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救我—— by织朱
织朱  发于:2023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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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翻开下一页琴谱,叮叮咚咚按了一段,回过头来期待地看着她,海蓝色的眼睛里微微洋溢着兴奋,竟想和她继续磨合下一首。
她有着与这个年龄完全不符的耐性,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没有一点儿焦躁之色。
落在姜曜眼里,那就是浑身上下都写着——疑点,深挖下去必有收获。
她不是为了刷好感度而来刷好感度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四大类副本,也不知道NPC能刷好感度。
她只是立足已知条件,从音乐出发,试图得到一个和卡罗拉交流的机会。
卡罗拉太关键了,是她引玩家到荆棘庄园,是她埋下钥匙,半夜里的诡声打的也是她的旗号,她是一切的交集。
如果能从她身上获取到信息,一定能在迷雾中打开缺口。
姜曜耐心地陪了卡罗拉一整天,可惜试探沟通多次依然无果。
晚饭后卡罗拉甚至停了和她的合奏,自顾自将琴谱从头翻起开,一首一首弹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姜曜以为做了一天无用功,努力方向出错的时候,卡罗拉弹到了昨晚那首令她心绪低落的曲子,并在同样的地方中断。
卡罗拉跳下琴凳,把柔嫩的一双手放进女仆掌心里。
一切都像昨夜的循环,却让姜曜心中的雷达滴滴作响。
她鼓起勇气,一把抓住小女孩的另一只手。
“弹完这首可以吗?”
卡罗拉回头看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烛光轻轻跳动,她的眼神也是海蓝色的平静。
她抽出双手,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姜曜按捺心中的激动,蹲下身与之视线平齐。
她的眼睛是与卡罗拉截然不同的黑,眼里的情绪也是与卡罗拉截然不同的汹涌起伏。
“你不要弹,是因为弹完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就会丢下你一个人吗?”
小女孩的瞳孔瞬间放大,漂亮的眼睛灰了几个度。
她紧紧抿住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指和眼睫一起颤抖不止。
赌对了!
姜曜紧追不舍,没有因为小女孩眼神中巨大的痛苦而停止追问:“如果我弹完它,会发生什么事吗?”
卡罗拉红了眼睛,狠狠推了她一把。
姜曜撞在钢琴上,音符尖叫。
卡罗拉拿下放在钢琴上的琴谱,匆匆翻到最后,细细的手指点在曲名上。
正是弹到一半的那首。
——《崩塌》
卡罗拉举着琴谱,就像举着她对姜曜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姜曜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无意识地抬手抓住琴谱。
卡罗拉松开,把手放进等在一边的女仆手心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小的身影在灯火中渐渐远去,纤细的脖颈立得很直。
姜曜收回视线,手指轻轻抚摸那两个字。
无论如何,至少可以确定深夜哭泣的是卡罗拉本人,也不单单是个诱饵。
至于其他的……
她抓了抓小辫子,苦恼地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在姜曜慢翻来覆去研究琴谱的时候,陈慧找过来了。
“还在这儿呢?!南区的人都集合了,他们今晚肯定有安排,咱们得去听着。”
姜曜跟着她往外跑,边跑边问。
“慧姨,你们找到生门了吗?”
陈慧嗤笑:“找到了还集合个屁,一点儿线索也没有,白天的庄园和晚上的是两回事,我估计这次的生门只在晚上开放。”
说话间,两人已经看到在偏厅落座的众人。
南区一行也看到她们的身影,有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人眼观鼻鼻观心,闻人珍朝姜曜招手,“阳阳,快过来,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说呢!”
姜曜还生着其他人的气,但闻人珍是很友好的,她就不生她的气,过去后笑着喊了一声“珍珍姐”。
闻人珍点点头,没看跟过来的陈慧,低声说:“闵队等你有一会儿了,她其实是把你当自己人看的。”
姜曜应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了。
闵秋也没提她来晚了的事情,看人齐了便道:“现在把大家聚在一起,就为了说一件事情,都上心听一下。”
众人正襟危坐。
姜曜偷偷找了一圈,发现傅醒又不在。
“昨晚不让大家出去,是谨慎起见,也是对你们新人的照顾,但今晚是不是要出去,由你们自己决定。”闵秋面无表情,“如果决定出门,你们就得记住,门外是绝对危险的,也别想着有我和傅队在就是安全的,事实上我们对自己的安全也没有把握,每个人都只能尽力对自己负责,明白了吗?”
