿子又与他们是府学同窗,听儿子说两人在府学里的风评不错,所以才生了与林家结亲的想法。
这样的话,往后小儿子在学业,以及今后的仕途上,肯定能得到来自大舅子和连襟的照应。
林三柱得知媒婆提的是县丞家的秀才儿子后,心里当然高兴,只是不知对方品行怎样。想到儿子先前交代的话,再思及儿子也曾在府学待过,所以肯定与王县丞家公子相识。
于是,林三柱忙让远枫又往京城写了一封信,准备把这桩说亲之事告知儿子一声,也好让儿子给拿个主意。
林远秋自是不知又有一封家书在来的路上。
此时的他,正提笔给家里写着回信。
先是说了自己的近况,其中把秦大人给自己指点文章的事也详细告知了家里,还有就是让爷奶多注意些身体。
想了想,最后林远秋又在信笺上写了自己买了庄子和店铺的事。
而钱银的来源,林远秋只说了是自己的作画所得。
至于画的哪些画,林远秋并没有细说。
他在国子监报了六艺中书画的事,家里都是知晓的。
加之这些年不论在族学、私塾,还是在府学里,都有书画课来着,所以这会儿把自己卖画的事告知家里,应该不算突兀。
不过,目前也只能告知家里这些了。
像菩萨画像的事,林远秋目前还不准备说。
其原因,除了精湛的画工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学会,还有一点就是,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必须与人分享的。
林远秋觉得,菩萨画像的收入就好比能给自己带来底气的私房钱,如果没了,肯定会没着没落,心里空荡荡的感觉。
等周子旭收到家中来信,告知已帮他定下林家三姑娘的亲事时,已是林远秋收到家书的二日之后了。
只不过,周子旭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林远秋并不知晓呢,于是放下书信的他,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林兄林兄,哦,不对,往后得喊大舅哥了!”
周子旭一拍脑袋,纠正道,“大舅哥,我和春燕的亲事定下来了!”
说着,心情激动的他,忍不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再看他满脸满眼的喜色,用春风得意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明显显摆的意味。
林远秋想着,若不是这人的定亲对象是自己的亲妹子,他肯定得上去呼他好几拳。
可这会儿嘛,自然是对方表现的越开心,越能代表看重自己的妹妹了。
至于在称呼上,自然不能就这样大舅哥大舅哥的叫。
还有,现下周子旭已是自己的妹夫,若再喊对方为周兄就不太适宜了。
想了想,最后林远秋对周子旭说道,“还跟和先前一样,喊我林兄吧,而我,往后就称你周弟好了。”
周子旭“嗯嗯嗯”地点着头,他自然没有异议,这可是大舅哥的第一次叮嘱,自己这个当妹夫的肯定是要听的。
两人很快去了饭堂,待会儿还要去秦大人家,所以他俩得快些去吃中饭,可不能耽搁了时间。
等林远秋吃了饭,再回宿舍拿了写好的两篇策文时,却在月洞门处,碰到了丁德进。
和先前碰到的一样,在看到他时,丁德进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
不过也有与以往不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林远秋能明显察觉到,丁德进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的目光。
且这样的目光已不是第一次了,林远秋记得,小考出成绩的那日,这人也是这般看他的。
懒得多想这莫名其妙的探究,林远秋大步向前,很快就把对方远远甩在了身后。
周子旭已在太学门等着了,走近之后,发现对方嘴角还有些上扬,可见定下亲事的喜悦一时还未平复。
“林兄,咱们今日还是买芡实糕吗?”
“那是自然。”
不过想起那甜腻的口感,两人还是不明白为何秦大人爱吃这一口。
都说“熟能生巧”,这个词用在糕饼铺伙计身上也挺合适。这不,在看到林远秋和周子旭过来后,店伙计忙上前招呼,“两位客人今日依旧芡实糕各称二斤?”
