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心里实在紧张怎么办。
林远枫看了看提着两壶酒,不紧不慢的走在最前头的三叔,再想想在书肆,高掌柜与自己说话时,那和蔼的口气,突然觉得,其实相亲也没啥可怕的。
今日去镇上的人有不少,一行四人到了村口时,已有好几个人坐在牛车上等着了。
林三柱先扶自己老娘上了车,再把两壶酒放到车上,然后提脚爬了上去,接着周氏和林远枫,一人提着一篮子菜紧随其后。
吴氏抱着点心往里挪了挪,好让周氏坐到自己边上。而林远枫则和自家三叔坐在了一起。
看到这样的组合,再加上四人手里拎着的东西,车上的婶子大娘们,很快发挥起自己的想象力来。
大房的张氏也在其中,与吴氏周氏打过招呼后,就在心里琢磨开了,二婶他们到底去镇上做啥呢?
去走亲戚肯定不可能,这牛车可是直接去镇上的,二叔一家可没有镇上的亲戚。若说去镇上拜夫子念书那就更不可能了,不说就二叔那点家底根本供不起,就是林远枫这个岁数也不适合了啊,十五岁的年纪,现下还大字不识一个,镇上的私塾哪里会收啊。
想到这里,张氏立马想起自家在镇上念书的大儿子,虽文延比林远枫小上两岁,可再过两年,文延就要下场考试了。
这样想着,张氏不免有些得意,想着儿子要是考中童生的话,那她可就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了。
至于到时给儿子说亲的事,自然更不用愁了,有了童生的功名,怕是相个举人家的闺女都使得。
张氏正越想越美滋滋,就听坐在自己身边的林石媳妇笑着问道,“大柱家的,你们这又是点心又是酒的,是不是领着远枫去镇上拜师傅学手艺啊?”
吴氏正和族里几位大娘说自己是去镇上卖菜呢,听到林石媳妇的问话后,忙下意识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儿媳,大孙子的亲事还没说定呢,可别老老实实把底都抖给人家了。
周氏又不傻,不说今日出门前相公再三叮嘱,让她儿子亲事没说成之前,千万不要往外说,免得节外生枝。
就是她自己,也早已经想好了,在亲事没定下来前,打死都不会和别人说的。
于是,吴氏就听到自己的大儿媳与人说道,“是啊,带孩子去镇上学些手艺。”
林石媳妇实在好奇,“去学啥手艺啊?”
“学木匠呢。”
“哎哟,那感情好,”林石媳妇边说边朝林远枫笑道,“等远枫学成了,到时婶子央你打家具哈。”
林远枫:“……”
等到了镇上,林三柱先领人去了书肆,高掌柜早在店里候着了。
见人过来后,也没耽搁,吩咐店伙计守好店之后,就请吴氏几人去了家里。
原先吴氏还担心自己一个乡下婆子与人聊不到一块儿,哪知高掌柜的娘是个爽快性子,直说自己也是个乡下婆子,可别您了您的,听着怪不好意思的,咱俩还是随意聊吧。
又指着竹篮里的菜笑道,今日托了妹子的福,倒是能吃上这许多的新鲜菜了,真是想想都开心,接着便与吴氏说起先前在村上时,自己可也常种了好些菜蔬的事来。
话匣子一打开,两人可就有的聊了,这不,从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说到成亲生娃,再然后说到嫁闺女、娶儿媳,最后又聊到孙子孙女,这一见如故的模样,直把一旁的周氏佩服的不行。
高掌柜的侄女名叫高翠,长得白白净净的,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周氏一看就非常喜欢。
期间,林远枫由高掌柜领着去了正房一趟,当时高翠也在,两个年轻人在长辈们的见证下算是正式见了一面。
众人瞧着两人都红透了的耳朵,想来相互都满意的。
既然两家都合意,接下来便是提亲了,回到家后,周氏便准备起提亲事宜来。
在此之前,自然要先请说媒的人了,吴氏提着点心和小孙子一起去了王师母那里。
听到是来请她帮着说媒的,王师母先是一愣,再看到一旁笑容满面的小脸,就知道定是这小家伙出的主意。
虽自己从未做过保媒说合的事,可王师母还是当场应承了下来,前段时间村里的流言她也听到过,后来听林远秋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当时王师母就气得不行,直说那媒婆实在太缺德。
