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没有盖被子,因为太瘦,他能透过裙子轻薄的布料看到她凸起的脊骨。
破碎与脆弱萦绕在女人周身,他反手带上卧室的门,走到床边,半蹲在地上,握着女人微凉的小手,吻了吻,扯出一抹温柔的笑,轻声说道:
“bb今天吓到我了。”
他接到小九晕倒在办公室的电话后,拿着钢笔的人不住地颤抖。
在看到她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时,一种恐慌感开始从心底深处蔓延。
见人没有反应,只是眼眶越来越红后,他手指微微收紧,又吻她细白的手指,继续哄:
“我刚刚和专家沟通了,小乖,那个药先不吃了好不好?”
沉默片刻后,一道轻得风一吹就散的声音响起:
“可是不吃我睡不着。”
女人食指微曲,压在饱满莹润的下唇,空洞麻木的眸里盈满了泪水,鸦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珍珠般的眼泪簌簌滚落,缀在瓷白的脸蛋上,衬得人愈发娇弱可怜。
怎么就娇弱得让人心疼到如此地步。
“我知道,但是小乖,”
季岑顿了下,起身坐在床边,用五指拢了拢她散乱在脸颊两侧的长卷发,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捧在掌心,细细抹去那上面的泪痕,俯身吻了吻挺翘的鼻尖后,他才继续道:
“你的病是心理问题,需要心理医生的治疗。”
“菲塔”当初研发的目标为具有睡眠障碍的人群,提供一种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助眠药物,只能从生理层面帮助人进入睡眠模式,但无法治愈心灵层面的问题。
因为心理障碍所引起的睡眠障碍,使用“菲塔”无异于一种麻痹,用生理上的沉睡来逃避心理上的空缺,二者长时间的分离,良药最终变成了砒霜。
“可是,可是......”
望舒和吞吞吐吐,她想,她一定忘记了什么。
并且是十分糟糕的记忆,是只要出现一个画面,就会令她窒息的程度。
她的睡眠障碍,恐怕也和那段记忆脱不了干系。
“我是忘记了什么吗?”
比如,她出过轨,或者劈过腿?
昏迷前的那声怒吼,明显是一个情绪失控的男人发出的。
但是,季岑向来温和有礼,那个人会是他吗?
“小九,你忘记的事情,是身体对你的保护。”
轻氧酒吧。
被摁在家里休养将近一周的望舒和约了陈念来她的酒吧放松一下,但也不敢喝得太多,明天还有杂志封面要拍摄。
沪城夏季气温虽比不上港城,但因为也是临海,体感也带着一丝湿热,望舒和穿了吊带和短裤,肩上披了一条奶白色的羊绒披肩衬得肤色剔透如玉。
陈念看着大小姐拒绝了第十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后,摇着头啧了几声:
“最后那个看起来才刚成年。”
望舒和那头奶金色的长发,和精致漂亮的脸,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她斜睨了一眼被她拒绝后失魂落魄的背影,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杯子里澄清晶亮的甜白葡萄酒,而后微微抿了抿一口。
感受完甘绵湿润,轻快爽口,清雅细腻的酒香,她放下杯子缓缓说道:
“看起来年纪确实不大。”
顿了顿,而后挑眉笑开,眼神嘲弄戏谑:
“唔,不过心思倒是不少。”
一靠近她,视线就落在她手腕上的那只表上。
百达翡丽Ref.5002,集三问,万年历,陀飞轮,星空功能于一身,发行价2500万。
她和季岑一人一只,她今天是第一次带。
季岑爱收藏名表,专门有个屋子,装了展柜来陈列各大品牌的限量款,能进展柜的,起步价1000万。
她今晚来得匆忙,随手挑了一只作为装饰物搭在手腕上,也是刚刚念念惊叹这只表的价格,她才意识到表的价格。
表在豪门圈子里,在一定程度上是身份的象征。
那个男孩看到这只表时,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故作的纯情与佯装的羞涩,令人作呕。
陈念笑了笑:
“现在的小孩,哪个是简单的。”
轻氧酒吧是陈念闲来无事时开的一家高档酒吧,和她名下的斯特兰私人酒庄签了长期酒类供应合作协议。
入场最低消费12780,无上限。
来这里玩的人,富家子弟和捞男捞女五五开。
她们两个坐的的位置足以将整个酒吧一楼的场景尽收眼底。
十一点一过,望舒和伸了个懒腰,又捂唇打了个哈欠。
“你这么早就困了?”
