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吗?”吴大郎问一旁伺候的丫鬟。
丫鬟摇头,“不曾醒过。”
“她身上可有……可有……”
丫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犹豫着说:“奴婢不知,姨娘身上是有些痕迹,但您……”
吴大郎最近总是折腾梁霏语,她身上的伤就没好过,就算她被人欺负过也看不出来。
吴大郎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然后坐在床边盯着梁霏语。
她确实是个美人,身上的贵气尤其让人着迷,但跌落尘埃的凤凰比小鸡还不如,如今的梁霏语只是一个破碎的娃娃。
吴大郎不舍地伸出手,摸着她的脸自言自语:“你怎么不干脆掉进河里死了算了呢?
你可知道你从前有多让我喜爱,可你的心里却住着别的男人,还是一个死了的男人,真是讽刺啊。
梁霏语,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忠不贞,你的心已经脏了,如今连身体也脏了,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吴大郎扯过被子盖在梁霏语脸上,用力捂住她的口鼻。
被子下的人剧烈扭动着,挣扎着,渐渐地没了动静。
吴大郎直接用被子将人包裹起来,然后喊了小厮进来,低声吩咐道:“抱去乱葬岗烧了,别让人瞧见了。”
“大少爷,这……”小厮第一回 干这种事,吓得不轻。
吴大郎呵斥道:“你们怕什么?一个死人
而已,烧干净就什么都没了,不过别现在去,等夜里再去。”
吴家没什么人知道梁霏语回来了,那门房被吴大郎花钱收买了,大家只以为她失踪了。
邵芸琅收到消息后沉默了,这一切确实有她的推动作用,但以吴大郎的心性,梁霏语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给她立个衣冠冢,烧点纸钱,别让她做个孤魂野鬼。”邵芸琅交代何一说。
何一不解地问:“您还信这个?”上过战场的人其实是最不信鬼神的,如果有鬼,那战场或许就是鬼最多的地方。
“不信,但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啊,虽然不过是自欺欺人。”邵芸琅自嘲地笑道。
她的心变软了呢,否则怎么会因为杀了一个女人而觉得不安心呢。
也或许是因为梁霏语深爱着谢渊,那份执着的爱让她自愧不如,这样的人死在她手里,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谢渊的。
毕竟,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他,记挂着他的人。
正月初一,临渊阁开业的日子。
一大早酒楼就打开大门,挂上鞭炮和红绸,还有敲锣打鼓、舞狮舞龙的队伍,沿街撒糖,广而告之。
“临渊阁,做什么的?”
“你耳背啊,没听那人传唱说是酒楼吗,就是之前的望白楼。”
“吴家的望白楼最终还是卖了啊,真可惜,以后吃不到吴大厨的手艺咯。”
“不一定,听说原先的大厨被新东家请去了,也许味道和以前没差,毕竟是老姑苏
人的回忆了。”
“那怎么还改了名字?望白楼不挺好听的,临渊阁,听着就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走走走,今日开业,咱们也凑凑热闹去,看这架势,新东家是个大方人嘞。”
第328章 规矩
“进门要对对子或者做一首诗?开什么玩笑?老子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考科举的!”
“就是,以前的望白楼本少爷天天来,从来没这么多规矩,吃个饭还挑人不成?”
“对啊,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不读书的人吧?”
临渊阁外围着许多路人,有些人是冲着新店开业来凑热闹的,有些人则是想念望白楼的厨艺,特意过来吃饭的。
可如今的临渊阁已经不是望白楼了,规矩都变了。
松烟穿着一身新衣站在门口迎客,不卑不亢地说:“临渊阁并不是普通的酒楼,这里也是以文会友的地方,顺便提供一些餐食而已。
各位别误会,小店今日开业,除了有邀请函的,就得凭真本事进去,开业头三天,吃食全免,进不了的,也可以喝一杯我们酒楼特供的梨花白。”
“呸,酒楼不让人进还能叫酒楼吗?我才不管你们招待什么样的客人,我今日就是要进去坐坐,你又能拿我怎样?”
“就是,店大欺客,你这店不大倒规矩倒不小,读书人能吃的东西难道我们就吃不得?”
