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您还要吃些什么吗?”
望舒和脚踩在佣人摆好的拖鞋里,将散在肩上的长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后,笑着对女佣说道:
“不用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对了,先生回来了吗?”
女佣将女主人的包拿好:
“回来了,先生在书房。”
将书房的门推开一个缝,望舒和探着身字,将脑袋伸进去,小声问道:
“老公,你还在忙吗?”
其实在她车子驶入别墅,车前光打到书房落地窗玻璃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忙完工作了。
季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门口探头探脑的妻子,强忍住想要拥她入怀,质问她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的欲望,平静地说道:
“嗯,还在忙。”
“啊,那你忙,忙完和我说一声,我有事情要和你讲啦!”
望舒和娇俏地眨了眨眼,然后轻手轻脚地带上书房门,回房间洗澡。
季岑在她身后离开书房。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雨中共撑一把伞的那一幕。
“咦?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望舒和反手关上浴室的门,边系浴袍的带子,边看着床上的男人问道。
“一点收尾的工作。”季岑往旁边挪了挪,“怎么了,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事?”
望舒和叹了口气,扑进男人的怀里,将裹着干发巾的脑袋贴在男人的胸膛前,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嘟囔着说道:
“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季岑闻言揉捏她耳垂的指尖一顿,详装镇定道:
“什么奇怪的人?”
望舒和将饭前遇到的那个人,以及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同季岑讲述了一遍。
她感叹:
“我之前只听朋友说过遇到过这种诈骗艺术家,当时还庆幸自己没遇到。”
季岑听完,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小心眼,当时为什么不上前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
他低头吻了吻女人的眉心:
“交给我,我明天让人掉监控,尽快查出来那个人是谁。”
“嗯,”望舒和点了下头:
“你帮我再找几个保镖吧,我和念念都觉得那个人怪怪的,对我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
季岑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她再出门去视察艺术馆时,身后紧跟着一个10人的 保镖队。
刚坐上车,她就收到一份邮件,是程驰发来的,将昨天那个男人的详细信息汇总成一份文档。
她看完以后,觉得对方翻不起什么风浪,索性就将其抛之脑后。
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大哥望清和的电话,说到了沪城,想和她一起吃个饭。
定好地方以后,她就让司机送她过去。
是一家有名的杭帮菜,正值饭点,公共就餐区座无虚席,她在侍者的带领下前往大哥提前定好的包厢。
推开门,雨后潮湿的昏沉混着焚香,清冽的烟草味铺面而来。
望舒和望着男人挺拔宽厚的背影,手里握着手机,在低声打电话,嗓音低沉,慵懒的粤语勾起了她心底对于港城的思念。
等他挂了电话后,望舒和唤了声“大哥”。
男人徐徐转过身,她视线从他那张极具混血感的脸,滑落至他指间夹着的抽了一半的香烟。
望舒和的烟瘾顿时被勾了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望清和挑眉,将烟头摁灭,握着手机,笑着朝小妹伸出手臂:
“好耐冇见,唔畀大佬一个揽吗?”
好久不见,不抱一下大哥吗?
望清和拉着小妹坐下,“忙得差不多了,回国怎么不回家?”
这个家指的是港城他们望家,但望舒和详装听不懂,垂首喝了口梨汤润了润嗓子,淡笑着回道:
“这里不就是我的家?”
望清和先是愣了下,随后嗤笑:
“看来季岑本事不小。”
望舒和装作恍然大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眨了下眼睛,语气轻快地说道:
“没有啦,大哥,我们已经结婚了呀,这里也算是我的家呀!”
望清和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摸了摸小妹的头,承诺道:
“小妹,再给大哥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你可以随时和他离婚。”
一副爱妹心切的好哥哥模样,望舒和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但眸光逐渐凝成冰。
她敛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女人的沉默不语,让眸子里的笑意淡了几分,他转了转掌心的白玉杯,佯装不在意地问道:
“小妹,怎么,动心了?”
仍是沉默,他又嗤笑一声,嗓音低醇如酒,徐徐善诱:
“各取所需的婚姻,怎么能当真呢?”
“我......”
望舒和的话被大哥食指按在桌上的一张照片打断:
“你瞧,季岑也只是装得好而已,娱乐圈的女人,和他也是牵扯不清的。”
她垂眸,淡淡扫了一眼照片上的内容,是季岑和一个女人在酒店门口的照片,女人的脸看不清楚。
她拿过照片,放进包包的夹层里。
季岑和别的女人有什么没什么,她不是很在意。
婚姻的忠诚之于她,是虚无缥缈的云,有也好,没有也罢。
但是,大哥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动心了吗?