“嗯”,望舒和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有一点。”
最近季岑弄得特别狠,时间还长,总要把她精力炸得一滴不剩才停下。
“罕见,对了,程野昨天联系我问你来着。”
陈念打量着大小姐的脸色,见她听到“程野”两个字毫无反应,心下微微诧异,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大小姐的心狠程度。
程野现在黑白通吃,实力不容小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空有一身蛮力的穷小子了。
她知道程野的心思在哪,狠得像狼,在大小姐面前扮狗。
“问我什么?”
“问你和季总什么时候离婚。”
“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望舒和狐疑地蹙了蹙眉头,澄澈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水晶杯被搁置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冷色灯光照得杯壁流光溢彩。
陈念也一愣:
“你们当初不是协议结婚吗,为期两年。”
望舒和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一进卧室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婚前协议。
她心脏砰砰砰,跳得杂乱无章。
如果不是陈念提醒,她真的要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当初他们结婚时,她和季岑闹了矛盾,规定婚姻期限,是带有赌气的成分在。
但婚后生活过于惬意,她没多久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连同婚前协议,也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管家见太太回来以后赶紧通知先生。
季岑下班到家时,望舒和正把卧室翻得一团糟。
各种证件和装饰物,睡衣扔了一地,披着一头丰盈蓬松长卷发的女人正跪坐在衣柜前,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细软,臀挺翘,肤色如雪。
只是背影看起来有些无措。
季岑脚步停在一件藕粉色的蕾丝吊带裙前,他弯腰,用手指勾起细长的带子,轻轻一扔,将它丢在沙发上。
这种衣服好看,但经不起撕。
“小九,在找什么?”
跪坐在地毯上,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望舒和听到季岑的声音,哭丧着雪白漂亮的小脸转过头:
“老公,我们的婚前协议在哪里呀?我到处找都找不到!”
季岑面不改色,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和她视线齐平,平静地和她对视。
当然找不到了,一式两份的婚前协议都被他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三重保险,没有他的指纹,授权,以及数字密码,根本打不开。
但季岑不打算说出来,只是平静地问她找那个做什么。
他想,如果小九真的动了离婚的心思,他不介意把手段用在她身上。
望舒和现在不确定季岑记不记得两年期限这回事,她隐约还能回忆起当初她赌气要协议结婚时,他阴沉得像是要吃人的眼神。
有些时候,她是有些怵季岑的。
季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色晦暗不明,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望舒和眼神躲闪,嗫嚅半天,才拉着他的手,吞吞吐吐说道:
“就是想看一下啦!”
说完,她笑嘻嘻地朝着身前的男人伸出手臂,仰着脸同他撒娇:
“抱我嘛!”
主卧一团糟,季岑抱着人去了次卧,温软馨香的身体靠在他肩头,甜白葡萄酒的甘甜钻入鼻腔。
家里的酒窖没有甜白葡萄酒,他掀了掀眼皮,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喑哑:
“去喝酒了?”
“嗯,去了陈念那个酒吧。”
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如果季岑问起望舒和的行踪,她会诚实地说出来,但从来不会主动报备。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你平时下班都这么晚吗?”
望舒和心里还念叨着期限的事情,现在是什么局势,她比谁都清楚,和季岑离婚,她手中的筹码又会减少一个。
为了掩盖自己的异样,她随口扯出一个话题。
“今天有工作要处理。”
感受到男人逐渐升高的体温和身体的异样,她那团心事登时消散,耳垂一烫,她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手臂上的青筋,依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那我们今天还要......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季岑身上传来的信号还是很明显的。
虽说季岑床品好,很注意照顾她的感受,但他体力好的实在是有些变态了,尤其是到后面她真的有些吃不消。
泪,水不停地淌。
“怎么不要?”
季岑撤了撤身子,改为从背后拥着妻子,去吻她耳垂:
“我尽量早点结束。”
结束时,望舒和被刺激得咬着食指不停地流泪。
季岑也意识到今天太过了,拇指摩挲着她肩头的吻痕,拥着她不停地低声道歉,声音又低又哑:
“bb,是我的错,我想让你舒服些,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不哭了,不哭了,bb。”
本来是想讨她欢心,没想到弄巧成拙,挨了好几脚踹不说,还把人给弄哭了。
望舒和自认为在床上很能放得开,什么不要命的骚话都敢讲,但是季岑今天......
她羞愤欲死,卷着被子背过身,哼哼唧唧地哽咽道:
“那样脏死了,讨厌鬼,你下去,今晚不许你上床!”
季岑又忙轻轻扳着她的肩膀,探身继续哄:
“好,我今晚睡地上,bb不哭了好不好?”
“不要睡地上,我要你抱着我睡。”
小公主心思多变。
“好,好好,我抱着你。”
季岑从背后将人拥入怀中,等怀里的人情绪平复,捱过那抹悸动后,他才又问她真的不舒服吗?
