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齐九不会杀她,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韩沉懒得和她纠缠,见她整理好衣服,抓着她往重华殿走去。
前面又来了两队灭火的卫兵。
“我真会烧他寝宫的!你让我见齐——”
桑烟还想争取,无意一瞥,就看到了卫兵队里熟悉的面孔——贺赢!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眼泪倏然落下。
她看他伸手抵着唇,眼圈也泛着红,漾着湿漉漉的光。
日思夜想的相逢便是这般猝然。
贺赢在桑烟发现他之前,就远远看到了她。
他必须捏紧拳头,才忍住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他的阿烟。
他的阿烟啊!
憔悴了。
吃大苦了。
他疼的心都要碎了。
韩沉见桑烟怔愣在原地,低声催促,生怕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桑烟忍下眼眶泪意,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她不能露出一丝失态。
韩沉跟着齐九已久,长期耳濡目染,警惕性十足。
她不能让他发现异样。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人儿啊!
贺赢多想不管不顾上前抱住她!
他放在掌心呵护的人,竟然被人如此怠慢。
胸口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既然已经找到她,如何能让她孤身一人?
贺赢眼眸流转,看了凤鸣轩方向一眼,正是混乱灭火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便趁着去打水的功夫,悄无声息跟在了韩沉那队卫兵后面。
经过长廊,恰好卡住视角。
他抬起手,一刀劈晕队伍最末那人,取而代之。
最前面的,是他的阿烟,不时还能听到她的斥责声。
“不见齐九就不见,你再催我,让我不高兴试试!”
是她的声音。
娇俏的冷傲。
百听不厌。
只这话里的意思让他心里酸涩难受:那齐九这般看管她,怕也不仅仅为了拿她威胁他。该死!齐九,夺妻之恨,吾必杀你!
一路胡思乱想。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重华殿门口。
“请桑姑娘进去。”
韩沉站在门口,冷冰冰的不耐烦:“等九爷忙完,自然会来见你,我会守在门口,静听你的吩咐,不过,如果再着火,就不知道桑姑娘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是在警告她。
让她别再玩那些纵火的小伎俩。
桑烟毫不畏惧,眼神泛着冷意:“那就劳烦你了。”
随后,当着韩沉的面,“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彻底阻绝外面的视线。
桑烟背靠着门,捂着唇,激动得哭了出来。
她刚刚看到了——贺赢就在外面!他竟然混入到了卫兵里!
她心里又高兴、又不安、又迫切。
好想见他!
可韩沉在外面!
桑烟咬着手背,忍了好一会,还是想见他。
想个什么办法呢?
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后,打开了门。
韩沉正站在门口。
他见桑烟开了门,就皱了眉,一脸的不耐烦:“你又有什么事?”
桑烟没说话,先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
但韩沉看她笑了,脸色更难看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又要找事。
果不其然。
“我一个人太无聊了,你找两个人给我解解闷。”
“不行。你安分待在殿中。别想些其他的。”
韩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桑烟心里一急,脸上不显分毫,淡声道:“你急什么,我又不找旁人,就从你的卫兵里指两个人,陪我说说话,你若是不放心,门开着便是。”
韩沉心中惊疑。
他还以为桑烟要去找别人,没想到是找他手下的卫兵。
只好端端找他的卫兵?
他预感她要搞事情。
“你怕什么?我都让你开门看着了。我真的就是无聊。闷死了。找两个小哥哥聊聊天罢了。你若不同意,我不保证会不会无聊去玩火。”
她也在威胁。
韩沉皱着眉,想了会,还是决定看她耍什么花招。
“那你自己挑吧。不过,可事先说好,门得开着。”
他其实怕她引/诱那些卫兵,做出些荒唐事。
但又莫名想她去引/诱他们。
或许她真做了,九爷看出她的浪/荡本性,就会厌弃她了。
桑烟不知他所想,见他松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颔首道:“没有问题。”
她压下激动,缓步走到了那队卫兵面前,一眼就看到了贺赢。
他也瘦了好多,皮肤苍白,隐隐有虚弱之态。
怎么回事?
