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沈宁的所作所为,让萧惟璟有所顿悟。
他行事挑不出错误,反倒让人心生戒备,倘若他满身诟病呢?
初九先是不解,继而恍然大悟,“王爷,属下马上安排。”
萧惟璟吩咐,“让十一盯紧沈宁。”他还真的小瞧她了。
打定主意要赚钱,沈宁积极行动起来。
她这人没有别的本事,除了做饭有天赋,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医术。
曾经因长相自卑,她将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跟工作上,跟医学死磕到底,得到了极大回报。
今天才知这个时代的医术太过落后,尤其是在外科方面,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绝对能闯出名堂来。
其实想靠医术发财很难,反倒开酒楼饭馆来钱快,但这些都有区域保护,京城哪行赚钱门生背后没有撑腰,她要贸然闯进去,抢了别人的利益,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口吃不成胖子,还是慢慢来吧。
打定主意,沈宁说干就干,连夜将吃饭的家伙画出来。
翌日早起,带着竹青继续外出。
还没到大门口,碰到庞杏秀推着轮椅走过来。
青砖地板不平,笨重的木制轮椅卡在坑洼处,庞杏秀用力推都没推动,轮椅上坐着的男人侧翻摔倒在地。
男人身高体大,左腿处却空荡荡,怎么都爬不起来,庞杏秀手忙脚乱帮忙,谁知弄得更狼狈不堪。
沈宁疾步走过去,捡起地上几个硕大而笨重的包袱,将轮椅推到平缓的地方,搭把手将男人扶坐上去。..coM
男人急得满脸虚汗,羞愧的面红脖子粗,语气却透着恭敬,“谢谢王妃。”
如果没有猜错,他就是为了救萧惟璟而断腿的庞德松,生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确实是位猛汉子,可惜被废了。
见兄妹俩包袱过多,沈宁好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庞德松羞愧到无地自容,尴尬地别开脸。
庞杏秀讪讪解释,“兄长断腿不能再上战场,但王爷惜才接他接过来做谋士,还安排了容身之所。”
这倒让沈宁惊讶,剧情中萧惟璟这反派暴戾杀伐冷血无情,夺嫡之战血流成河,他是踩着森森白骨上位的,怎么会对失去战力的麾下如此照顾,甚至不惜接到府里照顾?
如此重情重义,这样做反派真的好么?
不过,按照剧情尿性,终极反派都逃不脱美强惨的设定。
萧惟璟估计也是走这条路的,他的暴戾冷血应该是随着剧情推进而不断累积。
这个年代的轮椅造型笨重丑陋,木制轱辘还会变形,设计不够合理造成卡壳,怪不得庞德松会摔倒。
看他面红耳臊的模样,就知道是自尊心严重受挫。
曾是马背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彪汉子,如今失去腿连站都站不起来,免不了就此一蹶不振。
竹青拎着包袱,沈宁帮着推轮椅,送兄妹俩去分到的院子。
庞德松哪敢让王妃帮忙,倒是沈宁四两拨千金,“昨天若非有庞姑娘搭救,我指不定连性命都没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兄妹俩的院子不算大,但打扫干净,家具一应俱全,可以看得出来用心了。
沈宁叹喟,萧惟璟对部下真心不错,就逮着她可劲糟蹋了,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庞杏秀送她离开,在院门口压低声音道:“王妃,昨天那帮人已经处理了。”
沈宁好奇,“怎么处理的?”