两人齐齐点头。
原本林远秋还想问问有没有猪油少一些的那种,可又觉得,或许秦大人爱的就是这味油香,遂歇了想法。
被两位学生“强”冠上爱吃芡实糕名头的秦遇,在看到又拎来的四包鼓囊囊的点心包时,简直哭笑不得。
原以为上回这两个小子已经被自己给“喂”怕了,未曾想这次又送了四大包芡实糕过来。
依着秦遇的性子,此时很想拿出戒尺一人给上几下,可看到两小子满眼的敬重,又觉得下不了这个手。
何况那根戒尺昨日被小孙女拿去拍蝴蝶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落在哪儿呢。
得,还是继续吃吧。
听了吩咐的小厮很快把装了盘的芡实糕端了上来,接着是一壶清香四溢的黄山云雾。
很快小书房里又响起秦遇的解文说章声。
国子监属礼部管辖,作为礼部侍郎,秦遇自然知晓,此次小考林远秋得了第二的事,而且他的答题卷秦遇也都看过了,包括周子旭的那份,秦遇也没落下。
说实话,在看了林远秋的答题卷后,秦遇心中是有着大震撼和惋惜的。
震撼的是,这孩子有着见经识经之能,上回自己才与他解读了中庸的凡事豫则立篇,没想到这次小考中他就学以致用的用到了杂文上。且整篇文章写的有理有据、主旨昭彰,比起自己教与他的解析,表达的更为透彻和灼见。
当时秦遇想的就是,这孩子若是有个好学识的夫子在一旁教导,就凭他见精识精、一点就通的悟性,所得成绩绝对不止如此,更别说乡试还落榜过一回。
唉,真是可惜了。
再想到先前听林远秋说的从茶楼中获知许多新学识的事,秦遇忍不住感慨,如今有这成绩,恐怕也是这小子自己一路摸索着过来的吧。
不得不说,秦遇真相了。
虽五岁就开始念学,可对林远秋来说,这些年自己花在学识上的钻研,绝对超过王夫子、周夫子,以及韩教谕他们对他的教学。
若林远秋知道秦大人心中的想法,肯定会代表天下所有农家学子感叹上一句:农家娃儿求学不易啊!
托盘里的芡实糕散发着甜糯的香气,等一篇文章讲完,趁着喝茶润喉之际,秦遇再次招呼林远秋和周子旭快些吃糕点,可见他势必让两个臭小子吃醒悟过来的心思一点没变。
至于秦遇自己,不知不觉又从盘中捏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嗯,软糯香甜,甚是好吃。
看到秦大人一连吃了两块,林远秋和周子旭对望了一眼,然后认命的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心说,早知道,中午饭少吃一些了。
而准备再往托盘里伸手的秦遇,在看到盘中摆放着的芡实糕缺了一角时,顿时有些惊讶,这一角最起码有五、六块糕饼吧?
所以,才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块芡实糕啦?
可这盘糕点就摆在自己面前,不是他吃的还会有谁。
秦遇恍然,原来并不是这两个小子傻,而是自己在他俩面前的确表现的“很爱吃”啊。
只是,他啥时候爱吃芡实糕啦?
此时的秦遇,还没反应过来,人在心情舒畅之时食欲会大增的道理。
等他再看到面前两小子,一块糕饼需得嚼上半天才吞下的难吃劲儿时,忍不住点了点桌子,道:“停停停,老夫有话要问你俩。”
一听秦大人要问话,林远秋和周子旭忙收回准备往盘子里拿糕点的手。
看到两小子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让秦遇忍俊不禁,“老夫问你俩,这芡实糕可合胃口?”
“不合。”周子旭头摇的干脆利落。
林远秋也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起先学生吃着还可,之后就有些甜腻了。”
秦遇放下茶盏,又问:“既是不喜,为何屡次购得?”