回应他的是腰间传来的疼痛和女人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他心情极好地扬了扬唇,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男人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喷洒。
“小九好久不讲中意我,我伺候小九伺候得这么好,小九多讲讲爱我好不好?”
醇厚低哑的嗓音缱绻温柔,像是演奏厅里悠扬的大提琴。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蔓延至四肢百骸,由男人主导的,突如其来的亲密,像个牢笼,将她囚禁其中。
望舒和受不了这种心贴心的亲密,刹那间手足无措,只想逃避。
“讨厌鬼,不许讲了!”
她推着腰上的铁臂。
自从那天她问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以后,再看向他时,眼神总是欲言又止,似愧疚又像是疑惑。
这个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婚前小九差点被那个贱男人勾走,被他当场捉到时,也是这个表情。
再联想到她今晚去了酒吧,季岑眸中晦暗不明,一反纵容的常态。
手臂纹丝不动,甚至将人抱得更紧。
他不住地亲吻她的脸颊,一声又一声低喃:
“小九,我们是夫妻不是吗?不是总说想我爱我吗?”
感受到女人的不情愿,他不悦地压低嗓音,质问:
“怎么这么不愿意同我亲近,还是说,小九只有在床上才会对我亲近?”
在床上时像只小奶猫,黏着他不放,黏黏糊糊地要这要那,什么都要按照她的节奏来,稍微有一点不配合,就开始哼唧哭。
一下了床,又变成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惯会用那张漂亮的小嘴哄骗人。
见人不说话,也不同他对视,他又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咬牙切齿道:
“还是说,小九真的像大哥说的那般,迫不及待要和我离婚了?”
“我没有想要离婚。”
望舒和蹙着眉,毫不犹豫地出声否认。
说话时,她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冷光,原来她的大哥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是吗?”,不过几秒,季岑语气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
“我去港城出差那段时间,大哥说你们上次吃饭,你在考虑离婚,我以为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得小九生气了,要同我离婚了。”
“没有要离婚。”
也不能现在离婚,那个私生子也没醒过来,最重要的交易也没有达成。
她不再挣扎,乖乖由他抱着,季岑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知道,不想离婚理由有很多,但唯独不是因为爱他。
温水煮青蛙策略已经不适用了,是该强势一点了。
他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粉唇,沉声道:
“那以后不许再去住酒店了。”
望舒和的杂志拍摄计划被一通来自瑞士医院的电话打乱。
杂志主编和品牌主理人都是她在哥大读书时认识的朋友,知道她有急事后,将杂志拍摄时间推迟了两周。
“好,我马上到。”
说完这句话,她迅速挂断电话,没有通知任何人,买了下午晚上直飞瑞士的机票,只身前往苏黎世。
一名浑身是伤的男人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偌大的病房外,是医护人员凌乱的脚步声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主治医生在打完一通电话后,神情渐渐染上凝重。
飞机穿梭在万里高空,望舒和坐在头等舱里,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空姐甜美的声音响在耳畔,询问她需不需要什么服务。
现在是凌晨两点,她却没有丝毫入睡的意愿,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药,那瓶能让她迅速入睡的药。
“谢谢,不需要。”
望舒和柔声拒绝空姐。
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结束,望舒和坐在车上,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吩咐司机开往她名下的一家私人医院。
拉维斯私立医院,是奶奶悄悄送给她的成人礼。
苏泽西意识苏醒后,第一感觉就是痛,钻心刺骨的痛,仿佛身体被碾碎又重组,挨了好一会,他才勉强能睁开眼,看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
他没有被车撞死吗,有人救了他?
“嘶——”
他试图挪动胳膊起身,却被剜心的痛制止,不过几秒,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恭喜。”
柔和清甜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紧接着,是高跟鞋落在地板上清脆的啪嗒声。
苏泽西偏头,一抹倩影映入眼帘,露台漆黑一片,今夜连月光都没有。
“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你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话落,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施施然移动到他病床前的沙发上。
苏泽西定定地望着金发雪肤,明眸善睐的女人,望舒和,港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淡雅的香水味和清冽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在他周身的空气里发酵,苏泽西的视线最终定在女人夹烟的手指。
骨肉均匀,纤细娇嫩,涂着裸色指甲油,但这双手的主人显然更加娇贵。
“是你救了我?”
长时间未说话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如同破锣一般,艰涩难听。
苏泽西说完,有些羞赧地微微偏头。
病房里没有烟灰缸,望舒和将星火明灭的烟头扔在地上,高跟鞋尖轻抬,微微用力将其碾灭。
然后压着裙摆,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浑身被包裹成木乃伊的男人,红唇翕张,目光清冷,不疾不徐道:
“说起来,你也是我弟弟,不是吗?”
