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柱也想好了,等下回再送货时,自己还是坐牛车来镇上吧。
如今带字的绣品不但绣坊有的卖,连布庄上都有了好多,所以,就算被村里人知道他家在做绣品卖也没啥要紧的。
另外就是,林三柱觉得,如果自家再想不出新品来的话,那么等到了今年年底,那绣品的契约说不定就不能再续签上了。
就像最近几次,书肆里要的绣品量明显没以前那么多了,也是,如今带字的扇套荷包,还有笔袋啥的满大街都是,人家不一定非得到你家买啊。
所以,等忙好儿子上私塾的事后,林三柱准备把心思全放到出新品上,毕竟这可是每月近五两银子收入的买卖,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
说实话,林三柱对这门生意到底还能做多久,心里是完全没底的。
现下他只期盼能再坚持的久一些,如今他家狗子才考过县试呢。
最好老天保佑,能让生意支撑到狗子把秀才考下来。
等有了秀才功名,不但家里田地都不用再交赋税,每个月还有衙门的银子米粮可领,届时哪里还用担心考试的花费啊。
何况有这样的日子过着,就算狗子不想再去科举,他也心满意足了。
就像林有志如今的日子,全家人住进镇里不说,来往村里坐的都是马车,虽是雇的,可那也得口袋有银子不是。
林三柱心想,等狗子考上秀才后,自己过得肯定也是这般神仙日子吧?
再想到日后肯定也不用腰酸腿疼的去种田了,林三柱就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打紧,却把同坐在牛车上的几个人给惊着了。
特别是林全河和林全江,兄弟两人正纳闷堂弟为何坐上牛车后就一声不吭了呢。
结果人家就突然笑出声了。
等林三柱反应过来立马收住笑声时,林全河林全江,还有林冬和枉子大娘,四人已经不错眼的在盯着他瞧了。
而此时的林全河,正想趁着林堂弟的这一笑,准备好好问上一问呢。
他早就想知道二叔家到底在做啥买卖了,那大包小包的往镇上背,他可是看到过好几回了。
就像今日,堂弟又是一个大包袱背出了村,当时要不是自己在牛车上,且车上还有这么多人坐着,林全河肯定会跳下牛车去看看包袱里有些啥的。
他实在想不通,到底什么生意这么好做,好做到才过了个把时辰,就全都卖空了。
还有,二叔家那几间新房子,怕也是做这生意挣来的银子盖的吧。
想来这会儿堂弟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应该也是因为挣了银子,想想都开心吧?
所以,做的到底是啥生意呢?
只是,没等林全河出口相问,一旁的枉子大娘已先他一步开口了。
枉子大娘笑道,“三柱啊,是不是挣到大银子啦,笑的这么开心。”
“挣啥大银子啊,”林三柱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家中大侄子快娶媳妇了,心里实在高兴呗。”
林远枫要成亲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听这话,林全河忍不住开口,“三柱,远枫要成亲了吗?我们怎么都没得到一点消息啊?”
“是啊,我爹他们也都不知道呢。”林全江也跟着说道。
兄弟俩话里话外都透着埋怨,意思也很明显,咱们两家虽分了家,可哪有二房要办喜事,却一点不知会长房一声的道理,爷奶不在了,可亲大伯还活着呢!
枉子大娘有些后悔,好好的自己嘴巴那么空作啥。
说来方才她问这句话,原本是想打着和林三柱唠唠家常,好拉进拉进两家关系的主意的,毕竟人家儿子念书这么厉害,自己早点与人搞好关系,日后说不定还能沾点光啥的。
可这会儿倒好,她把人给拉到泥潭子里来了。
若是被村里人知道,大贵家马上要娶孙媳妇,却没和大哥家说上一声,届时村里肯定说啥话的都有。
而大家说的最多的,肯定是,“看吧看吧,孙子考中县试,眼里就没亲戚了。”
目无尊长可不是个好名声,这样的话被人说的多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日后林远秋的考秀才。
枉子大娘是越想越着急,生怕会被林三柱怪上。
林三柱可没这么多纠结,对着满脸不悦的两个堂哥更是没觉一点难受,他笑着说道,“成亲大概率在腊月,具体哪一日还未定下,不过等挑好了日子,想来远枫肯定会第一时间报给大爷爷知道的。”
这不是还有大半年吗?