其实秦遇也知道这话多问了,俩小子定是看到他非常喜爱,才会接连买来的。
果然,就听周子旭说道,“因为夫子您喜食啊,林兄说了,一千个人一千种喜好,夫子您爱食芡实糕,肯定与我俩爱吃鱼是一样的,吃再多也不觉着腻。”
林远秋连连点头,表示了对自家妹夫话的认同。今日饭堂又烧了鱼块,中午这顿他可是吃了两碗米饭呢。
看到眼前两个,一副因为您爱吃所以他们才买的理所应当模样,秦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想到这两个小子,明知道极有可能又会被邀着一起吃糕点,居然还敢继续买了过来,方才两人嚼着糕点半天才往下咽的表情,他可是都看在眼里了。
秦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两个孩子的一番诚心,自己居然觉得他俩憨傻,还强拉着他们一起吃。
所以,他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太难侍候了些。
唉,这两个孩子为了到他这儿多长些学识,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样想着,很快,秦遇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另一副画面,冬日大寒的天,两个孩子在茶楼里冷的直打哆嗦,而后各自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后,又开始与人写起家书来。
想到这里,这辈子从未想过要收弟子的秦遇鬼使神差道:“远秋,子旭,你俩可愿拜老夫为师?”

突如而来的问话让林远秋和周子旭呆住,也可以说是一时没回过神来。
周子旭忍不住转头看向林远秋,眼中询问的意思明显,这是想问,林兄,咱们没听错吧?
而林远秋,可比妹夫反应快多了,看到秦大人满面是笑,且眼带慈爱后,立马条件反射似的从凳子上纵起,而后干脆利索地往地上一跪,激动道:“老师,远秋愿意,远秋非常愿意!”
周子旭的心跟着怦怦直跳,果然自己真没听错,秦大人是真的要收自己和林兄为弟子啊。
于是毫不犹豫的他,忙也疾步上前,也曲膝跪下道,“老师,子旭也愿意,乐意至极!”
接着十分有默契的郎舅二人,没等秦遇再问上几句什么,就连着额头着地,“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下,把拜师的三个响头礼给直接完成了。
秦遇:“……”
这两个臭小子是担心自己反悔吧?
想到这里,秦遇忍俊不禁,虽自己是临时起的意,可这会儿再看到眼带孺慕的林远秋和周子旭时,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这俩小子心性赤诚,自己原本就非常喜欢,在学识上早就存了想好好辅导他俩的心思,如今有了师徒名分,再教导起来,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而秦遇的“不用再束手束脚”,绝对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不,初为人师的他,正准备让两个新鲜出炉的弟子快快起身,然后再说说自己的心中所想及期望,想好好激励两人一番。
可等他看到桌上那四大盘满满当当的芡实糕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秦遇,立马一手拎过一只耳朵,然后提脚朝两人屁股就是一下,“有你俩这样买糕饼的吗,老夫纵然再是喜爱,再肚大如鼓,也吃不下四斤啊!”
俩臭小子,当老夫是猪啊。
激动兴奋的林远秋和周子旭,怎么都没想到,方才还满脸慈爱的老师,这会儿居然拎上他俩的耳朵了。
不过等听清老师说的话后,才明白是自己点心买太多了。
所以,老师收他们当弟子,是不是就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收拾他俩啊,毕竟成了老师的弟子后,就跟老师的孩子没啥区别了,自然是想揍就揍啦。
看着老师吹胡子瞪眼,实则不见一点生气的脸,林远秋正想说上一句:“学生知晓了,保证下不为例。”
结果身旁的周子旭好死不死的来了一句,“老师,四斤不多啊,不是有十天时间吗?”
这意思是说,四斤芡实糕也没让老师您一天就吃光,我和林兄每隔十天才过来一趟,所以并不多啊。
得,这是说他这个老师不会计划着吃了。
秦遇简直哭笑不得,可又觉得这个傻憨憨说得挺有道理的。
只是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他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于是,刚拜了师,新鲜的还有些烫手的两个弟子,就被他们老师赶到门外面壁去了。
林远秋恨不得离这个傻妹夫远一些,唉,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会儿却缺上心眼了。
而此时,被大舅子嫌弃成傻妹夫的周子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林远秋就看到,贴着墙壁才站了没一会儿的傻妹夫,伸脚往边上跨了一步,而后伸长脖子往小书房里探,接着就听他说道,“老师,学生有件事忘记跟您说了。”
秦遇瞪眼,“啥事?”
