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们回家睡觉。”
两人回到家,煤炉已经熄灭了。
林苒赶紧生火,发了个煤球。
看煤球燃起来,立马烧水。
“萧厉,你今天就别冲冷水了,我给你烧点热水洗洗。”
“不用,我习惯冷水。”
萧厉摸索拿起边上的搪瓷脸盆,缓缓走出门。
每一层都有公共浴室,就在他们隔壁两间,倒是方便。
这个点,浴室里也没其他人。
萧厉进去后,关上门。
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盆凉水。
利索的脱下衣服,浇了点凉水在身上。
适应这温度后,就脱下了裤子。
刚脱到大腿根,裤子粘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轻轻一拉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萧厉却没吭声,只是皱了皱眉。
熟练的浇了些冷水,把伤口浸湿,然后猛得往下一拉。
冻住的伤口被扯开,鲜血直流。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面不改色的洗着。
这几天注意点不再蹦开,大概三五天就能结痂。
以前被他爸揍出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他早就习惯了。
不想让小苒看见,是怕吓到她。
萧厉打开水龙头接水,一盆一盆的冷水往身上淋。
等洗干净后,他简单撕下一片衣角按在伤口上。
若无其事的穿好裤子,把带血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拿着脸盆回了屋。
为了让林苒打消怀疑,他还特意没穿上衣。
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没受伤。
“小苒?你,在干啥呢?”
萧厉察觉到屋里的林苒气喘吁吁,不由伸出手。
林苒一把拍开他的手,似乎有些生气。
“别碰我,洗完了就去床上躺着,我待会儿就来。”
萧厉眉头动了动,以手抵唇咳了一声。
“今天,恐怕有点不方便。”
林苒看着萧厉那样,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把人推进屋,推倒在床。
挽起衣袖,干净利落的把萧厉的裤子扒下来。
“真当我是傻子?看不见你走路不对劲儿?
到浴室门口,就闻到里头的血腥味了。
萧厉,你倒是能忍。”
萧厉的大腿根上,有一道巴掌长的伤口。
皮肉翻卷,鲜血直往外流,看着都疼。
他倒好,愣是一点没表现出来。
“我没事,真不算疼。”
萧厉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想要把裤子往上拉点。
比起现在这丢脸的情况,这点疼算什么?
林苒一把拍开萧厉得手,拿出刚买回来的伤药,一点点倒在伤口上。
“你是铁打的?不疼?
躲啥躲?不就扒个裤子,有啥不好意思?”
说着,她一边轻轻呼着气,一边给萧厉上药。
可是,却有些不对劲儿。
余光瞥见,有个啥东西,支棱起来了。
林苒狐疑一看,登时红了脸。
“你,你干啥把它掏出来?
我给你上药呢!能不能正经点。
咋,你们一块耍流氓是不是?”
萧厉丢尽了脸,侧头闭了闭眼。
“我忘了跟你说,我没带裤头。
洗完澡,把脏裤头直接洗了。
就穿了一条单裤,谁知道。
你一上来就扒裤子,我跟它都没准备。
不然,你揍它一顿?”
林苒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只觉得手酸。
赶紧上完药,把萧厉裤子往上一拉。
“别想其他的,睡觉。”
也不知是碰到萧厉的伤口,还是咋了。
他闷哼一声,微微蜷曲起身体。
忍着煎熬好不容易撑到天亮,外头大院里热闹起来。
他听着身边林苒均匀的呼吸声,悄悄爬起床。
拿着脸盆和毛巾,准备出门打水。
一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冷气。
他皱了皱眉,站定。
张梁手里拎着一袋牛下水,眉头跳了跳。
“你咋在这儿?你昨晚上在这儿睡觉?”
语气虽然不算好,但也没有以前的桀骜。
萧厉一手拉上门,走到外头轻笑一声。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儿?
一大早的,没啥事就别打搅我媳妇。
她昨儿个累得慌,今天肯定得晚起。”
话里话外透着的得意劲儿,叫张梁咬碎了牙。
不想跟萧厉多说,扭头就走。
他是疯了,才觉得跟这样的玩意儿有话说。
没走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见萧厉走路有些趔趄,分明就是腿软。
“哼,绣花枕头!”