所以刚刚你笑得这么开心,真的就只因为侄子大半年后要娶媳妇?
林全河突然语塞,不知接下来该说些啥。
而那句“堂弟到底做啥生意”的问话,此刻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得知亲家大伯已给小孙子找好了私塾,老林头和吴氏都非常高兴。
一起开心的,还有家里的其他人,可以说,自打林远秋考中了县试,家里人对他学业上的重视,比以往可提升了不少。
特别是吴氏,虽知道自家小孙子被夫子拒绝的可能性不大,可她还是催着三个儿媳快些把小长衫赶制出来。
这块青色的细棉料子,还是年前林远枫去给岳父家封年时,高家给的回礼。
前几日吴氏特地从衣箱里找了出来,让冯氏给林远秋做两身衣服穿,算作给小孙子考中县试后的奖励。
至于衣服的样式,当然是小长衫了。
再过不了多久,她家小孙子就会去镇上私塾读书。先前吴氏就听老三说过镇上念书娃儿的穿着,无一例外,穿的都是长衫来着。
所以,吴氏准备往后小孙子的衣裳,都得做成长衫样式的。
今日吃晚饭时,老林头特地强调了往后不许再喊狗子的事。
都要去镇上念书了,再狗子狗子叫,若是被私塾同窗学了去,那就有的烦了。
林远秋很是激动。
听到爷爷还说,“若是谁没做到,那么下次吃肉肯定没他的份。”
且说这话时,还特地朝林远槐和林远柏看了又看。
这让林远秋终于有了“狗子史”马上要成为历史的强烈错觉。
结果还没来得及畅想,就听他奶开口说道,“狗子,明日见到夫子时,咱们不要害怕哈!”
接着他娘又说道,“你奶说的对,到时狗子就把新夫子当成王夫子好了。”
然后是大伯娘,“对对对,还是这个法子好,狗子,听你娘的准没错!”
林远柏先是被一堆“狗子”惊的目瞪口呆,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奶和三婶婶,还有大伯娘,你们还在喊狗子狗子哩,哈哈哈哈,下次都没肉吃了。”
林远秋:“……”
他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等吃好晚饭回到了房里,冯氏忙问起自己最担心的事来,“相公,那私塾的夫子会用戒尺打手心吗?”
刚刚当着婆婆的面冯氏可没敢问,不然婆婆准说她太宠孩子。
林三柱摇头,他哪知道周秀才打不打人啊。
不过这世上哪有不打学生的夫子呢,不说远的,就拿王夫子来说吧,看着斯斯文文的,可打起戒尺来,照样不含糊。
想起儿子那次被打成馒头的手,林三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回来的太急了,刚才他就应该向高掌柜问问清楚,那周秀才凶不凶的。
林三柱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去镇上念书的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也突然想起,狗子若是去镇上念学,那么往后他的吃住就都得在私塾里解决了。
日后除了每月的旬假能回家一趟,其他时候,自己再想见到儿子,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样一想,林三柱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他家狗子还这么小,自己又不在身边,要是被同窗欺负了咋办?