这话王夫子也是认同的,不就是缺德嘛,说媒人本该行着牵线搭桥的助人之事,结果此人却无中生有,恶语中伤他人,属实不该啊。
得知王师母应允了,周氏总算切切实实的安了心,接下来便一门心思扑到了各种准备中。
王师母虽从未做过说媒之事,可她身边不是还有个军师王夫子吗。
诗经中有云:“伐柯伐柯,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诗中的伐柯就是提亲之意,而“执柯”正是说媒的意思。
《士昏礼》中又提到:“昏礼,下达纳采,用雁为挚者,取其顺阴阳往来。”
另《梦梁录》中也有嫁娶条载,曰:“其伐柯人两家通报,择日过帖。”
所以,王夫子的依据大多来自书上,再结合当地的风俗人情,很快罗列出一份纳采的详单来。
知道林家人不识字,王夫子还特地喊来了林远秋,把单子上头的需备物什都一一指给了他听。
两壶喜酒,两包喜饼,一对喜烛,两匣茶叶,两斤红枣,鱼两条,还有猪肉两斤,最吸引林远秋眼球的,要属其中的活雁一对了。
这让林远秋想起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纳采场景,大红担子上,一对大雁系着红绸,红彤彤的,看着喜庆极了。
不过电视里说得可是男方亲自去捕的大雁,所以,他的大堂哥能抓到吗?
林远秋表示有些怀疑。
林三柱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笑道,“镇上西市常有猎户捉了大雁来卖呢。”
原来镇上有买大雁的地方啊,这下林远秋安心了。
除了纳采详单,王夫子还提笔写了提亲书一份,表达了结两姓之好之意。
这一做法倒是区别了寻常媒婆,显得更为隆重和周全了一些。
那提亲书林远秋也打开看过,只见上头写着:闻高家有女,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今有林家大郎,敦厚温良,沉熟稳重,人才一表,今略备薄礼,望求娶之,愿喜结秦晋之好,情深愈久弥香……
此书,字字表真心,句句显诚意。
可想而知,提亲当日高掌柜一家有多满意了,也当即应下了亲事。
定下亲事后,吴氏也没对外声张,一家人马上忙碌到了农忙中。
而王夫子夫妻俩本就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会与人说起这事了。
是以,等村里人知晓林远枫已定下亲事时,稻田里的谷子早就收下来晾干,就连田税都已经交上了。
农忙过后,村民们又空闲了下来,这不,妇人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时,又有人聊起了吴氏家的事。
说上个月瞧见吴氏与大儿媳提着好些东西去镇上,说是想替大孙子寻一门吃饭的手艺,可现下老多天过去了,那林远枫依旧日日待在村上,咋一点出门学手艺的迹象都没有啊。
八成是拜师没成,被人给拒了吧。
众人听后,连连点头,心说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没被木匠师傅相中。
话头打开,几个妇人就有话题聊了,有说林远枫也不知是啥糟心的命,咋事事都不顺呢,也有说先前闹出张媒婆说亲的那档子乱事,本就耽搁了说亲,这会儿若是再加上学手艺被拒这条,日后想娶媳妇岂不更难。
哎呦,这下吴氏又有的头痛了。
这样想着,便有平日里与吴氏要好的妇人秦氏找上了门来,想着宽慰吴氏几句,让她不要心急云云,老辈都说,好饭不怕晚,良缘不嫌迟,你家远枫肯定能说上好亲事的。
人家好心好意过来,吴氏自然也不想对她隐瞒,再说远枫的亲事已经定下,就算这会儿让村里人知晓了,也不打紧。
于是,吴氏便把大孙子已说了亲事,且孙媳妇家住镇上的事,告知了秦氏。
这话着实让人惊喜,可惊喜过后,秦氏又气得骂起吴氏来,“你可真傻啊,这样的大好事做啥藏着捂着,换了是我,就好好去打打她们的脸,你不知那些人的嘴有多损,那缺德冒烟的话张嘴就来,也不怕折了寿数去,我同你说哈,这样的大喜事我可要替你扬一扬的,也好出出先前的郁气。”
听秦氏这样说,吴氏也没开口阻拦,她确实也想打打那些长舌妇的脸呢。
于是,等再有人拿此事说笑时,秦氏当下就啐了过去,“少在这里扯鬼片了,人家远枫早就定下了媳妇,还是镇上的,那姑娘不但长得好,还贤惠呢!”