庞德松得知是林婉月使计害了妹妹,气得七窍生烟。
林婉月是王爷的女人,庞德松自然不敢动,他给地痞喂了药扔到乞丐堆,让他们尝遍被凌辱的滋味,然后捅了十几刀扔进江里。
血腥引来恶鱼,很快只剩渣渣。
沈宁震惊,以为五大三粗的庞德松是个有勇无谋的,没想到勇谋兼备,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凌厉,怪不得萧惟璟会招他做谋士。
庞德松是萧惟璟的心腹之一,同样是个能屈能伸的。
如今勘破林婉月的真面目,相信他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极有可能会巧妙地让萧惟璟看清林婉月,让两人心生嫌隙,等萧惟璟哪天不再护着白莲花,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这只是沈宁的猜测,但她不介意添油加醋,利用这对兄妹撕下白莲花的恶皮。
如果庞德松因此跟萧惟起嫌隙,继而引发蝴蝶效应众叛亲离,那简直就太美妙了。
沈宁想得很美,向庞杏秀热情邀请道:“我在府中没有朋友,庞姑娘若是有空,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庞德松因军功从平民擢升为将军,但到底是泥腿子出身,被高门贵户从骨子里瞧不起。
庞杏秀在京城都没有朋友,加上被地痞毁了名节,更没人愿意跟她交结。
经过昨天的事,她对沈宁敬佩仰慕,暗生交结之心却又怕她瞧不起自己。..coM
如今沈宁开口,她神情激动道:“只要王妃不嫌弃,我以后就叨扰了。”
王妃叫着格外生分,沈宁拉拢道:“以后叫我阿宁就行。”
庞杏秀可不敢太过造次,“王妃,你以后唤我秀儿便可。”
秀儿?沈宁差点被呛着。
怕沈宁误会,庞杏秀主动坦白澄清,“王妃别误会,其实我对王爷没有那种心思,以前只是仰慕而已,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沈宁,“……”感觉她求生欲好强。
见识过她的厉害,庞杏秀不敢有任何隐瞒,“其实我昨天并非在街上偶遇王妃的,而是送兄长过来王府办事,刚好看到王妃出去。
我对你起了好奇之心,所以才偷偷跟上去的。”
她不但毁容还没名节,却活得比任何女子都恣意,甚至威风凛凛对呛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让庞杏秀打心里羡慕。
沈宁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彻底照亮了迷茫的庞杏秀,她想成为像沈宁那样的人,对流言无所畏惧,强大而潇洒地活着。
一时情不自禁,庞杏秀露出了星星眼。
沈宁吃惊,没想到庞杏秀居然跟踪了半天,而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庞杏秀脑子单纯,但武功可半点不差。
沈宁彻底起了心思,“阿秀,我打算出去逛逛,要不一起?”
庞杏秀求之不得,跑回来跟兄长说了句,连屋子都懒得收拾,风一样离开了。
坐轮椅的庞德松,“……”这妹妹有点漏风呀。
身边有打手,沈宁走路带风。
昨天的事发酵很快,到处都在传晋王妃被晋王堵在客栈抓个正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人丑就算了,居然还不守妇道,真是水性杨花。”
“她长得这么丑,王爷看一眼都倒胃口,寂寞难耐的可不是在外面找嘛。”
沈宁也不搭理这些吃饱了撑的,有些实在污耳朵的,不用她开口就被庞杏秀暴揍一顿,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晋王妃再丑也是皇族,那些逞口舌之快的心里发虚,被痛打一顿也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
走走停停,吃吃喝喝,逛遍大半个京城,直到傍晚才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庞杏秀心直口快,她几乎有问必答,还进起儿时在乡下的趣事,一天下来两人关系拉近不少。
沈宁看出来了,她就是个娇憨没心机的姑娘。
晚上留她在废院吃饭,沈宁亲自下厨,简直把庞杏秀吓坏了,“王妃,你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她抢着要干活,把沈宁逗着发笑,“做饭怎么了?我刚被扔到这的时候,还啃过红薯苗呢。”
庞杏秀震惊,这才想到王妃不得王爷喜欢,而林婉月又见缝插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
心里的佩服,又深了几分。
王妃真厉害,下得了厨房,斗得了贱婊。
同桌吃饭,沈宁没什么好客气的,“阿秀,我想你教我武功,可以吗?”