“走走走,进去看看读书人的酒楼长什么模样,这一眼瞧着里头还真是挺雅致的。”
松烟沉下脸来,这几个人一看就是街头的闲汉,要么是受人唆使来闹事的,要么就是本性无赖来捣乱的。
从楼里走出来几名大汉,在门口站成一排,什么话也没说,那几个闹事者就自动消了音。
让让……让让……让我家大人进去!”
人群后方,几名衙役将围堵的人群分开,“都挤着作甚?别影响人家新店开业啊。”
“是官府的人……”
“凭什么他就能进?”
徐衍拿出邀请函递给松烟,二人是老相识了,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徐大人,里面请。”松烟让小二带他入内,可是徐衍站在原地没动,抬头看着黑底金字的牌匾。
他震惊地问:“这个字……这个字是久安兄所书?”
松烟朝他作揖道:“是,正是从三爷的笔墨中挑选出来的字。”
“难怪……”徐衍往里头,一眼就看到了大堂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以及楼梯上一根根刻着诗句的栏杆。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这是当年我与他一去大相国寺时他作的诗。”
徐衍感慨万分,这里的许多作品他都见过,没想到邵氏会将它们全都整理出来。
徐衍来姑苏的时间不长,认识他的百姓不多,但文人却都知道他。
毕竟这是上一届的状元郎啊。
“我要进!做诗就可以吗?”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挤到前面问道。
“是,必须是自己的诗作。”
“那何人来评判是好是差?难道好的差的都能进?”
后方传来一道笑声,“哈哈哈,老夫来当个裁判吧,鉴别诗作老夫最擅长了。”
“刘山长!竟然是穹庐书院的刘山长。”
松烟亲自去送的邀请函,看到刘山长来依旧很激动。
“刘先生,大驾
光临,临渊阁幸甚。”
“嗯,这地方弄得很不错,牌匾上的字也写得很不错,我曾经与博山君子通过信,认得出是他的字,就是可惜了些。”
松烟眼眶发红,至今想起早逝的主子依然心情沉重。
刘山长转身面向围观的群众,捋着胡子说:“要进去的都过来,让老夫考校考校你们功课。”
这姑苏城最出名的书院就是穹庐书院,八成的学子都在穹庐书院读过,对刘山长熟悉的学子可太多了。
打退堂鼓的书生也多了起来,平日见到这位就够怂了,出来吃个饭还要考核功课,这谁受得了?
等人越来越多,临渊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传了出去,有好奇心来的,也有冲着各位先生来的。
因为吃食免费,也有些市井小民想混进去吃顿好的,不过想要浑水摸鱼可没那么容易,真才实学的都很难过关。
通过的学子每人都得到了一块木牌,凭木牌下回再来就可直接进入了。
刚开始许多人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座酒楼吗,他们何至于经常来?
可进了酒楼,他们才知道内里乾坤,许多人光是一楼就驻留了一个时辰,更别提还有二楼三楼。
“博山君子的字是真好啊,行云流水,自带一股仙气,与现如今流行的字体截然不同。”
“画作更好,每一幅都是绝世佳作啊,光看运笔,实在看不出是个年仅二十几的青年所作,不知能否求得一幅回去珍藏?”