张梁哼了一声,快步走到门口,把东西放下。
又刻意重重踏步,从萧厉身边绕了一圈才走。
林苒迷迷糊糊被外头的动静吵醒,出门才发现外头有一袋东西。
打开一看,原来是牛下水这些。
她探头四处看了看,见萧厉稳稳从外头走来。
“萧厉,梁子来过了?”
萧厉点点头,从棉衣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塞给林苒。
“早上来的,那会儿见你睡得沉,就没吵你。
外头冷,先进屋吃早饭。”
林苒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大口吃完肉包子。
换了个新煤球,又把暖水壶啥的,放在桌上。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才出门。
“萧厉,我去摆摊。
你在家休息,中午我给你送吃的。
记住,哪儿都别去。”
昨儿个萧厉那腿伤,确实吓着她了。
萧厉倒也听话,点了点头。
“成,我哪儿都不去!”
从大院出来,林苒去了一趟市场,买了些炒制火锅的调料。
等拿着东西到摆摊的巷子,张梁已经把摊子都支好,棚子也搭好了,正在包汤圆馄饨。
林苒赶紧上前放下东西,脱下棉衣挽起袖子,往炉灶里扔了几根柴。
“今儿个起晚了,梁子,辛苦了!”
张梁看着林苒热火朝天的炒着火锅料,皱了皱眉。
“你家那男人,不光眼睛不好,身体也不好。
回头给他好好补补,叫人看了怪可怜的!”
林苒把辣椒花椒放进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他身体好着呢!冬天都冲凉水澡。”
把火锅底料炒出来熬上,林苒又开始处理牛肚这些食材。
弄得差不多了,王婶子她们才匆忙跑过来。
“哎哟,东家,对不住,咱们今天来晚了。
这样,今天工钱就别给了。”
王婶子跟其他两个婶子一块蹲下,帮着洗毛肚。
梅杏慢腾腾的跟在后头,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林苒同志,咱话可说好了。
谁说不要工钱,就别给她。
我可没说不要工钱,不能少了我的钱。
你没见,天这么冷。
咱们从村里赶过来多不容易?是不?”
听着梅杏这话,好脾气的王婶子没忍住。
“你还好意思说?早上都叫你多少回了?你愣是不肯从被窝里钻出来。
路上不是腿疼就是肚子疼,懒人屎尿多。
来了也不干活,最不该要工钱的就是你!”
梅杏也不肯罢休,叉着腰就要跟王婶子吵上一架。
“嘿,我说你这婆娘是咋回事?”
“行了!”
林苒打断梅杏的话,皱眉看了她一眼。
“你去夹些炭头放进棚子里去,有啥事,等下午再说。”
见林苒动了气,梅杏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扭头去干活儿了。
快到中午了,他们这巷子里也没啥人来。
张梁探头朝巷子口看了眼,扔下菜刀擦了把手。
“我去看看,到底是啥情况。”
平时这个点,他们摊子前早就开始排队了,今天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张梁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圆,砰,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国营饭店今儿个不知道咋回事,卖起了汤圆和馄饨。
还买一碗送一碗,人都往那去了,挤都挤不进去。
这是我从别人手里买的,你尝尝味儿。
我觉着,闻着跟咱们做的差不多。”
他们的汤圆馄饨味儿好,在镇上可是人人都知道。
以前不是没有其他人想跟他们卖一样的汤圆馄饨,可都做不出这味儿。
国营饭店现在来这一出,不是摆明了要跟他们抢生意?
花更便宜的价钱,去国营饭店吃汤圆馄饨。
既有面儿,还不至于受冻。
所以这一大早,大伙儿都去国营饭店凑热闹了。
林苒舀了一颗汤圆,尝了一口。
“嗯,是一个味儿。”
调料没有错,一模一样。
张梁扭头看了看王婶子几人,皱起眉头。
还没说话,梅杏就先嚷嚷开了。
“看啥看?咋,你是怀疑咱们?