华盛集团总裁办公室。
“sir,太太的大哥来港城了,听太太身边的保镖说,他们正在一起吃午饭。”
要说望家人谁最奇怪,程驰觉得当属望家那位现如今已经位高权重,权势滔天的大少爷,也就是太太的大哥。
他跟着老板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城府和老板不相上下,并且对老板还有隐隐的敌意。
来沪城看太太,一起吃午饭,却不喊老板这个妹夫,要说老板这几年给望家的港信集团的利益输送,一点也没少。
这个操作真是让他看不懂。
“把港城的合作提前,去他的地盘上和他好好打声招呼。”
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她也因为大哥说的“离婚”二字心烦意乱,旋即便让司机掉头,决定先在酒店住一晚。
顺便理一理她纷乱的思绪。
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她回忆着她和季岑从相识到结婚的点点滴滴。
其实从头至尾,不过一年而已。
虽然结婚已经两年,但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到一年。
望舒和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港城小公主,亦是被家族使命覆盖的,供养在橱窗里面的端庄且精致的名媛。
一声不吭选择和季岑结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与其说这是一场婚姻,不如说是一场交易。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他飞去伦敦,在她心里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日夜相伴。
还是将喝醉的她小心翼翼背起,漫步在金丝雀码头。
习惯很容易养成,人也很容易被惯坏。
连续一周在季岑身边,接受他的晚安吻入睡,已经不知不觉渗入她的生活,变成了一种类似于睡前仪式般的存在。
在第五次入睡失败后,望舒和拿出手机,指尖停在微信的对话框上,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算了,忍忍吧!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主动联系季岑。
一方面,因为艺术馆周围的招商项目让她忙得焦头烂额,另一方面,她还在纠结“动心”两个字。
周日晚上,她还是忍不住给季岑打了个电话。
接通以后,听着细微的电流声,巧舌如簧,哄死人不偿命的大小姐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对面耐心也十足,她不开口,他就等。
男人气息喷洒的声音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脖颈传来一股灼热感。
“老公......”
她吞吞吐吐地喊他。
“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个老公是吗?”
男人声线清冷沉稳,听不出情绪,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低沉阴冷的语调讲过话,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想也不想便挂断了电话。
私人飞机落地港城,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走出舱门,粘稠闷热的气息铺面而来。
VIP通道。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身量极高,宽肩窄要长腿,手工定制的西装剪裁得当,将其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只不过冷峻的眉眼间尽是不耐,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纤尘不染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脚步声沉稳有力,从容不迫。
在人高马大的保镖中,他的存在感也极强。
季岑靠在贵宾休息室里闭目养神,等待雨势减小后准备直接前往谈判现场。
“老板,可以出发了。”
程驰低声提醒。
老板今天的脸色是显而易见地差,他猜测和太太一直住酒店有关。
出差之前这几天,老板特意推掉不需要亲自出面的工作,在太太住的酒店开了套房,时不时就跑过去蹲人。
天不遂人愿,一次也没有蹲到。
太太一直在忙一些事情,将老板完全抛之脑后。
“沪城今天下雨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声问,程驰忙去查看天气预报,
“老板,沪城今天是大晴天。”
“她给我打过电话吗?”
季岑指的是他的另一台别备用机,由程驰拿着。
“没有”
程驰眼珠乱转,极力找补:
“太太在忙艺术馆的事情,分身乏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车内响起一句似呢喃的低叹,来自老板:
“快了,我们马上就要联系了。”
季岑看着青墨色的天空,轻笑了一下。
他都到港城和望家谈合作了,他们两个终归是有什么要聊的对吧?
小九,你说对吗?
黑色加长版的豪车在九龙半岛一家隐蔽性极好的会所门前停下。
季岑一下车,提前等着的小童就迎了上来,带着他七拐八绕,进了一个梨花木门的包厢。
全景落地窗,一眼望过去,能将奢靡浮沉如画卷般的维多利亚港美景尽收眼底,游轮驶入海平面,霓虹灯闪耀在华丽的天际线。
看清包厢正中央坐的那个男人,季岑淡声打了个招呼:
“大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望清和放下红酒杯,勾唇:
“上周我去沪城,本来想请你和小九吃饭的,但是害怕你忙,就单独请了小九。”
烂到爆的理由,除了挑衅,他想不出来别的意图。
季岑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纵使心底怒意滔天,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不打紧,下次大哥再去沪城,我和小九一起请大哥吃饭,毕竟我们是夫妻。”
“夫妻?”