还有,那私塾也不知每顿的饭菜足不足,到底能不能让人吃饱啊。
另外,宿舍那边的茅房应该不会离得很远吧?别到时大半夜上趟茅房,都得走出去老远。
也不怪林三柱会想这么多,实在打从林远秋生下来到现在,就没离开他这个爹的身边过,所以,他能放心才怪呢。
相比于林三柱的彻夜难眠,林远秋就要好上许多,毕竟真实的心理年龄摆在这里呢。
除非别人不讲理强行动手,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了去。
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林三柱就领着儿子往镇上去了。
装礼的背篓里,除了昨日买的两包糕饼,还有三十来只鸡蛋,都是家里母鸡下的。
今日的林远秋可是一副像模像样的书生打扮,头戴儒巾,身穿长衫,腰上系着黑色腰带,脚上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
看着儿子手上的小竹篮,林三柱准备待会儿就给儿子买只小书箱,这样砚台就不用另外再用手提着了。
第46章 出新品
说起来,林远秋来到大景朝马上就要三年了,可去过镇上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不过就算这样,比起家里的其他孩子,他还算是好的。
先不说两个从未逛过街的妹妹,就拿三哥和四哥来说吧,他俩上回到镇上,还是去年六月的时候呢,如今已是四月,马上就得一年了。
用林远柏的话说,那就是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啊。
是以,刚刚出门时,林远槐和林远柏也一个劲的想跟着,那巴巴的羡慕眼光,让林远秋都不忍心与他们对视。
其实,若不是今日有重要的事要办,林三柱还真想把两个侄子也带上,在他看来,男孩子就该多出去走走,这样见的世面多了,胆识也就大了。
就像狗子,如今说话做事可都是大大方方的。
就比如告诉族爷不去考府试的那回,说起话来不慌不忙,表现的多好啊。
林三柱自动把儿子的好表现,算到了自己时常带着儿子出门见世面的功劳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带狗子逛街时的场景,那是在林远秋三岁的时候,虽然那一次连糖葫芦都没买上一根,可也不妨碍林三柱背着儿子看了好多好多来来往往的行人。
对于三儿子的这番道理,吴氏直接白眼以对,哼,明明就是爱去街上闲逛,还非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可真不知羞啊。
最后,林远槐和林远柏是被自家爹给拎回去的。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林大柱和林二柱,并没有不由分说的朝儿子屁股上招呼,而是跟他们保证,等下回再去镇上时,一定会带上他们。
因为三弟的话,林大柱和林二柱都听进去了,何况他俩还记得那日小侄子在族爷面前的表现呢。
不但没有一点紧张,而且和族爷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的,让人不服都不行。
在林大柱和林二柱看来,狗子会有这样的表现,除了读书识字的原因,剩下的,应该就和三弟常带孩子出门有关了。
所以,往后他们也要多带儿子去街上走走才行。
子青馆在遂溪街上,与长亭书院相邻。离高掌柜的书肆也并不远,从这边过去,也就半盏茶的时间。
因为夫子已有交代,所以等林三柱他们到时,门房没有拖延,直接把人往会客的茶厅领。
很快,林远秋就看到了正拿着书本翻看的周夫子。
五十来岁的年纪,面庞清癯,两鬓斑白,双目炯炯,看着很有精神的样子,身上一件浅棕色的宽袖长袍穿着,看着个子挺高的。
林远秋上前见礼时,感觉自己顶多到人家腰的位置。
周秀才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八岁小童,白净的脸上还带着稚童的圆润,小巧的鼻子,再看眼睛,长得又黑又亮。
单看这双眼睛,周秀才就可以肯定,这孩子一定是个聪明的。
听说已经在族学读书三年,只是不知学的如何。
想到这里,周秀才便开口念道,“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寂,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林远秋诧异,这么快就开始考学问啦?
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吗?
林远秋也没多纠结夫子为何不按常理出牌,回过神来后,忙接着文章一句句背了起来,“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见夫子没有喊停,林远秋也就继续往下背,直到把整篇文章都背了下来。
没给歇上一会儿的时间,周秀才又念出了新的章句,林远秋忙接着继续。
对于背文章,林远秋是不惧的,毕竟先前为了备考县试,一连好几个月的死记硬背可不是说说的。
所以每次等周秀才一念完,林远秋都会很快接了上去。
这让周秀才很是心惊,不是说才学了三年吗,可这会儿自己都已经考到《周易》和《礼记》了,没想到这娃儿照旧一字不漏的背了下来。
想了想,周秀才又开口道:“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
林远秋答:“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这是《尚书》中的酒诰篇,这下周秀才可以肯定,这孩子非但学完了四书五经,且书上的文章都已经背的差不多了。
这在同龄孩子中,可谓难得非常了,周秀才心下点头,这样的学生他自然要收的。
而站在一旁,听了好久的高掌柜和林三柱,早被刚刚的考较场面给惊呆了。
与林三柱的激动加自豪不同,高掌柜心里的想法则是,这孩子真的只有八岁?