张梁,你别贼喊抓贼。
除了林苒跟你,咱们可不知道汤圆馄饨的配方。
谁知道是不是你猪油蒙了心,把那配方卖给了国营饭店。
再说,林苒往市里送了那么多生汤圆和馄饨。
难保不是市里那人,把东西卖给了国营饭店。
让国营饭店的厨子,学到了这汤圆的做法……”
话没说完,就见丁山尴尬的站在巷子口,看着林苒赶紧解释。
“林苒妹子,我没有。
那些东西,我都卖光了。”
林苒点点头,皱眉打断还想说话的梅杏。
“行了,今儿个怕是做不成生意了。
都回去吧!丁山大哥,你来坐。”
梅杏气不过,扭头走了。
王婶子她们还帮着把摊子收好,这才回家。
林苒留了一张桌子,招呼丁山和张梁一块坐。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准备火锅。”
“别,你有话跟他说,我可没有。”
张梁把火锅端上桌,扭头就去干其他的活儿了,从始至终都没看过丁山一眼。
林苒叹了口气,坐在丁山对面。
“丁山大哥,你知道这混小子的性子,别管他,过段时间就好了。
来,先吃!
刚才那女同志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绝对信得过你。
你那小吃生意做得好不?等过完年,我再给你做几道新品……”
他都不咋好意思,用林苒的汤圆馄饨挣钱,再还给林苒,丢人啊!
林苒瞥了眼正在剁肉的张梁,随手把钱接过来塞进兜里。
“真不打算再想想?你看,我这儿也缺帮手。”
就卖个汤圆,都能牵扯出这么多是非。
万一真一块干,以赵春花那性子,肯定消停不了。
丁山谢绝了林苒的好意,站起身看了张梁一眼。
“好好干,以后别指望我。
靠自己,娶个媳妇生个娃……”
张梁的手顿了顿,没有吱声。
丁山似乎有意避嫌,连火锅都没吃就走了。
林苒送走了丁山,也准备回家。
路过国营饭店,见里头人都挤满了。
这还不算,外头还有不少排队的。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林苒,不好意思的打了个招呼。
“林同志,你那摊子这几天没开,咱们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就没往那去。”
看着面红耳赤的几人,林苒笑着打趣。
“我那是做吃食的,又不是强盗窝。
还不让你们去别处吃吗?钱是自己的,哪儿味儿好就去哪儿吃。
大家伙儿说,对不?”
见林苒这么大度,众人倒是越发不好意思了。
“哪儿都没你那味道好啊?等天不冷了,咱们再去……”
正说着,林美凤从里头扭着腰出来了。
瞥见林苒这模样,嗤笑一声。
“咋,你那破摊子没生意,来我这抢生意了?
啧,早跟你说识趣点,给我几个菜单,让你在国营饭店干活。
你倒好,死活不给,非要得罪我跟史富贵。
现在呢?自己生意做不下去,我这儿也不可怜你。
还带着个瞎眼男人,往后可咋活?”
看着林美凤这得意样,林苒不由好笑。
“你这生意才好了一天,就笃定我没活路了?”
林美凤见林苒还嘴硬,不由咬牙。
“哼,我不怕跟你说。
我家史富贵已经把国营饭店承包下来了,以后挣的钱,都是我的。
以后你那卖啥,我就卖啥,就要比你便宜,我倒要看看。
你拿啥跟我斗?”
林苒没跟林美凤多说,往后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过年了,街上本就人多。
加上国营饭店的人都排到大街上了,路过的人挤在一块水泄不通。
后头的人烦了,都开始推搡起来。
“前头干啥呢?堵那不动?
其他人还要不要过了?闪开!”
林美凤本想再嘲讽林苒几句,忽然被后头的人推了个趔趄。
重心不稳摔在地上,人群你一脚我一脚踩在她身上。
“死人了,要死人了……”
林美凤一声尖叫,后头的牛蛋听到动静。
赶出来帮忙,见到林美凤被踩得吐血。
吓得拿起边上的泔水勺,胡乱挥舞起来。
“闪开,都闪开。
踩死人了……”
泔水勺里都是泔水,就这样泼了人一身。
人群确实退开了,可这也败坏了想吃饭的胃口。
“干啥呢?你们这是吃饭的地儿还是喂猪的地儿?
