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似乎也确实这样,他们居然在喝酒猜拳摔跤,那个叫热闹啊。
“宝一对。”
“一心敬。”
“哥俩好。”
蹲哒站在桌子大,大声吆喝着,见到沈宁时眼睛都亮了,“表姐你来了?来来来,猜拳喝酒。”
“我不会。”
“很简单的,我教你。”
“输了怎么办?”
“我下场替你摔跤行了吧?”
“行,那我试试。”
别的不好说,猜拳她还是有点天赋的。
于是,玩了一个多时辰,酒没喝两杯,倒是蹲哒下场摔跤被弄得鼻青脸肿。
这家伙完全不怕疼,照样嬉皮笑脸的。
沈宁递了一坛酒给他,“宫里这么好玩,要不你们多玩几天?”
“玩几天?”
“就几天而已。”
“行啊。”蹲哒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姐,如果哪天我当家做主了,你要来草原祝贺行吗?”
“好啊。”
“行,那就多玩几天。”
从景仪宫出来,沈宁又去了南越使者的居所,这边倒是安静得很,在煲老火靓汤。
见到沈宁前来,安大人很是高兴,“晋王妃,来碗汤怎么样?”
“好啊。”沈宁微笑,“我爹呢?”
关键时候,还得喊爹才管用,拗口也得叫。
“亲王在里面休息。”安大人分外高兴,冲着里面喊,“舒默亲王,郡主来了。”
舒墨在房间跟自己下棋,刚好沈宁这些年学了些皮毛,毛遂自荐道:“我陪你下两盘吗?”
父女俩有机会独处,舒墨不但欣然同意,而且偷偷放水。
否则凭她蹩脚的棋艺,估计不到半刻钟就走了。
沈宁哪能不知自己棋艺差,但谁让她脸皮厚呢,“你是亲爹吗,再让我几步又如何?”
脸皮厚就算了,居然还悔棋,“不行不行,这步我走错了,重新来过。”
舒墨身为棋艺高手,哪能跟初出茅庐的计较,何况他心里清楚,她来可不是为了下棋的。
下了两盘棋,沈宁的话越来越多,居然唠嗑起岭南美食,“你尝过火焰醉鹅跟鱼生吗?有机会我露两手给你尝尝。”
舒墨微笑,他算是知道向来城府深,顶着张棺材脸的萧惟璟为何会爱上她了。
长得美是其一,性子娇憨活泼,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相处起来极为舒服。
陪亲爹到傍晚,沈宁才起身回慈宁宫。
路上,碰到一支御林军前往芷萝宫,她下意识跟了上去。
皇叔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书信,是给沈宁。
寥寥几句,说想去东边看日出,西边看沙漠,北方看白雪,到南国踏早春,今生有缘再相见。
他出现时拂冬暖阳,离开时如春风归去。
沈宁心中感慨,愿他看尽世间万千风景,归来仍然是少年。
御林军将芷萝宫翻了几遍,发现萧云齐住的房间居然有密道,可以直达皇城外面。
萧惟璟得知真相并没有派人追捕,而是命人将密道彻底封死。
他忙得跟陀螺似的,不但要处理朝政,收拾跟自己不对付的王公贵族及朝臣,还得调查十九皇子的死。
十九宫里的奴才一律扔到慎刑司,挨个严刑逼供。
到慈宁宫请安时,已经是深夜,他连饭都没吃,带着满身的疲倦。
沈宁亲自下厨,给他煮了碗面条。
吃完面条陪了太后一会,萧惟璟顺带在慈宁宫歇息。
搂着媳妇,秒睡。
连续三天,萧惟璟雷霆手段,明里暗里收拾了一批刺头,结党营私的王爷跟朝臣,贪污欺民的命官。
当然,他并非一网打尽,而是有选择性地杀鸡儆猴,敲打别有用心的老东西。
现在还不是拉清单的时候,得等到政权稳定时再清算也不迟。
这几天,他们逐渐认清并接受现实,皇上瘫痪了,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而瘫痪能治好的可能几乎没有,相反皇上的病情愈发严重。
迟早要册封新君,抛开各皇子的身份不谈,晋王确实是能力最强的。
再者他们被困皇宫,而家眷的性命又捏在晋王手里,想不低头都难。
另外,庞德松带着一整箱的东西进宫,说是平南王派人送过来的,是给晋王妃的赠别礼物。
啧啧啧,里面全是各朝臣的黑料。
哪怕萧惟璟这些年一直在收集,却没有平南王收集得齐全。