后头两句,是秦氏自己加上去的,她觉得这样才更能气死这些嚼舌根的。
远枫说上亲事啦?!
一听这话,妇人们都围了上来,包括那个刚刚被秦氏啐过的人。
不出半日,林远枫已说成亲事,且女方还家住镇上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小高山村的每个角落。
这让先前一直看笑话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不过更多的是不相信,就这点家底,还想娶镇上的姑娘,做梦去吧。
只是,管人家相不相信呢,反正老林头他们已经不会去在意,也没空搭理这些人了,因为,后院的柿子已经开始发黄,接下来他们家又有事情要忙了。
早在前几日,林三柱就依着儿子说的,把树上那几只向阳的黄柿子摘了下来,而后用陶罐装着,放到了热乎乎的灶台上。
原想着,肯定要多过上几日才能捂出效果。
可今日吃过中饭,林三柱忍不住想打开罐子看看时,结果就发现,几个原本硬邦邦的柿子,已经开始变红发软了。
这是捂熟了?
林三柱万分激动,忙抱着陶罐找爹娘去了。
林大柱刚从镇上回来,这会儿正在屋里与爹娘说着话呢。
自打大儿子的亲事定下后,隔三差五,林大柱就会去镇上一趟,好给亲家送些菜过去,南瓜,韭菜,青菜,萝卜,还有崧菜和毛豆,这些菜地里都种了好多,给亲家拿些过去,也省得他们老花银子买。
高家这边也时常有回礼让林大柱带回来,有时两包点心,有时几块布头,两家人你来我往,关系自是越走越亲了。
见三弟满脸是笑的抱着陶罐过来,林大柱有些惊喜,“三弟,柿子捂熟了?”
“还不知道呢,我见它已经有些红了,就想拿过来给爹娘瞧瞧。”
说着,林三柱把陶罐轻轻放到炕上,揭开上头的盖子后,就从里头拿出一颗柿子来。
“爹您看,柿子颜色红了好多,摸着也不似先前那般硬邦邦的了。”
老林头接过柿子仔细瞧了瞧,的确比前几日红了许多,他轻轻捏了捏,已经有些软了,想来再过上一两日,就跟熟的时候差不多了。
“快掰一个尝尝,看看里头甜了没有。”
吴氏在一旁催道,虽柿子外头看着没问题,可她还有些不放心,担心里头的果肉还是涩口的。
诶诶,林三柱把陶罐里的柿子全拿了出来,挑出其中一个最红最软的,掰开,红嫩嫩的果肉就露了出来,还带着温润的甜香。
这样的柿子哪里还需要尝啊,只一眼,就知道肯定熟了。
把掰开的柿子一人分上一块后,林三柱就把自己的那份塞进了嘴里。
嗯,柔嫩爽滑,甜味也出来了,若是再捂上一天,应该还能再甜一些。
到时保证跟熟的果子一点区别都没有。
老林头和吴氏,还有林大柱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去喊了二弟过来!”说着,心情激动的林大柱就飞快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林二柱就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林远枫和林远松。
方才堂兄弟两人正在院子里劈柴,中午日头大,劈开的柴火正好可以晒上一晒。
刚刚听到爹(大伯)说柿子捂熟了,所以林远枫和林远松放下斧子就过来了。
见两个孙子过来,吴氏从炕上拿了一个红柿子递给了林远枫,“喏,你俩也尝尝,可甜了。”
这颗柿子与先前那个比起来,摸着要稍微硬一些,不过掰开之后,吴氏就看到,里头的果肉也已经熟了。
果然,吃进嘴里甜丝丝的,林远枫舔了舔嘴角,一点都不觉涩口。
而尝了甜柿子的林远松,则转身出了房,他得先去把院门关上,别这时突然有人上门来,到时被他们瞧见自家在吃柿子,那可就麻烦了。
不多会儿,周氏刘氏,还有冯氏,妯娌三人手里拿着绣活,也都过来了,是林远枫去喊的她们。
自家里有了做绣活的营生后,现下家中大事,老林头和吴氏已习惯与儿子媳妇一起商量。
老林头觉得,商量的人多了,想法子和出主意的人肯定也多。
再则都是家中一员,自然都得担起责任来才行。
“爹,明日咱们就把黄了的柿子全摘下来吧,等捂熟了,我跟二弟就立马挑到镇上去卖,这可是独一份的买卖,指定能卖个好价钱出来。”
林大柱有些激动,有了这个捂柿子的好法子,自家卖柿子的时间,最起码能比别家提早了二十多天。
可别小看这提早的二十多天,若是卖好了,五、六两银子是肯定能挣出来的。
显然林三柱不是这样想的,他还记着一个个甜糯糯的柿饼呢。
再想到,自家拢共六、七棵柿子树,若全把果子捂熟了卖,那做柿饼的果子不是没有了。