嘿嘿,周子旭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老师,今日学生收到家书,学生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周子旭觉得,既已是师生关系,那么自己的事就都该让老师知晓才对。
而关于家里的情况,上次过来秦府时,周子旭就已经说过了,包括先前去过吕府几趟的事,也都没落下。
至于为何要说吕府的事,还是林远秋提出来的。
毕竟朝堂之事,错综复杂,秦大人和吕大人相互之间有没有纠葛他俩也不知晓。所以有些话还是明说的好,别秦大人一番好心教学,到时却让他生出一肚子气来。
秦遇自然知道周子旭为何要告知定亲的事,这是想啥事都不瞒着他的意思,心说,自己的确没看错人,这两个娃果真是个至诚的。
作为老师,对学生的亲事自然关心,遂朝周子旭招招手,让他进书房来与自己仔细说一说。
等知道说亲对象正是林远秋的亲妹后,秦遇忍不住想笑,这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不过,这样也挺不错的。
先前没收下两人当学生时,秦遇倒没去多考虑旁的事情,毕竟他可不是爱管别家闲事的性子。
可如今林远秋和周子旭成了自己的学生后,那意义肯定就不一样了。
在秦遇看来,这辈子自己应该就只有这两个弟子了,可以说开门弟子、关门弟子都是他俩,自然希望自己的两个学生,能一直这样和和睦睦、相互照应下去了。
还有,想到如今朝中局势,秦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与弟子们叮嘱一番,那就是在国子监里好好念书,与学识无关之事别去瞎参和。
另外就是吕淮,此人心思深沉,且常游走于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拥趸之间,虽未站队,可见风使舵的做法明显。
在秦遇看来,像这种脚踏两只船,想两面都讨好的做法,还不如旁人的一边倒呢。
所以,这种人还是尽量远离为好。
周子旭点头,“学生知晓了。”
他自然不会再去吕家,这次父亲在来信上也说了,说给吕府寄去的信未再有回音过来,想来对方因为婉拒亲事的事,而心有芥蒂上了。
都说尊师贵道,恩同父母。
虽今日已给老师磕了头,可拜师受业不是件小事,该有的礼数自是一丁点都不能少的。
是以,等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后,林远秋就往家里写了信。信中把今日的拜师之事告知了家里,然后让父亲来京城一趟。
拜师礼需得两家人在场,届时还有老师的友人现场见证,这样才算正式拜了秦遇为师。
等把写好的信笺装进封套里收好,林远秋就打开书箱,把剩下的几只包袱全拿了出来。
此时心情激动依旧难以平复的他,觉得今晚失眠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既然睡不着觉,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把余下的几幅菩萨画像全都给完成了。这样等明日下午,自己就可以把画作给朱掌柜送过去了。
说实话,林远秋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般幸运的一天。
与秦大人相处之后,他是打心里尊敬和欣赏他的。
在林远秋看来,秦大人学识渊博不说,性子也是坦坦然然、不虚伪做作的。
是以,能被自己喜欢的秦大人收为入室弟子,林远秋怎可能不激动和兴奋。
所以会开心的睡不着觉,也实属正常。
这次共接订单一十七幅,另外还有两套五联幅的炕屏。
林远秋大致算了算明日可得的银两,突然觉得人只要有一技之长,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活出个自在来。