好好的浇人一身泔水,你们不嫌恶心我们还嫌恶心!”
“走走,以后这地儿都别来了……”
本来排老长的队,一下子就散开了。
林美凤被牛蛋扶着起身,抹了把脸,发现指尖上有点血,那叫一个生气。
“不来就不来,稀罕你们那三瓜两枣一样。
哼,以后有你们求着要吃的时候。”
这话叫本来还想上前吃饭的人,也纷纷扭头走了。
牛蛋给林美凤擦了擦血,又顺手捏了把她的脸。
林美凤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看了看,推开牛蛋。
“你疯了?要是史富贵看见,咱两都没好果子吃。”
牛蛋揉了揉被林美凤推过的地儿,讥讽一笑。
“妈的,他在后头忙着揉汤圆,哪儿会管前头的事?
啧,你这女人翻脸不认人。
给我五块钱,我去买几包好烟。”
“五块?”
林美凤睁大了眼,看了看四周,赶紧压低声音。
“你当初就给了我五毛,转头就要五块?
牛蛋,你这人也太黑良心了。”
牛蛋凑上前,闻了闻林美凤身上的味儿。
“没钱?跟我找个地儿快活一下也行。
再不然,我去跟史富贵说说?
咱两当初,在饭店里干的好事?”
林美凤知道这种不要脸的男人,啥事都干得出来。
她好不容易才做了国营饭店的老板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能被牛蛋坏事。
“等着……”
林美凤进了饭店,从收钱的盒子里摸出五块钱。
快步出门,塞进牛蛋手里。
“拿着,赶紧滚!”
牛蛋收了钱,倒是老实的走了。
林美凤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咬牙跺了跺脚。
都是林苒坏事,不然这五块钱一下就挣回来了。
等着,她一定让史富贵把国营饭店生意做起来。
让林苒跟萧厉在镇上,活不下去……
——————————
林苒刚回大院,就见梁三妹叉着腰站在门口大骂。
“你个赔钱货,让你好好照顾你弟,你倒好。
把给他留的麦乳精都喝了,还抢他的奶糖吃?
这讨人厌的模样,跟你那克夫妈一模一样。
叫人看了就心烦,跪在外头不让你进来你别近来。”
那小丫头低着头,跪在墙角一动不动。
梁三妹还嫌不解气,冲进屋端起一盆洗菜水,泼到了她身上。
隆冬的天,呵气成冰,今天虽然没下雪,也冷的吓人。
小丫头本来就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这会儿泼水弄湿了贴在身上,冻得直发抖。
梁三妹扔了盆,警告的看了家属院里的人一眼。
“谁要是敢叫这丧门星起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是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大院里的人虽然同情小丫头,可也不敢多事。
只能摇摇头进了屋,眼不见为净。
梁三妹扭头要进屋,瞥见林苒在那皱眉,不由顿了顿。
“看啥?我管我自家孙女不成?
有本事,你叫派出所同志来抓我啊!
哼……”
谁家打孩子都不是稀奇事,除非弄死了,不然还真没人管。
林苒皱了皱眉,快步回了家。
萧厉没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把煤炉里燃着的两颗煤球夹出来,走到门外,当着梁三妹的面狠狠扔过去。
“谁乐意管你家那点破事?我要做饭了,别又过来张嘴讨吃的。”
“我呸,我家吃红好肉,稀罕你那点破玩意儿?”