烟客气地摇头:“抱歉,这些我家夫人珍之爱之,不会舍得割爱的。”
“谢三夫人啊……那也是个奇女子,不愧是武侯府的姑娘。”
邵芸琅没去临渊阁,她精心布置了多日的场地,也很想去听一听其他人对谢渊的赞誉。
但她是女子,抛头露面终归不好。
但她不知道,她人虽未到场,在场的宾客却都知道这临渊阁是她高价买来纪念丈夫的。
这里的一桌一椅,每个细节之处的装饰都是她亲力亲为布置的,博山君子的每一件作品她都信手拈来。
“早听闻武侯府的姑娘能文能武,当年有幸在大殿上见过谢三夫人写的百寿图,真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太惊艳了。”知州大人回忆道。
“能与博山君子结为伉俪,定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也只有如此,才会惜才,才会将这些佳作贡献出来,只为了让大家欣赏交流。”
“我最佩服的是博山君子对四书五经的注解,理解的比我更加深刻,他若参加科举,一个状元郎跑不了的。”
“毕竟是谢首辅培养出来的孩子,可惜天妒英才。”
徐衍站在一幅画前许久,他认得出这是谢渊的画,但上头的题字却不是谢渊的笔迹。
画中描绘的场景是耕耘,看季节应该是春夏交接之时,将农户劳作的画面描绘的十分逼真。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借供耕织,也傍山阴学种瓜。”
徐衍在脑海里展
开一幅场景,谢渊坐在院子里作画,邵芸琅为他磨墨,为他讲述外头田野里劳作的场景,最后还亲笔题上了这首诗。
红袖添香,莫过于如此了。
“徐大人怎么叹气了?”刘山长走过来,也站在这幅画面前欣赏起来。
“京城种麦,姑苏种稻,这耕种的场景还真有些不一样,没想到谢三还对农事感兴趣。”
徐衍答道:“他曾久居山中,又在农庄上住过一段时日,对农事了解颇深。”
“原来如此,他确实是少见的博学多才的青年才俊,若能长寿,咱们大庆就能多个好官了。”
徐衍笑着摇头:“他啊,最不喜欢政事,不会入仕的。”
“一身才学不报效朝廷可惜了,我刚才在那边的书架上还看到了药经,不得了,他竟然连医术也有涉猎。”
徐衍不知道谢渊的医术到了什么程度,但他常年用药,闭着眼睛就能抓出一副他自己适用的药来。
“他说自己久病成医,也许是真的。”
“对了,你可曾见过谢三夫人?”刘山长突然问道。
徐衍内心一跳,尽量平静地反问他:“您怎么如此问?有幸见过几次。”
“她不是办了个慈幼堂么?近来我发现书院有些学子竟然在慈幼堂授课。”
徐衍好奇地问:“您是不允许吗?”
“怎么会?一个月上两三次课也不耽搁学业,我甚至觉得这行为甚好,这些孩子,将来至少一半要走上仕途,能让他们多见见民间疾苦有好处的。
而且救济天下本就是策论题最爱考的题目,让他们去善堂多体验是好事。”
徐衍点点头,“确实如此,真到了地方,才发现从
前所学皆不够用,民生才是关键。”
午时,后厨送来了席面,进到临渊阁的有上百人,正好坐满了一楼和二楼。
“这梨花白的味道清香可口,最适合咱们这群文弱书生。”
“这道炸蟹角一定是吴大厨的手艺,许久未吃还是老味道,看来酒楼果真将老厨子挖过来了。”
“吴家老爷病逝后,后代中无一人经商,生活又奢靡,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那就得看吴潮生了,他若是一朝高中,吴家门楣自然不一样了。”
松烟听了一圈,发现竟然无人知晓吴家大公子曾娶过梁祭酒的女儿为妻。
虽然没有三媒六聘,但二人已经是夫妻,梁氏也在姑苏城待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有留下痕迹。
他虽然不知道梁氏是怎么得罪了夫人的,但他有让人去吴家打探过,梁氏确实不在吴家了。
这个人也许已经彻底在世上消失了。
邵芸琅坐在文轩阁里对账,这家铺子这个月盈利比上个月翻了好几倍,有那块匾在,文轩阁不愁没生意。
靳掌柜站在门口眺望着街尾的热闹,他文采不够,否则一定要申请调去临渊阁做掌柜。
“夫人,您这边一个月赚三百两,够补贴临渊阁亏损的吗?”靳管事心疼地问。
那可都是银子啊。
夫人也真是大手笔,那么大一座酒楼,竟然不为了赚钱,开业前三日全免费,那得被吃掉多少银子啊。
邵芸琅把账本合上,有从一堆送来
的字画里挑出几幅不错的,让靳管事挂到墙上显眼的位置。
临渊阁从买楼到装潢她已经砸进去了近一万两,想回本都难,后面的亏损她都不敢算。
不过这只是开始,后面只要酒楼的酒好菜好,慢慢也能转盈利。
能读得起书的大多数都是权贵富豪子弟,这样的地方只要能留得住他们,就不愁赚不到钱。
杨钺给她一万两说要入股,她如果告诉他,自己把钱都投入临渊阁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邵芸琅脑海里浮现出杨钺暴跳如雷,心疼钱又无可奈何的场景。
他喜欢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回想自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不知不觉竟然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关。
邵芸琅问靳掌柜:“沈家的生意最近如何?”