他生病了?
指甲嵌入掌心。
桑烟借着疼痛,冷静下来,收回视线,装作随意指了两个人:“你,还有你。”
都是年轻英俊的。
其中就有贺赢。
“就他们两个吧。”
她看向韩沉。
韩沉瞥他们一眼,见都是皮囊好的,也切合了他刚刚的想法。
这女人也是个喜好男色的!
他没阻拦:“去吧。”
反正开着门,倒要看看这女人想耍什么花样。
贺赢和另外一个卫兵进了重华殿。
他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桑烟坐在软榻上,还拿了把折扇,装作万分无聊的模样,先是掩唇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出了声:“你们九爷忙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行动就在今晚了。你们也是胆大包天,敢跟着个北祁落魄皇子胡来!你们想过真帮他杀了大贺皇帝,会是什么下场吗?”
她是对另一个卫兵问的话。
那卫兵听到这话,冷汗顿时就出来了:这叫他如何敢答?
倒是旁边的贺赢,眉头微皱:阿烟看似闲聊问话,实则是给他传递消息?
原来齐九是打算今天晚上动手!
原来她也知道齐九是北祁的落魄皇子!
韩沉没想到桑烟会说这个,走进来,脸色不悦道:“桑姑娘,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不是我该过问的?”
桑烟坐直身体,瞪着韩沉冷笑:“我乃大贺皇后,你们这些人,杀我大贺子民,意图对我夫君不轨,你说这不是我该过问的?”
韩沉给噎了片刻,并未退让,反驳道:“桑姑娘,你大贺皇后的名头摆早了。据我所知,你跟那大贺皇帝还没大婚!便是大婚了又如何?九爷说了,等大贺皇帝死了,你便是未嫁女。”
桑烟:“……”
她再次被齐九的无耻给折服了。
余光瞥了眼贺赢,他的手已经紧紧握拳。
她怕他冲动,连忙转移话题:“我没问你,你别接话。”
不再理会韩沉,看向那卫兵,继续问:“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消息传来,你们九爷莫不是行动失败了吧?”
“桑姑娘慎言。”
那卫兵面色紧张,显然被桑烟的言语吓着了。
桑烟转向贺赢,眼神炙热:“无论大贺什么情况,我生是大贺的人,死是大贺的鬼!你们九爷想拿我威胁大贺,都是痴人说梦!”
贺赢温柔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这是在变相告诉他,不要因为她而失了方寸!她,永远不会成为别人威胁大贺的筹码!
“桑姑娘,这些小的都不懂的。”
那卫兵心情忐忑装着傻。
他不敢多说,一怕说了不该说的话,二怕得罪九爷的这位贵客。
唉,那么多卫兵,她怎么就选择了他?
“你不懂啊?算了,换个懂的人。”
桑烟佯装无趣地摇摇头,走到韩沉面前:“你就不好奇你们九爷那边什么情况了吗?你不担心他吗?万一他受伤了,你护卫不利,后悔都来不及。”
她在蛊惑韩沉去保护齐九:“要不……一起去看看?”
“我替九爷谢桑姑娘担心。只九爷说了,我只要好好看着你,别的不归我管。”
韩沉耐心不多,看到这里,知道她不是解闷,就是找茬,便发了话:“你们两个出来。”
“是!”
贺赢和另外一个卫兵应了一声。
两人刚要出门——
“慢着!”
韩沉大手一抬,阔步走到贺赢面前,细细打量着:这男人的面容太陌生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归属那个卫兵营?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三个问题问出来,吓得桑烟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怎么办?他发现了?韩沉这个人,还真的和齐九一样难对付!
他或许有不认识的,可同为卫兵的话,如何不认识?
那卫兵闻声抬起头,打量了贺赢一眼,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脖子一热,一道鲜血喷了出来。
贺赢拔出长剑,瞬间解决了身旁的卫兵。
韩沉早有防备,连忙后退一步,眼睛微眯,厉声道:“竟然还潜进了重华殿,还真是好手段,来人,给我杀了他!”