梁三妹翻了个白眼,扭头进了屋,重重关上门。
煤球在墙角碎了一地,刚好在小丫头身边铺开。
小丫头没忍住,颤抖着伸出手,烤着那灼热的火气。
她说了好多次,可是奶奶叔叔婶婶都不信她。
晚上的北风刮得人透心凉,边上的煤渣也渐渐没了温度。
章招招缩成一团,努力往墙角钻。
指望着那两堵墙能够挡挡风,叫她暖和一点。
正哆嗦着,就见几点火光从暗处往这飞过来。
吓了章招招一跳,险些叫出声。
接着,一个温热的手捂住她的嘴。
原来是先前丢煤渣的那个阿姨,她笑了笑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阿姨虽然开始骂得凶,可是丢的煤渣一点没弄到她身上。
还烤干了她的棉衣,而且阿姨好漂亮,笑眯眯的,应该是好人。
章招招点点头,林苒松开手。
手里的煤炉放在边上,把手里的一碗饭塞给章招招,比划了一个吃的动作。
自己站在风头上,替章招招挡风。
一大碗白米饭,上头盖着几块扣肉,还窝了一个煎鸡蛋。
光是闻着,就叫章招招吞口水。
她今天饿极了,实在没忍住。
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白米饭上沾了扣肉的汤汁,好吃得不得了。
一眨眼功夫,她就把一碗白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留着几块扣肉和荷包蛋,却一口没动。
林苒看得出她很想吃,蹲下来压低声音问道。
“咋?不喜欢吃肉和鸡蛋?”
章招招把碗边上沾的饭粒捡得干干净净,羞怯的摇摇头。
“不是,肉跟鸡蛋都是好东西。
奶奶他们说,好东西都要留给有福吃。
我是个赔钱货,吃啥都是糟践东西。
而且,我吃了,他们会揍我的……”
闻着屋里飘出来的红烧肉味儿,林苒咬碎了牙。
她要是记得没错,那些肉还是上回张叔拿过来的。
本意是给小丫头吃的,结果那家子牲口连口肉汤都没给小丫头吃!
想到这儿,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扣肉塞进章招招嘴里。
“别听他们胡说,你也是小孩子需要营养。
吃,多吃点,快快长大,就能保护自己了。
我给你盯着,吃完了再喝点热水,嘴里就没味儿了。”
章招招本来还能忍住,可是扣肉一进嘴,那香喷喷的肉味就直往脑门星窜。
嘴巴忍不住嚼了起来,肥肉香,瘦肉也不柴。
每年只有妈回来的时候能吃上两块肉,她早就忘了肉是啥味儿了。
但,应该没有这么好吃,对,肯定没这么好吃。
吃完一块,林苒又塞了一块。
不知不觉,几块扣肉和鸡蛋就全进章招招的肚子里。
填饱了肚子,身上也暖和起来。
章招招冻得铁青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林苒又端出搪瓷缸,吹了吹递过去。
“给,喝点姜茶,别冻感冒了。”
章招招喝了一口,姜茶里头放了好多糖,辣辣的,甜甜的。
她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抱着搪瓷缸不好意思的看着林苒。
“阿姨,你是仙女吗?
以前听妈妈讲故事,故事里的仙女,就是哪儿哪儿都好。”
林苒摸了摸章招招的脑袋,满是心疼。
“你说是,那就是吧!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呢?
那个,妈妈在哪儿呢?”
章招招想了想,掰着指头算起来。
“我叫章招招,今年八岁了。
奶奶说,是招男娃的招。
我二叔家的弟弟,就是我招来的。
阿姨,我这么厉害,应该不是丧门星对不?”
说到这儿,章招招满是自豪。
林苒的心里越发酸楚,摸着章招招的脑袋,在心里又把那一家子牲口骂了一遍。
“那,你妈妈呢?
你还有有没有,别的亲人?
譬如说,外公外婆什么的?”
张叔那性子,看着也不像是看着小丫头被这家磋磨,啥都不管的人啊?