再则,这捂柿子的法子如今只有自家知道,而大哥和二哥挑着柿子到镇上时,族里肯定有人瞧见。
届时人家问起你家的柿子为何早他们这么多就能卖了,自家到底说还是不说。
大家都是林氏族人,不说肯定得罪人,说了他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依林三柱的想法,倒不如把柿子全做成柿饼卖。
一则柿饼肯定比柿子更招人稀罕,到时卖多少文一斤,自然全由自家说了算。
再则,比起新鲜柿子,柿饼更容易存放。
最主要的是,还不易被人察觉,这东西就跟果干似的,可以十几二十斤的装在一个布袋,一点不用担心会被压坏啥的。
这样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到,哪怕你直接提着布袋坐牛车到镇上,同车之人也只会以为袋子里装着花生,或是豆子啥的。
林三柱把自己的想法与大家说了。
在听到三叔说家里只有六、七棵柿子树时,林远松立马想起,后山上不是还有好多野柿子树吗。
想到这里,他忙开口说道,“三叔,咱村后山可有不少的野柿子树呢,明日我和大哥就去山上看看柿子黄了没。”
先前之所以没人去山上摘,那是因为山路难走,熟透了的柿子实在不好往下拿,每次还没到山脚,背篓里的柿子就一大半破了皮,哪怕用草垫着,也好不了多少,所以村民们都懒得白费这个力气。
而现下,既然自家有了捂熟的法子,那么他们就可以直接摘了硬硬的柿子下来,这样,背着下山就不成问题了。
对于三儿子的话,老林头是很认同的,他已活到知天命的年纪,自然经历过不少事。
而经历的事多了,知道的肯定也多,也明白,老三的话绝对没有说错。
就像他说的,若老大老二挑着柿子出门,肯定瞒不过村里人的眼。
到时众人都上门来问法子,自家若是不告诉他们,肯定会把村里人都得罪光。
特别是族人,倘若自己不把法子说给他们听,届时族里肯定会有一番说辞,一定会说他家对同宗族人不团结,不友善。
可要是把法子说出去,老林头肯定头一个不愿意。
他家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挣钱的法子,谁愿意告诉别人啊。
也别说他自私,他不自私的话,谁帮他养活家中十几口人。
何况自己又不偷又不抢的,也从不做昧良心的事,他只是想守住自己挣银子的方子,何错之有。
再说,挣钱的法子之所以挣钱,还不是因为知道的人少,如果谁都知道了,都捂出早柿子来卖,那柿子的卖价就与先前没啥区别了。
所以老林头是肯定不会把捂柿子的法子告诉旁人的,且他可以肯定,自己家里,从大到小,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愿意这么做的。
这也是大半年过去,自家的绣品买卖,还没被人知道的原因。
全是因为捂得好的缘故。
就像老三,先前还常坐着牛车去镇上送货。可如今,基本都靠两只脚走着去的,至多送完货时搭个回程的牛车,之所以会这样做,还不是担心包袱里满满的绣品,会被有心人看了去。
还有老三媳妇,这么一个爱东家长西家短,喜欢四处串门与人闲聊的人,自打做起了绣活,就没见她老往外跑了。
最最让老林头意外的,还是家里几个小的,不用爹娘再三叮嘱,无须时刻耳提面命,就自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这不,几个小家伙出去玩时,从不与人提起家里的事,进出院门,也时时记得把门关上,生怕会被人瞧见自家娘亲做的绣活。
种种这些,究其原因,还不都是因为实在穷怕了,实在不想再继续过苦日子了,才会想方设法守住挣钱的法子。
话说,人穷的时候,不说旁人,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会看不起你,这种滋味,他林大贵早在十多年前就尝过了。
族里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分家不公的事,才疏远了大哥。
其实只有老林头自己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在老林头心里,家怎么分,全是爹娘拿的主意,不关大哥的事。
所以当时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对大哥从没生过埋怨。