庞杏秀错愕,女子学脚拳会被嫌弃粗鲁,再说她昨天可是见识了王妃废人胳膊的飒爽,她会防身术啊。
“就我那几招三脚猫,吓唬游手好闲的地痞混混还行,真要遇到厉害的就栽了,总不能老让你保护我。”
技多不压身,她不仅要赚钱,还要学武功防身。
指不定还是百年难得的奇才,到时不等萧惟璟杀她,她先一掌送他上西天。
庞杏秀想想也是,兄长就是怕她会受欺负才教她武功的,王妃要是不会拳脚,指不定昨天就被欺负了。
于是她欣然答应,“学武很苦的,寒来暑往,非常人能坚持下来。”
沈宁什么苦没吃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仅她要学,连竹青也要学,省得老是被动挨打。
庞杏秀上心了,她三生有幸才能认识王妃,真是哪哪都对极了胃口。
天蒙蒙起身,紧张而期待来到废院,还以为王妃只是说说而已,谁想到她已经梳洗完毕。
庞杏秀的武功是庞德松教的,硬桥硬马的实战功夫,在战场上阵杀敌的,出手干净利落快狠果敢。
沈宁拳脚不差,对人体穴道跟要害再清楚不过,记忆跟悟性都不差,不敢说过目不忘,基本上庞杏秀耍个三四遍就能学以致用,到后来甚至还能过招。
竹青就惨多了,连马步都扎不稳,摔得鼻青脸肿。
不过胜在决心够大,她发誓要保护小姐,以后不能再让别人欺负,咬着牙从扎马步开始。
招式易学,内功难练。
沈宁花了几天时间,把刀枪棍棒剑学会,但内功却怎么也憋不出来。
庞杏秀尴尬,她练了四五年才能空翻走壁,出神入化什么的这辈子不敢想。
沈宁皱眉,四五年才能飞檐走壁?到时她早就被萧惟璟杀死了。
她继续练硬招式,同时将主意打在十一身上,这是个厉害的。
十一断然拒绝,“此举并不可行,劝王妃死了这条心。”
他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此生绝不会背叛王爷。
沈宁也不着急,幽幽开口道:“十一啊,你家王爷不厚道,到现在也没给例钱跟伙食,而且欠了我十万两,我同时兼着阿秀兄妹俩的伙食,就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从明天开始,就不给你包吃包住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十一彻底石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突然断他口粮,这不是十一能接受的。
他垂死挣扎,犹豫半天去找萧惟璟。
萧惟璟以为他是来禀报的,“她最近都干了什么?”
十一为饭碗发愁,“王妃将京城的铁匠铺,珍宝阁,药铺医馆全逛了遍,最后花三百两在珍宝阁订了套东西。”
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临摹的图纸递过去。
萧惟璟接过来,看得满头雾水。
厚厚一沓图纸,全是奇形怪状的东西,刀子,钳子,镊子,类似鱼钩的弯针等等,尺寸小巧精致,全是上等精钢打造,但看着伤害性并不强,“这是什么?”
十一也不知道,只知道王妃行为怪异,“王妃这两天买了很多羊肠牛肠马肠回来,用药水蒸煮浸泡,取肠子最外层的膜衣……”
有洁癖的萧惟璟想吐,“……”
她果然有失心疯,整那些肠子是外敷还是内用?
十一琢磨不明白,竹青跟庞杏秀也不问,只是帮忙动手制作,“王妃将薄如蝉翼的肠物膜衣烘干揉成一根根丝线,反复用药物浸泡消毒,做成一捆捆线。”
萧惟璟若有所思,“盯紧她,看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正事,十一磨蹭着没走。
萧惟璟挑眉,“有事?”
十一神情闪烁,“王妃想学武功。”
萧惟璟诧异,沈宁学武功干什么?
莫非是想杀他?呵呵,痴人做梦!
“王妃天分极佳,短短两天就将庞杏秀的武功学了去。”他对现在这份差事很满意,包吃包住不说,连睡觉跟排泄都正常了。
庞杏秀的出现,让他产生危机意识,感觉不做点什么的话,就被她取而代之。
她是庞将军胞妹,而庞将军对王爷忠肝义胆,有庞杏秀在王妃身边,一举一动都逃不脱王爷的眼睛,那他就没有作用了,指不定派去干别的差事。
怕王爷不答应,十一低调争取,“王妃说,王爷要是答应的话,你的一日三餐她承包了,烧烤和烤乳猪什么的管够。”
萧惟璟,“……”他是为了那口吃的人吗?肤浅!
天分再佳,修炼内功没有捷径,没个五年十年难登高峰。
真不知她脑子里装的什么,跟他属下学武功,然后用来对付他?