众人面露难色,有人小心提问:“今天晚上,我们不能一起行动吗?我们是新人,大家在一起的话,会比较安心。”
闵秋看了那人一眼,认出那是昨晚没开门的人之一,淡淡道:“当然可以一起行动,你们可以自由组队,也可以跟着我和傅队。”
众人大大松了口气。
陈慧也是面露喜色,小声对姜曜说:“那我们到时候就跟着傅醒……”
闵秋离她不远,这话自然落入耳中,冷笑一声:“你不是新人吧?你跟一个试试,还没有北区的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找我们傅队的晦气!”
陈慧面皮一白,闭了嘴。
姜曜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南北区如此泾渭分明,只好偷偷安慰陈慧:“没关系的,相信我们自己也能过关的。”
陈慧抓住扶手的指节泛白,她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
“那当然。”
她至今参加过十三个挑战本,其中十一次毫发无伤离场,把排行榜上拿过MVP的玩家都熬死过一批了。
她自然是能过关的。
由于姜曜坚持和陈慧二人在一起,闵秋便带着南区的新人先回了房间。
姜曜和陈慧他们商量了一阵,最终也决定先回房间,等南区那边出去,他们再出发。
再次踏上楼梯,姜曜发现挂画又变了。
这次不是数量不对,而是画作本身变了,原本人物风景夹杂,现在变成了清一色的画像,庄园主一家四口在每一张画纸都那么其乐融融,从见面起没有笑过一次的卡罗拉也是笑容灿烂,满脸幸福。
姜曜停下脚步。
王满生见状笑问:“数量又不对了吗?”
烛光擅于拉长影子,姜曜抬手,影子先于手指本身落在画上。
这次陈慧也发现了端倪:“我记得之前有风景画啊,人物画也不是他们一家四口,什么时候都换成他们的全家福了?”
王满生粗枝大叶,又只经历过三个挑战本,听两个女人指出还一片茫然。
“啊?变了吗?”
“变了。”陈慧皱着眉头,“但这些都换的话应该会是很大的阵仗,我怎么什么动静都没见着?”
王满生:“那总不能是咻的一下就变了吧,这些女仆来来往往的,我们也没注意啊。”
是的,大家都忙着找生门或者什么是荆棘鸟,又有谁会注意这些画是什么时候更换的呢。
姜曜凝视画作片刻,放下手。
“等会儿我问问珍珍姐知不知道吧,先上去,时间应该快到了。”
上到三楼,引路的女仆们依然得体地恭迎他们,告诫他们八点后不要出门,好好休息。
门关好后,姜曜直奔放在桌上的烛台,和昨夜一样拆下蜡烛,把烛台当个宝贝抓在手里,蜡烛揣兜里。
武器有了,但还不够。
目光落在绑过偷拍男的带子上,姜曜想了想,也把它揣进兜里。
又转了两圈,她取下一支花瓶里的蔷薇放进兜里。
女仆人鬼难辨,说不定白蔷薇能辟邪呢。
目光最后落在带回来的琴谱上,一个口袋塞不下……
姜曜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举着另一个插着蜡烛的烛台,深吸一口气火速打开房门。
房门外的女仆已经离开,三步一点的烛台缓缓落下烛泪,宽而长的走廊光影摇曳,静谧无声。
一朵烛花跳动,下一秒钟声噹地响起,走廊蜡烛瞬间熄灭!
姜曜手上的独苗抖了抖,□□地照亮周围两米。
其他门接二连三打开,闻人珍正要和大家一样去闵秋的房间,看到姜曜忍不住又劝她:“跟我一起去找闵队吧。”
姜曜赶紧拒绝,争分夺秒问:“楼梯和走廊的画为什么变了,你知道吗?”