冠冕堂皇中夹杂着调侃讽刺,似敲打也似提醒他,要记住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你救了我,为什么?”
苏泽西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笃定。
“呃......你知道。”
望舒和耸了一下肩膀,十指交叉,掌心自胸前朝外推,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歪头勾着潋滟的红唇道:
“我阿姐很喜欢你。”
她又换了一个理由,不再故意提起他私生子的身份让他难堪,但明眸里赤裸裸的嘲讽却仍刺痛了他的双眼。
望家人的骨子里都一样恶劣,苏泽西暗暗咬牙。
女人的表情无辜稚雅,像是不谙世事,天真纯情的小公主,又像是真的心地善良,圣母心爆表的天使。
但她能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出现在这个监狱似的病房,就足以证明天使皮下的恶魔心灵。
之前在做关于望家人的功课时,关于这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他调查的最少。
一来是因为她嫁人了,对他进入望家争财产构不成任何威胁。
二来是因为她小公主,不谙世事的形象经过媒体的渲染已经深入人心,让公众对她是望家这个大染缸里最特殊的存在深信不疑。
他也不例外。
但现在看来,是他预判有误。
“come on(拜托),讲实话吧!”
苏泽西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正在用她那张世界上罕见的漂亮皮囊,来掩饰她和望家人一样,黑掉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需要她惦记,甚至大费周折,不惜任何代价把他转移到瑞士治疗,哦不软禁。
墙上瑞士的国旗提示着他,他一时半会回不了国了。
“OK,呃......”
望舒和葱白的指尖轻点着下巴,欲盖弥彰道:
“坦白来讲,我们是兄妹,不是吗?”
她又重复着最初的话,但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想要我手里董事会的投票权,对吗?”
他那个只提供了一个精子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居然会给他在董事会留下席位,真是不可思议。
苏泽西看着女人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蛋,蓦地笑了下:
“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在你之前,另外两位早就找过我,我以为你们兄妹之间真的就亲密无间呢?”
他故意挑衅这位小公主,他是搞金融的,对于人性的弱点洞察透彻。
所以他没有错过话落时,小公主眼里闪过的一抹阴暗。
但她显然是个合格的名媛,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旋即便又绽开明媚的笑容,一字一顿道:
“开价吧,我给你的只会比他们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苏泽西说,“和你的那两位好哥哥相比,显然,你只是个daddy’s girl。”
Daddy’s girl是来讽刺她只是个没有实权,没有能力,背靠家族大树的一个小公主而已。
手里并没有多少张能打的牌。
望舒和平时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柔笑,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她温柔好相处的错觉。
而刻意冷脸时,清冷又孤傲。
她直视男人戏谑的双眸,面无表情地说:
“我手里有一支十五亿的私募基金,有没有兴趣玩一把?”
说话间,望舒和又点了只烟。
玫瑰薄荷的爆珠在被咬破的瞬间,在唇齿间留香。
她红唇咬着氤氲着青灰色烟雾的细烟,拢了拢身上的羊绒披肩,奶金色的长发被她扎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散在肩上,然后将纤薄的身子完全陷入沙发中。
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苏泽西黑眸逐渐凝重,似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良久,他问:
“十五亿的入场券有些少。”
“美金。”
“成交!”