靳掌柜高兴地说:“正想与您说呢,这段时间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退单了五成以上,许多以前合作的商贾都开始找下家了。
外面都在传,说沈家得罪了贵人,又是孤儿寡母的,那沈大少爷一看就不是个能成事的,万一继续和沈家合作惹得贵人不喜,说不定会牵连他们自己。
而且沈大少爷做的荒唐事太多了,以前是用钱摆平了没传出去太多,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传得满城皆知,谁再买他家的东西心里也膈应啊。”
邵芸琅拿起算盘开始算账,要想接下沈家丢失的份额,没个几十万两的投入肯定是不够的。
没那么大的野心和胃口,只要能小赚一笔就行。
这方面的生意还是孙小福更有经验,她早就写信让他过来忙一阵,算算时间,这两天也该到了。
靳管事心动地问:“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最近不少外地商人往姑苏赶,肯定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
“嗯,机会难得,你明日出去打探一下,沈家还积压了多少茶叶没出出去,再问问还有几家在打茶叶的主意。”
长戈从隔壁绕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
邵芸琅朝他招手,他屁颠屁颠地跑进来,朝邵芸琅行礼道:“夫人好,小人有事禀报。”
邵芸琅洗耳恭听。
长戈进来后先让靳掌柜去门口守着,确定没外人才说:“夫人,小人一直在盯着沈家,就在刚才,沈铎出门了。”
“嗯?还有呢?”
“他乘坐轿子往这条街过来了,我猜目的地不是您这文轩阁就是那边的临渊阁。”
“冲我来的?”邵芸琅挑眉。
“今日这半座城就您家的铺子开业最轰动了,他腿伤未愈,此时出门,定然是十分要紧的事。”
邵芸琅讥讽道:“若我是他,此时最大的事情应该是想想如何挽回沈家丢失的生意才是。”
“嗨,那就是个草包,哪里能想到那些?”
邵芸琅将一旁的点心盘子递给他,“我会小心的,你们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吧?”
长戈谢过,拿起点心吃起来,边吃边说:“那可不是,店里缺新货,少爷
那边来信说要耽搁一阵子,没新货,老顾客都不爱来了。”
邵芸琅有个想法,茶叶买来了最重要的还是销路,南方不缺这个,卖不了高价,还是得往北地运。
她毕竟不是正经的商户,没有足够经验的商队,与其托付给镖局,还不如让杨家来护送。
第330章 我又何曾不知
邵芸琅跟着长戈去隔壁铺子,杨掌柜正举着苍蝇拍坐在柜台后打苍蝇,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哟,稀客啊,夫人想要什么?”杨掌柜倏地起身,从柜台直接跳了出来,一把年纪身姿矫健。
邵芸琅还是第一次走进来,货架大部分都空了,看来确实断货了。
“我来和杨掌柜做一笔生意。”邵芸琅说道。
杨掌柜一头雾水,以为她要买东西,便说:“您尽管说,只要小店有的您尽管拿去用。”
“并非如此,我是想请杨掌柜帮忙送一批货出山海关,不知你手上可有足够的人马?”
杨掌柜可不是做生意的,杨家的产业有其他正经管事在经营,如果是别的生意他还真不行。
不过这运送货物的活那就对口了,他有人有车马,又是走山海关这条路,他可太熟了。
不过他也没立马答应,而是谨慎地问:“不知夫人要送的是什么?还有,您的东西送出去后卖给谁呢?”