“你还管什么画。”闻人珍心急如焚,但还是答了,“傅队发现的时候也问了我们这个问题,但我们谁都不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换的……唉,阳阳,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姜曜只好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背影钻进闵秋的房间。
走廊又安静下来。
姜曜记得一开始外面是没有动静的,正如闵秋所说,女仆们是随着夜深不断异化,那现在应该还算安全……
远处陈慧和王满生的房门也打开了,她艰难地在微弱的烛光中分辨出二人的手势,比了个OK。
南区的人还没出发,所以他们也暂时按兵不动。
过了不到一分钟,南区的人似乎凑齐了,五六个人举着一根蜡烛,消失在走廊尽头。
姜曜看见陈慧在烛光中招手,忙护住蜡烛走过去。
微弱的烛光照亮三张忐忑的脸。
陈慧道:“我听到他们说要趁女仆攻击力不高的时候,先把四楼的女仆引开,把关键的房间都探一遍。那我们就不要冒险了,满生,你小心点儿去盯着他们就行,丫头你和我先把三楼的空房间探一探。无论谁发现生门,记得滴蜡烛油在门口做记号。”
王满生对自己的差事还算满意,二话不说往四楼走去。
小小的火苗远去,顷刻间他便融入黑暗,找不到了。
姜曜精神绷得更紧了,她不太认可陈慧搜寻三楼的提议,认为应该先找傅醒。
白天找到的钥匙在他手上,相当于最重要的一块积木被人拿走了,如果不找到他,恐怕就算有所发现,也要回过头去求他。
“找傅醒?我也想找到他。”陈慧拉着脸,“可闵秋说的没错,就算找到他,他也绝不会让我们跟着的,不如选择闵秋。南区的人不会丢下自己的同伴,傅醒就算不去找闵秋,也会给闵秋留下提示,而我已经让满生盯着闵秋了,还是这样更稳妥。”
姜曜无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在三楼摸索。
主屋极大,一层楼的走廊都有数个转角,房间众多,门似乎都没上锁。
两人交错着开门查看,动作又轻又快。
一条走廊即将转向,姜曜小心举着蜡烛,回忆前方布局。
转过去后应该就是盥洗室和西面下楼的楼梯,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窗外的月光从楼梯旁巨大的窗户照进来,隐约勾出盥洗室前植物石像等摆件的轮廓。
陈慧:“找完这个卫生间,我们就到——”
哒,哒。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自楼梯处响起,两人脸色皆变。
一小团光从下往上升起。
“走——”
走廊地毯铺的太厚,来时那条走廊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堵住,两团幽幽的烛火距离她们不过十米。
两人急忙退回,一片慌乱之中,陈慧避入盥洗室,姜曜吹了蜡烛,跑了几步躲在一人高的人马雕像背后。
掌心渗出滑腻的汗水,险些握不住充当武器的烛台。
人马雕像斜对盥洗室入口,石像大而厚,人藏在后面,和黑暗融为一体。
随着烛光靠近,姜曜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楼梯那个还没上来,走廊上的两个行走速度却有小跑那么快!
不对,今晚的状况和昨晚不一样了,这些女仆异化得更快了!
姜曜屏住呼吸,无声挪动脚步,避往另一侧。
女仆们没有发现她,直直地朝前走,目的明确,正是盥洗室。
姜曜来不及高兴,就为躲进盥洗室避无可避的陈慧担心起来。
盥洗室是条死路,如果它们进了盥洗室,慧姨将无处可逃!
姜曜咬牙,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等女仆再过去一点,和她之间的距离再拉开一点,那她就能有相对长的反应时间,到时候只要她发出动静主动挑衅女仆,立刻往走廊方向冲,就算不能引走它们,也能给慧姨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就这么办!