很显然,周秀才也有这方面的疑惑,可他观林远秋的个头,八岁不能再多了。
对了,周秀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问这孩子的姓名了。
听到让他自我介绍,林远秋也没耽搁,口齿清晰道:“禀夫子,学生姓林,名远秋,今年八岁,小高山村人……”
咦,林远秋?
听到报出的姓名,周秀才当下就是一愣,“姓林,名远秋,你可是今年县试中榜第三十九名的林远秋?”
林远秋点头,“禀夫子,正是学生。”
周秀才顿时嘴巴张的老大。
片刻后,又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小童一番,只见目光纯净,脸上不见丁点自傲之色。
一旁的高掌柜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夫子,我也是昨日才得知这孩子已考过了县试。”
周秀才摆手,表示无碍。
随即,他又想起了不日就要府试的事,便问道,“府试是否已去报名?”
林远秋摇头,“未曾,学生没有把握,想等学好了再去。”
没有把握?学好了再去?
这样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周秀才的意料,最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认知,知道力所不及就不去强求,这心性,实在太让自己喜欢了。
周秀才满眼是笑,“三日后,你就过来念学吧!”
“多谢夫子!”
林远秋忙作揖道谢,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话说,这古代入学面试可不是一般的让人紧张啊。
等出了私塾,已快至午时,高掌柜拦住准备领着儿子去面摊吃面的林三柱,不悦道,“远秋难得来趟镇上,我这个当大伯的不做一次东,脸往哪儿搁啊。”
说罢,也不等林三柱反驳,便催着店伙计快些去酒楼烧几个菜过来,待会儿他们就在书肆里用中饭。
店伙计速度飞快,不多会儿,就双手不离空的回来了,除了右手提着的食盒,左手还有一壶老酒拎着。
高掌柜直夸小伙计会办事,今日远秋被周夫子收学之事,的确值得庆贺。
林三柱浅浅喝了两小杯,就不敢再喝了,待会儿还有好些东西要置办呢,自家狗子三日后就要开始在镇上念书,一应所需都该备起来才是。
吃好了饭,父子俩就去了杂货铺,住宿在校舍,洗脸的木盆肯定得自带,林三柱给儿子买了一个小一些的,这样就不用担心捧不起水来了。
还有洗脚的木桶,林三柱一个一个提在手上试了试,最后在众多木桶中,挑了一只最小巧的。
“爹,这只木桶也太小了吧。”
林远秋上前比了比高度,发现才到自己膝盖的位置,这么小的木桶,不会是给小娃儿们玩过家家用的吧。
不行,他得换一只稍微大一些的,不然指定被同窗笑话。
“哪里小了,狗子放心吧,爹肯定不会买错的,这样大小给你用正正好,若是太高,到时提着都费劲。”
林三柱还记得县试时,儿子拎着齐腰高的考篮,费力走进考场的一幕呢。
付好了银钱,林三柱拿起木盆和水桶就往店门外走,结果转身一看,发现自家儿子依旧站在几只木桶的边上,一副你不给我换只大的,我就不出店门的架势。
林三柱几步走了过来,林远秋只以为自己反抗得胜了,心里正想着坚持果然就是胜利,古人诚不欺我也。
结果下一秒,屁股就被自家爹爹伸出的大巴掌狠拍了几下。
顺带还被骂道,“再磨磨蹭蹭,待会儿错过了牛车,看你怎么回家!”