等林远秋把四幅画全都画好,已差不多到了子时,虽自己的住处与外头的街面隔着不少距离,可夜晚寂静,三更的梆子声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把笔尖沾染上的颜料都洗净,然后再用手指把笔锋都聚拢后,林远秋就把毛笔倒挂在笔架上。
自开始画画后,平日里写字用的毛笔,林远秋就未再买过了。因为这些才画过一回的毛笔,和新的基本没啥区别,没必要白白浪费了。
对了,还有这些砚台。
看到又多出的十几只砚台,加之抽屉里还有好多只存着,林远秋觉得自己得抓紧时间把店铺开起来才是。
所以明日抽空还得去昌荣街一趟。
其实林远秋更钟意家里能有人过来帮忙,可在上次来信中,说了大嫂、二嫂又怀上的事,而三嫂生了闺女才出月子没多久。
京城与家里实在相隔太远,所以堂哥他们一时肯定走不开身过来。
等把几支毛笔都收拾好,林远秋就赶紧洗漱上了床。
画了几个时辰的画,心里倒是平复了许多,这会儿睡意也有些上来了。
所以,抓紧时间赶快睡觉吧,至多再过三个时辰,自己就得早起晨读了。
与府学里的骑射课的冷清相比,国子监的就要热闹了许多。
虽在授艺时间上,给六堂众学子做了间隔,可每次的骑射课,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说来,也是马匹太少的缘故。
广业堂学骑射的学子有六十多人,可跑马场上一共才五匹马,这样整节课下来,每人能轮上一回就不错了。
原本没轮到骑马的人,要是能有箭和弓,先在一旁练练射靶也挺不错。
无奈弓箭与马匹都是配套的,没有一丁点的多余,这让一向在府学骑射自由的林远秋,实在有些不适应,最主要的还是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可上马还不到半盏茶功夫,又得轮到下一位了。
这么点时间,哪里能过足射箭的瘾啊。
所以林远秋准备改天去箭匠坊买一套弓箭,然后就在庄子上竖块木靶,这样自己再去庄子上时,就可以痛痛快快练射箭了。
按理来说,快六月的天气,上完骑射课后,应该满身是汗才对,可林远秋理了理衣襟上的些许褶皱,表示没事发生。
骑射课排在上午的最后一节,等结束后,半日时间就过去了。
想到待会儿自己还要把画给朱掌柜送去,林远秋便没耽搁,从跑马场回来后,就直接去了饭堂。

每次林远秋送画作过来时,朱掌柜都以为他会提一提增加银钱的事。
毕竟这些时日来下订单的客人越来越多,特别是五联幅的炕屏,这次又接下了三套,足见大家对它的喜爱。
所以朱掌柜以为,若换作是他,看到自己的画作有如此好的销量,肯定也会有提高一下卖价的想法。
可林小友却一次都未开过口,这实在有些出乎了朱掌柜的意料。
原本供货方未加价,对他们四宝斋来说是件好事,可做买卖的人,总要想的多一些。
看到林小友未跟自己说起要加银钱的事,朱掌柜反而有些不放心了起来,总担心对方是不是有旁的想法,比如另找一家开价更高的铺子,不再给他们四宝斋供货。
别说,朱掌柜是越想就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毕竟四宝斋与桃源山人的书画生意,也只是口头上的简单约定而已,并没签下实质性的契书,没有契书的约定,人家自然有随时找下家的权力,这也是朱掌柜十分无奈的地方。
再想到这几个月,单菩萨画像的销量就占了四宝斋的大半盈利。
这样的好买卖真要是被别家给挖走了,朱掌柜觉得自己一准得可惜死。
所以,为了能把这种挣银钱的买卖给留下,考虑再三的朱掌柜,等结算银钱时,就主动给林远秋提了每幅画加价二两银子的想法。
并与林远秋笑道,“小友尽管放心,我老朱并非是个只图自身利益之人,做生意嘛,总得两方得利才能做得长久,这道理我还是知晓的。”
林远秋不是个笨人,很快便明白了朱掌柜此举的真正用意。
这是担心自己会跑到别家去吧。
林远秋觉得朱掌柜还真是想多了,他与四宝斋一没起间隙,二没纠葛的,再费精力和时间去开发新的合作伙伴做啥。
至于给画作提价的事,林远秋心中并非没有打算,不过那是以后,就目前来说,他还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来到京城也就半年光景,与四宝斋打交道的次数更是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所以这事,原本林远秋是准备等上一段时间再说的。