他吩咐着,第一时间去抓桑烟。
但贺赢快他一步,已经退回到殿中,紧紧拉住了桑烟的手。
“小心些!”
她不敢暴露贺赢的身份,便没敢叫他的名字。
两人终于十指交缠。
桑烟泪如雨下,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他竟然这么不顾自己的安危!
已经来不及多说。
外面的卫兵一拥而上。
贺赢的剑法出神入化,可架不住人多势众,再加上之前受的伤,几十个回合下来,隐隐落了下风。
“小心!左边!别管我!”
桑烟满面惊慌,大声提醒着他。
贺赢将她护在身后,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卫兵队!
桑烟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眼尾发红。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除非——
“杀了他!九爷有重赏!”
韩沉不知贺赢的身份,但隐隐猜了出来,对面前人的性命势在必得。
那些卫兵听了韩沉的话,更是士气高昂,招招都朝贺赢的命门袭去。
贺赢强撑力气,手中长剑舞得只见光影。
直到胸口一阵闷痛,他身子一个踉跄,呕出一口黑血。
他体内的毒素还未清除!
如今大动干戈,又乱了真气!
韩沉眼见这个好机会,拼杀得更快速:“穷途末路,你还有什么好挣扎的,现在我就送你上路!”
他长剑就要劈下——
贺赢下意识去捂住桑烟的眼眸。
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阿烟,别怕——”
来世若有缘分……
桑烟狠狠把他推开,拿着死去卫兵的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
她站在韩沉面前,清冷的面容满是毅然赴死的决绝。
“住手!韩沉,今日你若是杀了他,留给齐九的,只有一具尸体。”
锋利的剑身架在白皙的脖子上。
瞬间渗出一串血珠。
“别!冷静!桑姑娘,你这么死了,没一点意义!”
韩沉咬着后槽牙,恨恨劝着。
他真是烦死了这个女人!
但她若真死了,先不说九爷对他多失望,便是他也接受不了这么无能的自己!
“带我们去见齐九!”
桑烟护在贺赢身前,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感受到他的虚弱,语气又冷厉了几分:“我要见齐九!立刻!”
她声音加重,手上力道也加重,剑刃深深刺进肌肤,鲜血流得更凶了!
韩沉知道她向来是个疯子,也不敢耽误,只能不甘心地点了头。
“好!我带你们去!”
他盯着桑烟流血的脖颈,步步往后退,想着到了九爷面前,以九爷筹谋多年的野心跟魄力,定会亲自杀了这女人!
那可是杀伐果决的九爷!
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到手的胜利?
“你那剑……拿开些——”
韩沉绷着脸,提着心,在前面引路。
桑烟和贺赢跟在其后。
“不要、不要做傻事。”
贺赢捂着胸口,再度咳出一口黑血。
此时他一点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怕她做傻事。
她做得出来的。
方才她和他说,不会被齐九拿去威胁他。
那便是她赴死的决心!
桑烟泪眼瞧着他,不说话,两手紧紧握着剑,不敢分一点心。
这边宴席已近尾声。
普罗王擦了擦嘴边的油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没啃完的猪蹄。
齐九压着怒气,提醒道:“王上,你是不是忘了有什么事没跟贺帝说?”
这语气,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
普罗王打了个寒战,如梦初醒般一拍脑门。
脸上的肥肉抖动起来。
看得人一阵心里不适。
“本王的御花园里有当世奇花,今日贺帝来我普罗国,千万不能错过!”
说罢,朝齐九笑道:“只本王突然身体不适,就辛苦九爷代劳了。”
“能为贺帝带路,是我的荣幸。”
齐九看了眼谈云谏:“请。”
谈云谏看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君不似君,臣不似臣,讽刺一笑:如此也好。普罗王不在,他倒要好好领教领教这个齐九的本事!