林远秋:“……”
他爹肯定喝醉了。
哎呦,屁股被打的好痛啊。
这下林远秋也不敢磨叽了,捂着被打疼的屁股,三两步跨出了店门。
看到儿子这迫不及待的速度,林三柱忍不住想笑,怪不得老辈常说,小娃儿不听话,多打一打就行了。
出了杂货铺,父子俩又去买了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还有瘦肉条。
至于芹菜,这东西不耐放,林三柱准备等到了拜师的那日再买,不然蔫头巴脑的就没法看了。
林三柱把置办好的东西全放到高掌柜那里。
再抬头看看天色,已快申时了,遂牵着儿子的手,快步往南城门坐牛车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林远秋没准备再去族学,与王夫子说了自己马上就要去镇上念书后,他就一直待在房间没出过门了。
不去族学是林远秋临时起的意,因为他准备趁着这两日,想几样新的绣品出来。
昨日在书肆吃饭时,林远秋听到了爹爹和高掌柜的谈话,也知道最近绣品生意下滑了不少,听高掌柜的意思,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明年的供货契约就不会再签了。
而后,林远秋就看到了爹爹眼里的焦急,他知道,这焦急多半是为了他,因为他还要念学,还需要好多的束脩。
所以,林远秋觉得,自己有义务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好让爹爹为他少操一些心。
其实林远秋心里已有新品的雏形,这是昨晚他在整理书架时,看到那几本封面发黄的四书五经后,突然想到的。
当时林远秋就在想,若把书皮套上,那就不会发黄了,于是前世包书皮的书套,很快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和笔袋、扇套一样,林远秋准备用布料制作书套,然后再用丝线绣上书名,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大学,诗经等等等等。
且书名的边上,还可以绣上几株腊梅,亦或者三两支细竹。
另外,布书套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可以随时拆下来清洗,这样书本看着永远都是干净如新的。
林三柱有些纳闷,怎么从镇上回来后,就没见自家狗子出过门了。
他有些担心儿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正准备过去看看呢,结果还未行动,儿子就过来找他了。
“爹,您看这个。”林远秋把自己做成的样品拿给他爹瞧。
是一个好不容易用纸糊成的书套。
说是好不容易,还真一点都没夸张,宣纸软,吸水力强,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融出一个洞来,是以林远秋把米汤糊在上头时,是小心又小心的,米汤太稀怕化纸,太干又担心粘不起来,就这样摆弄了一个上午,才终于把成品做了出来。
原本林远秋也没准备弄得这么复杂的,可后来一想,觉得还是做个样品出来更直观一些,毕竟这是用来挣银子的东西,若是哪里做的不合理或者错了,届时浪费银子不说,还得搭上不少精力。
于是林远秋就找出宣纸,然后照着书本的大小,裁了几个书套出来,可惜家里只有单宣,粘合的时候就有些费劲。
“这是啥?”
看到儿子拿着一个方形的纸套,林三柱没明白这是做啥用的。
林远秋也没急着解释,他把书套打开,接着把三字经放在书套中间折痕的位置,然后在老爹不错眼的目光中,把三字经的前后封页都塞进了书套里。
很快,原本看着旧烟烟的《三字经》,在套上画着不知名小花的书套后,马上变了一个大样。
林远秋把书本打开合上,合上又打开,笑道,“爹,您看儿子聪不聪明,这书用书套套上后是不是好看多了?只是这纸书套太容易破,要不您让娘帮儿子做几只布料的呗!”
林三柱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从儿子用封皮把书套上,再听儿子说改换成布料的,就立马明白了这封皮的好处,也很快想到,这东西若是放在书肆里,肯定会有很多读书人喜欢。
且在布料的选用上,林三柱心里也很快有了打算,他准备到时多挑几款料子,比如厚实一些的,糊了浆糊的那种,这样的布料做成的封皮,套在书本外头后,就不易卷了边。
还有就是细棉布,可以挑那种清淡素雅带暗纹的,届时再用丝线把书名绣在上头,肯定养眼。
对了,做封皮之前,一定要把布料过一遍水,这样等再次下水时,就不会缩了尺寸。
不然,洗过之后的封皮套不到书上,那就麻烦了。林三柱觉得家里还得添置一把火斗,这样洗过的布料就可以用它熨烫平整了。
林三柱脑袋转的飞快,很快又联想到了书套之外的东西,比如毛笔,既然可以给书本穿上“外裳”,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给毛笔做上一件呢。
再有那喝水的竹筒,林三柱觉得也可以试着做个筒套看看。
脑子里的点子越来越多,兴奋的林三柱哪里还待的住啊,拿过林远秋手里的三字经后,笑道,“这书爹爹先借走一会儿,等给你娘看过之后,再给你拿回来哈!”