各士族大家,三公九卿六部,只要在朝为官多年的,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没有屁股是干净的,甚至各位皇子,连萧惟璟都赫然在列。
皇叔还真是不简单,若非身体不允许,手里没有足以威慑江山的兵马,他还真是萧惟璟今生最大的对手。
萧惟璟逐一过目,将几位皇子的罪证拿出来,带到交泰殿一字一句读给老皇帝听。
其余的适当挑出几分,给当事人过目。
足以掉脑袋东西,刺头哪里还敢滋事,夹紧尾巴低调做人。
萧惟璟在宫里忙,庞德松等人在宫外没歇,他们不但提防西南方面会突发奇兵,同时唤醒驻守京郊几大营的内应,密会军营首领恩威并施。
不需要他们具体做什么,保持中立就行。
紧闭三天的宫门重开,除了三公九卿六部官员,其他人皆可以回家。
十九的案子结了,宫中奴才被人收买,给十九下了迷药再推进湖里。
至于谁是幕后指使,奴才指证是明王。
他不仅有明王赏的玉佩,调查的官员也在明王府搜到毒药,甚至结党营私的证据。
老皇帝睁着眼睛,只见萧惟璟很平静地告诉他真相,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父皇不必担心,您最疼爱就是十九,儿臣必会将他好好安葬。”
父子间近在咫尺,老皇帝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话,奈何嘴巴张不开。
不过短短几天而已,堂堂皇帝落得如斯地步,心早已从波澜翻滚到心如止水。
千防万防,终归是输了。
尽然对萧惟璟一万个不喜,可静下心来想想,他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萧惟璟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心平气和道:“父皇是在可怜儿臣?”
第476章 到死都没有瞑目
“以前儿臣也觉得很可怜,自出生到现在,父皇总计对儿臣实行了二十一次刺杀或下毒,包括栽赃陷害,而母妃丝毫不比父皇逊色,她不断颠倒黑白对我灌输仇恨,甚至下毒致我失控疯癫,为的就是让你我父子相残。
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跟母妃二十如一日想让我死?
难不成是我愿意来到这世上,成为你们两个人的孩子?
父皇做的龌龊事为何要由儿臣来背锅?而母妃对你所有的怨恨都施在我身上。
如果有的选,我宁愿您当年将我射到墙上,或是如母妃对待其他孩子那般,根本没有机会来到世上。”
老皇帝呼吸渐深,瞳孔紧缩。
“父皇不必道歉,无论你现在哪种心情,我都不会接受您的解释。走到今天,我早就不需要您跟母妃的亲情。
不过您放心,不管这二十年来如何,您终究是给了儿臣生命的人,儿臣绝不会弑父之心。
尽管脑梗瘫痪治不好,而且您的心疾越来越严重,但儿臣绝对不会放弃的,太医会竭尽所能让您延年益寿。”
萧惟璟站起来,语气平静得可怕,“父皇亦不必恨儿臣,这个江山如果儿臣不要,别人也根本坐不稳。
您我既是父子亦是君臣,儿臣可以跟您说掏心窝的话,父皇走到今天绝不是儿臣的错,而是您自作自受的结果。
另外,儿臣没对十九动手,您不必把仇恨施加在儿臣身上。
还有件事要告诉父皇,平南皇叔走了,他已经离开京城,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宫里待了三天,沈宁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得知宫门打开,她便打算回王府。
萧惟璟忙到没影,但还是派人接她回府。
说句掏心窝的话,在宫里三天实在难受,她虽然为萧惟璟提心吊胆,但更想着家里的三只。
这趟回来,发现府邸明里暗里多了很多人,都是萧惟璟早前培养的人。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三只在嬷嬷的照顾下,在院子里愉快玩耍。
看到沈宁的影子,他们先是惊讶,然后跌跌撞撞奔过来,“娘,娘,我要娘。”
沈宁蹲下身,一把抱住老大亲了口,“小臭家伙,不过三天而已,你就认不出娘了?”