她绷直脚尖,身体前倾,做好发力的准备。
两个女仆距离盥洗室的门只剩一米,和她所在的位置也拉开了三米距离。
姜曜起身,一只脚迈出雕像背后,左手的烛台重重砸在雕像上,金属与石像碰撞,发出噔的一声。
几乎与此同时,一根才熄灭的蜡烛砸在她的脚边,啪嗒一下,断成两截。
女仆手中的烛光照亮盥洗室的大门,一只手迅速地缩回黑暗里,正是抛物后的收势。
姜曜心下一沉。
来不及惊愕,也来不及伤心,那边女仆猛地转头,在不甚明亮的烛火照耀下,两双没有眼白的眼睛齐齐盯住她。
下一瞬,它们伸出了斑斑点点的胳膊和尖利的指甲。
快,太快了。
女仆手上的烛台掉落在地,一片黑暗之中,坚硬的指甲抓破衣服。
姜曜撞在墙上,鼻尖传来一阵辛辣的疼痛,摸到转角的边缘后顺势倒下。
十指张开成爪状,像攀岩时那样牢牢抓住厚重的地毯,脚掌发力,浑身肌肉绷紧连滚带爬躲过下一回攻击。
蹿出数米她才重新直起身体,一手摸着墙壁发足狂奔。
原本开着的房间门全部关上了,她看不见门把手在哪儿,来不及开门也来不及关门,最稳妥的退路堵死了。
后颈时不时掠起的凉风提醒她,女仆们还在紧追不舍,如果不想正面肉搏,就得继续前行。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久在黑暗的双眼渐渐适应,隐约能够看见一个轮廓。
当通往四楼的入口出现在眼前,姜曜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上了四楼。
四楼寂静得出乎意料。
姜曜一踏上四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算南区的人再怎么小心,也不应该一点动静都没有才对,就连烛火,也没看见一盏。
事出反常必妖,姜曜及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贴着墙壁,不动了。
从远处窗口挤进来的一丝月光中可以看到一片白色的裙摆,轻轻一拂便融入黑暗。
是女仆。
手中的烛台猛然攥紧。
如果和女仆正面对抗,她能有几分胜算呢?
黑暗深沉,将一切吞噬入内。
楼梯上传来的追逐声响渐渐远去,女仆们退回去了。
姜曜压抑地喘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负面情绪奔涌而来。
慧姨是故意把蜡烛扔到她那边的吗?只是为了自保吗?
两个女仆集火攻击她了,慧姨为什么没有从背后冲上来帮忙?是被楼梯上那个缠住了吗?
四楼不见人影,南区的人和满生叔都不知道在哪儿了,她要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度分如年站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的黑暗里响起火柴擦拭的声音。
姜曜连忙往墙根又贴了贴,含着泪意的眼睛随即扫视过去。
几盏油灯亮起,照亮好几个区域。
极目望去,只能看见女仆们越发溃烂狰狞的脸,和有序归位的身影。
原本散开的女仆缓缓慢慢,集聚在两个房间的门口,然后就像普通的佣人值夜一般,低着头不动了。
姜曜想起闵秋说过,有三个房间是被女仆看守着的,那这里就有两个了?
待确认的信息送到眼前,什么情绪都要靠边站。
越是紧张,越是孤身一人,姜曜的脑子自我防御程度开得越高,就越是清醒。
她平静下来,调整好心情开始分析现状。
今天的女仆和昨天女仆显然已经不是一个量级,如果再拖到明天晚上,女仆异化程度再加一级,事情恐怕更加棘手,所以今晚一定要想办法确认这三个特殊的房间里有什么……
南区的人和满生叔是上来了的,他们现在一定就在某个地方,要先和他们碰头,接着他们的进程往下推……
想曹操,曹操到。
不用她去找,走廊的另一头就响起了吱呀一声,陈旧的门轴转动,一句经典的“卧槽”就这么大喇喇地打破一室寂静,也吸引了所有女仆的注意。
紧接着响起闵秋忍无可忍的声音:“你不发出声音会死吗?!”
偷拍男委屈:“可是开门的声音吓到我了啊!”
女仆才不管他们为什么发出声音,凶狠地扑过去,才点亮的油灯又灭了个精光。
玩家加上女仆二十几号人在走廊上演追击战,一阵兵荒马乱,哀嚎不止。
“往前跑,到楼下去!”
“我流血了!”
“我腿被抓住了,闵秋姐救我!”
“闵队,我扛不住了!”
“我摸到一扇门了,快躲一躲——”
“都进来了吗,你们能不能机灵一点?!”