想到惨死他手上的江刻,他几欲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那就有劳九爷带路了。”
谈云谏冷冷回道。
齐九对他的冷漠并不在意。
反正他马上就是一具死尸了!
活人何须和死人计较?
一行人离开了宴会厅,朝御花园走去。
刚入园门,一阵异香扑面而来。
还伴随着缥缈空灵的梵音琴曲。
是何人在此弹琴?
谈云谏不敢分心,屏气凝神,暗中打量着御花园的一切。
御花园并不算大。
许是海岛小国的缘故,阳光充足,雨水充沛,极其适合花草生长。
各类在大贺看不到的花,在这儿枝繁叶茂,长势喜人。
除了那萦绕不断的花香味外,只有琴音绕梁。
没有别的异常。
难道齐九布局的地方不是御花园?
谈云谏的心沉了沉。
齐九在这时出了声:“齐某周游海上列国,偶然得了几株奇花,今日能与贺帝共赏,实在是三生有幸。”
谈云谏懒得回应他的虚伪之词,只随着他往前走。
两人不知不觉走进了花园深处。
那琴音的来处也可见了。
弹琴者是个俊朗的年轻男人。
他一袭白衣似雪,正坐在一棵花树下。
背对着的地方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
在花海中,几株半人高的红色花朵肆意盛放,特别显眼。
方才那股浓郁的香味便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细看来,那花朵呈喇叭状,颜色深红,月光下,深红得发黑,显出一股阴暗诡谲的美来。
更诡异的是,除了那花之外,周边的花草都恹恹的,花叶枯黄、败落。
这花好生霸道!
竟将其他花草的生机都给夺取了!
梵音之曲,清净美妙,涤荡人心,越发动听。
而伴随着动听的梵音曲,那花绽放的速度愈发快了,空气中的香味,熏得人脑仁发疼。
谈云谏暗暗心惊:这花有异!
他心里冒出惊人的三个字——梵音花!
“贺帝,我的花如何?是不是甚美?”
身后突然响起齐九的声音。
他步履从容地走到谈云谏的身边,神色是一切尽在掌握的高傲,唇角勾着笑:“够资格欣赏我这梵音花的,普天之下,可只有您一人。”
梵音花!
还真的是它!
他多年来游走江湖,也算是见多识广,遍览群书,其中有一本关于奇花异草的书籍,就有这梵音花的记载:【花通人性,喜音律,香有异,可麻痹身心,甚毒。】
寥寥几字,写尽这梵音花的危险。
齐九看不出他的喜怒,以为他不识货,刚想嗤笑一声。
谈云谏先笑了,满眼不屑:“区区梵音花,这便是你的手段?不过如此罢了。”
齐九:“……”
他竟然知道!
知道又何如?
早死晚死罢了!
他嗤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谈云谏脸色冷肃,眼里满是厌恶:“鹿死谁手,尚不可知。祁无涯,你自以为足智多谋,以齐九化名,便无人识你的真面目?”
第165章 变故
祁无涯见他拆穿自己,顿了下,随后便是狂妄大笑:“识不识得又有何惧?这天下,早晚是我祁无涯的。”
“你祁无涯在北祁没有出头之日,就将主意打在了普罗国这等小国身上,集小国兵力对抗大国,这般以卵击石的谋略,真是让本君大开眼界。”
谈云谏的言语里极尽讽刺:“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以普罗国为踏脚石,谁知来日会不会被反噬?”
祁无涯轻笑:“将死之人,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
谈云谏也笑:“但你慌了!”
“我慌?呵,我慌什么?”
“你慌普罗王背弃于你!”
“你觉得他敢吗?”
祁无涯真心不觉普罗王有那个胆子!
若不是他,普罗王还在大街上啃泥巴呢!
“你太自负了!”
谈云谏冷笑:“祁无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本君明白。”
“废话少说!我还轮不到你来教!”
祁无涯没了耐心,怒喝一声:“弓箭手!”