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萧惟璟冷哼,想到她这段时间给自己带来的羞辱,他倒不介意让她飘到云端,尝尝被零落成泥的绝望。
她是沈怀仁的女儿,注定要死的。
既然非要蹦跶,那就让她蹦跶个够,看能不能长出翅膀来。
真要长出翅膀,他也会亲手折断。
“可以。”萧惟璟面无表情,“我想吃什么,她得无条件满足。”
同时,他还提了个最重要的条件,沈宁做的饭菜需由十一全程监督,避免她在饭菜里做手脚,放蜈蚣腿或毒蛇泡酒什么的,保证饭菜干净卫生。
十一领命,故意板着脸跟沈宁谈条件。
“王爷答应了,但你得管一日三餐,而且王爷想吃什么,你都得无条件满足。”
沈宁,“……”他要想吃粑粑怎么办?
反派不能惯,她不会挖坑给自己跳,讨价还价道:“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点菜什么的不存在。”
可主动权在十一手上,“二菜一汤不能少,荤素要搭配,不接受敷衍。”
沈宁,“……”白眼狼!
十一板着脸敲打道:“我的武功是王爷亲自教的,日夜苦修八年尚不及他的两成,王妃莫要起不该有的念头。”
沈宁就很无语,“……”他就吹吧,萧惟璟是他的不二之主,放屁都是香的。
最终还是答应了,从第二天开始教,但当天晚上要烤全羊。
沈宁无语至极,萧惟璟怎么不上天?就会可劲嚯嚯她的钱!
漠北吃烤全羊是常事,萧惟璟吃过不下百余次。
可沈宁烤的就是与众不同,那是一种全新的,冲击味蕾的味道。
为了向王爷表忠心,十一只分给王妃跟竹青一条羊腿,剩下的连同插架扛过来,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独特的香气。
萧惟璟没有吃独食的爱好,将庞德松初九等人叫来,众人坐着喝酒吃肉。
庞德松多喝了两杯,积郁数月的他一时没管住嘴巴,“王爷,我怎么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以前在北境打仗,干涩的干粮难以下咽,朝廷军粮迟迟不到,他们吃糠啃野菜,后援遭敌军截断,弹尽粮绝甚至茹毛饮血。
在前线只想着保家卫家,残退回京城却连自己都养不活,却发现堆积在仓库的军粮过期发霉,可前线却永远不够。
“官衔不同,立场不同,没什么好抱怨的。”
萧惟璟知道他的愤懑跟不满,但现在并非喧泄或抱怨的最佳时机,“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我们尽人事知天命。”
庞德松自知秃噜嘴,自罚三杯。
众人很快没这么痛快过了,喝光两大坛酒,连积憋在心里多年郁闷似乎都消散了很多。
真是应了沈宁那句,没有什么是一顿吃的解决不了,如果不行就两顿。
离开时,萧惟璟叫住十一,“不必倾囊相授。”
要是一下子教完了,王爷想吃烤全羊时,王妃还会愿意吗?
别看年纪小,但懂的可不少,洋工几年都磨不完。
沈宁动了真格,除了一日三餐,将所有时间都花在提升技能跟赚钱上面,早晚各抽一个时辰练外功,将根基夯扎实了。
她敢学,十一敢教。
虽然是最基本的,但修炼方式确实好,凭着沈宁对周身各大穴道的熟悉,十一只需传授一遍,她就能摸索着走。
盘腿憋了几遍,累得满身大汗,似乎体内真有股弱不可查的气息在涌动。
照这乌龟爬的速度,萧惟璟都将她杀死好几遍了,她依旧学无所成。
怪不得这么痛快答应,原来是耍着她玩呢。
作为生活在高效社会的新人类,沈宁决不允许自己如此低效,这是耻辱!
内功其实跟金钟罩铁沙掌没什么区别,有辅助条件会提升得更快。
沈宁很快来了主意,试着扎针在内力运行的几个穴道上,促进穴位打开跟血液循环……
起初有刺痛感,但逐渐就没了,大汗淋漓之后浑身说不出的轻快。
哼哼,萧惟璟想玩她?做梦去吧!
沈宁关起门吃肉,在十一面前卖弄可怜,“不行啊,人都练废的还没感觉,你是不是在骗我?”