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
眼看自己所在的位置也要加入这场抓瞎的混战,姜曜回忆着刚才借光看到的一个房间的位置,贴着墙窜过去摸到门把手,用力按下往里一推。
门开了。
她闪身入内,反手推门一气呵成。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阵意外的阻力自外向内出现,黑暗中一个白蒙蒙的东西自头顶上方挤了进来!
心脏前所未有剧烈地跳动起来。
什么东西?!
惊惧之下,姜曜劈手就把烛台的尖端捅了过去。
一声闷哼,门关上了。
它进来了!
姜曜咬牙,拿着烛台的手试图挥出第二击,另一只手全力扼向对方,势要先发制人,把人摁死在门板上。
攻势齐齐落空。
两只手腕被巨大的力道牢牢扣住,白天才近距离听到过的声音响起。
“我是傅醒。”
姜曜手一抖,烛台落地。
砰的一声,骨碌碌滚到墙角。
刺啦——
一根火柴划亮,点燃蜡烛。
暂时充当避难所的房间被柔和的烛光充满,靠近蜡烛的事物清楚地呈现在眼前。
白色面具下方的脸神情莫测,几缕鲜红从修长的脖颈上渗出。

第18章 荆棘鸟的归宿(7)黑化进度33%
傅醒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 垂眸看向受了大惊的小姑娘。
稳,快,狠。
若不是他察觉到危险及时别了下脖子, 恐怕大动脉都要被她扎穿, 当场血溅五步。
姜曜又惊又怕,又懊恼悔恨,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只差一点就能滚落下来。
她从来信奉科学,即便来了这个异次元进入什么游戏,也依然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怀疑世上真有八字不合,天生相克。
不然怎么上午刚弄了鸟窝在人头上, 晚上就变本加厉把人家脖子都弄成这样了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难受极了, 伤人的认知令她无比煎熬, 还很委屈。
“我是正当防卫,最多是防卫过当, 你才是主要过错方, 你吓我……”
她不是要推卸责任, 只是怪傅醒出现的时机太不凑巧了。
眼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蓄满泪水,薄薄的眼皮一眨就要开闸泄洪,傅醒不得不开口安抚小孩。
“没事, 的确不怪你。”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姜曜就绷不住了。
怎么会没事?!
血都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了, 这伤得多重啊, 要是因为这伤影响他发挥最终折在这个副本里, 那她就是半个杀人犯了……
姜曜承受不住这个。
她怎么能是杀人犯呢?
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白皙的脸上泪迹斑斑,看着凄惨极了。
姜曜想忍耐一下的,但她忍不住。
从小到大她活得没有一点儿意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到了这个破异次元,就什么都不对劲了。
她极力控制情绪,抹了把眼泪开始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傅醒低头,看着她从口袋中掏出几截蜡烛,一把蔷薇花瓣,一根绿色的蔷薇花梗,几片叶子,两根团成一团的蕾丝飘带。
眉心一跳,下一秒姜曜果然拿起那两根蕾丝飘带,抽着鼻子抬起头来。
红红的眼睛盯着他,“只有这个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傅醒退后一步,手中的蜡烛晃动,两人的影子便打架似的前俯后仰。
明显的喉结滚了滚。
“不用,真的没事。”
他的声音很沉稳,也听不出什么痛苦。
那双藏在面具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带着神奇的魔力,只需一眼就让人镇定下来。
姜曜冷静了点,半信半疑止住动作。
傅醒放下捂着伤口的手指,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烛台尖刺部分直径只有一毫米,但傅醒避开的时候,尖端蹭着脖子划拉出长长的一道伤口,虽不深,但也让他皮肉断离,吃到苦头了。
“你看。”
“它已经开始愈合了。”
姜曜凑近了一些。
她的身高正好到傅醒的下巴,伤口比眼睛略高一点点,很方便观察。
纵使光线昏暗,依然可以看到刚才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凝结,外翻的皮肉也有回缩的趋势……这也太快了!
姜曜稍稍安了心,理智重占上风。
“是属性点吗?生命力?”
“嗯。”
“哦。”
姜曜安分了两秒,又没忍住:“那要多少,才能好得这么快呀?”