望清和细细品着这两个字:
“对了,我和小九提起,想离婚的话,随时可以,她说会考虑,最近有和你提起这件事吗?”
说完,他兀自一笑,似是有些苦恼:
“忘记了,你们不住在一起。”
晚上十点,他接到了望舒和的电话。
先是长久的沉默,接着是一声吞吞吐吐的老公。
望清和的私心和那些挑衅的话,本就激得他理智全无,他罕见地和人动了手。
典雅华贵的包厢变得一地狼藉,进来上菜的侍应生看到两个容貌气度不凡的男人大打出手,被吓得脸色苍白。
“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个老公是吗?”
话落,他思绪顿时清明,觉得话说的有些重,准备再说些什么补救一小时,电话蓦地被挂断。
沪城,夜晚的纸醉金迷揉碎黑蓝色低沉的天空,远看上去,恍如白昼。
望舒和窝在套房弧形全景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葱白的指尖卷着一缕奶金色的长发,心不在焉地望着霓虹灯笼罩下的车水马龙。
手机放在她身前的矮桌上,屏幕上通话时长半个小时。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二哥聊着关于基金和股票的事情。
工作聊完,许久未见的兄妹二人自然而然地开始拉家常。
说到最后,话题不知为何扯到关于季岑身边的一个女秘书身上。
“我知啦,Cathy人很好呢!”
“哎呀,你好烦,我要告诉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小八!”
小八是她在港城的家里养得一只博美,很温顺,唯独会对着望泽和狂吠,还咬过他一口。
从此,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开始怕狗。
“啰嗦死啦,你自己去和季岑讲嘛,干嘛非要我当传话筒。”
望舒和对二哥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行为嗤之以鼻。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她扭了扭身体,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哼哼着继续讽刺道:
“是你喜欢他身边的秘书,又不是我,我讲有什么用嘛!”
更何况,他们上次的通话并不愉快。
算一算时间,他们得有一周没有联系了。
不知对面又说了什么,女人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眉梢染上笑意:
“好,那说定,我帮你提的话,明年所有高定你买单喽!”
她一年在高定上花的钱,少说上千万。
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那就随他去喽!
最近这几天,她白天一边去忙艺术馆的事情,要和设计师敲定图纸,另一边还要时刻和品牌方接洽关于下半年巴黎大秀的秀场布置事项。
谈判的地点恰好就在酒店旁边的一栋写字楼里。
她忙得团团转,索性就在套房长住,还把东西搬过来了不少。
出差归来的季岑,看着略微有些空荡的衣帽间,微微仰头,耸兀的喉结几番滚动,他扯了扯微紧的领带,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真要和他离婚了?
洗过澡,他躺在床上,看着波光粼粼的天花板,嘴里咬了支没有点燃的女士香烟,玫瑰薄荷味道的,香气柔和清雅,和小妻子的气质很像。
管家轻敲房门,询问是否需要准备晚餐,给出否定的回答后,他抬起手,凝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痛,他才微微阖眼。
月亮西沉,男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隐没在暗处。
而另一边,望舒和想再次靠药物入眠时,发现药吃完了。
但梧桐汇的主卧还有一瓶。
于是为了自己的睡眠,她毫不犹豫地起身下床,拿起车钥匙,自己开车回家。
别墅只亮着夜灯,佣人已经休息,看到玄关处放着还未来得及收纳好的皮鞋,望舒和意识到,季岑回来了。
她刻意放轻脚步,轻轻推开主卧的门。
独守空房的季岑早就听到响动。
轻盈的脚步声,刻意压低的吞咽声,以及上床时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等到身边的位置往下陷时,他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出声问:
“这么晚回来,怎么不让我过去接你?”
耳旁忽地响起熟悉的男声,望舒和轻轻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逃避般地含糊不清地道:
“唔......太晚啦,不想打扰你休息嘛!”
说完,她像条灵活顺滑的鱼儿,迅速钻进被子里,只留一颗小脑袋外面。
“你还知道已经很晚了?”
他很想生气,冷下脸。
但翻过身后,看着面前那张无辜纯媚的小脸。
还没他巴掌大,却生的精致又漂亮,让人只看着她,便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了。
来日方长,放养了这么多年,收网也不急于这一时。
“嗯呀,你知我最近在忙艺术馆的事情,有时候会忙到很晚~”
她撒娇般地凑上去吻他的下巴,说话的声音像是喊了块蜜糖,又娇又嗲又甜:
“老公,我好中意你嘛,你出差这么久,好久都没有抱着我睡觉,我好想你的,你抱抱我嘛!”