“娘亲,香香。”可爱伶俐的糖糖跟着扑过来,“爹,爹爹呢。”
呦呵,果然闺女是亲爹上辈子的小情人,开口闭口就要找爹。
沈宁有点吃味儿,“糖糖,娘对你不好吗?”
年纪不大,倒是鬼灵精怪,拿着对付亲爹的那套,小嘴巴朝沈宁嗫过来,“娘亲,香。”
闻着三只身上的奶香味,沈宁的心都要融化了。
亲了抱,抱了亲。
回到房间洗漱更衣,将三只抱到床上玩。
结果等三只稀罕够了,一个个要找亲爹。
尤其哥俩,平时亲爹在的时候,还有些怵。
现在好了,开口闭口都要爹。
“乖哈,爹在宫里头忙,等忙完就回来了。”
用完膳,沈宁将庞德松叫过来,开门见山道:“现在什么情况,烦请庞将军说说,省得我提心吊胆。”
“王妃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中。”
朝中文臣该敲的敲,该重用的就提拔,至于京郊军营,霍将军已经掌握了大局。
军队的职责是保护京城安全,不得结党营私,不支持皇嗣夺嫡,没有军令跟兵符他们是不会出动的。
再者,几个瓜皮皇子及其党羽不是被关押就是禁锢,而北境的兵马随时可以调拨,日夜兼程不超五日就能杀到京城。
西南时局不明,暂时没有异动。
至于相邻的蒙国跟南越,相互有利益捆绑,这些没法拿到明面上谈,彼此心知肚明就行。
但凡不支持晋王,边境极有可能会有动乱。
“你们费心了,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请王妃放心,我等受王爷栽培,深知事情轻重,绝不会拖后腿的。”
接连十天,霍翊深都没有回来。
深夜,门突然被敲响。
宫里来了人。
初九亲自来接的,要沈宁带三个孩子即刻进宫。
沈宁眼皮跳,“怎么了?”
“皇帝殁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得尽快继承大统,省得夜长梦多。”
三公九卿六部已商议完成,先由晋王登基继位,再对外宣布老皇帝殡天的消息。
由庞德松,十一等人护送,沈宁带着三只连夜进宫,直接安排住到景阳宫。
景阳宫,是皇后起居的地方。
沈宁坐着,跟做梦似的。
尚衣局的管事来得很快,给沈宁及三只量体裁衣。
三只对陌生的地方极好奇,而且有娘亲陪在身边,丝毫没有怯懦,没了睡意的他们玩耍打闹起来。
糖糖不小心挨了小拳拳,刚要扑到娘亲怀里哭,谁知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爹爹。”她果断另投怀抱,朝着萧惟璟奔赴。
哥俩丝毫不落,分别霸占亲爹的左右腿,“爹爹……”
多日未见,萧惟璟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头还可以。
抱着女儿连着亲了好几口,才轮到排队的哥俩。
把三只哄开心了,然后让嬷嬷抱下去休息。
萧惟璟走到沈宁跟前,眼神凌厉而深邃,拦腰一把抱起来……
不是,他亲爹刚死呢。
跟牛犊子似的,不管不顾往死里造。
沈宁差点没厥过去,气喘吁吁依偎在他怀里,“王爷,一切可还顺利?”
“嗯,一切尽在本王掌控。”
老皇帝在龙榻上瘫着,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暴躁的情绪逐渐冷静。
或许是预感到大限将至,哪怕心再有不甘,无力回天的他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下午突然回光感召,能吃力地支吾出几个字,唤来内侍太监,在太后的陪同下立了禅位诏书,正式将帝位让给萧惟璟。
他抓住太后的手,“母后,朕、朕错了,朕、朕看见兄长了。”
到死都没有瞑目。
太后抱着咽气的儿子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