苏泽西跃跃欲试,他早就想在资本市场上大展身手,奈何差一笔启动资金。
既然玩,那就玩一把大的好了。
“但我有条件,合作期间,不许和阿姐联系。”
第29章 插足上位
苏泽西是他父亲的私生子没错,但除去这一层身份,他也是顶级商学院出身,能力出众的投行交易员。
在他死后,大概是爱子心切,她的好父亲突然中风,现在还未能下床。
这一消息,对外封锁的死死的。
但并不影响家族内部风云四起,他父亲作为望家现任的掌权人,尚未定下继承人,所以各派力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望舒和本来是打算在苏黎世多留一天,但奈何收到妈妈的消息,说望家要在沪城牵头举办一个慈善晚宴,筹集到的资金将用于救助失学女童,交代要她来筹备晚宴。
与此同时,Jerry也把董事会的议程发了过来,关于业务重组的会议表决,安排在了下周一。
今天是是周三,她需要提前回去准备一下相关的资料。
所以,她不得不暂时放弃和苏泽西详谈的计划,马不停蹄地赶回沪城。
落地开机,望舒和翻了下未接来电,十八个,全是来自季岑的。
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感从心底蔓延开,她抬手用掌心拍了下额头,迅速打给季岑。
响到自动挂断,无人接通,她想,他大概还在忙。
“太太在瑞士的私人医院里,住了一名亚裔的男性,并且太太曾经特意嘱咐,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车内,沉调的木香混合着清新的果香,一同氤氲在气氛跌至冰点的车厢内。
后座真皮沙发上的男人面部轮廓流畅,五官立体,眼皮沉阖着,闻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薄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扶手上轻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似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伸臂拿起被丢在一旁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没人接他就一直打,打的次数越多,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坐在前面的程驰和司机被老板这副阴郁骇人的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在心里默默祈祷太太赶紧回来。
窗外的霓虹灯几经变幻,在开上机场高速时,后座右侧的车窗降下,细如丝的雨飘落在男人冷白的脸庞。
夏天,是写在纸上才显得美好的季节,放在现实中,只剩下粘腻与潮湿。
如果是京市的夏天,还要再加一个燥热烦闷。
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他无端想起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他35岁从哥大商学院毕业回国,工作之余被发小拉去打球。
露天的篮球场,热气腾腾的夏天,周身充斥着汗味儿和尖叫声,一众公子哥儿穿着球衣,正挥汗如雨的时候,一阵超跑的轰鸣声从球场外传来。
他们转头去看,一辆黑色的迈凯伦停在球场门口,主驾驶座的车门先打开,下车的人是祁临川,他发小,比他小一岁,一个院长大的好兄弟。
他先下车,而后转到另一侧,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紧接着,他看到,祁临川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朝着球场的方向走来。
距离拉近,他们也看清了祁临川牵着的小姑娘的样貌。
皮肤白得就像刚从壶中倒出的热气腾腾的牛奶,奶金色的长发高高成一个蓬松的马尾,在光下闪着细碎健康的光泽,瞳孔浓黑灵动,巴掌大的小脸,约莫是年纪小,还带点婴儿肥,但五官精致如雕刻,翘鼻红唇的娇模样。
穿一身白色的运动裙装,四肢纤细,腿又直又长,活泼又漂亮。
不知谁把手里的篮球弄掉在了地上。
那一刹那,他听到耳畔响起丝丝抽气声,还有一阵阵不入耳的“卧槽,好漂亮的妹妹!”
有个嗓门大的吆喝一声:
“川子,你不讲义气啊,背着我们脱单是不是?”
汗还在顺着额角往下滴,一阵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开始在鼻尖萦绕,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视线定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久久不愿意移开。
他想牵那只手。
“去你的,什么叫背着你,这是我祖宗,好不容易追到手的!”
祁临川笑骂那人,眉眼间尽是桀骜得意,但看向那个小姑娘时,却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声音没有一丝混不吝:
“乖乖,这都是我发小,一个院长大的,这是赵淮归,那个是秦思明,最边上那个是季岑。”
小姑娘看起来乖乖软软,落落大方,笑着和每一个人打招呼。
但因为普通话不标准,讲话听起来僵硬可爱,意识到有人笑她时,她脸一红,往祁临川的身后躲。
在她目光落在他脸上,朝他笑时,周遭的一切仿佛静止,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杂乱无章。
他想站在祁临川的位置。
或许,连老天都在帮他。
在听无数个人提起祁临川有多宠她那个小女友时,他烦躁地出国躲清静。
如果在纽约没有撞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酒吧门口接吻,他大概会耐心地等到她和祁临川分手。
但偏偏上天帮他。
于是他恶劣地威胁她,如果不和他在一起,就告诉祁临川她在纽约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他现在都还记得,在他威胁她时,那双如澄澈黑亮的眸子里的娇怯,她不情愿地点头,他心里却高兴地绽开烟花。
与此同时,天空中开始飘落雨丝,砸在脸上冰冰凉凉。
她抬眼,恍然间看到不远处站了个撑伞而立的男人,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几颗,荡出一截锁骨,冷白的指骨握着黑色伞柄,手腕骨微凹。
伞沿微抬的那一刹那,那张清冷衿贵的脸隔着朦胧的雨雾滑入眼中。
他目光下敛,眉梢带怒,不似往常的温和衿贵,而是呈现出一种乖张锋利之感,冷凝疏离。
那是她从未在季岑身上看到过的样子。
他手里握着手机,窸窸窣窣的电流声正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他一言不发,只定定地凝着她,目光如同被细雨浸润过,温润清澈,仿佛带了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了起来。
上车后,望舒和慢吞吞地挪动身体,缓缓靠近先他一步上车,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她先去牵他的手,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她又不死心地凑上去吻他的下巴,又被他偏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