十一正经严肃,“王妃,内功需要长年累月坚持,岂是三五日就能见成效的。”
庞杏秀是过来人,“我也是练了半年才能徒手劈砖的,这个真急不得。”
竹青急得要哭,“小姐,我连马步都扎不稳。”
在众人劝说下,沈宁这才打消上当受骗的念头,没去找萧惟璟麻烦。
掐算时间,她出门取自己定制的东西。
“小姐,王府的人开始跟我说话了。”
竹青心情很好,带来八卦消息,“春桃命是保住了,但至今昏迷不醒。周管家给林婉月派了两名丫鬟,一板一眼都按规矩来。”
真是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客栈事件之后,王爷至今没踏进引嫣阁,林婉月缩在里面夹紧屁股做人。
反而是小姐跟庞杏秀走得近,庞将军又是王爷的人,他们一日三餐都由主子承包了,下人们可不就见风使舵,竞相跟废院打好关系。
沈宁一笑置之,竹青还是没看清本质,容易被表面蒙蔽。
她去了趟珍宝阁,验收自己吃饭的家伙。
珍宝阁是庞杏秀介绍的,说是各类手工匠人齐聚的神秘地方,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造不出来的东西,她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就是出自珍宝阁。
全套手术器械,足足花了三百两,普通人家十年的生活费用,真是贵的流油。
质量跟后世有差距,但搁这年代已是无可挑剔,沈宁对此相当满意,银货两讫。
器械有了,其他的也得跟上,一样样慢慢摸索,她到药铺抓了很多药材,用来制作麻沸散。
这个时代有麻沸散,但效果并不明显,只能减轻痛感,而且因为剂量太大产生副作用。
沈宁脑袋里装着几千年的古中医荟萃,手里有最好的药方,只需要蒸馏提纯,再加以针灸辅佐,麻醉效果不差于西药针剂。
从药铺出来,她去了趟打铁铺,花了二两银子拎回一堆。
竹青大包大揽,累得满头汗,“小姐,你要这些空心钢材跟车轱辘干什么?”
她当然用不着,而是特意给庞德松做的轮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庞家兄妹人品不错,加上跟林婉月结有私怨,还是值得拉拢的。
不敢指望两人背叛萧惟璟,但关键时候只要漏点消息,指不定就能救自己一命。
再说,庞杏秀倾囊相授,这份恩情得报答。
组装是精细活,沈宁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弄好,一张折叠轻便的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
庞杏秀眼珠子蹦出来,“这是给我兄长的?”
她单手就能拎起来,好像才十多斤的样子,镂空的车轱辘,空心弯折的钢材,布质的座椅,以及可折叠收缩的拐杖……
轮椅是半机械化,里面安装有齿轮跟机括,只要将摇臂打满就能自动向前滚动,转向灵活灵便。
庞杏秀坐上去就能走,压根不用人推,即使用手推也非常省力。
一时激动,她坐在轮椅上哭成狗,“王妃,你真是个好人。”
怕她情商不够,沈宁委婉道:“阿秀,我做轮椅是为了感激你传授武功,至于你想送给谁,那就是你自个的事了。”
庞杏秀吃一堑长一智,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眼里全是感激。
沈宁将她拉进房间,“你先拿回去用,要是没问题的话,过段时间我找个机会给你兄长看腿,看能不能给装个假肢,让他重新站起来。”
庞杏秀震惊,“假肢?”这轮椅已经超乎想象,假肢又是什么东西?”
沈宁解释道:“用木头或其他东西做的腿,可以替代肢体行走。”
“假的腿还能行走?”庞杏秀无法相信,“是使用法术吗?”
沈宁哭笑不得,“这几年为了治脸到处奔走,我认识很多奇人异士,因缘际会成为墨家的外门弟子,轮椅跟假肢其实都是机括,并非什么神仙法术。”
丑话说前头,“能不能做假肢,还得看腿的情况,这些都因人而异的。”
隐世百年的机括大师墨家?