“不瞒您说,我准备采购一批茶叶,出关自然是要卖给关外小国的,那地方我也不熟,到时候我这边会有管事跟着去,让他们去找买家。”
“茶叶啊,那可是好东西,您走山海关不如走嘉峪关,西北那边才是大户。”
杨掌柜还有句话没说,西北那可是武侯府的地盘啊,她要送批货出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这批货量不大,千里迢迢送到西域有些不划算。”重点是,邵芸琅知道
杨家的人对这条线路更熟。
“那您可就选对人了,我们正好要派人去关外接一批货,顺便帮您把茶叶送出去,也别谈钱不钱的,您给我的兄弟们准备点吃的用的就行。”
“那可不行,在商言商,该给多少我会让人算好,杨掌柜好说话,想来不会哄抬价格。”
杨掌柜好不容易找到能巴结邵芸琅的机会,赶紧说:“我们东家心地善良,最喜欢乐于助人,像您这样的好人,我要是收您的钱,他会不高兴的。”
长戈在一旁给杨掌柜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对方也没接收到他的意思。
他无奈地听着邵芸琅说:“你们东家……他……算了,后面我再算给他就是了。”
邵芸琅留下一句:“我会尽快定好出发的日子,你们只要安排好车马和护送的人员即可,其他我会让人准备妥当。”
当天下午,一辆马车驶进姑苏城,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着,然后在谢府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
“这就是谢府老宅啊,看着就格外雅致,姑苏的气候真好啊,比京城温暖多了。”
孙小福扶着他家娘子下车,叮嘱:“慢点,别着急,我们已经提早到了,不会耽误夫人的大事的。”
“还不是你,都说了不要带我来,你偏要,我这么重的身子不是耽误事么?”
孙小福满脸幸福地笑着,惜月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原本确实不该带她来的,可一想到两人要分别半年甚
至更久,他就不愿意。
邵芸琅正巧回府,远远地看到他们二人,让车夫加快速度。
“惜月……”墨香先喊了一声,车还没停稳就跳下车,朝她飞奔过去。
她二人感情最深,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孙小福扶着惜月过来,先给邵芸琅行礼,惜月刚开口便哭了起来,“夫人……”
邵芸琅瞧着她的肚子,笑着说:“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她吩咐墨香说:“快带他们进去,你去安排住处,惜月就住在我们院子里,小福住外院。”
孙小福忍不住问:“夫人,您将我们夫妻二人拆开不太好吧?”
邵芸琅未曾见过普通家庭的夫妻的如何相处的,在宫里,在大户人家家里,妻子怀孕,丈夫都是分开住的。
她愣了一下,瞧见惜月羞红的脸,立马改主意说:“那就一起住到外院去,等你出门了我再让她过来。”
孙小福谢恩,又说:“有您在,我离开才能放心,那惜月就托给您照顾了,生意您尽管交给我。”
邵芸琅有些感慨,如今成熟稳重的孙小福与当初那个混迹赌场的小混混完全不同了。
浪子回头,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
有他这份体贴,邵芸琅也为惜月高兴。
“先不急着叙旧,你们舟车劳顿先去休息,明日我再与你们说话。”
邵芸琅回府后先去大夫人那说了孙小福夫妻到来的事情,惜月有身孕,八成是要刘在姑苏待产了,
稳婆和奶娘都要提前准备好才行。
谢大夫人也很喜欢惜月那个漂亮丫鬟,得知她都快要当娘了,高兴地说:“好,人我来找,我比你有经验。”
说起孩子的事情,妯娌二人同时想起远在京城的二夫人。
“我上回给京城那边送中秋礼,帮你也送了一份,你在外忙碌,不必忧心这些小事,只是等到那孩子周岁,你是婶子,总要有些表示的。”
邵芸琅谢过大夫人,点头应道:“好,大嫂到时候提醒我一声,我给那孩子打个长命锁。”
“没问题。”谢大夫人一脸忧愁,明显是要找人倾诉的。
邵芸琅等着她开口,见她犹豫不决,便猜到是与谢灵之有关的事。
“灵之闯祸了?”
谢大夫人讪笑道:“不曾,是……岳家来信了,他们准备给岳大郎挑两个家世干净的做良妾,那意思,大概是要先生下庶长子的。”
邵芸琅本就不支持这门亲事,提起岳家就不太客气,“连一年都等不了吗?而且谁知道一年时间能不能生下儿子。
从我嫁进谢家开始,岳大郎只在丧礼上见过两次,平日里从未听过他给灵之写信,送东西也都是中规中矩的,一看就不是他本人准备的。
如此看来,他对灵之恐怕也没几分真心,大嫂果真要将灵之嫁到岳家吗?