傅醒:“……”
姜曜见他没有回答,借着烛光看他发现面具那两个窟窿眼里能看见一点点的眉头似乎压了下来,立即给自己找到理由:“傅醒哥哥对不起,说话扯到伤口一定很痛吧,你先不用回答我了,等你好了我再来问你。”
傅醒:“……不是这个原因。”
他的眉头似乎又蹙起来了,姜曜还是理亏的,小心地看他眼色,没敢追问。
傅醒看了她一眼,捡了一截她扔下的蜡烛点燃,把室内照得更亮堂些。
这是一间空房,和白天打探过的每一个空房间一样,只铺了地毯,一把椅子都没有。
姜曜乖觉地接过一支蜡烛,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
什么也没有。
“以后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属性点。”
姜曜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屋外,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傅醒举了个例子:“在这里问这个问题,效果就像问女性的年龄和体重,很冒犯。”
怪不得慧姨都没提过属性点的数值。
姜曜明白过来,给自己的嘴做了个上拉链的姿势,只不过这拉链拉到一半,又开了个口子。
“那我们可以交换吗,我告诉你我的所有属性点,你就告诉我你的生命力有多少。”
傅醒:“……不可以。”
姜曜很是失望,出于礼貌,她还是适可而止了。
“好吧。对了,傅醒哥哥,你已经查探过那三个房间了吗?女仆的异化程度增加了对吧,我觉得不能拖到明天了。”
回归正题,傅醒的声线凝重起来。
“不只是女仆的异化,荆棘也承接了昨晚的繁殖进程。”
姜曜瞪大眼睛,立即冲往窗边拉开窗帘。
从窗户的缝隙中她看见无数翻滚的荆棘,竟然往上攀爬到三层楼高了,第四层也缠绕过半了!
难怪她在三楼狂奔的时候一缕光都不见,明明是有窗户的走廊也一片昏黑,原来是被这些疯长的荆棘遮住了!
“怎么会这样?”姜曜大脑里卷起一阵风暴,“里面已经有女仆守着了,外面的荆棘又是起什么作用,难道……外面也有非常关键的线索!”
说完她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头,正好对上傅醒没有收回的视线。
后者的情绪四平八稳,无论是刚才差点重伤,又或者现在摆在面前的重重危机,都挑不起他的任何一根神经。
像一块不怕摔不怕砸的石头。
在她疑惑的视线里,傅醒平静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第二个问自己姓名的人。
而他询问名字带来的感觉和闻人珍问时完全不同。
珍珍姐问时再自然不过,就是正常社交开始时的互通姓名,而他这么问,却像要用她的名字认证一个身份。
就像一个新班级投票选班干部的时候,老师让有意向的同学上台做自我介绍。
姜曜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竞选什么职位,摇摇头撇开胡思乱想,规规矩矩答道:“姜曜,日出有曜那个曜。”
戴着面具的人点点头。
“姜曜。”
“是。”
“有兴趣再拿个MVP吗?”
姜曜心头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觉得我可以吗?”
傅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挺拔的身姿有一大半陷在黑暗里,脸上的面具却是最无瑕纯净的白。
“不难,也难。”
姜曜没听懂他的哑谜,但听出了他的肯定。
她紧紧握住拳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用最笃定的语气说道:“我很聪明的,我能做到。”
顿了一秒,她又重复。
“我一定可以!”
热血上头的小姑娘再也藏不住话,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发现都分享给了唯一肯定她的人。
从昨晚的哭声说到楼梯的挂画,再到卡罗拉的异常,事无巨细说的清清楚楚。
然后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她没有,而傅醒手头拥有的信息。
“荆棘鸟背后有一个简短的故事,说的是荆棘鸟从出生开始就在寻找最高最尖的荆棘,找到之后把自己贯穿在那根荆棘上,就能发出最动听的绝唱。”
“整栋房屋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上锁,只有庄园主一家对应的三个房间上了锁并且有女仆把守。我在管家房里找到了钥匙,只要再一次引开女仆,就能一探究竟。”
“女仆杀不死,但五感与正常人一致,其追击状态也会停止,只要从它的感应范围里消失超过一分钟,它就会继续原来的职责,继续巡视,或者返回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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