御花园附近的宫殿屋脊上,突然出现无数手持弓箭的卫兵。
他们手中弓弩对准了谈云谏等人。
显然在这里等候已久。
“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祁无涯恨得牙痒痒。
偏偏面前这群人,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一丝慌张。
难不成他们还有后手?
祁无涯敏感多疑,看着谈云谏的眼里更多了几分审视。
贺帝聪慧狡诈。
他必须比对付旁人多几分谨慎。
谈云谏没有说话,倒是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齐九!”
祁无涯闻声回头。
只见桑烟横剑站在他身后,旁边还跟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卫兵。
那卫兵之前在贺帝身边出现过。
贺帝的人?
祁无涯眯着眼,视线移开,落在桑烟满是鲜血的脖颈上。
那鲜血早浸湿了她的衣服。
实在触目惊心。
“齐九,我们谈谈。”
桑烟面色如霜,说明来意。
祁无涯拧着眉头,面色冷厉,心中痛涩:早该料到她会反过来威胁他!该死!如此不识好歹!
“九爷,大贺有人潜进了卫兵队,我怀疑他才是大贺皇——”
韩沉正要说出自己的猜测——
“废物!”
祁无涯失望而愤怒地打断了韩沉的话。
他看着他,眼神里的森冷愈发骇人:“你在干什么?让你看个女人都看不好!”
韩沉连忙闭嘴。
他确实废物,辜负了九爷的信任。
桑烟没多在意这对主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红色花海以及红色花海前的韩陌。
御花园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韩陌竟然还有心思在花前弹琴?
除非那琴声有异!
小说里常出现主角或者反派用什么琴音、毒花等蛊惑人心,以此来杀人!
桑烟想到这里,心思一动,趁着齐九的注意力分散,就冲上前砍断了古琴,还有那些颜色诡异的鲜花。
这变故太快!
一时竟没人反应过来!
“不要!”
韩陌看着被毁掉的梵音花,痛惜地叫出了声。
“桑烟!”
祁无涯上前阻拦。
桑烟又横剑在自己脖颈上了。
“别,桑烟,别做傻事——”
祁无涯给她气得脑仁发疼。
他想杀了她,看到卫兵持剑杀她,张嘴却是说:“别伤到她。我要活的。”
那些卫兵听了祁无涯的命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出手还是不出手?
他们围着桑烟,面面相觑。
贺赢这时杀到了桑烟身边,眼神凌厉,保护的架势。
祁无涯看着桑烟身边的男人,皱起了眉:“你是谁?”
贺赢并不想暴露身份,就保持了沉默。
祁无涯也没多问,只当他是派来救桑烟的侍卫,转头看向桑烟,又爱又恨:“你总是让我这么意外。”
竟然知道断琴灭花!
何等敏锐聪慧的女子!
而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跟他共赏万里江山、千古霸业啊!
只欣赏过后,也是愤怒、妒忌的:“那大贺皇帝就这么值得你以命相搏?我祁无涯就不值得你侧目半分?”
整个天下想讨好他的女子不计其数。
偏偏面前的女人,对他就是不屑一顾。
哪怕他以天下相许!
“我说过了——”
桑烟闭上眼,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你杀了江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若你对我有一点真心,就放我们走。我代表大贺皇帝承诺,与北祁永世修好。”
“可惜,桑烟啊,修好不是我所求。”
祁无涯叹了口气,眼神一凛,骤然出手,想去夺她手里的剑。
贺赢正要出手抵挡——
谈云谏先一步持剑杀来:“小人,还江刻的命来!”
他想跟祁无涯厮杀。
但韩沉在侧,怎么会让祁无涯涉险?
“九爷退后。我来。”
韩沉跟谈云谏杀了起来。
祁无涯阴沉着脸,又看向了桑烟:“我三番五次的容忍你胡闹,如今你竟然敢坏我的大事。既然你不想活,那我成全你。”
他腾出手,便转向了桑烟。
他甚至要亲手杀她。
但真动手,还是想抓了她。
他不能让她死的那么轻松。
他要杀了贺帝,要当着她的面,杀她心爱之人!