岳家的门风你也是清楚的,不算多正经,却又要假正经,这种人家有理说不清,灵之那脾气恐怕和岳家人也不和
谢大夫人无奈地说:“我又何曾不知?”
她握住邵芸的手激动地问:“芸琅啊,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做?事关灵之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敢胡乱做决定。”
邵芸琅心下一动,诧异地问:“大嫂是动了退亲的念头吗?”
谢大夫人没有明说,只是念叨了一番姑苏的好处,姑苏没有遍地都是官,谢府在这里颇受好评,人人敬谢家几分。
若是回到京城,没有谢首辅的谢府只是个普通的三等人家,与岳家地位不对等,女儿受欺负了他们恐怕也没法给她撑腰啊。
“当初如果给她定的是姑苏城里的人家,即使我们不在,也不会担心她受欺负。”
而且有邵芸琅在,便是受欺负了她也不怕,这个婶子厉害着呢。
“姻缘这种事,并不是看嫁到哪,而是看嫁的人,岳大郎我不熟,我与岳敏姗有私怨,岳夫人看着也并不和善。”
谢大夫人赞同地点头,“可不是,当初定岳家时,那岳大郎看着很好,岳家也不如谢家,我便同意了。”
现在想想着实后悔。
可若是退了亲,谢灵之要再找好人家就难了。
谢大夫人一直很好奇,邵芸琅是如何能将日子过得这般肆意的。
“你当初嫁给三弟,可有想过今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有后悔过吗?”
邵芸琅笑了起来,神色带着一丝怀念,“不曾后悔,最初要嫁给夫君,是为了离开邵府,谢府的家风我是知道的。
但凡换个人家,我都不会嫁了,说句不中听的,我就是冲着当寡妇来的。”
“这样啊……”谢大夫人有些震惊,但又觉得会是邵芸琅做出的事。
“大嫂如果不知
道如何做决定,不如就让命运来定吧,顺其自然就好,灵之聪慧坚韧,遇到困难克服便是。”
“你说得对。”谢大夫人豁然开朗,她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的,不过是庸人自扰。
“只要有退路,就没什么可怕的,有大嫂你这样的母亲,灵之只好守住自己的心,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她啊,明明快二十了,还是不开窍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她动心。”
邵芸琅不觉得女子一定会对男子动心,没有牵挂才是最自由自在的。
杨钺说,要让她换一种方式生活,试一试夫妻和睦,家庭和美的生活。
那般只存在于话本里的生活确实很吸引人,若每个女人嫁人后都生活顺遂,谁又想当寡妇呢?
一夜过后,惜月早早就来邵芸琅的院子等候,挺着大肚子要伺候她更衣洗漱,被几个大丫鬟齐齐制止了。
最后惜月只给邵芸琅梳头,一年没伺候过人,手里有些生疏,不过邵芸琅不挑剔。
惜月站在她身后小声说:“我给您说说京城里的事情吧。”
“嗯,家里都还好吧?”
“咱们侯府在新帝登-基后越发低调了,老侯爷身体挺好的,不过不怎么出门,大老爷还是没能回归朝廷,听说已经开始谋外放的职位了。
大夫人在去年秋天就病倒了,一整年了也没能恢复,我知道您不爱听,大姑娘死后被偷偷葬在邵家的墓园里了,没有立碑,知道的人也不
三姑娘定亲了,定的是西北一名少年将军,据说是二老爷亲自选的,婚期定在明年年底。
三姑娘好像也没怎么反对,就是人消沉了不少,也不爱出门玩了,我好几次见四姑娘都是一个人。
谢府那边,二爷和二夫人总是吵架,据说二爷在二夫人孕期就收了一名扬州瘦马,生下小小姐后又抬了一房妾。
从前我还以为二爷是个深情的男人,没想到根本就是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
二夫人也挺有劲头的,孩子刚满月,就开始在各府走动了,谢府虽然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有几分情分在,二夫人肯定是不想回来的。
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一个是杨家,一个就是出了皇后的林家,京城乱了一阵,如今彻底稳定下来了。”