那可是东洲数国都在竭力寻找的旷世能人,据说他们能制造出万箭齐发的连弩车,会飞的鸟人等,数百年前更是留下一人救一国的传奇。
“嘘。”沈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调,我也就学了点几招皮毛而已。”
庞杏秀连连点头,差点给跪了。
跟连弩车和鸟人比起来,轮椅跟假肢算不得什么,但她仍然哭得不能自抑,这可是救兄长命的东西。
她看沈宁的眼神更亮了,恍如再生父母。
庞德松同样被震惊,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车轱辘自动向滚,惊得忘了打手刹,连人带椅重重撞在院墙上,脑袋都给撞破了。
王妃真是厉害,下得厨房,做得轮椅。
战场退下那么多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尤其是断腿的,一辈子成为家人的累赘,要是有轮椅替代行走,简直就是重获新生。
庞德松阴霾数月的心,终于看到丝光芒,对王妃满满的全是好奇,可惜就是脸被毁了,否则才艺满满的她必能成为王爷的贤内助。
林婉月貌美却心如蛇蝎,表面温柔内心善妒,没有容人的心襟,而王爷是要办大事之人,注定不能儿女情长,所以林婉月非但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反而会成为累赘。
可王妃就不同了,沉得住气禁得住诋毁,不会轻易被流言蜚语左右。
只要认准目标,会克服重重困难去执行,哪怕面对王爷的刁难,她会积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自抱自怨或随波逐流。
王妃并非三从四德之人,但庞德松隐隐有预感,她才是真正能跟王爷并肩而站的人。
只是他人轻言微,不能左右什么。
不过倒也从中看出些端倪,王妃是唯一能将性冷沉稳的王爷数度气到咬牙,还能安然活着,并不断给人惊喜的。
现在就坐着轮椅去王爷面前显摆两圈,让他知道王妃的厉害之处。
这轮椅瞧着不值钱,却很大程度解决伤残士兵的待遇,如果推行出去,王爷在军中的威望会更高。
庞杏秀将他拉进屋,悄悄道:“大哥,王妃说过些日子帮你装假肢,到时你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庞德松哭笑不得,他腿都截掉了还怎么站起来?
庞杏秀见他不信,语出惊人道:“王妃是墨家外门弟子。”
庞德松瞳孔地震,“……”
“这自己会走的轮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庞杏秀深信不疑,语气坚定道:“王妃她不是人,她是神!她不止拯救了我,马上就要拯救你了。”
庞德松无语,妹妹怕不是疯了。
怀疑归怀疑,但会移动的轮椅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震惊过后,庞德松反复琢磨轮椅,听着手摇柄里面发现咔咔的声音,似乎确实是机括的声音。
这得是什么脑袋,才能设计得如此巧妙。
不管了,先跟王爷报喜去。
若王妃真是墨家外门弟子,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果不其然,萧惟璟神情诧异,目光随着轮椅而动。
庞德松心情激动,却佯装轻松道:“王妃跟阿秀投缘,想调她过去帮着打理院子,又体恤她照顾我劳碌奔波,于是做了个轮椅方便我行走。”
萧惟璟什么没见过,“沈宁怎么做的?”
“具体不知,是王妃送给阿秀的。”
妹妹叮嘱在前,庞德松说话有分寸,“王爷,我觉得这轮椅实在太妙了,王妃估计做不出来,你说有没有可能自出墨家之手?”
萧惟璟没有说话。
庞德松急切道:“王爷,如果我们能找到墨家传人,打造失传的万箭齐发连弩车,木鸢奇兵,别说守卫边关了,就是打下整个东洲都指日可待。”
萧惟璟,“……”一只破轮椅而已,就被沈宁洗脑了?
见他不为所动,庞德松着急,“王爷,我们得不到失传的机关兵器没问题,但要被别人捷足先登怎么办?”
萧惟璟深呼吸,“你弄清轮椅的出处再说。”他现在有理由怀疑沈宁会邪术,把他的人全祸害了。
接二连三的,现在连庞德松都失常了。
想到这,脾气瞬间涌上来,“出去。”
被斥的庞德松无奈,只得坐上轮椅掉头走。
萧惟璟话锋一转,“把轮椅留下。”
庞德松,“……”他拄拐行了吧。
关上院门,萧惟璟自己坐上去,摇了十几圈手柄,车轱辘圈滚动起来。
他就想知道,她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把初九叫进来诉一顿,他的调查就查了个寂寞,谍报组全是吃干饭的。
初九心里委屈,“王爷,调查是赐婚圣旨下达以后,王妃有两年多在京郊庄子过的,只有一个聋哑奴仆照顾,半年前掉湖里死了。
这期间发生什么没人知道,我们能追查到的,就是她跟形形色色的人往来,有庸医有神棍和跳大绳的,据说还有炼丹的,都是带着治脸秘方而来,讹走王妃不少银钱。”
京郊周边追查起来容易,但很多骗完钱远走高飞,天涯海角的到哪去找?
沈宁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没少往院子里搬稀奇古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