他要囚她一辈子,折磨她一辈子,让她生不如死!
祁无涯几近癫狂,眼里满是疯狂的占有欲、嗜血欲。
桑烟被他的疯癫吓到,踉跄躲在贺赢身后。
贺赢受伤很重,但为了桑烟,还是硬撑着一口气。
全靠着这股爱的力量,支撑他跟祁无涯杀了二十多个回合。
御花园内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贺赢等人都被围在了御花园的最中央。
加上桑烟,也才区区十三人。
对面的祁无涯,除了卫兵,还有那屋脊的无数弓箭手。
想要反抗,岂止是以卵击石?
简直是痴人说梦。
祁无涯朗声大笑,已经恢复了方才的从容自若。
他走到谈云谏对面,高傲一笑:“贺帝,你我双方实力悬殊,你又何必负隅顽抗?看在阿烟的面子上,你束手就擒,或许我能留你跟你的手下一具全尸。”
桑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真是心狠手辣又幼稚,还想用这种称呼来离间她和贺赢的关系呢!
他语带安抚,又用口语说:我在。我会誓死保护你。别做傻事。
桑烟心口酸涩,眼里也是一阵发热。
可这个时候,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相反,还会让人软弱。
她眨着眼,把眼泪逼回去,细想着:齐九说得没错。他们现在实力悬殊,要是硬碰硬,他们都不够齐九那边的人当开胃菜。
除非……能找到援手。
桑烟的心沉了沉,环视了整个御花园,看到了长廊那头,正缩着脑袋努力装作不存在的普罗王和普罗王后。
“娜云,我们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
普罗王坐在软榻上。
软塌由着卫兵们抬着。
他发现桑烟注意到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是宫里的瓜果点心不好吃,还是鲍鱼肘子不好啃?
为何要在这里看这么血腥的画面?
他害怕。
一刻也不想多留。
普罗王后拽着他的衣袖,温柔安抚:“王上,我们再看看。”
他们躲不了一辈子的。
九爷已经开始对王上不满了!
若是解决了这件事,怕是下一个要动手解决的就是他们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嘲笑声。
原来是谈云谏在笑。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笑个不停,还指着祁无涯说:“你还真是愚蠢啊,想我谈云谏,粗人一个,你竟然还真的信了我是皇帝。”
祁无涯脸色乍变:“你不是贺赢?”
“当然不是。”
谈云谏挑眉嗤笑:“我大贺皇帝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小人,何须他亲自出马?想知道我为何知道梵音花吗?那是因为早在登岛之时,皇上就已经告知了我你的阴谋诡计。”
祁无涯眯了眯眼,想在谈云谏脸上看出端倪。
可面前的男子,眼里满是讥诮和恨意。
刚刚还说要他还江刻的命?
祁无涯想到这里,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在全州,江刻离开后,那个来杀他们的人!他是江刻的旧交好友!
“祁无涯,你放着好端端的北祁九皇子不做,来这普罗国做财政大臣,我看你做财政大臣是假,要拿普罗国的士兵和百姓的血,来助你完成你的‘雄心大志’才是真吧?”
谈云谏的声音奇大,响彻整个御花园。
弓箭手和卫兵队几乎都是普罗国的人。
听到这里,眼里都露出几分茫然。
九爷这是要利用他们?
“呵。”
祁无涯听出不对劲,打断谈云谏的话:“天下之争,伤亡本就是情理之中,没有我,普罗国又如何能坚持到今日?”
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灭亡了。
他们该感谢他才是!
桑烟听到这里,一颗心也沉了沉:齐九这话说得不假。他在普罗国百姓的心里,地位恐怕比普罗王还重要……
可重要归重要,却不是绝对信仰的存在。
信仰尚且能被推翻,更何况是一个披着虚假皮囊的狼?
桑烟心中暗暗思忖,该如何改变局势。
贺赢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给谈云谏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