现下既然朱掌柜已主动提了,林远秋自然不会傻到去拒绝,这年头有谁会嫌弃钱银多呢,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劳动所得。
见林小友对自己的主张认可,朱掌柜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觉得暂时不用再担心会跑了生意的事了。
结算好了银钱,再点了新订单的数量,林远秋把包袱都装进了书箱里。
想到自己还要去一趟昌荣街,林远秋本想把书箱先留在朱掌柜这儿的,可一想,这边与国子监并不在同一个方位,待会儿自己还得折回来,便歇了想法。
说来,这段时日林远秋也算是昌荣街的常客了。除了去李牙侩那儿几回,剩下自然都在街口人市这边,目的就为了寻一寻有没有适合给自己看店铺的人手。
等到了昌荣街时,林远秋就发现,今日人市这边多了好些新面孔,这让他觉得今天不会跑空的可能性很大。
果然,这次新来的人里面,就有两家识字的。说是两家也不正确,应该是这两家里面有识字的人。
凡是这种整家被卖的,原因一般只有两种,一是主家犯了事的,他们跟着主家的家产一起被充公,然后又辗转到了人市。
另一种则是,这家人犯了错而被主家给卖了的。
这两种情况,林远秋考虑的自然是前者。
是以,等详细询问后,他就挑了张贵一家。
这一家共有七口,分别是张贵爹娘,还有他和媳妇,以及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两个女孩子,一个十一岁,另一个十三岁,而男孩子要小一些,今年七岁,看到他们跟爷奶爹娘一样,也都是头发散乱,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可见有些日子没好好打理过了。
巧合的是,张贵原先就是跟着管家给主家打理铺面的,虽他平时做的是跑腿的活计,可对卖货记账这一方面也是懂得一些的。
林远秋特地向牙人打听了张贵主家犯事的原因,原来是贩卖私盐。
官盐把握着经济命脉,不论哪个朝代,贩卖私盐都是一项重罪,在大景朝也一样。而罪行的轻重,则是依照查获私盐的数量来定的,数量越多定罪越重,最高可判斩立决。
“这家家主被砍了头,其余的全都流放到边远的荒蛮之地去了,听说有好几十口呢。”
说着,牙人有些唏嘘,这老的老、小的小,一路过去也不知到最后能剩下几个。要他说啊,还不如这些被卖的奴仆呢,最起码能保命不是。
林远秋听后心里也有些感触,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去触犯律法的红线。
按理说,自己只需一个看铺子的就行,并不需要一口气买下这么些人。
可把整家人拆开来买的事,林远秋肯定做不出来。
何况在看到这两个女孩子后,他心里就有了其他的打算。
周家是有奴仆养着的,所以等日后春燕嫁过去时,娘家这边肯定也得给她配上一个。与其急急忙忙临时添人,还不如现在就给春燕准备起来。
在林远秋看来,这两个女孩子长相普通,看着也不像机灵过头的模样,所以让她俩给妹妹们作伴,林远秋倒是放心的。
不过性子到底如何,还得相处过后才能知晓。也正是如此,才更应该早些打算起来才对。
许是担心自己爹娘会被撇下,张贵跪下朝林远秋磕头,“公子,小的爹娘身子骨硬朗着呢,先前小人的爹是给主家喂马的,小人的娘一直在灶间帮着做活,求公子一并买下他们吧!”
林远秋示意这一家人起身,他原就没有把他们分开的打算,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安排张贵爹娘的地方,看着他俩确实如张贵所说的身子硬朗,到时就让他俩住到庄子上去,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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