说罢,林三柱就兴冲冲的找冯氏去了。
既然爹爹已有了计划,那么接下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林远秋拿出新买的书箱,开始往里整理着东西,去镇上读书后,自己就不能每天回来了,所以该带的书本,这次都得带上才行。
还有就是课堂笔记,林远秋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新钉的本子,连同砚台笔墨,一起放进了书箱里。
至于换洗的衣衫,他娘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一共带了两身,除了里衣,其他两件长衫都是新做的。
不知为何,林远秋心里隐隐有些兴奋,这种感觉,简直跟前世准备去上大学时一模一样,也是大包小包,也是盼着未来的独立生活,另外还有期待中的室友。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第三日,天才蒙蒙亮,林远秋就从床上起来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白天想多了要去上学的事,加之那日的考较让林远秋印象深刻。
所以一连两个晚上,林远秋都有梦到自己坐在学堂里,然后与那日被考较时一样的情景,夫子念出上文,而他则马不停蹄的背出文章的后半部分。
可把他累的够呛。
老林头和吴氏也早早起来了,看到小孙子过来,老林头先开口叮嘱,“在学堂里要与同窗好好相处,别与人生口角,知道了吗?”
林远秋点头,“孙儿知道了。”
吴氏从衣袋里掏了一个小钱袋递了过来,“喏,这些银钱狗子带在身上,在学堂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晓得了吗?”
林远秋点头,不过并没伸手去接钱袋,“奶,爹爹已拿了银钱给孙儿了。”
“你爹是你爹,这是爷奶给的,不一样,喏,快拿着!”
吴氏不容小孙子拒绝,直接把钱袋塞到了他的手里。
林远秋只得收下。
冯氏眼皮有些浮肿,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儿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未离开过她的身边,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放心。
可是有啥办法呢,就像相公说的,儿子是挣前程去了,咱们可不能拖他的后腿,省得将来狗子也跟他爹娘一样,只能在地里刨食。
冯氏觉得相公的话很有道理,也听进去了,只是依旧没睡着,因为躺在她边上的林三柱,烙了一整晚的饼。
周氏和刘氏一早就去灶房忙活了,两人煮了米粥,炒了腌萝卜,还蒸了一大锅粗面馒头,至于煮鸡蛋,肯定是不能少的,如今家里有二十多只鸡下蛋,供一家人吃还是没问题的。
吃过早饭,林远秋没再耽搁,跟着爹爹快步往村口走去,而装枕头和被褥的大包裹,则由林远槐和林远柏两个人晃荡晃荡的提着走,他俩昨晚就与三叔说好了,说今日一定会帮狗子弟弟搬行李的。
等到了村口,林冬的牛车已经在老槐树下候着了。
林三柱先把儿子抱上车,再接过两个侄子手里的包裹放到了车上,而后自己也上了牛车。
这会儿牛车上的人并不多,想来还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去镇上。
见三叔与林冬叔在说着话,林远柏悄悄转到林远秋的身边,然后在衣袋里掏啊掏,很快掏出一个小草笼来,“狗子弟弟,四哥把这个大将军给你,等到了睡觉的房间后,你就把它养在床底下,告诉你,我这大将军叫起来可威武哩。”
说着,林远柏把草笼子往林远秋手上一塞,而后就飞快的跑开了。
林远秋简直哭笑不得,这东西自己怎么可能养得了啊。
再看手里的草笼子,里面的蝈蝈一身翠绿色的外衣,两只眼睛像镶着的两颗宝石,脑袋上那又长又细的须角,显得威风凛凛的,看着还真像英姿勃勃的大将军呢。
等到了书肆时,高掌柜已经收拾好六礼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