真正让他寒心的,是在十几年前,老三大儿子生病的那会儿,那时,远杨发烧一直不见好,就想着抱到镇上去看看,无奈家里实在凑不出看郎中的银子,所以实在没有办法的老林头,就去找了自己大哥,想着到底是亲兄弟,应该能借到银子才对。
结果上门一问,他大哥非但一文没给,反而还说了好些伤人心的话。
说什么这么些年爹娘又不用你赡养,你怎可能没存下银子来,又说他家几个娃儿生病,全是自个去山上挖药草给吃好的,哪像你家孙子这般金贵,居然还想着去镇上找大夫。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责怪他不该假借着孙子生病的由头,去他那里薅银子。
最后,啥都没借到的老林头,是受了一肚子气回的家。
没过两天,老三家的远杨还是没熬过去。
借银子的事,老林头对谁都没说,特别是三儿子,倘若让他知晓了他大伯说的那番话,以老三的性子,一定会去闹个底朝天的。
也是从那之后,老林头就特别清醒明白,任何时候,求人都不如求己。
都说“靠己粮满仓,靠人空米缸。”
这些年他们一家人就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所以,他不想去沾别人的光,同样的,他家的挣钱好法子,谁也不会去告诉。
想明白后,老林头听从了三儿子的提议,那就是不卖新鲜柿子,树上的果子全做成柿饼卖。
林大柱和林二柱也觉得三弟的话有道理,就像三弟说的,到时柿子挑出去,哪有不被人看见的道理,为了避免麻烦,他们还是做柿饼稳当些。
既然拿好主意,那么接下来就是做柿饼前的安排了。
在此之前,自然得先试着做几个柿饼尝尝。
老林头记得小孙子说过,说那柿子先是剥了外皮,然后再晾晒,等过了一段时间就能成柿饼了。
听着还挺简单的。
一行人去了后院,而林远枫和林远松,则快步去柴房找细竹杆去了。
当年分家时,老林头分得的是爷奶住过的老房子,虽屋宅有些破旧,可后院倒是挺大的,足有半亩地光景,这几棵柿子树就是分家那会儿,老林头从后山挖来的野树苗种起来的,不单是他,村里的柿子树基本都是从山上挖下来的,农家人,全靠地里刨食,哪有闲银去买树苗。
原本在树底下找食的十几只母鸡,见到许多人过来后,赶忙往墙角的稻草堆跑了过去。
柿子树上已挂满了果子,今年结的柿子好似要比去年多一些,有些枝叶被果子压的沉甸甸的。
再看长在朝阳面的柿子,已经有好多个开始变黄了。
林远枫和林远松很快拿了竹杆过来,专挑朝阳位置已经黄了的柿子,堂兄弟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打一个接,很快就摘了二十几个柿子下来。
林三柱试着用手去撕柿子皮,觉得有些费劲,想了想,他就去灶间拿了削丝瓜皮的刨子,结果削起皮来又快又简单。
见状,老林头立马生出明日就再去买几只刨子的想法,家里可有这么多柿子呢,总不能指着一个人来削皮。
用对了法子,自然速度就快,没多会儿,二十多个柿子就全削好了皮。
林三柱把削了皮的柿子都放进笸箩里晾着,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第一日,晾晒过后的柿子不再黏手,第二日,柿子开始变软,第三日,再摸上去时,已软了好多,且颜色开始变深,第四日,大家把软柿子轻轻压扁,然后再继续晾晒。
第五日,柿饼的颜色更深了,拿起一个尝了尝,嗯,没有一点涩味,吃着甜甜的,想来明日应该会更甜一些。
第六日,几人又试了试味道,不错,果然比昨日甜了些。
第七日,柿饼变得晶莹剔透,拿起来对着日头,能透出橙红色的光来,咬上一口,香甜软糯。
众人不觉都松了口气,好吃又好看的柿饼终于做成了。
吴氏摸了摸笸箩里还剩的几个柿饼,心想着等再晒上一天,就可以收到陶罐里了。
第八日,不对,因为已经没有第八日的柿饼了。
等吴氏去后院鸡窝捡了鸡蛋回来,就发现笸箩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了。
哎呦,这两个小馋猫,居然把柿饼一锅全端走了。
吴氏气得四处找着扫把,准备好好收拾皮娃儿一顿。
听到老娘发飙,正和老爹说着话的林大柱和林二柱,忙从堂屋走了出来,等看到空空的笸箩时,两人忍不住扶额,看来今日自家的皮娃儿又得挨揍了。
而后,屁股各挨了一扫把的林远柏和林远槐,嚎的前所未有的伤心,满脸都是不服气的模样。
林大柱纳闷,你俩做错了事,就得挨揍,还有啥可不服气的?