说罢,她钻入男人的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仰着脸笑着同她对视。
季岑知道,他又输了,认命般地回抱着她,轻吻着她的脸蛋。
只要她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能把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哄得团团转。
他早就见识过了别的男人为她疯魔的样子不是吗?
“必须靠药物才能睡着吗?”
这个小骗子,回来无非一个原因,药吃完了。
话题抛出去,像是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浪花翻过来,将那块石头带上岸。
比海更深幽深不见底的是季岑的目光,望舒和看着他,目光闪烁,不自在地支支吾吾道:
“也不是啦,喝酒也可以。”
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都没有去提那通不愉快的电话。
良久的沉默过后,回应她的是男人落在她腰上,干燥温热的大掌,察觉到男人的下一步动作,她陡然想到,避孕针过期了,家里也没有套。
季岑听了后,轻笑了一声,吓唬她:
“那正好,我们生个孩子怎么样?”
望着女人眼底的震惊,他揉她脑袋:
“小九这是高兴地说不出话了吗?”
被吓得脊背僵硬的望舒和反应过来后,努力从男人的怀里退出来,不断往床边挪去,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季岑今天存了心要吓吓她,凭借着男女力量差异,将她重新扯入怀中。
铺天盖地的吻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扭着身子拒绝,却抵不过男人的温柔攻势。
在结束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方面是生理反应,一方面是心里憋屈,她咬着男人的肩膀,呜咽着哭个没完。
季岑又是心疼又是气,还得哄:
“哭什么,我结扎了。就这样害怕怀了我的孩子?”
程驰觉得,今天的老板有些怪,脸上表情谈不上开心,但也谈不上凝重,也不同于平常的平淡。
而是,有些烦躁。
所以他不确定接下来这个消息老板听了以后会作何反应,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sir,港信集团那边有了新的动作,准备卖掉传统的影视部门,把剩下的业务进行拆分重组。”
港信集团目前由四大板块组成,互联网,金融,影视和艺术,影视部门因为经营模式陈旧,近几年收益持续下跌,卖掉看起来似乎也正常。
但季岑知道,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望清和那只老狐狸的如意算盘还不知道怎么打。
而艺术板块从小九接手以来,以后现代艺术诡谲叛逆的风格为主题,完美迎合年轻人的喜好,加之社交媒体的大力宣传,艺术板块的业务已经实现连续三个季度的营收上涨。
现在遍布世界各地的“云上”艺术馆,已经成为其所在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沪城城南的艺术馆马上落地开业,他知道,小九为此费了不少心血,从选址设计到招商,全部亲力亲为。
“估值多少?”
季岑转了转手中的钢笔,马上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买下来给小九一个惊喜也不是不行。
“今日开盘45港币每股,估值30亿。”
程驰推了推鼻梁上眼镜,表情有些为难,话锋一转道:
“但,sir,港信的影视公司内部管理混乱,风评不太好。”
“那就让它再跌一跌。”
影视公司风评不太好,无非高层和男女明星那点桃色新闻,再加上税务问题,经不起查。
等负面新闻爆的差不多时他们再出手,抄底价收购,拆分重组,直接并入华盛影视版图。
小九忙完艺术馆后,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空闲,按照惯例是要飞去瑞士,既然这样,不如给她找点乐子玩,把人留在国内,也好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
没有什么比娱乐圈更适合找乐子的地方了。
说到感情,他无端想起昨晚提起生孩子时,小九那双漂亮的瞳孔里的错愕与躲闪,一言不发,可 神态和动作皆是抗拒。
季岑劲瘦冷白的食指在桌面上轻点,正出神时,程驰把一份文件推到了他面前。
他拿起,大致翻看了一下,待看到最后那张游轮派对照片时,他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啪地一声,把文件丢回桌面。
港信影视现在是个烂摊子,他在那几张大尺度的照片上看到了不少熟人的影子。
有大火的男女明星,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他不爱去各种情色场合谈生意,但没想到这些人玩得居然这么烂。
“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强迫性且明星有关的性丑闻,利益输送,情色贿赂,这时候爆出去,犹如一颗炸弹投入目前因为管制死水一潭的娱乐圈,必定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sir,港信集团影视部门的负责人是我师哥。如果和那位威胁要爆料的当时人和谈失败,纸必定包不住火。他们目前准备了两套策略来应对接下来可能产生的舆论风波。”
“A计划是赶在性丑闻泄露之前,将整个部门卖掉。B计划是找一个替罪羊,比如新提拔一个部门负责人在听证会上,顶下这个锅。”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季岑明白,立刻将这些爆出去,等届时港信影视的股价跌停再抄底,然后将其并入华盛的影视部门,再利用华盛的商誉为其背书,是最优解。
“B计划的替罪羊找了吗?”