因为一碗饭,章招招跟林苒亲近起来。
往她身边蹭了蹭,掰着指头算起来。
“我妈妈去煤矿工作了,说过完春天,就是夏天,过完夏天就是秋天,过完了秋天就是冬天。
等冬天快过完就是过年,那时候,我妈妈就回来了。
我爸爸前年生病死了,奶奶说,他们好心才收留我跟妈妈。
不然,我们被赶出去就只能饿死。
以前我听院里小朋友说起过外公外婆,后来问了问妈妈。
可妈妈只顾着哭,却啥都没说。
我,就不敢问了……”
林苒见勾起了小丫头的伤心事,也没继续问。
握着她的手,把她搂紧了些。
“成,那就不说了。
他们一般啥时候让你回屋?阿姨陪你在这儿待会儿。”
章招招抬头看着林苒,摇了摇头。
“外头冷,阿姨别冻坏了。
等奶奶他们睡下了,我就能偷偷溜进去了。”
说着,章招招把搪瓷缸塞进林苒怀里,推着她进屋。
末了,还仰头冲着她甜甜一笑。
“阿姨,等明天没事了,我去你家帮你干活儿……”
她年纪虽然小,可记着别人的好,总想报答人家。
可又没有其他啥东西给,只能帮着干点活了。
林苒叹了一口气,扭头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
转身蹲在章招招身边,笑眯眯问她。
“招招,你信阿姨不?”
章招招毫不犹豫点头:“信。”
林苒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明天,甭管阿姨说啥,你都别出声,知道吗?”
章招招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苒回家,又夹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煤球,放到章招招身边。
在屋里一直等章招招家灭了灯,看着章招招艰难的爬起身进了屋,没再被赶出来,这才放心。
萧厉给林苒披上一件棉衣,摸了摸她的手。
“放心了?快坐下烤烤火。”
林苒坐在煤炉边,看着萧厉,忽然咧嘴一笑。
“萧厉,给我狠一个?”
买了好些肉菜回来,大院的人还没醒。
她就开始忙活开了,鸡汤炖得奶白奶白,蹄髈呼得烂烂乎乎。
更别提那红烧鱼,大盘子都摆不下了。
大院里的人是被这味儿给香醒来的,纷纷跑出门。
循着香味,一下子就找到了林苒家门口。
瞥见灶上的菜,口水直流。
“不是咱们说,林苒同志。
你这手艺也忒好了,咱们每天闻着这味儿,又吃不上,心里跟猫爪子抓一样。
这样,回头咱们给你钱。
你跟咱们照样做一桌,咋样?”
林苒笑眯眯盛了一碗汤,给几人尝个鲜。
“我就在国营饭店对面巷子里开饭店,过几天就开张了。
到时候你们想吃,直接过去就成。
这些菜是给我男人做着补身体的,实在不好分给你们。”
几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完鸡汤,眼珠子都亮起来了。
这也太好喝了,不过,他们也讲道理。
这是人做给自家男人吃的,再好吃他们也不会张嘴要。
“成,那咱们就等着去你那饭店吃饭。”
几人放下碗,各自回了家。
林苒回过身,见梁三妹垫着脚尖往这儿看。
她当没看见,忽然一拍脑袋啊。
“哎哟,瞧我这记性。
忘了去接我男人了,先去接他……”
说完,林苒随意带上门,快步出了门。
看样子确实是走得急,连灶台上的菜都忘了收进去。
梁三妹眼见着林苒走出家属院大门,飞快窜上前。
舀起鸡汤喝了一口,烫得直哆嗦。
可她却舍不得吐,味儿是真的好。
又沾了点红烧鱼的汤汁儿尝了尝,没忍住,掏了一点蹄髈肉吃。
不得不说,那林苒是很讨人厌,可她这手艺真是没话说。
想着林苒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梁三妹动了心思。
赶紧跑回家,拿了几个饭盒出来。
先把红烧鱼上的鱼肉夹了些,怕被人发现,又把红烧鱼翻了个面。
然后夹了一大块蹄髈肉,依旧是把缺了的口子放在下头。
这样就算林苒要吃的时候发现少了,又能咋办?
接着,就是这鸡汤了。
梁三妹贪心,舀了一大半鸡汤进饭盒。
最后,剩了点汤底。
端着沉甸甸的饭盒,梁三妹正准备回家。
忽然,听到身后林苒一声厉喝。
“你干啥呢?干啥要偷我家的菜?”
吓了梁三妹一跳,饭盒里的鸡汤撒出来,烫得一哆嗦。
饭盒没拿住,灶台上的菜也被她挤了下来。
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菜没了,锅碗瓢盆也碎了。
这动静立马引起大院里人的注意,大伙儿纷纷跑出门。
梁三妹被抓了个正着,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