林远槐一抹鼻涕,低着头不说话。
林远柏没忍住,满脸是泪道,“原先可有二十六个呢。”
啥二十六个?
老林头和吴氏,还有林大柱他们都没听明白。
“原先笸箩里可有二十六个柿饼呢,呜呜呜……”林远柏越想越委屈。
同样觉得委屈的林远槐,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人的算数可不是白学的,自从和大哥学了数数后,林远槐和林远柏时常会拿出来练练。
这不,那日刚开始晒柿饼时,他俩就去数了数,笸箩里一共晒着二十六个柿子,想起那甜糯糯的滋味,两人便惦记上了,心想着等柿饼做好了,肯定会有自己吃的。
第一天,林远槐和林远柏摸了摸柿子,已经不粘手了。
第二日,两人出去玩之前数了数,还是二十六个。
第三日,好像已经能闻到甜甜的香味了,两人继续数了数,嗯,依旧二十六个没错。
第四日,柿子压的扁扁的,红红的颜色,可真好看啊,林远柏和林远槐忍不住吸了吸口水,实在很想吃了怎么办?
第五日,才吃过早饭,铁蛋就在院墙外大喊着抓蝈蝈去喽,林远槐和林远柏立马冲了出去,把数柿饼的事抛到了脑后。
第六日,第七日,依旧和第五日一样,两人跟着铁蛋他们,捉蝈蝈,编草笼,装蝈蝈,赛蝈蝈,玩的不亦乐乎。
第八日,突然惊觉,他们已有好多天没去看过柿饼了,于是两个小家伙很快就来到了笸箩架子前。
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许多许多的柿饼呢,怎么只剩六个了啊?
于是,本着不能吃亏的原则,两人把剩下的柿饼全扫到了怀里,而后找个地方去分着吃了。
林远柏是越说越伤心,很快又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林远槐也紧随其后。
老林头和吴氏:“……”
林大柱跟林二柱:“……”
说得好像他们当大人的偷偷吃独食似的。
虽心里这样想,可为嘛脸有些红怎么回事?
第二日一大早,林远枫和林远松,就背着竹篓去了后山。
两人前几天就去过一回,看到许多野柿子已经黄了,这会儿过去采摘正正好。
从家里去山上,大概一个多时辰就能走个来回,一天下来,走个三、四趟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两人下山时,还特地割了野草盖在上头,免得被人瞧到背篓里的野柿子。
而林大柱兄弟三人,则架着长木梯,把后院柿子树上已经黄了的果子采摘了下来。
柿子树的枝杆特别松脆,摘柿子时,人可不能爬到树上去,所以每次摘柿子,都特别的费劲。
不过这回可不一样,因为现下树上的柿子还是硬邦邦的,且做柿饼的果子本就不用担心会伤了外皮,所以,没多会儿,兄弟三人就摘了不少的柿子下来。
老林头和吴氏找出晒席,这是家里晒稻谷用的,这会儿拿它们晒柿饼刚刚好。
先用笤帚扫去上头的灰,再用热水一遍遍擦了,都是吃进嘴的东西,可得弄得干净些,不然到时准跑了生意。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大柱兄弟几个,还有林远枫和林远松,都在忙着做柿饼的事。
家里几个小的也时不时会加入进去,这不,就连四岁的春燕和春草,也常帮着给柿饼翻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