程驰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他们找的替罪羊,是太太。”
拉太太下水,无非是在逼老板出手救港信一把。
季岑在资本场上是天生的王者,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但唯独在遇到和望舒和有关的事情,情绪会失控。
比如此时,男人神色冷峻,脸色难看极了,眉头紧锁,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轻蔑地笑了笑:
“也就是我现在必须接下这个烂摊子,否则我的妻子就要替他望清和背锅是吗。”
肯定的语气,声线低沉,嗓音浸着冷意。
虽然程驰对港信的这个“内部”决定感到惊讶,但也不得不承认,望清和是真的狠心,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利用。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
“但如果您和太太在一条战线上,就不存在二选一的情况。”
望舒和的工作室设在临沪港的摩天办公大楼的顶层,和华盛集团隔了三条马路。
她正在和下属评估艺术馆第一次开展展出的画作时,接到了Gerry的电话。
她抬了抬手,示意会议暂停,走到远处的落地窗前,才接通电话。
“小九,我刚从董事会那边得知,你大哥准备卖掉公司的影视业务来填补公司的资金链。”
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
不愧是在港信集团干了二十年的首席财务官,面对公司如此大的业务变动,说话依旧条理清晰。
望舒和看着不远处金光闪闪的华盛集团四个大字,握着手机的细白手指微微收紧,刚做好的,她静静听着:
“而你现在负责的艺术部门在上个季度的营收远超影视部门。我和董事会几个老人私下里商讨过,一致认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接手影视部门,到时候我们会在董事会上提议将影视部门和艺术部门合二为一成立新的部门,到时候推举你为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兼公司的COO。”
话落,手机那端一片寂静,似是在耐心地给她思考的时间。
细碎的金光破开云层,随着微风荡进宽敞奢华的办公室内,往下看是车水马龙,人车如蚁。
“Gerry,”
望舒和轻唤一声教母的名字,声音轻柔:
“daddy也这么想的对吗?”
“小九......”
答案已定的问题,问出口也是自虐,所以望舒和在教母开口的瞬间就打断了她:
“谢谢你,董事会时间定下告诉我就好。”
说完,她挂断电话,转过身,抱臂立于落地窗前,看着墙上那幅黑与红交织的印象派画作,太阳穴一阵刺痛,深黑色的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
“望舒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老子他妈掏心掏肺对你,你背我和他上床是不是?”
压抑如同困兽般的怒吼像烟花般在脑海中炸开,背德的刺激感沿着骨髓往上爬。
是谁在说话?
“小九,我们谈笔交易,如果你不想他知道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和我在一起。”
“望舒和,老子他妈对你哪点不好,你这么对我,你和程野牵扯不清我忍了,你和他算怎么回事啊!”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耳畔交织,前面那句是季岑的声音,后面,后面那个是谁?
忽然,就像放电影一般,她的脑海里迅速掠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就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感。
“大小姐?”
不远处的助理小林看老板脸色越来越苍白,忧心地唤了声。
“嗯?”
还在出神的望舒和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应声。
就在此时,一股眩晕感袭来,失去意识之前,她眼前浮现出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
寸头,建模脸,肤色冷白,左耳戴着银色耳钉,眼角有颗泪痣,眉眼桀骜张扬,笑得慵懒肆意。
“望舒和,像你这种玩弄别人的真心的人,你他妈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真爱!”
这句话响起时,那张脸突然变得狰狞,像是地狱里的修罗,恶狠狠地发出诅咒。
梧桐汇一号院。
“季总,太太身体没有大碍,我还是建议给太太请个心理医生过来。”
季岑单手抄在西裤口袋里,眼睫微垂,默默听着凯撒的建议。
克斯里正在厨房吩咐厨师炖一些补身体的粤菜,看到先生和那位专家从楼上下来,他忙上前帮专家拎着包,跟在两人身后,继而听到先生说道:
“我会考虑,维恩博士那边已经谈好了,下个月底会到实验室,下一阶段的药物研发可以开始了。”
送走医生后,季岑快步返回卧室,只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缩成一小团,像是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一般,极其没有安全感,昔日灵动明亮的眼睛一片空洞,出神地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